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已经醉了,有些蛮不讲理地道:“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休得回嘴!”

“…”

“还有你这女人,不守妇道,成天就想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有女人的样儿么?谁的妻子像你这般不体贴不温柔的?成天舞刀弄枪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山野女子,本王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呃…”

秦王妃一把托住被她直接敲晕过去的男人,叫道:“来人。”

芊草怯怯地从外面探出个脑袋,见王爷脑袋垂下,软绵绵地被王妃揣扶着,如何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顿时苦着脸道:“王妃,你又把王爷敲晕了,这样不好,王爷明日会生气的。”

“等他生气再说。”秦王妃丝毫不以为意,和芊草一起将秦王搬到了外间的床榻上。

芊草虽然仍有些担心,但想到每回王爷喝醉酒后就要对着王妃生气一回,王妃每次都是不耐烦地直接将他敲晕了,等第二日王爷清醒,似乎好像忘记了自己喝醉酒时的事情一样。不过芊草觉得,估计是王爷打不过王妃,所以假装不记得了。

秦王妃将人抬到了榻上,为他换了寝衣后,又让人搬来了隔壁厢房的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进里面歇下了。

芊草看得叹为观止。

果然,第二日秦王宿醉起来时,并没有生气,只是黑着脸,让人去宫里告假,他宿醉难受,今儿就不上朝了,至于昨晚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宴席散后,陆禹一身酒气地回来。

阿竹正坐在床上逗着胖儿子,闻到他一身酒气,忙不迭地赶他道:“别靠过来,薰着了豚豚,小心他哭。醒酒汤已经备好了,先喝碗醒酒汤去去酒意。”忙吩咐丫鬟准备好醒酒汤。

陆禹被她嫌弃得郁闷,说道:“还不是大皇兄拼命灌酒,我还算好的,其他几个兄弟喝得才厉害呢,恐怕明儿一早有得他们受罪的。”声音里有些幸灾乐祸。

阿竹对他的小心眼有些无语,但也不计较这些。

等陆禹喝了醒酒汤,又洗漱一翻后,嘴里嚼着去味的茶叶,终于被允许过来看胖儿了了。

阿竹抱得手酸,便交给他道:“来,你是他爹,也抱抱他,以后才和你亲。”

陆禹看了看,忍不住道:“怎么还这么红?一点也不像咱们,咱们的皮肤都没有这么红的。”边抱怨着,边伸手接过,抱姿倒是似模似样的。

阿竹忍不住喷笑,“难道嬷嬷没有和你说,新生婴儿都是这般么?等过了三四个月就会白了,到时候才是白白嫩嫩的婴儿。而且,不必说,豚豚长得像你。”

陆禹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我啊…”似是有些不乐意呢。

阿竹疑声道:“王爷不喜欢儿子像你么?”男人不都是希望自己的种像自己么?这位王爷倒是相反了,这是何理?

陆禹叹了口气,说道:“像你才好,省得我不认得他…”

什么意思?阿竹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面容微红,显然是喝醉了,所以一个不小心酒后吐真言?心里打了个突,顿时将这话记下了,决定等有空要好好地探究。

抱了会儿,胖儿子在陆禹的怀里开始动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的,陆禹虽然近来忙得早出晚归,但回来后都会仔细过间妻儿的事情,也知道孩子这模样是要喝奶了,忙唤来奶娘将他抱下去。

“我来喂吧!”

阿竹直接抱过,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虽然她先前元气大伤,不过奶水还是有点的,只是不多,孩子不够吃,奶娘也要备着。而且她听人说,孩子喝母乳比较好,所以在通奶后,她每天都要喂他几次。

陆禹目光有些发直,突然觉得口干舌躁,忙转开了视线。

等阿竹喂了奶,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后,陆禹欺了上来,从背后抱住她,揽住她的腰,发现这腰肢粗了一些,不过手感还是不错的。他的气息热热地洒在她脖颈上,男性的气息带着酒味,瞬间将她包围住。

“阿竹…”他轻轻地唤着,声音沙哑,磨着她的身子,问道:“什么时候可以…”

阿竹担心他真的擦枪走火,忙道:“嬷嬷说要两个月呢!”

