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翡翠退下,陆禹的目光已经被她吸引了,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娘家姐妹有喜事不高兴么?”听说孕妇情绪反复无常,他以后要迁就一些,难道现在已经开始反复无常了么?
“不是,而是觉得不可思议。”阿竹将表情扭了回来,欣喜地说道:“当初在枯潭寺上香,咱们都抽中了上上签,没想到这个月还没过,大家都有消息了。难道真是佛祖保佑?”或许她今儿改信一下佛?
陆禹失笑,捏捏她的脸,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首微笑道:“这是好事,看来镇国公世子也挺拼的。”
阿竹:“…”
第117章
听说严青兰和严青菊同样怀孕了,阿竹忙让人去准备贺礼,心里也为她们高兴。就爱上。。先不管其他的事情,在这里,子嗣问题是大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话不是说着笑的,子嗣永远是人类关注的事情,特别是那种大家族而言。
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竹有些坐卧不安,在屋子里转着圈圈,陆禹被她转得头疼,孕妇好像太活泼了也不好,忙将她抓回来坐着,往她手里塞个酸甜可口的草莓,吩咐去两家送礼的下人过来回话。
很快地,便有去镇国公府送礼的管事嬷嬷回来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现在如何了?你可见到她了!”阿竹问道。
那管事嬷嬷笑答道:“回王妃,奴婢见到了,世子夫人看着脸色不错,精神也极好,还让奴婢转告王妃您,她很好,不用王妃担心,等满了三月坐稳胎了,她便过来看您。”说着,婆子心中暗忖,这世子夫人真是将他们王妃放在心上。
现在京中谁人不知道镇国公世子深得帝宠,在皇帝面前是最能说上话的,连好几位王爷都要靠边站,京中没个人敢得罪他。即便他私德不好,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御史的几次弹劾镇国公世子行事张狂无德,也被承平帝给压下来了,渐渐地,便没有人再敢惹他,看到他便自觉绕开。
镇国公世子如此风光,世子夫人自然也夫荣妻贵,备受京中勋贵大臣夫人追棒。但这世子夫人却显然极为尊重他们王妃,事事以他们王妃为先,虽说此中有闺阁时的姐妹情份在,但到现在立场不同后,仍是未改变,可见这种情份也教人感动。
阿竹听得开心,又问了好些事情,管事嬷嬷一一答了后,方放下心来。
很快地,去林尚书府送礼的嬷嬷也回来了,自然也报告了林尚书府的大少奶奶严青兰的事情,同样是检查出一个月左右的身子,只告诉了几个亲人,并没有大肆透露出去。
知道姐妹们都好,阿竹便放心了。
不过,阿竹显然放心得太早了,她显然低估了京城的消息流通速度及皇城的八卦精神。
因为不知道是谁透露出来的,一月底圆慧大师开坛讲经那天,秦王妃、端王妃、镇国公世子夫人、林尚书府大少奶奶四女一起相携去枯潭寺上香,而且当时还一起抽了上上签,所以四人接连着传出了好消息。
一时间,枯潭寺成为所有盼子嗣的夫人们必去之地,香火更加旺盛了。
这也没什么,但是那些求子心切的夫人们都想知道她们当日的具体行程,及抽了什么签,解签的是哪个老和尚,后来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佛祖眷顾的事情——哦,对了,后来连在枯潭寺山脚下那群纵马而过差点伤了人的纨绔被秦王妃揍了一顿的事情再次被扒了出来了。
阿竹目瞪口呆,有种正在逛八卦论坛的感觉,当然若自己不是论坛里的主人公,她会更高兴。
阿竹被这件事情的发展弄得风中凌乱时,那些当日被秦王妃挑下马的纨绔也弄得郁闷不已,任哪个大男人一再地被人提醒“你曾经被个女人挑下马狠狠地揍了一顿”之类的事情,也不会高兴的。
现在,陆珪便是不高兴的人之一。
“娘你做什么啊?”陆珪差点想要咆哮,他快被这群女人逼疯了。
陆珪是怀王第三个嫡子,也是怀王妃的老来子,对他不免溺爱非常。而陆珪也十分对得起母亲的溺爱,变成了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纨绔,估计好一点的便是他虽是纨绔,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及强抢民女等事情,只是比较会享受人生罢了。
可是自从一月底那会儿,他被秦王妃挑下马后,发现人生完全变了个样。
怀王妃拎着小儿子,说道:“珪儿乖,和咱们说说当日你们经过枯潭寺时发生什么事情?秦王妃、端王妃她们又干了什么?快点,这可事关咱们家的后代子孙之事!”
