“本王不抹粉!”他气道,“而且现下边境战事虽吃紧,但没必要让一位皇子去坐镇安抚民心。”

“长阴山——仓州!”秦王妃说道:“很快便会出事了。”

秦王眉头跳了跳,他记得年前王妃曾和他说的,是岳父那儿传来的消息,但其实心里却不怎么相信的,可现在听她又提了一次,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思索着,便见王妃指腹间寒光一闪,正玩着一把飞刀,然后对着他仿佛在琢磨着他身上哪个地方好扎窟窿。

秦王僵硬了下,压抑地道:“你还抱着夏儿,刀剑不长眼,能不能先放下!”

秦王妃瞅他,“王爷可是觉得臣妾先前的提议怎么样?”

他很想说不怎么样,但看了看那把飞刀,再看看被王妃抱在怀里的女儿,终于自暴自弃地道:“好了好了,到时候如果长阴山那边真的有事,本王一定会去向父皇请旨,可以了吧?”

“自然可以!”秦王妃朝他笑得灿烂。

然而,在长阴山还没有出事之前,大夏隋河沿岸便发生了灾民暴.乱之事。

原来是去年冬季的雪灾,承平帝命人去各处赈灾,却不想有护送银粮的官员联合当地的地方官,直接私吞了赈灾的银粮,落到灾民手中的银粮连预算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很多灾民无过冬之粮物,冻死者十之五六,终于引起了暴.乱,据闻很多灾民直接闯入了当地官衙占据粮仓府衙,诛杀各地官员。

承平帝知道后,自是气怒不已,怒极攻心之下又晕了过去,等他被太医救治清醒,直接下令斩了几个贪墨赈灾银粮的官员,其他人再事后料理,便又让另派人去平乱镇压。

自然,这人选又是一翻的挑选。

承平帝目光在朝堂上转来转去,目光阴沉,所有看到皇帝那副阴沉模样的人心里都打了个突。

第144章

胖儿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学会了翻身,而且也显示出了活泼好动的一面,每次因为身上被裹着襁褓而无法翻身蠕动时,便要扯开喉咙嚎上那么一嗓子,将人弄得够呛。

俗话说:三抬四翻六会坐,七滚八爬周会走!阿竹家的胖儿子很忠实地遵守着这个规律,别看他胖,但是胖子也有活泼好动的权利嘛,所以在小胳膊小腿开始有力能蹬被子后,便显现出好动的一面,不再像只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只可惜,天气太冷了,即便在室内烧着地龙,阿竹也不可能直接让胖儿子穿着夏天的开档裤,让他满床翻滚,而是裹着不那么厚的襁褓。如此,胖儿子只有双手能动,腿被包裹着,翻身困难,每次都要嚎那么一嗓子来抗议,起初阿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见他好端端的突然哭时,还无措担忧了好一会儿,直到有经验的奶娘在温暖的室内松了襁褓,没有系那么紧,阿竹才明白真相。

胖儿子变得活泼了,于父母而言也变得好玩了,至少阿竹夫妻俩每日在府里都要玩一玩胖儿子,在他躺在炕上努力翻身时,直接一根手指头戳过去,破坏他的翻身大计,直到将莫名其妙翻身不成功的胖儿子弄得哇哇大哭,才抱了起来哄。

当然,以上的事情不是阿竹做的,而是陆禹时常干的一项消谴。

每次胖儿子哭时,阿竹就要生气,而那位恶劣的王爷还一副高冷的男神范儿,表示他其实很无辜的,是孩子自己爱哭,不关他的事儿。

阿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促狭的,也喜欢逗胖儿子,但发现和那位王爷一比,这位才是个狠的,连儿子都能将他玩到哭。而且让人感觉到违和的是,他能端着那副尊贵又优雅的模样,逗哭儿子后,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哭,好像孩子是自个莫名其妙地哭一样。

怨不得何泽总在私底下说他的主子是个多少恶毒的男人,小时候就喜欢逗着当时还是个胖妞的王妃,现在便喜欢逗是个胖团子的儿子。

这日,春雨又没完没了地下了一天,阿竹刚从厨房回来,便听到了胖儿子的哭声,拎着裙裾有些湿的裙子快步进来,便见到陆禹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哭得脸都红了的胖儿子,顾不得衣服湿便将披风脱了,然后坐过去抱住胖儿子。

“怎么哭了?是不是王爷又欺负豚豚了?”阿竹边哄胖儿子,边谴责某位王爷。

“那么爱哭,一定像你!”陆禹哼了声,看着正将脑袋往阿竹怀里拱的胖儿子有些儿不爽。

阿竹摸摸胖儿子的脑袋,哄了几句后,见他像只小猪一样拱着自己的胸,便知道他饿了,微侧了下身子,解了衣襟喂他。听到陆禹的话,忍不住反驳道:“王爷这话错了,儿子明明就长得像你,母后和母妃都说像你!”