她转过头看他,发现他面上止不住的失望,又想笑又惊奇,只能转移话题道:“好了,夜深了,王爷也去睡吧。”

陆禹抱着她直接上床,说道:“你既然出月子了,同房已无碍,我今晚便在这儿歇下了。”孤枕难眠,他可不要去外面的小床上睡,天气冷,没个人形暖炉抱着,也特难受了。

阿竹拿他没办法,只能任他上了床,然后像条冬眠的蛇一般将自己缠住。

而在外间的耿嬷嬷知道某位王爷又跑回来睡时,知道王妃不会让他胡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当没看到了。

第136章

自端王世子的满月宴后,过了两天,便到了秦王府的小郡主的满月。

虽然世人素来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认为只有儿子才算是有后,但秦王府的小郡主是嫡出,也是秦王第一个嫡出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办个热闹的满月宴的。即便没有皇帝下令礼部大办,但是秦王先前去参加端王世子满月宴时,受了点儿刺激,不禁也想给女儿大办,告诉世人,即便他的王妃生了个女儿,他也是喜欢的,绝对不是和端王互别瞄头。

秦王这种想法在知情的人眼里,有掩耳盗铃之嫌,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真是以为他是极重视这嫡女,所以等到秦王嫡女满月的那日,众人也给面子地携了礼物过来祝贺。比起去端王府时面上带笑心里憋屈,来秦王府时倒是有些甘情愿了,没有憋屈得那般难受。

正好这日,连续下了几天的雪,这天的大雪堪堪稍停,也方便了人们的出行。

秦王府一大早同样有仆人将王府门前那条街道上积的雪扫得干干净净,王府也清扫了一遍,整个王府焕然一新,下人们换上了崭新的衣物,显得极有精神。

被迎进秦王府的宾客见秦王府忙而不乱的模样,被下人引进大厅里,喝着热茶,心里已经满意了几分。甭管秦王妃这些年的风评不太好,但是在治家掌事这方面,也算是极好的。

阿竹出了月子后,又因为是出嫁女,老太君的孝期正好守完了,并没有什么忌讳,是以也接到了请帖,便也随着陆禹一起去了秦王府。

不管怎么说,这点面子也要给的。而且在阿竹心里,女神的女儿满月宴,怎么样也捧个场嘛。

秦王府的两位侧妃过来迎接女眷,将她们带到一间烧着地龙的花厅里。

秦王妃穿着一身大红色正服,身上的打扮并不花俏,额间勒着镶着宝石的松花色的抹额,却掩不住满面的红光,怀里抱着孩子,正接受着旁边的那些低品级官员女眷的恭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众人再看着两位侧妃恭恭敬敬地禀报秦王妃外面的情况,特别是其中的冯侧妃,那种打从心底里的尊敬,虽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也足以让众人对秦王妃的认识再次刷新了记录。

秦王妃手段了得啊,进门四年无子,虽然其间做出了不少惹人笑话的事情,但好歹是怀上了。而好不容易怀上,却生了个女儿,若是平常的女人,指不定早就黯然神伤,婆母有意见,丈夫不喜,小妾也开始张狂了。但是看看秦王府,秦王不仅没有表示不喜,甚至给嫡女大办满月宴,可见心里是喜欢的,而这些侧妃小妾面上也足够恭敬,实属难得,女人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极为有福气的了。

于是瞬间,秦王妃在所有来参加满月宴的人眼里,又成了个极有手段有心机的女人,指不定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有深意的。

不过要说起有福气的人,这里还有个更有福的,便是端王妃。

当听到丫鬟来报端王妃到来时,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移到了门口的方向,很快便见披着一件火狐狸皮制成的披风的端王妃走了进来,那脖子上围成一圈的红色皮毛子衬得她容色娇美异常,唇角挂着的笑容恰到好处,进来的瞬间,竟然生生将在场所有的夫人贵妇们都压了一头。