怀王妃说着时,身边的几名儿媳妇女儿们也同样眼巴巴地看着小叔子(弟弟),心里十分紧张。而陆珪发现连自己已经出嫁却跑回娘家来的姐姐都那般期盼地看着他,简直要发疯了。
他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道:“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啊?有什么好说的?父王都没为我讨回公道呢!这样揭人伤疤很好玩么?”
怀王妃一巴掌拍到这倒霉孩子的肩膀上,将他抓了过来,按放在身边的小杌子上,不悦地道:“平时你的嫂嫂们和姐姐们多疼你啊,你竟然连这点忙都不帮,你还算是人么?”
得了,他不算是人,那将他生下来的母亲您又算是什么?
陆珪抹了把脸,扬起他那张清秀得像娃娃的脸蛋道:“好了,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总得给个过程吧?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何要这般揭我的伤疤,不知道我心里还在痛么?”他捧着心口,就希望这群女人体谅他受了心伤。
怀王妃看着这倒霉孩子,想了想,方道:“是这样的,现在端王妃、秦王妃、镇国公世子、林大少奶奶她们纷纷传出喜事,听说她们当日相携一起去枯潭寺上香,才纷纷传出了消息。你也知道,你几位嫂子和姐妹们这几年子嗣不顺,所以想要知道她们当日做了什么,才得佛祖保佑,有这等深厚的福泽。”
陆珪风中凌乱了,他有些艰难地道:“娘亲,你这话是不是错了?这关佛祖什么事情?而且就算是佛祖保佑,你们只要也去枯潭寺诚心礼佛上香不就行了?”
脾气最急的怀王府大郡主已经等不及了,一巴掌呼向倒霉弟弟的脑袋,不悦地道:“去上香有用的话,还来问你什么?咱们早就拜了几年了,根本屁都不顶一个用!所以自然想再知道她们当时做了什么事情,才能得佛祖保佑,咱们也好去学学,看看能不能事成!”
其他人听到大郡主的话,都忙忙点头,这些年来,为了子嗣,她们也是满拼的了。
陆珪道:“那你们可以去问她们啊?问我一个大男人算什么?”
怀王府的世子夫人幽幽道:“三弟,若是能问早就问了,何必来问你一个大男人呢?端王妃、秦王妃自传出喜事后,便闭门谢客了。端王你也知道的,他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传了话,不让人去打扰端王妃就不让,谁还敢去逼他?外一惹毛了宫里的安贵妃怎么办?”那可是条母疯狗,惹毛了的话,还不知道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而这条疯狗偏偏身后还有个皇后顶着,谁敢和皇后过不去?
“至于秦王妃…算了,秦王妃成亲四年好不容易有消息,秦王也不肯让人去打扰,不然直接拳头打出去。”说到这,世子夫人更幽怨了,好歹她丈夫与秦王的交情不错,秦王竟然还这般,真是不仗义。
怀王府的二少夫人接着道:“镇国公世子夫人更不用想了,镇国公世子已经发了话,谁敢去打扰他的妻儿,他直接打出去。这位素有煞名,皇上又不管,谁敢惹他?最后剩下林尚书府的大少奶奶,原本应该是极好说话的。但你也知道林尚书在清流中素有清名,最是刚正不阿,而且不信这等鬼神之事,上门去请求的人都让他轰出来了。”
“…”
原来这四个女人的家人都不好惹啊!陆珪终于知道当日自己没有被弄死,还是因为秦王妃已经出手了,若是后头的端王、镇国公世子、林尚书等人再出手,自己老爹就算进宫哭,他也得再脱一层皮。
想到这里,他缩了缩脖子,坚决不肯掺和到这事情去,便道:“当日我差点被秦王妃那凶女人打个半死,又不和她们同路,哪里知道她们干了什么?与其这般问我,不如找机会去询问当事人比较好?”
趁着那群女人思索时,陆珪像只兔子一般逃蹿出去,惹得怀王妃反应过来时,在后头呼叫连连也不肯回头,闷着头直接跑出了府。
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很快便到四月份,然后暮春一过,便进入严热的夏天了。
陆珪由于跑得太急,没有来得及拿什么东西,就这么两袖清风地出来,跑到内城河边时,看着河边随春风飘扬的杨柳,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话说他跑什么跑?当日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虽然当日秦王带着秦王妃来同他父王母妃道歉时,他就躲在旁边,看到人高马大的秦王妃时还惊悚了下,但是这件事情也算是落幕了。
“咦,这不是陆三少爷么?”
