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再看殿中央的男子,唇角含笑,姿态清雅,让人见之忘俗,光是视觉上就是一种享受,甭管他这话对不对,不觉就信了他几分。
秦王脸皮有些扭曲,瞥见众人的神色,再看向端王,眸色冷了冷。他就知道,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从小就是个会作戏的,虚伪之极。
“母后,当时儿臣确实喝得有些高了,十皇弟倒是好酒量,所以这事情也不怪得他。”秦王一副宽宏大量的神色说,眉目一片开朗,坦坦荡荡,让人觉得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不觉添了几分好感。
皇后听罢,笑道:“如此便对了,你们都是兄弟,你们皇父若是知道,也会开心。”
如此,便将昨天的事情揭过不提。
又说了会儿的话,周王夫妻终于来了,以这种速度,估计皇上并没有留他们太久,由此可见,对于周王,承平帝并不怎么待见的。在场人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皆是笑盈盈地看着周王带着新婚的妻子进来。
周王妃有些紧张,刚才面对皇帝时还算好,至少那位怎么说也是有点血缘关系的舅舅,且对她的母亲安庆长公主也极为宽容,连带的对她也有几分慈爱,不然也不会因为母亲进宫说项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她知道周王其实是不愿意娶她的,不过没关系,她看上这个男人了,她自己喜欢就行。
周王妃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缓缓地抬头,按照旁边的唱名的宫侍,给长辈敬茶、平辈见礼。
等茶敬了、礼也行了,皇后按规矩说了些夫妻间相扶持的话后,便让众人散了,又带着周王夫妻去慈宁宫见养病的太后,顺便将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捎带过去,好让太后开心开心。
安贵妃和淑妃一起走出凤翔宫,两人身后各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凤翔宫门口分别时,对视了一眼,皆朝彼此笑得甜蜜蜜的,一个娴淑温婉地说“贵妃姐姐好走”,另一个笑靥如花说“淑妃妹妹改日去凤藻宫喝茶啊”,等各自回过身,神色都冷了一冷,心里冷哼一声。
淑妃带着秦王夫妻和女儿景宜公主一起回了永全宫,进了永全宫大殿后,她便神色阴沉地坐在上首位置,眼神凌厉地看着秦王妃。
景宜公主见母亲生气,忙给兄嫂使眼色。可惜秦王心情也不好,并不理会妹妹的眼色,而是坐在一旁闷头喝茶缓解宿醉带来的头疼——哦,对了,还有后颈的微疼。
秦王妃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姿态甚是悠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迹象,让景宜公主看得好生敬佩。秦王妃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亲自端给淑妃,笑道:“母妃神色不好,怎么了?可是恼昨儿的事情?没事,臣妾也是怕王爷会和端王发生冲突,方会出手的。幸亏如此,王爷才没有出什么状况。”
秦王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王妃,心里暗骂着蠢货。
淑妃同样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颤抖着手指指着她,怒得直拍桌子,骂道:“你还有理了?你瞧瞧整个京城,有哪个女人像你这般,竟然胆敢直接出手劈晕自己丈夫的?说出去还以为哪里来的无知山野女子,连三从四德都不知晓,女戒读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如此害得秦王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害得本宫还要给人笑话…”
淑妃一改人前的娴淑温婉,指着秦王妃的鼻子破口大骂,显然已经忍很久了。
景宜公主见母亲动怒,心里也有些不满秦王妃,不过心里也庆幸先前将殿里的人都赶出去,不怕丢人。她知道母妃对秦王妃一直很不满,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秦王妃平静地听着婆婆破口大骂,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发现丈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茶,这姿态不言而喻,显然是觉得婆婆骂得对了。等到淑妃骂到她犯了七出之罪的无子时,秦王妃终于开口了。
“母妃,昨日的事情儿媳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当时情况那样,若是任由喝得醉醺醺的王爷去和端王理论,谁知道端王会不会再补一脚?我观端王当时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喝醉了酒说了什么话得罪他了。”说罢,又看了秦王一眼,眼尖地发现他面上划过不自然,心里更有底气了,背脊挺了挺,继续道:“而且,孩子一事,得看缘份,改日儿媳去枯潭寺请座观音娘娘回来,每天三支香烧着,一定很快便能怀上的,母妃就放心吧。”
秦王妃自信满满,仿佛只要她出马去请座观音回来烧香拜佛,马上就能一举怀上儿子。
淑妃差点被她气得吐血,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秦王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抬眼看向自己王妃,即便坐着,也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挺直如松,那张脸眉毛太粗,眼神太利,身材高挑…怎么看都不是他心目中的美人之选,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王妃的背景他其实挺满意的,特别是舅兄在西北掌着军权,可是他的底气,秦王暂时没有想要换王妃的想法,也不能让母妃指责太多惹恼了她,便道:“母妃,您歇口气,昨儿的事情,儿臣确实也有不对,并不全怪王妃。”
淑妃一听这语气,如何不知道儿子这是向着儿媳妇了,顿时心酸得差点要掉眼泪,果然儿媳妇都是和婆婆对立的,是个来抢她儿子的可恶女人,让她心里更气了。气愤之余,便想到安贵妃,心里恨恨的,再对比安贵妃的儿媳妇端王妃,那么个生嫩的小姑娘,可比这个会武功的好拿捏多了,心里顿时后悔得不行,当初就怎么给儿子挑了这么个王妃呢?