不得不承认,端王妃的容貌生实在是好,极少有人能比得上。

阿竹坐到了秦王妃下首位置,含笑道:“九嫂,我来迟了,真是抱歉。今天是小侄女的满月,在这里可是要恭喜你了。”

秦王妃回以一笑,说道:“我还要恭喜十弟妹呢,前天我还在坐月子,没能去参加侄子的满月宴,也极过意不去。”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翻后,一旁早已到来的康王妃忍不住笑道:“好了,你们也不必那么客气来客气去了,心意到了就好,咱们妯娌间也不讲那些虚礼了。来,将小侄女给我抱抱,我这作大伯娘的,今日可是要好好抱抱她,沾点小丫头的福气了。”

康王妃是个能说会道的,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说出让人舒心的话来。秦王妃笑着将怀里早就吃饱了奶,此时正睡着的女儿交给康王妃,康王妃生过几个孩子了,抱孩子的姿势十分熟练,孩子在她怀里睡得更香了。

阿竹凑过去看了下,忍不住道:“小侄女长得像她爹,和我家的琛儿一样,都是像父亲。我听人说,第一个孩子都是像父亲的多。”

秦王妃听得欢喜,点头道:“我也觉得像她爹,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怨不得我兄长也像我爹,听十弟妹这话,倒是长见识了。”

几个女人正说得和乐融融,靖王妃、魏王妃、齐王妃、周王妃等纷纷到了。

互相见了礼后,女人们都坐到了一起,王妃们都坐成一圈说话,而那些勋权朝臣的夫人们便坐离远一些,整个室内的人都在和周围的人说话,一时间气氛还算是容洽。

阿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这些妯娌,看到其中一人时,目光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九弟可真是疼小侄女,这满月宴也办得风风光光的,听说规格比起前两日十弟妹家的孩子满月宴时也不差多少呢。”齐王妃微笑道,看着阿竹,“我倒是有些羡慕,十弟妹家的那孩子可真是个惹人怜爱的,莫怪皇上特地让礼部大办。”

齐王妃是个长相端丽的女子,说话温声细语的,笑不露齿,管家中馈皆是一把好手,在妯娌间的人气也不错。她说这话纯粹只是平述,其他王妃心里早有底,只是笑笑罢了,阿竹却没有笑直直地看着她。

“五嫂说错了,孩子出生才一个月,都没有抱去给皇上瞧过呢。”阿竹淡淡地道。

齐王妃愣了下,怎么觉得端王妃这话有些不是味道?她仔细看去,对上端王妃那双乌溜溜的杏眼,只觉得这双眼睛生得真是好看,清而不媚,黑而有神,镶在那张五官姣好的脸蛋上,犹如点晴之笔,莫怪听说端王独宠她,直到此时还未想过要纳侧妃,可教人羡慕不已。

只是,以往端王妃身量较小,一团的女孩儿气,看起来就极讨喜,让人忍不住将她当小辈看待。现在生了孩子后,身量也长开了,倒是添了些女人独特的韵味,可是神色看起来也淡了许多,幽幽地看着人的时候,竟然教人琢磨不透。

这时,康王妃接口道:“虽然皇上未见过,但到底是十弟的孩子,盼了这么年,皇上自然也是极重视的。”

康王妃的话虽然未曾明说,但在场的哪个不知道承平帝对端王的宠爱,那真是打小就养在身边宠起的,现在的代王根本比不了。虽说承平帝现在态度暧昧,对端王也不如以往般宠爱,更不知道他中意那位皇子将来接那位子,但他现在对端王无疑仍是十分信任的,没有皇子能比得上。

或许是承平帝对端王的偏心眼之事大伙都见得多了,所以承平帝下令让礼部为端王世子大办满月宴,这些王妃心中根本生不起什么嫉妒,反而觉得承平帝依然这般喜欢将端王架到风口浪尖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的,至少周王妃不免有些嫉妒,阴阳怪气地道:“是啊,皇上都没有见过小侄子呢,就这般宠爱了,若是等他大些抱进宫去见着,那还得了?”

