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觉得胃有些疼,默默地低头吃下他夹来的东西,等吃了半碗燕窝粥和几块糕点后,便有八分饱,再也吃不下了,见他还想塞她,脸色有些发青了。
“王爷,臣妾饱了。”阿竹提醒道。
陆禹惊诧地看她,皱眉道:“吃这么少?怪不得这般瘦!”他偏首想了下,又道:“记得你小时候胖乎乎的,以后多吃点,长胖些才好。”
“…”
阿竹当作没听到,女人都有爱美之心,她现在很满意自己这副吃不胖的身材,随了她娘亲柳氏。可惜的是发育得太缓慢,所以才会看起来比较幼.嫩,等以后长开了就没事了。
膳后不久,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下人准备好了车驾,陆禹携着她进宫。
马车缓缓在通向皇城的街道上行驶,周围很安静,只有答答的马蹄声,阿竹不由有些紧张,觉得呆会该是她战斗的时候了,得打起精神来。这种时候,她最感谢的是昨晚睡得早,休息得比较好,虽然作了恶梦,但睡眠时间也算是充足,没有像其他的新娘子那般被折腾到三更半夜——应该吧。
正想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的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对上他的脸。
他面上含笑,凤眸清湛,说道:“不必紧张,进了宫后咱们先去乾清宫拜见父皇,届时父皇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见过父皇后,咱们要去凤翔宫拜见母后,母后的性子最是稳妥的,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她。还有母妃,母妃性子有些急躁,若是母妃届时说了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阿竹眉头跳了跳,忍不住惊讶地看着他,觉得他这话怎么有种传授她如何在宫里那些大人物眼皮底下生存的技巧。
按他话里的理解之意,面对皇上公公,她只需要安份守已,反正儿媳妇和公公要避闲,又是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见面机会不多,只要谨守本份便行。至于刷好感这种事情,就不是儿媳妇应该对公公做的,由他去对付。而皇后是个不多事且稳重的人,没有利益冲突,不会为难她一个养子儿媳妇,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候可以求助皇后。至于安贵妃这个真正的婆婆,阿竹小时候被惠妃召进宫时远远地见过几面,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人物,安贵妃可从来没有给她个眼神,虽不知道安贵妃是什么性格,但这作儿子的竟然说“不用放在心上”这种散漫的话,真是太不孝了,实在不符合一个接受孝悌教育长大的古人…
阿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面上蕴着淡淡的微笑,一派明月清风的淡然,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推心置腹,心里又感动了,忙应了声是,这一刻,心里头不由得靠近了他几分。
见她眉宇松开,陆禹笑着又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方执着她的手置于手心间把玩。
阿竹眉头又是跳了下,他似乎有个坏习惯,从小时候得他相救起,那段回京路上,他也是将她当玩具一般抱在怀里捏捏玩玩,后来等她长大了,他虽然不至于再动手,但也趁着无人的时候捏捏她的胖脸。现在成亲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玩她了,他更是喜欢动手动脚了。
克制住缩回手的冲动,阿竹当作没有看到,耐心地等待。
到了宫门前,何泽出示了令牌后,马车便进了皇宫,然后又换上了宫里的轿辇,两人来到了乾清宫。
刚到乾清宫前的广场,便有内侍笑盈盈地等在那儿,告诉他们,皇上已经在乾清宫里等着他们了。
阿竹开始紧张起来,她长这么大,进过皇宫几回,可是还没有直接与皇帝面对面呢。虽然她是有些胆儿,但是她前世连见到市长都会紧张,更不用说这古代至高无上的帝王了,皇上可以算得上是以前世界的国家元首了,而且还能轻易决定你的生死,如何不紧张?