他瞥了她一眼,扭头看书去了。

这会儿轮到阿竹笑嘻嘻的了,瞅着他继续笑,就算他只用后脑勺对着她也没生气。

阿竹会这般欢乐,也是有原因的,她终于知道这位王爷的小怪癖了,竟然是个脸盲症患者。这还是上回豚豚满月时他喝醉了酒表现出异样,尔后又有几次似乎不太高兴儿子长得像他,阿竹心里越发的怀疑,最后去和耿嬷嬷东拉西扯地扯了一堆后,耿嬷嬷也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隐晦地提醒了句,终于让阿竹解开了疑惑。

脸盲什么的,她以前也遇到过一些人有或轻或重度的脸盲症,在医学上称为“面孔遗忘症”,而且有研究发现,在她那世界里是极为普遍的存在,全球普遍都有。症状有二种:一为患者看不清别人的脸,二为患者对别人的脸失去辩认能力。

陆禹应该就属于第二种。

当然,陆禹的表现太优秀太正常了,若是没人说,估计没有人能知道他还有这点小毛病,对他的生活及识人上没有任何的阻碍。要辩识一个人,并不完全需要在长相上来辩识,气质、高矮、胖瘦、谈吐、举止、衣着…都能让他轻松识别一个人的身份,未给他带来过什么麻烦。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堂堂当朝亲王,也不必去记什么,自有人为他记下。而且他记忆力惊人,观念力敏锐,总能发现旁人没发现的细节,使得他比正常人还自如,别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心里已有定数,可怕到极点。

所以,即便他有这么点毛病,在阿竹看来,也是小事一件。而且谁说他认不出人来?他不是能认出自己么?这个认知让阿竹不禁有些臭美起来,突然明白当初为何他要娶自己的原因,固然有两人自小认识的情份在,也有她是他能认出来的原因。

对此,阿竹也有些奇怪,他为何能认出自己呢?当然她先前是臭美了点儿,但也没盲目自信,既然他能认出她的长相,那么也应该能认出旁人的,若是有一天再出现个能让他认出来的女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再迎进府里来…

想到这里,阿竹心里不舒服了,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危险。

陆禹十分敏锐,很快便发现她的眼神不善,问道:“怎么了?”他没得罪她吧?最多刚才将儿子弄哭罢了,她也不是没见过。

阿竹低下头,看了眼正在努力喝奶的胖儿子,抬头又朝他笑了笑:“没事。”

没事才怪!

陆禹对她的了解颇深,恐怕她眼睛转一转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可以说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掌控。不过看她此时的模样,便知道还有后招,是以也没再追问,继续看自己的书,想着朝堂上的事情。

承平帝病体微恙、周王代替皇帝祭祀的消息传来,陆禹丝毫不觉得奇怪,没有周王也有其他王爷,周王还在刑部里查着去年秦王、端王回京时遇袭的事情,直到现在仍未有个准确的消息,只知道有东瀛人掺和了进来。

如此也可见周王的办事效率,当然,此事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了,且都过了这么久,大伙也忘记了,成了一宗未查明的案件。

至于私底下,人们从中得到了什么消息,那又另当别论了。陆禹这儿也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心里早有数,刑部的人查不查明也无关紧要了。

所以,周王被任命去主持祭祀礼,在很多人看来,承平帝果然此举很有深意,仿佛在下一般很大的棋。

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陆禹的目光又转到了正在哄孩子的阿竹身上,目光微微深邃。

到了晚上就寝时间,陆禹刚躺在床上,不用他去缠人,某人就直接翻身压在他身上,双手扯着他的衣襟,禁止他动弹。

温香软玉在怀,男人不做点什么就枉为雄性动物了。况且饱暖思那啥欲,陆禹觉得不能亏待自己,手很自然地摸上她的小腰,在腰带上扯了扯,然后满脸黑线地发现,他这小王妃竟然将腰带的结打死了——能不能别这么囧…

“禹哥哥,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阿竹柔声细气地说,顺便在他下巴亲了下。

“能拒绝回答么?”陆禹双手忙碌着解那腰带的死结,边慢悠悠地问道。

“不能!”