一道油滑的声音响起,陆珪抬头望去,便见到不远处的内城河的拱桥上站着一名穿着华衣的男子,长相俊秀,但是眼皮浮肿,脸色苍白,一看便知道是那种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只享受着祖荫过日子,弄得一副声色犬马、纵欲过度的模样。
陆珪却觉得这位有些陌生,但细看时又有些眼熟,正想问时,对方已经自我介绍了:“陆三少爷不记得在下了?在下是景阳伯府的方五啊。”
这么一说,陆珪马上想起来了,这方五是景阳伯府的庶五少爷,还一起喝过几次酒,过因为当时人多,所以也没有特意注意他。而陆珪能在那么多人中记得他,也是因为这景阳伯府也是个奇葩之地,景阳伯妻子娶了好几任,但却没能生出个嫡子,反而是庶子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生,现在所知,景阳伯府的嫡系一脉中的子嗣中便有十三子十女,也算是个庞大的数字了。
这方五原名方劲,排行第五,卡在不上不下之地,爹妈不疼的悲催娃,不过人却十分机灵,和谁都能搭上话,同他说话极为舒服。
所以,在方劲请他去喝酒时,刚被一群女人给刺激得够呛的陆珪爽快地答应了。
方劲请他到一家小酒馆喝酒,看方劲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陆珪颇为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方劲作为个不受宠的庶子,且景阳伯府的经济情况也不咋样,庶子月例有限,自然无法一掷千金,请他到什么好地方喝好酒了。
不过陆珪是个豪爽的,交友不在金银在于交心,所有他也没有嫌弃这路边的小酒馆的酒劣质,和方劲你一杯我一杯地边喝边聊,聊到最后,他发现方劲的脾气竟然极对自己胃口,让他欣喜不已,恨不得当场抓着方劲一起结拜算了。
幸好还有一丝理智让他坚守着,没有做出会让自己老爹捉着他吊打一顿的冲动事情。不过喝到最后,他也有些醉意了,连天色什么时候暗了也不知道,和方劲勾肩搭背地道:“…告、告诉你啊,女人真是种可怕的存在,她们竟然因为端王妃、秦王妃和镇国公世子夫人她们纷纷传出好消息,就觉得是佛祖显灵,竟、竟然想要去找她们得出她们当日竟然干了什么事情,能有如此福泽…哈哈,就不能是凑巧么…”
方劲低声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对啊,就不能是凑巧么?”
“但、但是,她们说,世间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坚、坚持这是佛祖的显灵…屁,老子就觉得这是凑巧!”
“嗯,若是无论解释的事情确实是凑巧,不过世间确实有很多事不是凑巧!”方劲继续笑道。
陆珪觉得他这话有些古怪,醉眼朦胧地看过去,对上一双带着笑意却显得颇为深沉的眼睛,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珪在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身旁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全身都在疼,但奇特的是,意识知道疼,却没办法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如此疼痛?
这是他脑子里此刻能想到的事情,而其他的,便在疼痛中无法集中精神,甚至连有人在他耳边问话,他也只能凭着本能回答,等回答完了,又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对的。
幸好,在他回答后,痛苦就会减轻,即管觉得不对,但是为了追求那一瞬间的解脱,他仍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
直到所有的痛苦消失,身体变得轻松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便晕睡过去。
黑暗的密室里,方劲随意地将靠坐在墙角垂头脑袋的陆珪拖起丢到石床上,然后出了密室。
密室外是一间布置格调高雅的厢房,房里坐着两个男人。
方劲给两人行了礼后,躬着身体说道:“王爷、世子,陆三少爷已经将他知道的都招了,怀王殿下这些年来走动得多的都是些没什么权势的勋贵,并不怎么与朝中大臣来往,也与诸位王爷没什么交情。不过…”
纪显手中抚弄着两颗钢球,淡淡地道:“有话直说。”
“不过,陆三少爷说,怀王似乎极为推崇齐王殿下,对魏王殿下也不错。”
纪显皱起眉头,看向旁边的男人,问道:“你觉得呢?”