陆禹看了阿竹一眼,便道:“王妃,咱们进去罢。”
阿竹点头,恪守规矩,后退半步,跟随他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总管王德伟同样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他是皇帝最倚重的内侍之一,能得他亲自出来迎接,实在是好大的面子,也让阿竹意识到承平帝对陆禹这儿子非同一般的宠爱,宠爱得过头了。
两人相携进宫,对坐在御案上的承平帝行了大礼后,便有宫女端来了茶,让阿竹这新上任的儿媳妇敬茶。
承平帝喝完了儿媳妇敬的茶,说了些夫妻间相扶相持的话后,脸上露出了笑影,对陆禹道:“你既已娶妻,以后便稳重些,安心办差方是,可不能再像以前般不上心了。”
虽是责备的话,却满含笑意,宛若一位和蔼的父亲打趣儿子一般。
陆禹温和地笑道:“父皇可真是冤枉儿臣了,儿臣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办差的,可从未耽搁过差事。”
承平帝指着他笑道:“你莫说这种话让你王妃笑话。”然后又看向乖顺地立在儿子身边穿着王妃品级正服的女子,不过一眼承平帝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长得十分的美丽,但身子骨却是过于单薄了,让他心里有些忧心端王未来的子嗣问题。
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意,不过承平帝却未纠结这种事情,对阿竹道:“朕还记得你曾祖父老靖安公,你伯父倒是和老公爷极像,看到他,朕都以为回到年轻时,见到年方四旬的老公爷。”
没想到自己伯父竟然因为长得像祖父而得皇帝惦念,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京中的权贵多如狗,却不是人人都能得皇帝惦记的,没有帝宠,光有个门楣也不算得什么。阿竹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忙笑着应道:“儿媳妇也常听家里的老太君说,伯父确实极像曾祖父。”
承平帝的记忆显然极好,又询问了阿竹一些关于靖安公府的事情,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让人赏赐了阿竹这新上任的儿媳妇,又是一翻谢恩不提。
说了会儿的话后,承平帝方道:“好了,朕便不留你们了,你们去凤翔宫给皇后和你母妃请安罢。”
两人听罢,皆跪安离开。
离开了乾清宫后,两人便往后宫行去。
凤翔宫前同样有内侍守着,见到他们马上迎了过来,笑道:“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正叨念着两位呢,贵人们都到了,就只差你们了。”
陆禹淡淡地道:“先前父皇留了一会儿,有些耽搁了。”
这虽然是个解释,却也明晃晃地昭示着皇帝对他的喜爱,才会将他留了好一会儿,让其他人等久了。
真是拉仇恨!而且这位王爷还拉仇恨得挺开心的。
阿竹心里想着,同他一前一后进了凤翔宫正殿,见到满殿的人时,更是确定了这点。
第77章
阿竹深吸了口气,徐徐地抬首,见到殿内盛装雍容的女人,还有那些皇子公主,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这里可以说是大夏朝的最尊贵的人群了,都聚集到位此处。
阿竹随着陆禹朝皇后和安贵妃行了全礼,又朝在场四妃行半礼,再与诸位王爷、公主、王妃、郡王妃见礼。今日后宫嫔妃只有皇后贵妃及几位高位的妃子,其他的嫔妃没这资格过来,皇后皆免了她们的请安。
旁边有内侍唱名,阿竹边行礼边将那些人的名字与面孔记住。她记人的功夫不错,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概念,加之昨天在新房里还见过几位妯娌,虽然有些妯娌的年纪都可以当她娘了,让阿竹更意识到自己这新妇简直就是个生嫩的小娃娃。