废话了几句后,阿竹将下巴抵在他胸膛上,与他气息极为相近,问道:“你当初怎么认出我的?难道就因为我胖?这世界上胖的孩子又不只我一个。”

“大概是因为你当时咬了我一口。”陆禹回答道。

“…”能不能别翻旧账了?她都没印象自己几时咬了他。

“当然,我也将你不小心拽下床,磕破了你的脑袋,留了道伤痕。”他说罢,伸手摸上她的额头,那疤痕随着她的成长,五官长开后,越发的淡了,已经不需要再用刘海遮起来。

阿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脑袋猛地抬了起来,并且直接坐起身,就坐在了他腰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黑发披散在枕上的美男子。

陆禹回视她,帐内灯光昏暗,那双凤眸透着温柔的色泽,与平时的清冷大相径庭。

半晌,阿竹又趴回去,同时轻轻地捶了他胸口一记,声音有些怒意:“我还以为是当时在逃亡时磕破的,没想到是你…你真是太恶毒了,竟然不告诉我真相,还让我以为自己咬了你,对你满怀愧疚…”

虽然是自己不小心咬了他,他才会拽自己下床磕破了脑袋,但这样也算是两清了吧?可是这男人从来不说,而且缕次不要脸地举起手腕的那道浅浅的牙印来告诉她,她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事情。真是…太恶劣了。

“对,我就是这么恶毒!”陆禹声音带笑,随意地道,手掌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所以发现当初的小姑娘长大后,可以嫁人了,便直接强娶了过来。”将她搂到怀里,凑到她耳边,含咬着她的柔软的小耳朵,轻声道:“所以,你那个什么人生目标,也要改改了。”

阿竹愣了下,扁了扁嘴,“你还记得啊…”当时被他询问自己以后有什么目标时,阿竹其实也是兴之所起。而且她也知道,虽是兴起,但依她爹娘对她的疼爱,大抵未来也会这般平凡无趣却也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与其说是目标,不若说是她对未来人生的一种描述总结。

人生嘛,有人追求刺激有人追求平凡,她的人生不需要有多大的意义,所以她甘于平凡。

可是没想到会被他打破了所有人生轨迹,嫁给了当初救了她的男人。

“自然记得,我的记忆力很好,你说过的话都记得,就算以后老了,也会记得。”他边说边亲了下她的脸,手指轻轻地描摹着她的五官容颜,不用特地看,脑子里已经能勾勒出她细致的容颜。

这话比任何的甜言蜜语还要动人,让人心动。

她难得脸红了下,这不谛于是他一种含蓄隐晦的表白,古人追求君子之德,讲究含蓄美德,不会在口头上挂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也使得他们在感情的表达上过于内敛。她曾经大胆地说过几句喜欢,他便要别开头脸红了,没想到轮到他来个表白,反而是她不争气地红了脸。

再无先前的怒意及芥蒂,何况也没什么可芥蒂的,阿竹倚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到他胸口,闷闷地问道:“若是以后…再出现一个让你辩得清长相五官的姑娘,你会不会…迎她进府?”

“不会!”他清润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的迟疑。

“为什么不会?”

听出她话里的不确定,陆禹心中一堵,直接抓起她,在她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听她疼得直抽气的声音,说道:“不会就不会,哪有为什么?难不成这天底下认得出容貌的女人都要迎进府来不成?本王没这般好的胃口!”

“咬我做什么…而且你们男人喜欢三妻四妾,都有劣根性,你看看京里的那些王爷,府里的人少一点的,就要被说正妻嫉妒…”她捂着脖子,气不过地小声嘟哝着。

陆禹怒极反笑,“你这话怎么不去和岳父说?他老人家估计会很开心听到你这般话!”

“…我爹又不一样,他是绝世好爹,好相公!”阿竹嘴硬道。

然后作死的胖竹筒又被咬了。

“你是狗啊…疼死了!”阿竹怒向胆边生,也扒拉着他咬了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就咬了好一口,听他抽气的声音,心里也平衡了。

不过平衡的后果是她被直接压到床上,连打了死结的腰带直接被撸了下来,扒了衣服,直接就被他深深地顶进去,撑得她难受极了。

等夫妻打架结束后,阿竹累得不想动弹,由着他为自己清理,但一张嘴仍是有功夫用沙哑的声音荼毒他的耳朵:“听说男人不想回答妻子的问题时,就直接做你刚才做的那种事情,这是心虚的表…噫…我不说了,你懂的!”