正在喝茶的男子目光从窗外黑暗的星空拉了回来,他坐的位置有些奇特,正陷于光线阴影之中,从外面看进来,无法看到那人的长相,依稀只能看到他抬起手时,修长如玉的手指上佩戴着的玉色板指,一举一动,无不优雅天成,甚至连声音也是带着些许冷意的清润。
“若是能这般简单地问出来,那也就奇怪了,看来怀王叔对疼爱的小儿子也极为防备。”
纪显略略侧首,看到他唇角温和的笑意,撇了下嘴,说道:“所以,你觉得魏王和齐王都不足为虑?”
“不!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动作,只是他们无法再承受一次打击,所以不会再冒然动手。不过,本王现在倒是对二皇兄极有兴趣,若是你闲得无事干,可以注意一下。”
纪显心中一凛,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怀疑一个病痨…”觉察到对面人的身份,忙改口道:“靖王一直病恹恹的,就想有野心,身子也经不起折腾吧?”
“是啊!身体虽然不好,但是野心谁都有啊!”
“会不会病体孱弱的现象是骗人的?”纪显略为感兴趣地道,觉得这些皇子为了那把位置,真是手段尽出。
“不!若是可以,本王相信二皇兄宁愿有个健康的身子!他或许不甘心…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三更半夜,被子被人掀开,被窝里贯进一股冷气,让睡得极沉的人模模糊糊地醒来。
“禹哥哥,你回来啦,这么晚了…”去哪里偷鸡摸狗不成?后半句她在心里嘀咕着。
陆禹眉眼温柔地看着她,摸摸她平坦的肚子,笑道:“不过是应酬去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阿竹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心里也有些满意,问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对,因为嘲笑了个人!”
“…”估计这位王爷嘲笑的人一定会气得想杀他。
第118章
陆珪醒来时,模模糊糊地看到上方青花色绣富贵花纹的帐幔,然后是熟悉的宿醉的疼痛。当然,除了这种宿醉的疼痛外,似乎又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怕的疼,让他战栗起来。
陆珪猛地跳了起来,伸手胡乱地撩开床幔,却不想迟钝的身体用力过猛,整个人带着被子一股脑儿地滚落在床上,发出呯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一道焦急的响起,然后门口传来了推门声,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女声音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陆珪被人用力的揣扶起时,便看到伺候自己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长得挺清秀的,就是没什么看点。他撑着胀疼的脑袋,看了眼四周,太陌生了,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公子,这是三槐胡同。”
脑子仍是一团浆糊的陆三少爷正欲问“三槐胡同”是什么鬼地方时,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陆三少爷可是醒了?”
抬眼望去,便见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衫的男人走进来,很快便想起了这是昨日请他喝酒的方劲,而且和他聊得挺来的。后来好像喝醉了,然后呢…努力回想,竟然发生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没有喝醉后的记忆。
“这是…”
方劲叫小丫鬟去打水给陆珪梳洗,边笑着解释道:“昨日陆三少爷喝醉酒了,本想送你回怀王府的,可是当时你叫嚷着府里的女人好可怕,不想回去,怎么拉也拉不动,后来你往内城河边跑,一个不小心落了水,又磕磕碰碰了好些地方,在下没办法,只好先将你带到这里了。这三槐胡同是我朋友置办的一处产业,借来给我用,偶尔时我也会在此过夜。昨夜已经过了宵禁时间,没有法子,只能将你带到这里来了,还望陆三少爷见谅。”
陆珪仍有些呆呆的,看着方劲的脸,这是一张俊秀的脸,长得并不算得出色,但笑容却给人一种真诚之感,让人心中无端地生起种好感。未分家之前家族子弟不能私自置办产业,不允许有私产,所以只能借友人的地方过个夜,看来这位方家庶子混得挺惨的。
尔后,终于消化他的话后,猛然想起先前感觉到的疼痛,摸了摸肩膀,难道昨晚他真的发酒疯要去跳内城河,所以撞伤了?