皇后喝了阿竹敬的茶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温言笑道:“以后和端王好好过日子,你们过得好,本宫也放心了。”然后又看了端王一眼,眼里明显有着慈爱。
阿竹忙温顺地应了,双手接了皇后的赏赐后,交给旁边的宫女。皇后虽然长得并不如何出色,却是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她和你说话时,双眼直视你,会让人觉得她是如此的真诚清淡,无一丝一毫的虚伪,让人的心无端地安定下来,从心底漫上一种经岁月洗凝的安定。
阿竹紧张的心也平缓了起来,然后发现皇后身上那种清淡的气息,与陆禹十分相似,陆禹不愧是皇后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虽然长相与安贵妃极为相似,气质上却肖似皇后。
然后是给安贵妃敬茶。
安贵妃面上不冷不热的,喝了儿媳妇的茶后,同样像个喜爱儿媳妇的婆婆一般拉着她的手好一翻端详,笑道:“模样儿真是俊俏,本宫看了心理真是喜欢,皇上选的这个儿媳妇很好。”
她虽然笑着,但阿竹却觉得有些词不达意,那双与陆禹极相似的凤眸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阿竹不知道安贵妃这异样由何而来,只是温和腼腆地笑着。
安贵妃此时心里是真的挺复杂的,她满意的儿媳妇是自己娘家怀恩侯府里的姑娘,虽然儿子的婚事自己作不了主,但是作为母亲,怎么样也有点说话权及提名权吧。但是她提名了这么多年,皇上从来不理不说,最后竟然直接没和任何人商量,便突然钦点了靖安公府的姑娘为端王妃,安贵妃得知当时的赐婚圣旨时,简直要惊呆了,同时气炸了。
安贵妃没胆埋怨皇帝独断专行决定了她儿子的婚事,也听了皇后的劝不敢闹什么,但这儿媳妇她心里可不满意的。安贵妃在心里数落着儿媳妇的缺点,长得像狐媚子,身子骨单薄,怕是不利于子嗣,看着太生嫩了…批评着时,又想起了今儿一早先行进宫的女官及嬷嬷,从她们那儿得到一个消息,昨日儿子和儿媳妇圆房了。
安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可思议,她这些年来几乎只要有空就会往端王身边安排美貌多情的宫女,环肥燕瘦皆有,但是从没有见他临幸过那些宫女,每次都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活生生地打了她的脸,让她几乎以为儿子真是要出家当和尚了。
难道是这儿媳妇有什么特殊的手段不成?
总总想法只是瞬间而过,安贵妃心里就算再有意见,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来,不然不仅让人以为她对皇上的选择不满意,而且这是她的儿媳妇,在这里刁难她,丢脸的也会是她自己。
所以她将端王妃夸了又夸,还破天荒地对惠妃笑道:“还是靖安公府会调教姑娘,本宫一看她便喜欢,惠妃妹妹你说呢?”
惠妃其实比安贵妃心情更复杂,她这个月来几乎连昭阳宫都不太爱出,就生怕那些女人用“妖姬”的目光看她,不仅被群嘲了,还要来自安贵妃的各种刁难。所以,对于这个害她落得如此处境的侄女,她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明明是她放弃了的,却没想到会有这等际遇,可比当初的周王妃还让人吃惊。
这段日子安贵妃像个疯狗一样借着宫务之便处处刁难她,惠妃对这种蠢人几乎不屑理会的,心里还庆幸端王是被皇后养大的,没像他娘亲那般蠢。现在见她又和颜悦色起来,惠妃并没有感到什么受宠若惊,明白她是在装面子,自己也乐意配合,便笑道:“贵妃姐姐说得是,端王妃以后有空要多进宫来陪咱们多说说话才好!”