“七嫂莫不是羡慕了?羡慕的话也去生一个吧。”秦王妃爽快地道。

周王妃顿时脸蛋涨红,怒瞪着秦王妃,心里恨恨地想着:她也想生啊,但是如何都怀不上能怎么办?这秦王妃依然不会说话,真是太讨厌了。

很快地,一群女人开始歪楼,话题早就不知道歪到哪边去了,已经谈到了育儿经上。

待宴席开始,前院的秦王在康王的起哄下,加之喝了些酒,头脑发热,便叫了嬷嬷将孩子抱到外院去给兄弟们瞧瞧。

秦王妃挑了挑眉,在外人面前,她素来是给秦王面子的,所以也没有拒绝,让人用厚褥子包着孩子,抱了出去,特地叮嘱道:“告诉王爷,孩子还小,可要悠着点,她呆会要饿了,尽快抱回来。”

虽然秦王妃的声音和以往差不多,但抱着孩子的奶嬷嬷的身子不禁抖了下,心说王爷真是作死啊!今晚有得瞧了!

果然,等前来祝贺的宾客都告辞离开后,再次喝得醉薰薰的秦王被人扶回了正房,刚进门,便见到屋子里除了他的王妃,还有那些侧妃小妾通房都在,其中还有一张似曾相似的脸孔。秦王眯着醉眼仔细看,一时间想不起那女人是谁了。

“王爷这般看着于姑娘作什么呢?王爷醉了,你们还不快去端碗醒酒汤过来?”秦王妃接过了醉酒的丈夫,硬生生地将他扯到了旁边的倚子上,直接按下去。

所有的女人眼皮都不撩一下,仿佛他们王妃如此粗暴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唯有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于倩瞪大了眼睛,错愕不已。

秦王妃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哪有作妻子的敢这般粗鲁地对待丈夫的?

等丫鬟端了醒酒汤过来,秦王妃伺候秦王喝下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对屋子里的于倩道:“于姑娘今儿特地过来有心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是客人,而且还救过王爷,不是王府里的绣娘,以后这种事儿莫做了,仔细伤了眼。”

秦王妃完全是体贴她才这么说的,沈侧妃、冯侧妃等人也知道王妃直爽的性子,觉得她这话里百分之九十真诚。但听在于倩耳里,却觉得秦王妃不乐意她往正院里跑,甚至出现在秦王面前,顿时有些委屈,忍不住偷偷瞅了秦王一眼,这一看,更不满了。

因为那男人根本不记得她了,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有些莫名地问道:“王妃,这是谁?”

“…”

于倩差点要泪奔了。

秦王妃诧异地道:“王爷你自己带回来的姑娘竟然不记得了?这是于倩姑娘啊!”她笑眯眯地说,因为坐月子吃好睡好,整张脸依然肉肉的,看起来艳光四射,极有活力。

秦王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不用醒酒汤也被吓醒了。

“是、是她啊…”

“是啊!于姑娘得知咱们女儿满月,特地做了些小衣小帽送过来以表心意呢。不过臣妾觉得于姑娘是客,而且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并不需要做这些东西,心意到了就好,王爷觉得臣妾说得可对?”秦王妃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秦王动弹不得,但又不能在那些女人面前显示出异样,只得淡然道:“王妃说得对。”

秦王妃又是一笑,对于倩道:“天色暗了,我就不留你了,于姑娘也回去歇息吧。你是府里的贵客,有什么需要的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别委屈了自己。”

于倩此时能说什么,只得应下了。

于倩随着屋子里的那些被秦王妃打发的侧妃妾侍一起离开了正院,刚出了院门,一道北风呼啸而来,于倩缩了缩脖子,并不觉得冷,因为她身上穿着的是崭新的棉衣,所用的布料是她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穿起来又舒服又暖和,让她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生活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想罢,忍不住看了一眼秦王府的那些侧妃妾侍,她们身上穿的衣裳光鲜亮丽,一看就觉得又漂亮又舒服,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不过当对上沈侧妃那双有些妩媚的上挑的眼睛时,于倩忍不住低下了头。