悔啊!
悔恨的淑妃不知道,安贵妃也在自己的宫殿里,捂着胸口怒瞪着一脸无辜的儿媳妇,差点被她气个半死。
她抖了抖手,捏紧了手中的象牙扇子,努力平歇怒气,方开口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本宫还不知道你如此能说会道!”
阿竹一脸惊讶地道:“母妃为何这般说?您若是感觉到空虚寂寞,便召你喜爱的表妹进宫来陪您便是,想来母后也不会管的。”
“本宫不空虚寂寞!”安贵妃磨牙,俨然忘记了先前挑起这话题时,便说自己没有孙子可抱,感觉到空虚寂寞了。“本宫只是让你和你舅舅家的表妹们亲香,可看看你做了什么?”
阿竹更不解了,说道:“儿媳常给表妹们下帖子请她们到府里聚聚,难道是儿媳招待不周,所以表妹们生气和母妃抱怨了?”
那你也不能每回都趁着端王不在时请她们到端王府啊?端王休沐在家时怎么不请?安贵妃憋了一肚子的气,先前打了个胜仗的满足感已经没有了,只想抓花儿媳妇那张娇嫩的脸蛋。端王一定是被她这妖精似的脸蛋给迷了,才会这般维护她。
这时,陆禹已经喝完了一杯茶,说道:“母妃,天气热,肝火太盛对身子不好,您歇口气。”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安贵妃就觉得他在偏袒端王妃,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一种“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情绪由然而生,差点心酸得要掉眼泪。不过见他关心的神色,安贵妃也不敢朝他发脾气,只得勉强道:“本宫没事,只是近来身子不太爽利,难免影响了心情。”
陆禹听罢,继续关心地道:“可请了太医来瞧瞧?这些宫人是干什么的,连母妃身子不爽利也不叫太医?”说罢,扫了殿内的宫女嬷嬷一眼,不怒自威,吓得那些宫女嬷嬷扑嗵一声跪到地上。
安贵妃怕他发怒要惩治凤藻宫的人,忙道:“太医每隔三天都会按例来请脉,只是说有些苦夏,并无什么大碍的。”
陆禹神色微缓,又道:“往年夏日都去皇庄避暑,今年因为七皇兄成亲一事,父皇便没有去皇庄,若是真的太热,母妃便让内务府多送些冰块过来去暑。”又关怀地说了几句话,陆禹方道:“既然母妃身子不适,儿臣便告辞了,母妃好好歇息。”
安贵妃愣愣的,好像没有什么挽留的借口了,只能看着儿子带着儿媳妇离开了。等他们离开,安贵妃差点折了手中的象牙扇,她还没有开口询问儿媳妇的肚子有没有消息呢!