看他逆着光的脸狰狞得实在是太可怕了,今晚有些嘴欠的阿竹终于闭上嘴了。

陆禹盯着她一会儿,见她乖乖闭嘴,终于满意了,为她清理干净身子后,拿了件干净的寑衣为她换上。阿竹乖乖地伸手穿衣服,穿好后便窝到床上,打了个哈欠,终于想睡了。

陆禹重新将她抱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在她即将要睡着时,方道:“不必担心,一直只会有你,即便再出现一个我认得出长相的人,也不会将她迎进府里。”

“为什么?”她有些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是因为…”

她们都不是你啊!

他不要像父皇一样,因为认错了人,遗憾一辈子,想要弥补时,却又要伤害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心,做出那等荒唐事来。

第145章

随着一月下旬的到来,端王府接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隋河沿岸灾民□□,好消息是江南十三行终于有了消息传来,出海的船队将不日抵达江南港口。

先不说坏消息,反正端王府现在还在闭门思过,消息再坏,陆禹也做不了什么,一切皆只是徒劳罢了。而这好消息,可真是好消息了。

阿竹将下面的人递过来的信件逐一浏览,顿时喜得差点蹦了起来,对旁边也在看信件的男人道:“王爷,出海的船队成功地去了海外几个距离大夏比较近的国家,现在平安返程了,信里说,船队带过去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在那些海外国家买出了个好价格,也带回来了很多海外的珍宝特产呢。”

陆禹满脸意外,他没想到真的能成,而且也如同阿竹所说的,捞了一大笔。

阿竹先前计划组织船队时,也担心海上的各种风险,她虽然只需要投钱进去,其他的自有专门的管事处理,并不需要她费心思,但也担心海上各种天气的变化,若是有去无回,钱打了水飘不要紧,若是船队里的人员出事,她心里定然难受。所以便吩咐下去,第一次出海 以稳妥为主,只需要到大夏附近的几个国家转转便好,先不必航行太远,所以用了近十个月,船队终于返回了,也成功地带回了很多海外的奇珍异宝。

将信件递给陆禹后,阿竹又拿起下面呈上来的账册及单子,里面登记了这次船队所得的珍宝及收入,阿竹简单地算了下,当初她投进去约模有五万两银子,现在将那些金银珠宝换算成银两,所得之数除去各种费用,盈利竟然有五十万两之巨,近十倍的收获。

海外贸易果然是个捞金的活!阿竹不禁遥想着自己那个时空的明朝,当年郑和下西洋时的光景,虽然当时是去海外扬天.朝之威,不以贸易为主,但在当时也是一项壮举。或许,大夏也可以搞个下西洋的船队,而不是像她这般小打小闹。

想着,目光不由得移到旁边的男人身上。或许,她这个念想要靠他来实现了。

如此一想,阿竹又殷勤地将账册及单子都呈给他,挨着他娇声介绍着单子上的珍宝,还有账单上的收入,只盼着他能从中看中其中的巨大利益,进而在利益的驱使下,有所作为。

可能是她表现得太过殷勤狗腿,陆禹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让她终于收敛了几分,不过仍是讨好地道:“王爷看着可有什么想法?”

“有,不过得去和华先生讨论一下,拿个章程来。”

阿竹理解地点头,做事情总要有个章程嘛,不是有个林致的想法就能做起来的。她这种小打小闹不会惹人注意,但若是要组织大型的船队下西洋,那么涉及的东西太多了,须得有个详细的章程才行。她脑子里的存货也被他挖得差不多了,也没能提什么意见。

“也行,等过半个月,他们护送那批货物过来,我看着罢,挑一些难见的珍奇送进宫去给父皇母后和母妃他们看个新奇。”阿竹笑道,十分阴险地决定从宫里最尊贵的那批人坑起,届时皇帝皇后都喜欢的东西,京城里的那些权贵定然也会追棒的,到时候还怕东西销售不出去?

陆禹在她眼睛滴溜溜地转时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心里好笑,摸摸她的脸,嘴里夸奖道:“胖竹筒真是孝顺呢。”

“嘿嘿~~”

夫妻俩又查看了下账册和货物单子,心里都有了底,只待江南那边的管事将这批货物运送到京城来。

阿竹高兴过后,突然见他脸上神色淡淡的,尔后一想,便知道他还在为先前得到的坏消息而不开心,这种已经存在的事情她也没办法用言语开解他,只能尽量地陪着他,等待着外头的消息。

朝廷很快便有消息传来,承平帝连发数道圣旨,斩杀了几个贪墨赈灾银款的官员,或是捉拿相关人员交给刑部审讯,便又命端王三日后领兵护粮南下赈灾平乱,又因京畿重地的将士不能随便调出,只能抽调各地的兵勇前行。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忍不住愣了下,心里开始揣测起来:莫不是皇帝要重新启用端王了?