沈侧妃和冯侧妃等人看了她一眼,暗暗嗤笑一声,仿佛在笑个不自量力的蠢人一般。

在王妃面前耍心眼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去讨好王妃有用一点,至少王妃高兴了,这日子才过得舒坦。靠个男人?别逗了,这王府现在谁不知道王爷在面对王妃时,从来都是让步的,而且王爷赏赐的东西还没有王妃赏赐的多,王妃才是大方的人。

第137章

出了月子后,阿竹便恢复了正常进宫请安的日子。

冬日昼短夜长,天还未亮,夫妻俩便在生物钟的提醒下起床了。

阿竹打着哈欠,坐月子的日子里没什么事干,吃了睡、睡了玩胖儿子,果然人也懒惰了,一时间差点爬不起来。等她伺候陆禹穿好衣服,丫鬟进来伺候洗漱时,便让人给她泡了杯茶过来喝两口醒神。

陆禹皱眉,说道:“空腹喝茶不好,以后少喝点!”微凉的手指捏了下她的脸,瞬间将她捏醒了。

阿竹瞪着眼睛看他,扭脸撇开他作怪的手,嘟嚷了句什么,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决定以后空腹都不喝茶了,免得他又唠叨。自从生了孩子后,她发现以往高冷的男神瞬间变成了管家公,只要得知她做了什么不爱惜身子的事情,便要抓着她唠叨一遍。

当然,阿竹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好,所以她改得心甘情愿。

陆禹见她听话地放下茶盏,眸色不禁有些柔和,站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打量她,手指摩挲着她的面容,这唇色仍有些白,脸上的血色也不多,看来得继续补着。

见他看得那般认真,阿竹毛骨悚然,忙道:“不用看了,我很好!还有,时间差不多了,王爷也准备准备吧。”忙抓下他的手,将他拉了出房门。

用过早膳,天色仍黑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登车进宫。

到了宫里,阿竹坐在宫里的轿辇上,透过帘子看了看皇宫,雪还未融,很多地方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通向各处的道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到了一旁,方便行走。

很快便来到了凤翔宫,阿竹看到了很多过来请安的宫妃和王妃,看来今日可真是热闹。

与平时一般没什么不同,到了凤翔宫里,行完礼后便坐着说话喝茶。皇后见阿竹和秦王妃都出了月子,特别地询问了几句两人的身子,也问了孩子的事情,两人皆简单地提了些,皇后听完后,点点头,说了几句育儿的注意事情,两人一一记下。

说了会儿话,见没什么事情,皇后便让大伙儿散了。

阿竹见安贵妃没有走,自然也留了下来。

等其他的宫妃都走后,十八公主蹦过来拉着阿竹的手,仰起可爱的小脸问道:“十皇嫂,小宝宝呢?十八想看十皇嫂家的小宝宝。”

安贵妃在旁捂着帕子笑道:“他还小呢,天气冷,不好带进宫来。等他大一点,天气也暖了,就让你十皇嫂带进宫来陪十八玩好不好?”

十八公主拍着手笑得欢快,对阿竹笑道:“十皇嫂到时候一定要带小宝宝过来哦?骗人的是小狗。”

阿竹被她逗得不行,多摸了几下小公主带着肉漩涡的小胖手,点头答应。

等说了会儿话后,皇后拍了拍手,让人将十八公主带下去吃早膳后,方看向阿竹,沉声道:“先前你受委屈了,现在身子如何?”

安贵妃也关心地看过来,就怕上回早产时儿媳妇身子出什么问题,以后的孙子可是指望着她呢。老人家喜欢多子多孙多福气,她作母亲的,自然也喜欢儿子给自己生很多孙子。但看她儿子的德行,她有心催他多生,现在也不敢随便送女人进端王府,那么只能寄希望在儿媳妇的肚子上了。

阿竹笑道:“多谢母后和母妃关心,让你们挂心了,是儿媳不孝。你们放心,荀太医说过了,只是伤了些元气,以后补回来便是了,并无大碍。”