现在端王妃的肚子是她最关注的事情,秦王成亲三年有余,却仍是没有嫡出子嗣,这件事情她嘲笑了淑妃很久,现在她也有儿媳妇了,自然希望儿媳妇一进门便有消息,这样才能继续嘲笑淑妃。
安贵妃抿了抿嘴,决定下次儿媳妇再次进宫请安时,便要问一问,得赶紧催他们生孩子才行。
第95章
离开皇宫,坐在回端王府的马车里,阿竹的精神便有些萎靡。
昨晚折腾得太狠了,睡眠时间少得可怜不说,今日还要精神高度集中,看着一群女人耍嘴皮子宫斗,然后到了凤藻宫,又聚精会神应付婆婆安贵妃的蛮不讲理,让她觉得脑仁都绷得疼痛了。
都是睡眠不足惹的祸。
陆禹看她脸色不好,连脂粉都无法掩盖眉宇间的痕迹,便伸手将她搂到怀里,除去她头上的几株发钗,搂着她的上半身,抚着她的背脊道:“累了就眯会儿眼,到了府里我再叫你,可好?”
他的语气过于温柔,神色也有些缠绻,极为可亲。阿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仿佛昨晚那个眼神冷厉的可怕男人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般。
他待她果然是不同的。
这般想着,身子便自动偎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亲王朝服的宽大的袖子。他待她与众不同,如此就够了——不,或许不够,人都是贪心的,她怕自己贪得更多,到时候怎么办?
陆禹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柔,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仿佛怀里抱着的是绝世珍宝。
可不是个珍宝嘛!
陆禹连自己也想不到,他会选择她为妻,而且成亲后,并无任何的不适,反而觉得如此极好。十五岁时遇到她,还是个胖墩墩的小女孩儿,只当成了个有趣的小胖妞,每次遇见时能第一时间清楚地识别出她的模样时,也让他惊喜又愉悦,觉得自己原来也能对一个不常见面的人一眼即认出,实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决定娶她,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当她脱离了小时候的胖乎乎形象,开始抽条儿,身上多了种少女的清甜韵味时,突然发现昔日注视着的小胖姑娘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嫁人了。既然她要嫁人,他也觉得能第一时间认出她,真是天作之合,便开始由原本的漫不经心化为了关注,直到她十五岁及笄,第一时间将她娶回来。
她的十二岁到十五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思索着这个决定是否草率,以及其中的利弊,拒绝了安阳长公主的提亲并不曾后悔,他已经不需要一个太有野心的妻族来保证他的未来,靖安公府足够识趣便行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乐意娶她。
娶一个会让他不自觉微笑想要疼爱的妻子,比一个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妻子更让他满意,无关乎政冶利益或者是合不合格,只因为他想娶罢了。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轻浅,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熟睡的脸蛋,这么小心地碰着,都觉得满心愉快欢喜快要溢出心口,这便足够了。他看了她十年,她的一举一动熟悉如常,即便这世间再有能让他辩识清楚容貌的女子,却也不会再让他产生这般感情,进而想要再娶。
所以,她出现的时间真是太凑巧了,凑巧得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以这般的方式进入他的眼。
“啪!”
突然手背被拍了一记,陆禹低首看去,发现她拧着眉,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显然不满意他对她的搔扰,影响了她的睡眠。看她蜷缩着身子,小小巧巧的,在他眼里,就像只可怜的小奶狗,不禁又生出一种作弄她的兴趣。
当她睁开泛着水雾的惺忪睡眼看他时,他若无其事地将捏红她脸的手收了起来,微笑道:“小懒虫,到家了。”
“…别又给我取绰号。”阿竹嘀咕着抗议,觉得脸蛋有些麻疼,不由得捂着脸摸了摸,又看向笑得云淡风清、高贵优雅的男人——尼玛这男人又捏她了,每天早上都要捏醒她,这是什么坏毛病?
心里一气,加之之还未完全清醒,直接扑了过去狠狠地一咬。
马车里传来了重物撞壁的声音,马车外正恭迎主子下车的侍卫丫鬟面面相觑,然后头皮都有些发麻。两位主子在里头干什么?不会是打架了吧?钻石翡翠等丫鬟更是心惊肉跳,她们家姑娘那么娇弱,王爷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她了,若是打起来,必输无疑啊。
在所有人担心中,马车车门终于开了,穿着一袭紫黑色朝服的男人率先走下来,袖摆一拂,已经整齐顺滑的衣料更加笔直。然后他转身扶着车里的人走了马车。
当看清楚他们王妃的模样时,所有人都一愣。这发上的头面钗环呢?怎么变成这样了?看起来不像是出什么意外的样子啊。
阿竹不知道下人的猜测,抿着嘴,被陆禹拉着回延煦堂,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以免又让心虚等等情绪袭上心头。没办法,等她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时,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特别是陆禹举起手,显示出她五岁时在他手腕上咬出的痕迹时,更让她羞愧难当。
当年的那个咬痕已经淡得只留下极小的痕迹,要凑近了仔细看才行,但他却十分无耻地撸着袖子展示给她看,表示她真是无理取闹。阿竹气得一口气梗在心口里,到底是谁无理取闹啊?每天都被掐醒还不允许她咬一口了?