安贵妃一副“有儿媳妇心满意足”的表情,又让阿竹去与那些皇子公主及妯娌们相见,她是新妇,且又是这里的媳妇中辈份最小的,不一会儿便收到了一堆的见面礼。
从康王到秦王、十一皇子等,因男女有别,阿竹没敢多看,走了个过场后,又去和妯娌们见礼。
这些王妃中,阿竹记忆最深刻的要数康王妃和秦王妃了,康王妃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简单一句话就能逗得人开心不已,让人没法讨厌她。相比让人处处避之不及的康王,康王妃能做到这点可真是不容易了。
而秦王妃,好吧,阿竹喜欢这姑娘飒爽的英姿,特别是在众人打趣中,听说秦王妃未出阁前,是被老定威侯当儿子来养的。在西北安定府那时,她骑马打猎上阵杀敌这种事情都干过,给人一种特别爽利的感觉,虽然可能世人不欣赏这种姑娘,或者会说她抛头露面,无女子贞静之美德,但她心里真是羡慕得要死。
这才是活得最肆意又自由的姑娘。
秦王妃拉着阿竹的手端详,然后羡慕地道:“十弟妹长得可真是好看,看了十弟妹,我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此等风姿绝色的女子。”再对比自己的高挑粗鲁,秦王妃越加的羡慕了。
阿竹故作害羞地低下头。
只能说,这两个姑娘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都羡慕着对方。
等一圈下来,阿竹都感觉到体力有些吃不消,幸好这时一名内侍微笑着进来,给在场的贵人们行了礼后,便笑道:“慈宁宫来了消息,太后娘娘今日精神不错,想见见端王妃。”
按理说,今日是阿竹这新妇见礼日,拜见皇上后,他们本来应该去慈宁宫拜见太后的,但是太后身子不好,有时候一睡便是半天,总不能让众人都好一阵等,便先来皇后这边,等着那边有消息后便由皇后带去慈宁宫。
知道太后醒了,而且今日精神不错,皇后便站起身,笑道:“如此,本宫便带他们去吧。”然后对那些也想要一起去的人道:“太后受不得人多吵杂,都知道你们有孝心了,今日你们便不用过去了,改日等她老人家精神好一些,你们再去罢。”
众人也知道太后的身子时好时坏,怕人太多去那儿真的吵到她老人家,纷纷应了声是。
阿竹和陆禹随着皇后和安贵妃一起进了慈宁宫,太后此时已经打扮过,坐在慈宁宫的正殿等他们了。
行礼请安过后,皇后关切地道:“母后今儿看着精神不错,可用过膳了?”
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笑道:“太后娘娘先前还吃了半碗小米粥配着小菜,今儿胃口好了一些。”
安贵妃也跟着笑道:“今儿是哪位御厨做的小米粥和小菜?竟然能让母后多食一些,必须好好打赏才行。”
太后乐呵呵地听着,由于这几年身子不好,皆在静养中,整个人都瘦得像个枯槁的老太太。不过她今日心情不错,听着皇后和安贵妃的打趣,也笑呵呵地附和两句,浑浊的眼睛望了望,问道:“端王妃呢?过来给衰家瞧瞧。”
从行了礼后便像个影子一般侍立在陆禹身边的阿竹马上出例,小步地上前,缓缓地蹲坐在太后面前,坐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
太后眼睛不好使了,凑得极近才将阿竹瞧了清楚,笑道:“是个讨喜的孩子,哀家看着心里真是喜欢。”说罢,便将手上的一个盘枝缠金丝的玉镯子撸下来戴到阿竹手上,又叫来陆禹,一手拉着一个,笑道:“你们呀,以后给哀家多生几个胖曾孙,哀家心里就高兴了。”
阿竹只得又作害羞状低下头,陆禹笑道:“皇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太后拍拍他的手,有些伤感地道:“哀家的小十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终于成亲了,哀家心里也高兴,原本还以为这世间之人近不得你眼,知道你终于肯娶妻了,哀家心头高兴…”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着,旁听的皇后心里打了个突,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种暧昧不明的说法了,不由隐晦地看了含笑的陆禹一眼。安贵妃脑子不行,但好歹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觉得太后这话极古怪,最后是阿竹,她眨巴了下眼睛,同样觉得太后这话中有话。
太后可能真的是脑子不行了,像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一句话让她絮絮叨叨地反复说个不停,然后想到了什么,问阿竹道:“哀家记得,你和昭萱那孩子玩得极好,哀家以前还听她提过你…”