等小丫鬟伺候他梳洗更衣时,陆珪借口将那小丫鬟赶出去,脱了衣服查看自己身体,确实有几处已经泛青的瘀血,看起来就像他不小心撞伤的,方劲应该没有骗他。只是,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陆珪皱着眉头,方劲出现得太巧合了,加之他昨天竟然因为直接从家里跑出来,连小厮侍卫都没带,两手空空地出来,又自持方劲是景阳伯府的人,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方爽快地应了他的酒约。
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桌上放着一瓶药,陆珪平时虽然有人伺候,但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又情况不明,只好自己拿了那药为身体感觉到疼痛的地方上药了。
等陆珪穿戴整齐出来,方劲已经让人准备好早膳及一碗醒酒汤了。
方劲的笑容依然真诚,请他坐下后,歉意地道:“陆兄,昨天真是对不住了,原本是好意请你喝酒,却没想到让你受了这般大的罪,在下没想到陆兄喝醉酒后会那样…应该多带两个仆人才对,也省得陆兄受了一翻苦楚。”
陆珪心里虽然总觉得不对劲,但是凭他如何回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素来是个豪爽性子,那股怀疑一旦去了,便可以轻易和任何人成为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可以说除了皇城外,就像他家的后花园一般。
在方劲这里用了膳后,陆珪便离开了。
方劲送他到三槐胡同口,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而陆珪回到家里后,便借口不舒服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怀王妃知道昨晚儿子并没有回府,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这儿子出了家门就像丢掉一样,随时有人会将他拣回家去过夜,不用担心他露宿街头,所以并不怎么担心。谁知道他今儿一回家,就说身子不舒服,让人去请太医来,吓得怀王妃急急地跑了过来。
怀王妃到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在把脉了,把完脉后,板着脸对陆珪道:“三少爷的身子好得很,不过是宿醉罢了,喝碗醒酒汤便成。”
怀王妃听得心里一松,然后又是一怒:这倒霉孩子不知道又和哪个猪朋狗友一起喝得烂醉如泥了!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陆珪脸色糟糕,可怜巴巴地道:“秦太医,可是我感觉到身体各处都疼得厉害,你再为我检查一下吧。”他之所以摆出这副可怜样,还是因为他已经是秦太医的老顾客了,太医也是有尊严的,被他那么折腾,所以渐渐地不给他好脸色看。
秦太医忍住气,见他掀起袖子时查看了下,便道:“三少爷昨晚一定是和人去玩摔角了,这摔得浑身都是伤!以后这等危险的游戏还是少玩吧,年轻人,武力不够硬,别太冲动。”
“…虽然是摔的,但是我自个摔的,不是被人摔的!”陆珪木然地道,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去了。
所以,过了几日,陆珪又出门溜哒闲蹿时,遇到了同样闲蹿的方劲,马上热情地和他勾肩搭背地去喝酒了,等找到空闲,避着人和方劲道:“临山,想不想和我大干一票?”
临山是方劲的字。
方劲听得愣神,问道:“陆兄这是何意?”莫不是嫌弃他是庶子没什么经济能力所以想要施舍?如此一想,方劲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陆珪注意到方劲这次的面容好看多了,眼袋已经消了,肤色也没有以往那般难看,看着就像个清秀的少年郎,配上那笑容,让人凭添几分亲近。而他的神色自然也能猜测几分,便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认你这个朋友,自然是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有财一起发了。”
方劲在他一通解释下,脸色方好了许多,问道:“不知陆兄所谓的大干一票是何意?”
陆珪低声和他耳语几句,还未等到新结交的好兄弟赞扬,却见他一副惊骇神色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陆兄,此事切切不可!”方劲沉声道:“在下得到一个消息,那位…正要整顿江南盐政,就在近段时间。”
陆珪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皇宫的方向,一下子便明白了,顿时也有些吃惊。然后忍不住怀疑地看着他,他这位怀王府的三少爷都不知道,他一个不受宠的伯府庶子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见陆珪怀疑,方劲苦笑一声,说道:“不瞒陆兄,在下虽然不才,但也有几个在神机营中混的好友。你也知道神机营现在那位指挥使深得帝心,只要他漏个一星半点,也不难猜测。”
陆珪面上虽然有些怀疑之色,但心里却已经完全相信了方劲的话,顿时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也呆不住了。于是找了个借口,与在场的朋友们一一告辞离开,直接回怀王府,找他那老爹去了。
方劲望着陆珪离去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很快便扬起扇子,恢复了以往那位没什么用的方五少爷,和周围一群朋友一起往清晏湖畔行去,他今儿约了朋友去游湖喝酒。
果然,到了四月份,朝堂上发生了件大事,江南巡盐御使直接一封密折呈到御案上,参江南的官员放高利贷、京中勋贵官员暗中操作盐政之事,还有江南老牌世家贪污大案暴发等等事情,简直是一片乱麻。
陆珪呆滞地听着老爹和世子大哥说着今天朝会上的事情,半晌眼珠子方动了下,终于明白方劲当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得生起感激之情。若没有方劲这翻提醒,他估计也受到了其他人的蛊惑,跟着冒冒然地一起想在江南盐政上分一杯羹了。
原来皇帝早有整顿江南盐政的决心,只是需要个引子。好了,现在这引子恰好出现了,正适合他出手。现在朝堂吵成了一锅乱炖,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位大臣揣摩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在未来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性命。
陆珪站在旁边听着老爹和兄长翻来覆去地分析着朝堂上的事情时,忍不住插嘴道:“父王、大哥,你们这样猜来猜去有什么用?反正那些事情又不关咱们的事,幸好咱们当时没有插手江南盐政的事情,倒是不必担心。”
谁知他老爹一个唾沫星子喷了过来:“你这傻小子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滚边去,别来打扰我们!”