果然,男神一秒变流氓什么的,简直是考验人的承受力,心塞!
回到延煦堂,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丫鬟已经备好了干净的水,在夏日时一天三次洗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有条件,一天十次都没人敢说什么。
阿竹洗了个澡,精神振奋了不少,正想找点事儿做时,陆禹直接将她押到床上休息了。
“乖,你昨晚歇息时间太少,下午没什么事情,多歇息。”陆禹揉揉她的脑袋,温柔体贴地说。
陆竹脸色有些僵硬,嘀咕道:“还不是怪你…”
“嗯?”
见他挑起一边眉毛表示疑惑,阿竹最终还是没胆再指责他,乖乖爬上床休息。整个身体平躺在床上,才发觉自己真是累得荒。
发现他坐在床边,阿竹有些惊讶道:“王爷没事么?”
陆禹笑得十分高华淡然,“有些公务要处理,不过等你睡着后再说。”
阿竹看了他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男人五官完美得过份,简直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堪称视觉的享受。只是,被他用那双清泠泠的凤眸看着,她似乎神经都发紧了,根本睡不着啊。阿竹心里有些无奈,想来这是昨日的后遗症,想要消除,还须得过个几日。
“王爷,昨日…”阿竹斟酌着语气,想要弄清楚情况又不挑起他的疑心,发觉还真是难,她的这点儿手段在他前面根本不够看。
陆禹何等敏锐,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拢了下她的发,笑道:“昨日与秦王有些不合,又喝多了,所以脾气难免控制不住,无须要担心。”
“他惹禹哥哥生气了?”阿竹问道。
“对,以后你若瞧见他,无须客气,当作没见着他。”他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却极冷。
阿竹沉默了下,笑道:“王爷放心,我省得,以后尽量避开他。反正我一个内宅妇人,和他打交道也不多。”
果然,听了她这话,他眉宇间的神色更愉快了。阿竹终于确定,心里松了口气。
待阿竹终于睡着了,陆禹坐了会儿,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早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等在那儿,他长相清瘦,颌下留有美须,穿着文人的青色直裰,看起来斯文儒雅。
这人是端王府的幕僚华菁,北方人氏,承平五年时的进士,极有才华,见解独特。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放弃了官场,碾转到江南。后遇到少年时的陆禹,因为得陆禹救命之恩,便随陆禹来了京城,成为端王府的幕僚。
陆禹进来的时候,华菁正坐在书房一角喝着茶,看手中的邸报。近期朝中无大事,邸报上多是一些朝中索事罢了,华菁定期观看,也只是从中找些乐子。不过很快地也发现了一件事情。
华菁给陆禹行了礼后,便对陆禹道:“王爷,明年内阁位置恐怕有变动。在下观这半年来的动向,恐怕张阁老最多到明年便要致仕,届时空出一个位子来,也不知道会是谁继任,还有这内阁首辅之位,恐怕又是一翻激烈斗争。”
陆禹浅抿了口茶,神色清楚,说道:“父皇心里已有定数,可静观之。”
华菁有些感兴趣地道:“莫不是王爷得了什么消息?”
陆禹笑盈盈地道:“父皇心思不是本王可以随便揣测的,不过这内阁首辅左不过那几个人。”说罢,微微眯起眼睛,琢磨起来。
华菁见他思索,便也不再出声,而是看起了江南来的信件。
等到陆禹又端起茶喝时,华菁抖了一份信件,对陆禹道:“王爷,江南可能要出事了。”在陆禹看过来时,他也不卖关子,说道:“江南的盐政越发的乱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其中。王爷可要出手分一杯羹?”