刚才还觉得她脑子不行了,现在马上又能从犄角旮旯里拖出不知几百年前的小事儿。皇后和安贵妃都有些紧张,生怕阿竹说漏了嘴。
安阳长公主一事仍是瞒着太后,昭萱郡主至今同样病得不能起身,众人也不敢让她出现在太后面前,省得太后发现异常,皆是找了诸多借口骗她。
皇后笑道:“母后的记忆可真好,昭萱那孩子春天时生了场大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灾邪上身,现下还在寺里住着,而且她是个孝顺的,说要给您和皇上祈福抄佛经呢。”
“是啊是啊,母后有这般好的外孙女儿,可真是让妾身羡慕。”安贵妃也陪笑道。
太后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阿竹,明明那双眼睛浊浑得紧,却让她头皮都炸了起来,莫名的一股寒气直冒。阿竹慢慢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新妇特有的娇羞,小声道:“孙媳妇常得昭萱郡主照顾,心里是极喜欢她的。”
“那你可去见过她了?那孩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竟然这么久都不进宫来看哀家,枉费哀家这般疼她。”太后故作生气地道。
众人忙陪着笑,努力地歪楼,让太后别再惦记着这事。
阿竹在旁听着,却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密密麻麻的疼,难受极了。
等离开了慈宁宫,她的情绪依然提不起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出宫的康王、秦王夫妻。
康王肥硕的脸上肌肉抖啊抖的,夸张地笑道:“小十,人逢喜事精神爽,改日大哥请客,去大哥那儿喝几杯如何?我前些儿得了个戏班子,那唱小旦的可真是一绝,包你听了都不乐意走了,那唱功,那身段,啧啧…”
“王爷说什么呢!”康王妃打断了他的话,歉意地看了阿竹一眼,说道:“十皇弟是个正经人,而且他素来不爱听戏曲。是吧,十弟?”
陆禹淡然微笑,颔首道:“大皇嫂说得是。”
康王不以为意,又拽上了秦王。秦王此时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阿竹,听到康王的话,朗声笑道:“弟弟却是喜欢听戏,改日可得去大皇兄那儿坐坐,只要大皇兄不嫌弃便行。”
几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在宫门前道别了。
刚欲登车而去,突然又听到后头有内侍叫唤的声音,一名清秀的小内侍来到马车前,恭敬地请了安后,说道:“端王殿下请等几步,我家主子周王殿下有话与您说。”
马车里,陆禹看了阿竹一眼,淡声道:“七皇兄现在在何处?”
“去昭阳宫接小世子,说是想让小世子见见端王妃。”
不一会儿,周王便抱了个孩子过来,阿竹从马车窗口看去,见他细心地用薄披风裹着孩子,只留下一颗脑袋在外头张望着,头上戴着个小帽子,看着十分可爱。
陆禹和阿竹一起下了马车,那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见到陆禹,小脸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软声唤道:“十皇叔~~”
“珮儿乖!”陆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周王道:“七皇兄今日又带珮儿进宫了?”
周王斯斯文文地笑道:“原本今儿是想让他见见十弟妹的,谁知进宫时他还在睡,小孩子要多睡才健康,惠母妃不欲吵醒他,所以才没有带他去凤翔宫。”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孩子道:“来,珮儿,见过姨母。”
不是叫“十皇婶”,而是叫姨母,显然周王今日此举别有意义。
阿竹挺喜欢这种软萌软萌的孩子,这孩子身子娇弱,神态中也有些病恹恹的,但长得像严青桃,便让她有了些喜欢。阿竹和他打了招呼,得到他软软地叫着“姨母”后,又将腰间挂着的一枚羊脂玉佩扯了下来给他作见面礼。
“这是给珮儿的,姨母今天见到珮儿真高兴。”阿竹笑眯眯地说。
小家伙见阿竹神色可亲,也露出小小的笑容,面上神色明显极为高兴。
说了会儿话后,周王方抱着儿子上车离去,阿竹和陆禹也同样登车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阿竹叹了口气,犹豫了会儿,忍不住问道:“王爷,周王他…是不是要再娶王妃了?”