“怨不得这脸色不好,也瘦成这般。”安贵妃批评道:“看着倒是和以前没甚两样。”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妇人,让同为女人的安贵妃不免有些嫉妒。

阿竹笑得腼腆,说道:“母妃放心,很快便会好的。”

接着又和皇后及安贵妃说起自家的胖儿子的事情来,即便有嬷嬷隔三差五的进宫来汇报,但两人依然听得认真。对于皇后和贵妃来说,这个孩子的存在意义不凡,有了这个孩子,陆禹才算是有后。所以当初听说了端王妃遇袭早产时,皇后和安贵妃都震怒不已,让人去彻查此事。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正被安贵妃拉着询问关于孩子之事的端王妃,眸色黯了黯。

她想起端王前些日子过来请安时说的话,待得端王收齐了证据,这朝堂后宫可不平静了。

想罢,皇后端起已经放得快凉的茶,抿着杯沿喝了一口,微苦的味道滑进喉咙里,过后很快便回甘。这味道,便如同她的人生,只要她继续坚持下去,再苦也会变得甘甜!

阿竹留得不久,等安贵妃终于略微满意后,便告辞离开,去了慈宁宫。

安贵妃虽然仍是想再问问孙子的事情,不过也知道阿竹接下来还要去慈宁宫。对于儿媳妇和昭萱郡主交好一事,安贵妃素来是赞成的,昭萱郡主现在可是皇帝和太后面前的红人,儿媳妇与她交好有利大于弊,没有阻止的必要。

待阿竹离开后,安贵妃方耷拉下脸,对皇后道:“皇后姐姐,怀恩侯府…真的不能求情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娘家日渐式微,随时可能被发落,那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特别是近来御史多次弹劾怀恩侯府大恶小恶,安贵妃每每听得心惊肉跳,就担心下一刻怀恩侯府也像孔家那般被抄家流放。

是的,前些日子孔家在刑部摆出来的众多罪证下,终于被抄家了,虽然没有伤亡,但是被贬为了庶民,被流放北地苦寒之地,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回京。虽然看似开了恩,但是那苦寒之地可是这般容易生存的?光是流放的路上就有得受苦了,更何况去了那儿这群锦衣玉食的老爷公子们如何受得住?下场可想而知。

安贵妃这些日子也琢磨出来了,她发现皇帝其实是不喜欢怀恩侯府的,所以才会任人揭发怀恩侯府的罪行,小罪也被放大,更何况其他的。现在皇帝还没有吭声,但谁知道他一个不高兴,便让怀恩侯府步上孔家的下场?

孔家是死有余辜,连昭华郡主进宫来求情也无用,便让人知晓其中的门道。但是怀恩侯府最多也只是小恶罢了,何以皇帝要对怀恩侯府出手?

怀恩侯府是安贵妃的母族,代表的是端王的脸面,这面子被如此折损,可不是生生打脸么?

皇后听得心中一叹,看了她一眼,心知皇帝对司恩侯府出手,不过是想要剪了端王的母族力量,让端王明白他所得的一切都是作皇帝给的,他可以给端王独一无二的宠爱及尊荣,也可以将所有都收了回去,让端王明白自己的处境,这是个警告。

那位帝王,连对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没有耐心了!

“放心吧,怀恩侯府不会有事的。”只是,也不会像以往那般尊荣了。

安贵妃既管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但皇后说到这程度了,自己再纠缠下去也无用,只得恹恹不乐地意开凤翔宫。

阿竹到了慈宁宫后,太后此时正在歇息,所以她只在太后寝宫前行了礼,便由着宫侍引去昭萱郡主那儿了。

自从天气开始变冷后,太后每日卧床的时间越来越长,总给人一种她老人家快要不行的不祥预感。阿竹心里也是有些担忧的,虽然说太后曾经意想天开地想要将昭萱郡主塞到端王府来,但是老人家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昭萱罢了。而且为了昭萱郡主,阿竹也希望太后无论怎么样,再多活个几年罢。

到了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阿竹刚掀帘进去便迎面扑来一层热浪,冷热交递,薰得她眼睫上起了一层雾。

寝殿里,昭萱郡主正窝在温暖的炕上,见到她,脸上露出微笑,说道:“你来啦,过来坐!”