陆禹接过华菁分类出来的信件看了看,微微笑起来,声音温润清雅,“无需如此,反正最后父皇也要肃清江南盐政,徒劳折了人,得不偿失。”
从这信里的内容中,不意外可窥见齐王、秦王等人的痕迹。陆禹不是善男信女,江南盐政混乱正可以让他借机除了几位兄长的势力。但也不能拨除得太彻底,将自己的风头完全盖过所有人,免得届时反而自己成了那出头的椽子。
华菁听罢点头,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是最好的,特别是乾清宫的那位帝王渐渐老迈多疑,皇子们小打小闹没什么,但手伸得太长,皇帝不介意亲自砍了。以端王现在的地位,确实不宜做太多。
帝王之宠有时候是保命之物,但大多数时候也是催命符。
周王的婚礼结束后,京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夏日炎炎,天气过于炎热,仿佛将人的精力也夺走了,京城中的各种宴会也少了许多。
阿竹苦夏的情绪一直维持着,人也懒洋洋的不想动,喜欢窝在室内放着冰盆子的地方纳凉歇息,那副懒惰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怀上了,犯了孕妇的懒劲儿。别说,因为她这模样,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柳氏对女儿的子嗣问题是最关心的,她怕阿竹像自己一样,子嗣困难,所以在阿竹成长过程时,十分注意她的身子保养,连丁点会导致女子体虚宫寒的东西都不会让她碰,希望她以后别像自己一般,成亲近十年,才怀上第二胎。特别是阿竹嫁的丈夫是当朝王爷,更重子嗣,马虎不得。
所以在女儿成亲两个月后,柳氏便开始暗暗地关注起来,有一回过端王府来探望阿竹,发现她懒洋洋的样子,还真是以为她怀上了,高兴了一阵子,等到了七月,阿竹的月事如期而来,发现是白高兴了一场,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不说这些,自从周王成亲后,陆珮便没有再被送过来了。周王府里迎来了新的女主人,周王世子便有了母亲照顾,自然也不用时常送到宫里或者端王府了。阿竹暗暗着人打听了会,发现新上任的周王妃虽然脾气娇纵了点儿,但是她对周王百依百顺,连带对周王世子也不错,衣食住行上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不过,阿竹也听说了周王府的一些事情,周王妃进门几天后,便惩治了周王府的一名侍妾。不过是名侍妾罢了,而且周王妃惩治的名义是那侍妾不尊敬周王世子,所以也没有人在意。等周王妃将周王府的好几个侍妾一起收拾了后,众人终于发现周王妃这是打着周王世子的名义开始修理周王身边的女人了。
妒妇啊!
京城所有男人听到这种事情,面上一脸不屑地表示,这周王妃就是个妒妇。而京城中的女人面上也一副周王妃真是有失女人的贤德,但心里却羡慕得眼睛都冒绿光了,她们也好想像周王妃一样,将家里的那些小妖精们都收拾修理了,大快人心啊。
“王妃,这样不好吧…”周王妃身边的奶嬷嬷有些胆颤心惊,觉得他们王妃嫁过来才一个月,就将周王府的侍妾收拾得还剩下两个老实的,莫怪外头会觉得王妃是个妒妇。
周王妃娇俏的苹果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是王妃,她们不过是些卑贱之人,也敢和我平起平坐?我可不会像以前的严青桃,软弱无能,是我的男人,就不准其他人沾染!”
奶嬷嬷差点给自家王妃跪了,急道:“王妃说什么呢?小心王爷听到了心里不高兴。公主也叮嘱过您,嫁了人后就不比在家里了,为人.妻子当拿出气度来,要贤惠大度。”
周王妃撅起嘴,不高兴地道:“我又不在他面前说,反正都是个死人了,迟早会过去的。”
周王妃自己也知道,这桩婚事最初完全是她自己瞧上了周王,虽然大家都说这个男人有些温吞又长情,实在不是个好良人。但是她却觉得他很温柔又有爱心,和时下那些男人不同,才会想方设法地嫁给他。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周王妃自然要小心地维持,不会在周王对她产生感情之前得罪他。而已逝的前周王妃严青桃便是周王心中的逆鳞,周王妃才没那么傻现在就挑明情况呢,自然要先顺着周王啦。她就不信,活着的人还比不过个死人了!