陆禹并不瞒她,点头道:“确实如此,听说已经有了对象,父皇很快便会下旨了。”
“是谁?”阿竹忙问道。
陆禹盯着她,看得她脸色僵硬时,方慢条斯理地道:“不知道,又不是本王要娶妃,本王不太注意这种事情。”
“…”
阿竹瞪了瞪眼睛,感觉这位王爷语气真是让人想要胖揍他一顿,不由得暗暗撇了下嘴。她其实也不关心周王娶不娶妻,而是怜惜周王世子陆珮。先前那孩子一看就是个体弱的不说,而且性格十分纤细敏感,对人的喜怒非常在意,明明有周王那般精细宠爱的养育,怎么却是这般娇怯的性子?这种性格,最容易多想,到时候新王妃进门,若是个好的没什么,若是个不好的…
正想着,脸蛋传来疼痛,她差点飙泪,抬头看着行凶的男人,却见他端着风清云淡的男神样,做着十分流氓的事情,将她的脸掐得变了形后,将她抱过来亲了亲她饱受催残的脸蛋。
“你若想知道,改明儿本王让人去问一声。”他含笑着道。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反正该知道的时候也知道的。
陆禹又盯着她,微眯着凤眸,看起来就像只冷艳高贵的狐狸,吓得她心中惴惴,讨好地朝他笑了笑,却被他猛然转了个身子,将她压在了马车车壁上,低首咬住了她的唇。
痛死人了!
这回真的是飙泪了。
第78章
凤翔宫里,皇后正倚坐在炕上含笑地看着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小手举着一个木制风车,在殿中跑来跑去,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几个宫女追得满头大汗,小心地在她旁边护着,担心她不小心摔着了。
喜珠双眼紧紧追着十八公主,有些担心地道:“娘娘,还是叫小公主过来吃些点心吧,省得她摔着了。”
皇后端着茶杯抿了口茶,笑道:“无碍,小孩子多动动才健康。”
喜珠无奈,只得让宫女看紧点儿,免得摔着了小主子。
幸好,很快喜珠便不用担心了,因为皇帝过来了。
承平帝刚到门口,一个小小的娃娃便扑到他面前,白嫩嫩的小手捏着他的袍子,软嫩嫩地叫着:“父皇~~”
承平帝低头一瞧,见到小女儿仰着红扑扑的苹果脸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忍不住哟了声,故作惊讶地道:“这不是小十八么?你在做什么?”
十八公主两只小胖手合起,笑容可掬地给他请安,然后奶声奶气地道:“等父皇!”
这话分明是骗人的,先前还在殿内玩风筝呢,不过是听到了内侍唱答的声音才跑过去的。但承平帝就爱听这话,笑得极开心,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携着迎过来的皇后一起进了殿。
一家三口坐在炕上,宫女呈上茶点后,承平帝抱着十八公主,笑着逗弄道:“小十八今儿做了什么事啊?和父皇说说好不好?”
十八公主是个活泼的,而且被皇后养得很健康,伶俐地答道:“小十八早上起来洗了脸脸,和母后吃了两个包包,喝了水水,见了新皇嫂,得到很多礼物…”掰着萝卜糕一般白嫩的小指头,十八公主奶声奶气地数着。
承平帝含笑听着,并无不耐。自从十八公主出生起,他越发的爱来皇后这儿,也不做什么,就听听十八公主叫他父皇,逗着她玩儿。听到十八公主说“新皇嫂”便明白是何人了,遂笑道:“小十八喜欢新皇嫂么?”
“喜欢!”十八公主笑得特别的灿烂。
一旁的皇后忍不住手帕子掩嘴笑起来,说道:“只要有人送她东西,她谁都喜欢!”