阿竹也没和她客气,将披风脱下给丫鬟,便脱了鞋上了炕,和她隔着炕桌而坐。

阿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虽然仍是苍白瘦削,但看着精神极好,忍不住想着,或许是孔家的下场让她心情变好了,所以精神也跟着转好。阿竹琢磨了下,方道:“听说孔驸马被你姐姐接到了定国公府的别院里安置了。”

昭萱郡主不屑地道:“随她,与我何干?”

见她不在意,阿竹便放心了。她担心昭华郡主又为了这事儿来气她,昭萱郡主现在身子虚弱,忌大悲大喜,不然心疾发作,一口气喘不上来,轻则晕厥了事,重则有生命危险。

“前几日她进宫来寻我,让我去和皇帝舅舅求情,免了父亲的罪,让父亲留在京里。然后我去求情了,皇帝舅舅应了姐姐。”她朝阿竹又是一笑,“有时候,活着会比死亡更痛苦,况且他得了癔症,据说情况不太好。”

这个据说自然是昭华郡主进宫来说的,昭萱郡主不置可否。比起她娘亲当年受的苦,一辈子的欺骗,这种算什么呢?即便她娘亲也有不对,但是为人子女的,不向着她还能向着谁?有时候人就是这般偏心任性。

阿竹却明白皇帝饶了孔驸马的原因,明年昭萱郡主便出孝了,虽然她在佛前发了誓言终身不娶,但是皇帝并没有在意,仍是希望昭萱有个好归宿,如此才觉得对得起死去的妹妹。若是孔驸马死了,昭萱又要守三年父孝,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女人这韶华一去,想要嫁个良人更难了。

除此之外,昭萱郡主到底不能表现得太过绝情,免得让重孝道的皇帝失望,昭萱郡主可以对孔驸马这父亲失望绝望,但却不能没有为人子女的孝心。昭萱现在需要帝宠,所以她不能做得太绝情,须得一步一步地算计着。

阿竹琢磨明白这点后,心里唯有叹息。以前那个敢爱敢恨、做事不计后果的小女孩儿真的过去了。

“行了,别说这种扫兴的事情,说说琛儿吧。”昭萱郡主对阿竹家的胖儿子兴致勃勃,也像安贵妃一般问东问西起来。

等终于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后,昭萱郡主拉着阿竹的手,慢慢摩挲着,轻声道:“你且放心,再过段日子,你受的委屈便会讨回来了。待端王收集完证据,我再去加把火,就不信搞不死那些贱人。”

说着这话时,她眉眼冷戾,残忍而冷酷。

阿竹心弦震动了下,没有吭声。若是以前,她估计会觉得很难受,但是现在,依然难受,却仿佛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昭萱郡主又道:“若是到时候以皇帝舅舅的心态,恐怕会有些不如意,你别放在心上。”

阿竹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我心宽着呢。”

昭萱郡主忍不住抿唇一笑。

坐了会儿,眼看午时即将到来,阿竹终于离开了皇宫,坐车回府。

回到王府里,阿竹刚换下身上的正服,奶娘便抱着哭得满脸是泪的胖儿子过来了。

阿竹看得十分心疼,赶紧让人绞来干净的热毛巾过来将胸口擦干净,抱过哭得脸都憋红的小家伙到怀里喂奶。一般午时都是她喂奶的时间,小家伙这时候喝惯了她的奶,不太能接受奶娘的,喝不到时便要哇哇大哭,就算慢了一点,也哭得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让人又好笑又心疼。

阿竹坐在软榻上,低首看着正在努力吸吮的胖儿子,脸颊像小金鱼一般一鼓一鼓地吸吮着,眼角还挂着泪,脸蛋红红的,看起来着实可怜。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他的脸蛋,刚骂了声小坏蛋,他眉头一皱,又要开始哭了。

“好了好了,不骂你了,真是娇气!”阿竹忙拍拍哄哄,终于将小祖宗给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