奶嬷嬷无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周王妃收拾了那些女人时,没想到宫里的惠妃听到后,狠狠地气了一把,转头便赏了两个宫女过来。
周王妃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惠妃竟然会这么坑儿媳妇的,顿时气得差点撸起衣袖进宫找惠妃评理。
周王妃身边的丫鬟嬷嬷差点吓得半死,好不容易方将她劝停了,又忙让人将安庆长公主请过府来,劝劝周王妃。
安庆长公主接到周王府的消息时,差点晕厥过去,气急败坏地赶来了周王府,将蠢女儿给镇压了。
“娘,她算老几啊?不过是周王的养母罢了,竟然敢插手养子后院的事情,真不知羞!”周王妃气得半死,恨死了那两个被她丢到角落里的宫女了。
安庆长公主看着被宠得娇纵的女儿,感觉到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再一次发觉自己和丈夫将她宠坏了,脾气娇纵,连婆婆都敢顶,哪个男人受得了她?而且谁不知道周王事母至孝,就算惠妃只是养母,也容不得她来顶撞。
安庆长公主费了好大的劲儿连哄带吓方将女儿安抚住了,然后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和人家端王妃、秦王妃学学,她们与宫里的贵妃和淑妃婆媳相得,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你只要学得她们几分,也算是厉害了,何愁没有太平的日子可过?”
周王妃半信半疑,决定相信母亲的话,反正母亲不会害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候,秦王妃去枯潭寺请了座送子观音回府供拜的事情传开来时,周王妃觉得,秦王妃估计和淑妃的婆媳关系也不是那么相得的。
等她发现端王妃做的事情时,更觉得母亲的话一点也不准…
第96章
阿竹也听说了秦王妃去枯潭寺迎了一尊观音回秦王府供拜的事情,而且还是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当听到秦王妃为求子,每天早中晚三支香供拜观音的事情时,阿竹也是醉了,心说对着观音求子无可厚非,但是不需要男人出只精子就能怀上么?秦王妃…看起来不像这么天真不靠谱的人啊?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证明了阿竹的想法,秦王妃并不是天真的人。
阿竹还听说了秦王当时正在吏部,当得知这件事情时,当场黑了脸,甩袖便回了秦王府。至于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便无人得知了,只是听说了秦王受伤了,请了两天假没见人。而不知打哪又传出淑妃不满秦王妃嫁入皇家三年无子,所以苦逼的秦王妃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秦王妃顿时成为京中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连秦王受伤的事情也掩盖过去了。孩子一事,确实要讲究缘份的,秦王妃作人媳妇,也不是不想生,所以才急病乱投医去请观音回府来供拜。这种事情很多官家女眷都做过,没什么特别的,秦王反应这么大,就让人觉得有猫腻了。
特别是秦王受伤的翌日,淑妃便十万火急地将秦王妃叫进了宫,并且将秦王侧妃冯氏也叫了进去,等过了几天,秦王府又多了个沈侧妃,这事情更让人对秦王妃无比同情。秦王虽然府里又添了个美人,但京中的女眷们都暗暗地谴责他,同情起秦王妃来。于是秦王妃这几年的形象直接一变,从个没有丁点女子美德的悍女一跃成了让人同情的对象。
秦王府又添了位沈侧妃,秦王妃伤心么?
阿竹在宫里遇到秦王妃,发现她依然如往常般,身姿笔挺,行动如风,眉宇开阔,无丁点的怨妇之气,仍是英姿飒爽得让人羡慕。左看右看,秦王妃似乎都没有丁点的伤心,反而有些无所谓。
这让阿竹有些惊奇,大凡世间女子,都不会希望丈夫身边有太多女人,特别是小妾这种会争宠会掠夺正妻利益的存在,正妻要宽容大量、不争风吃醋什么的,都是扯淡。秦王妃怎么看得如此开?
阿竹进宫给婆婆请安时,安贵妃极有兴致地当着她的面全面冷嘲热讽永全宫,还说道:“还以为请尊观音回府就能怀上了么?都三年了,估计也是个不能下蛋的,真可怜。”
安贵妃表示,看到淑妃丢脸,她就开心了。
阿竹对秦王妃其实挺有好感的,虽然秦王妃嘴皮子偶尔是得罪人了点儿,但却没什么坏心思,即便这事情闹出了个笑话,但也不影响她活得更滋润的事实,简直是女人理想的生活方式,并不需要仰仗着男人的脸色过活,听说连秦王都拿秦王妃没办法,谁让秦王妃手头上功夫厉害不说,背景也同样厉害,秦王不敢让自己王妃太没脸。
阿竹特羡慕那种能在男人面前挺直背脊说话的女人,一个不高兴,还能反攻回去,渣男也被抽成狗什么的,而且这位妹子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蛮横之人。
于是总结起来,秦王妃简直就是她的女神。
所以,阿竹对自己的女神十分关注,不过不能让人知道她有这种逗比的想法,她都是暗搓搓的关注,索性秦王妃和她也少有交集,所以没有人发现她这点小心思。
真的没有人发现么?