“听说这事是昭萱郡主在父皇面前提的,父皇果然疼爱昭萱郡主。”

乾清宫通往后宫的路上,几位刚从乾清宫出来的皇子不约而同地站定,放眼望去,也不过是康王、魏王、靖王、周王、平王等人罢了。

这句话是魏王说的,显然他虽然低调行事,但是宫里的很多消息也是颇为灵通。而且此事不必他说,估计很多人都从自各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昨儿朝堂上还讨论着让谁去平乱,诸位大臣纷纷举荐了几位将领,但承平帝皆没有应声,晚上据闻承平帝和昭萱郡主一起在慈宁宫陪难得精神的太后用晚膳,今儿一早便决定启用端王,由不得他人不多想。

魏王说这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秦王和周王身上瞟。

周王白晰俊秀的脸庞在寒风中有些发白,不过看着却十分平静,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王脸色有些阴沉,不过还算镇定,只道:“父皇自有主张,作臣子的哪有置喙的余地?”

所有人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秦王这几个月来因为与那些老狐狸的朝臣周旋,弄得脾气涨了不少,有时候一个不如意便要大声咆哮,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被他的王妃气的,家里发泄不出来,只好到外面横了——秦王脾气变大了,动不动就炸毛,大伙还以为今儿听到端王又被启用的消息,他会又愤怒呢,没想到现在脸色虽然有些不好,但也没有生气。

秦王冷笑看着那群兄弟,以为他真的是蠢的么?个个想看他的笑话,也看他们看不看得起。至于端王,他确实不喜这个弟弟,也想打压他,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打压就行的。而且长阴山那边估计要起战事,他的王妃天天都在拿飞刀来威胁他,使得他目光不再盯在朝堂上,反而对朝堂上那一团乱事不太感兴趣了。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端王去平乱,干得好自然能加分,干不好——嘿,到时候不知道又如何了。可以说,隋河那边的灾民暴.乱,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平乱说得好听,但是真的能用武力止杀平乱么?平乱后的赈灾又如何处理?他在户部呆过一段时间,没人比他更清楚国库的情况,恐怕赈灾银子都难拿出来了。

如此一想,秦王脸上也有些难色,若是如此,恐怕今年各处军营的饷银也是个未知数罢。

“咳咳…没什么事的话,大家都散了吧。”靖王咳嗽着说。

众人看了他一眼,见他肤色白中透青,掩着口咳嗽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了,看着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担忧。不过他三十几年都如此渡过了,也没见他哪天嗝屁了,且太医说,他的身体近年来渐有好转,可将承平帝高兴坏了,只要他身子情况不错,便将他拎到朝堂来,也算是一种表示。

秦王望着靖王离远的身影,面上略有冷笑,这个二哥藏得真是深,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皇帝的命令下得极快,今日下令,三日后便要整装出发。

陆禹当日接旨后,便直接换了朝服进宫了。

阿竹听闻陆禹不日将要出发离京,看了看外头冷彻骨的寒雨,虽然心里担忧,便也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行李,顺便又打发人去荀太医那儿取些路上能用着的药物,以防万一。

这会儿,阿竹心里既是担心又松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担心是因为这种冰寒天气,陆禹要带兵护粮前去平乱赈灾,也不知道路上会有什么危险,这等天气,他的身子受不受得住。由于陆禹冬日总是手脚发冷,在她心里他的身子是虚寒的,恨不得将他捂着。

而松口气,则是为陆禹终于能等待到时机,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看他总是对着外头传来的各种不好的消息时,只能蹙着眉忧虑,却什么都不能做。男人都是有事业心的,甚至有些男人事业心重于一切,儿女情长反而在其次。陆禹的事业心自然也重,阿竹作为妻子,爱重他便爱重他的一切,且这男人已经足够爱护她,如此也没什么不满足。

因隋河一带发生暴.乱,有灾民组成了平民军队,再提出个口号,便成了叛军,与地方兵勇对抗。虽比不得正规军队,但听说其中有一位有识之士为他们出谋划策,推举出一位天生神力的青年男子作先头将军带领灾民军队,很快便占领了附近的几座城市,地方官府的军队反而节节败退。