陆珪抹了把脸,谁说他不懂?他就是太懂了,才想劝着老爹放弃了那些心思!以为皇上是那般好唬弄的么?以为从龙之功是这般好得的么?保持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老爹本来就是那些皇子们的亲皇叔,不管将来新帝是哪位,都不会亏待了怀王府,最多也不过是待遇没有现在亲兄弟当皇帝时的好。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哪里能真的追求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不歇?
“哎,就不知道皇上最后会派谁去江南探查这件事情。”怀王世子叹道。
陆珪眉头动了下,正想说什么,见老爹瞪了过来,只得闭嘴。
“不管是谁,应该很快便有结果了,江南那边拖不得!”怀王沉声道。
和怀王一样心情的人很多,因江南的事情爆发,现在朝堂上人人自危,连素来牵扯不到的各府内宅女眷在出门应酬时也小心了几分,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引火烧身。
阿竹有个王爷老公,虽然以她现在的情况,应该做个吃了喝、喝了睡的孕妇,但是枕边人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她如何不知道?特别是近来陆禹时常忙到三更半夜才歇息,第二天一早便出门,让她想不知道也不行。
阿竹隐约知道是江南那边出了问题,问人时,众人便以她是孕妇不需要费脑筋为由搪塞了她,让她有些抑郁。众人这般口供一致的,不用想除了陆禹命令外,还有谁能做到这般?
而让阿竹更抑郁的是——
“你要下江南?”阿竹呆滞地看着下朝回来连朝服都没有换的某位王爷。
“对,可能要去几个月!”他抱着她放到膝上,在她颈侧嗅了嗅,说道:“这次还有九皇兄一起。”
听到她的女神的男人也被抓壮丁了,阿竹瞬间感觉到安慰…不对,安慰什么啊!摔,不是派了钦差去了么?再送两个皇子去作嘛?去镇宅么?还是一起互相监视?果然作皇帝的,连自己的儿子也无法信任啊。
阿竹这次也感觉到江南的事情棘手,所以皇帝会派两个皇子跟着钦差一起去协理也没什么奇怪,皇子代表的便是皇帝的脸面,这一下子便派了两个,可见承平帝对江南盐政的事情是极为上心的。
半晌,阿竹抹了把脸,说道:“几时出发?”
“再过几天。”
阿竹靠在他怀里,一时间不想说话了。
陆禹如同以往般,将她锁在怀里,双手覆在她微微有些弧度的小腹上,明明还是那么平,里面却已经有了个小生命了,让他十分惊奇。
“我会尽快赶回来,不用担心。”他轻轻地吻着她的太阳穴,目光含着宠爱。
“不用!”阿竹沉声道:“你保护好自己便是了,别太赶。”
陆禹抿唇微笑,说道:“等我离开,你若是想岳母,可以时常请岳母过来小住几天。”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只要岳父没意见。”
阿竹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她爹一定很有意见的,不过她娘亲完全能解决。
“不用了,我又没什么事情,只要你平安就行啦。”自从嫁了个王爷后,她的心放得很宽,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的,所以让自己很快就接受,正如接受自己端王妃的身份,及这身份带来的尊荣及危机。
想罢,她抑起头亲亲他粉色的唇,与他越是亲近相交,越是舍不得他,更舍不得让任何女人碰触他分毫。
第119章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陆禹和秦王出发的日子。
陆禹出发前的一天,承平帝给了他半天假期,直接将所有的应酬推了,回家陪老婆。
阿竹对于他能在家陪自己自然极为高兴,想到他一去不知道几个月,怕到时候自己都快要生了,心里便生起更多的不舍。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按压下心里的不舍,早早地便让人准备好行李,并且亲自检查了几遍,确定不会遗漏后,便看向旁边坐着正在边喝茶边看她的男人,问道:“王爷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陆禹面上带着微笑,将她的腰一勾,又将她搂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