承平帝听罢也乐得不行,又逗了会儿女儿后,方让她自个去玩了。
皇后为他斟茶,将今日端王夫妻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事情叙了一遍,叹道:“没想到母后的记忆如此好,还能记得昭萱以前说的话。据说端王妃小时候就得昭萱的眼缘,两个孩子是亲密的姐妹,昭萱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太后时常叨念她,臣妾有时候都快要编不下去了。”
承平帝的脸色淡了,手指轻轻地拍着大腿,半晌说道:“荀太医说,萱儿以后就算身子勉强恢复,可能会留下心疾之症,不利于子嗣。”说到这里,也同样叹了口气。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承平帝以孝治国,他有些时候也无能为力,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他安排得再好,也怕亏待了她。
皇后脸色晦暗,她是宫里唯二知情的人,对于公主府发生的憾事,她保持沉默。孔驸马突然发疯杀女,昭萱郡主弑父,皆被隐瞒着。而这种事情的幕后的原因是什么,追究已经无意义,因为安阳长公主已经死了,但她还留下两个女儿,无论是已经嫁人的昭华,还是尚未嫁人的昭萱,都不能不理会。所以皇帝不再追究事情的真相,但从他下令将这事情抹平的态度来看,他是要力保昭萱郡主,恐怕当昭萱郡主嫁人后,孔驸马的结局不言而喻。
“等萱儿身子好些,你便派人将她召到宫里来住些日子罢。”承平帝突然说道。
皇后笑着应了声,自然明白承平帝的安排,再瞒下去,恐怕太后会起疑心,先稳住再说。
帝后二人说了会儿话后,承平帝又问道:“你今日观端王妃,如何?”
皇后心知他为何如此问,微笑道:“是个好孩子,看起来极为规矩知礼,身子骨虽然看着单薄了些,却无碍。靖安公府的二夫人也是这般,她随了她母亲,以后应该也能儿女双全。”皇后的记忆不错,每年千秋日,进宫拜见的诰命夫人中,她有时候也会特别注意一些人,并没有因为品级太低而忽略,在得知端王妃人选后,她也派人去查询过。
承平帝满意了,他原本担心端王的子嗣问题,既然端王妃也不是不能生,那便不会多事管儿子的后院有几个女人。
皇后极会察颜观色——或者说宫里的女人没一个不具备这种技能的,通过皇帝的一句话及神态,便知他所想,似乎不干涉端王后院问题,哪管他要妻妾成群亦或只守着一妻。
皇后心里很快有了想法,一笑置之。
“爱哭鬼!”
听到这男人又随便地给她取绰号,阿竹差点气炸,心里气得不行,憋着脸道:“臣妾哪里爱哭了?”那时生理泪水好不好?疼了自然就会眼睛出水啊!
他修长的手指揩了下她湿润的眼角,说道:“虽然没有哭出来,眼泪却掉了。”张手将她柔软的身子纳入怀里,手臂交叉在她腰间,亲昵地在她耳边笑道:“从你五岁遇到你时,便见你哭过好几回了,晚上都哭着入睡。”
“…”
那时她正逢遭遇奶娘丫鬟侍卫等惨死一事,每天晚上都是恶梦连连地惊醒,夜深人静时偷偷地为他们哭泣,也算是情有可缘,哪知在这位王爷眼里,她却变成了爱哭鬼——真是太讨厌了,就像当初给她取“胖竹筒”这个绰号一样讨厌。
阿竹越发的觉得这男人让她生气,明明以前是救命恩人时,看着高深莫测,就像高不可攀的男神,现在整就是个披着君子皮的流氓。果然距离产生美,没了距离后,什么都是渣。
心里闹得不行,但被他这么抱在怀里,亲昵地低笑着,她的耳廓染上了红晕,气得不行,又不能反抗,太糟心了!
等回到端王府,下了马车后,阿竹肃着脸跟着他回王府主人所居的延煦堂,面上无一丝情绪,显得无比的正经又端庄。
何泽跟着他们到了延煦堂外,便去蹲围墙了,目送着两个主子进屋,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道:“王爷也真是的,女人是要哄的啊,怎么能再随便给人家取绰号呢?而且王妃会哭也是他弄的…”
何泽深深觉得他家王爷总是弄巧成拙,以后夫妻吵架的话,该怎么办?
“何侍卫,你在做什么?”
何泽低首,看到钻石拎着一个食盒过来,站在墙下不远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姑娘的眼睛倒是极尖。何泽跳下墙头,笑道:“这是我的习惯了,钻石姑娘不必理会。”
钻石应了一声,知道这位何侍卫的身份,便也不再理会,和其他几个丫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