战争一触即发,且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也不过十日路程,便很快有诸多流民往京城里涌来,京城虽还太平,但粮价肉菜价格在几日内飞涨,也让人们感觉到了变化。

在阿竹听着采买的下人报告外头的粮价肉价等时,便听下人来报,荀太医亲自送药过来了。

阿竹对荀太医可是出于十二分的尊重,听罢忙换了衣服到大厅去接待。

荀太医穿着色泽简单的青色长袍,面容平凡,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可谓是点晴之笔,使得他由平凡变成了不凡,在这个讲究美姿仪的时代,也无人敢言他丑。

荀太医见阿竹亲自过来,忙上前请安:“见过王妃,打忧了。”

阿竹忙道:“是我麻烦荀太医才对,听说你是来给王爷送药的?谢谢你!”

荀太医点头,从旁边的仆人手中接过一个楠木盒子,待甲五亲自接过后,便道:“这里面有几样药丸,下官已经一一标明了名字药效,一看便知。”

阿竹对他的医术极是信任,忙谢道:“让你费心了,谢谢。”

荀太医略略颔首,他可不是费心了嘛,为了那位王爷的小命,他这几年可是一直费尽心思。

等荀太医离开后,阿竹带着那个装药丸的楠木盒子一起回到了正院,然后将下人都谴出去,将楠木盒子拿过来,打开后看了看,又将所有的药瓶都拿出来,往里面抠了抠。

果然是空心的。

原本是想打开来一探究竟的,不过想了想,阿竹便又将药瓶都收起来,决定交给陆禹处理吧。

陆禹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阿竹伺候他更衣洗漱,又将一个暖炉塞他怀里,就怕他冻着冷着,摸了摸他的手指尖,心里再次担忧——这位王爷那么怕冷,真的能在这种冰冷天气马上赶路么?会不会弄病了?

看出她的担心,陆禹将她抱在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温暖,笑道:“无须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听说荀太医今儿亲自送药过来了?有他的药,路上有什么事情也不必太担心。”

阿竹呶了呶嘴,能说什么?

等用过晚膳,两人一起逗了会儿胖儿子,陆禹便去书房了,阿竹忙将荀太医送来的那楠木盒子递给他,敲了敲盒子道:“这里好像是空心的。”

见他目光斜睨过来,仿佛有几分调侃一般,阿竹面上一红,嘟哝道,“以前未出阁时,经常和姐妹们用这种盒子传递消息,玩多了,自然就懂了。”

陆禹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胖竹筒真是个神奇的孩子!”

阿竹脸色一黑,直接踹了一脚过去,陆禹利索地跳开了,抓了盒子便跑,留下阿竹在原地抱着胖儿子干瞪眼睛。

等陆禹回房歇息时,已经敲过了三更鼓。

阿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上床,然后自己又被人像蛇一般缠着,嘟哝道:“忙完了?”

“嗯。”

陆禹摸索着躺在床上,凑过去咬了咬她的脸蛋,轻声道:“荀太医今儿送来了父皇的病案记录,你在京里小心一些。”

阿竹的瞌睡虫马上吓跑了,呼吸都轻了许多,问道:“很…不好么?”如果是平常的病案记录,荀太医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嗯,有些不好!不过别担心,你以后在宫里小心一些便是了,有什么事,直接到凤翔宫找母后。”陆禹将她揽住,拍着她的背。

阿竹点点头,虽然有些心神不宁,但也不欲在这种时候吵他,只道:“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让他安心。

陆禹忍不住又亲了下她的眼皮,说道:“明儿我便让人将甲一甲二甲三她们都叫回来,有她们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阿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陆禹若是离京,家里不仅有她,还有胖儿子呢,多点人保护,她也安心。上回生产时的事情吓着她了,让她对自己和胖儿子的安全极为在意。

第146章

三天时间一晃即过。

陆禹出发前的晚上,阿竹由于心神不宁——担忧她家“体弱虚寒”的男神受不住这种冰天雪地的寒冷天气行军生活,将行李单子看了又看,觉得塞进行李中的药材还不够,于是又添了一成收拾了给他带去。当然,荀太医特地制的那些药丸让何泽随身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又抓着何泽叮嘱了一堆,啰嗦得何泽差点想要跳到外头去淋寒雨算了。

也因为这般心神不宁,晚上睡着的时间不多,第二日差点爬不起来。

陆禹出发之日,天空中仍是下着霜糖一般的细雨,春寒料峭,雨珠落在头发上犹如小粒的白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