“中秋节有宫宴,届时宫宴结束后,若是时间早,带你去游河看花灯,可好?”
当阿竹的男神这么问她时,她顿时喜形于色。哎呀,中秋宫宴,依秦王和端王排行,所以桌子也是接近的,到时候她左边坐着男神,右边坐着女神,不要太幸福。
幸福来得太突然,阿竹简直太高兴了,扑过去搂住男神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
陆禹顺势将她抱起,宽大的裙摆在半空中飞扬,吓得她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等惊吓过后,便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候在屋外的钻石和甲五等人相视一笑,主子们感情好,下人才不会遭罪。
陆禹将她转了几个圈,然后顺势将她压到榻上,捏了捏她的脸蛋,神色高深莫测,“本王最近发现,你似乎只要有什么聚会便挺高兴的,每次进宫给母后和母妃请安也很精神,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能遇到她的女神啦!即便没交集,看两眼她飒爽的英姿,她也挺高兴的。人生总要有个追求爱好嘛!
阿竹惊讶他的敏锐,眼睛都瞪圆了,等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漏馅了,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被他捏着下巴,恶狠狠地盯着,盯得她心脏都有些负荷不住。男神虽然颜值高,但是这般冷冰冰盯人时,太凶厉了,她受不住啊。
“没、没什么,因为夏天就要结束了,天气转凉,臣妾感觉到很高兴,觉得在外头也不那么辛苦了。况且参加聚会可以放松放松,挺好的。禹哥哥,难道你不喜欢我孝顺母后她们么?”最后一句,问得怯生生的,满脸无辜,心里却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陆禹将她从头审视到尾,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道:“好像自从秦王妃从枯潭寺迎了尊观音回来供拜,你就有些不对劲儿…莫不是你也想要生个孩子?”
“…”男神你的脑洞也挺可以的啊!
阿竹发现他自动给自己解释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没人知道她逗比的内心想法真是太好了。不然被人发现…总感觉有些不妙。
见阿竹垂下眼睛不说话,陆禹敛去脸上的神色,将她拥进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道:“你还小,再过两年吧。乖,听话。”
每次听到那个“乖”字,阿竹没蛋也疼,总觉得他将自己当孩子般看待。她是发育慢了点儿,但心理年龄可不小了。想了想,便道:“母妃最近也在催了,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希望咱们能赶在秦王妃之前生个孩子。”
陆禹听罢,着实愣了下。秦王成亲三年有余,除了侧妃冯氏生了个庶长女,便无其他子嗣了,所以秦王急切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母妃原来会这般急。
“没事,改日本王会和母妃去说。”陆禹亲亲她的脸颊安抚道。
阿竹吃惊地看着他,迟疑道:“母妃会不会恼你?”而且作母亲的估计不会乐意见到儿子太过宠儿媳妇吧?天下的婆婆的心理其实挺奇怪的,她们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太好,但是若是旁人欺负自己儿媳妇,又会愤怒得马上维护反击。
陆禹微微一笑,“母妃要是恼我早就恼了,放心吧。”
阿竹见他笑得自信,虽然有些忐忑,不过他从未说过大话骗她,也忍不住相信他。而且,他话里的意思也让她明白,他此举不仅是为她身子着想,似乎没有因为她现在不能生,而纳侧妃的念头。如此一想,不禁心花怒放,直接扑了过去,再一次踢倒了榻上的矮几。
陆禹说到做到,也不知道他去和安贵妃说了什么,等阿竹再进宫去给安贵妃请安时,安贵妃明显有些气怒,但却也不再提她肚子的事情,反而像是和自己生闷气一般,连说淑妃的八卦也懒了,直接将她打发走了。
阿竹摸不着头脑,回去问陆禹,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母妃是个明理之人,你只要让她明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