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感觉需要声明,结局是he。父亲背儿子遗体还乡这个情节来自于08年汶川地震的真实事例,在新闻报道里见过的。一晃那场灾难过去也快十年了。我记得08年地震后暑假前的那段时间,虽然离四川算远,但在教室里的时候,同学都高度警惕,怕地震。地理老师就不断地安慰大家,班主任也说教室是六边形的,抗震,还问大家是不是作业布置得少了,一个个的还有空杞人忧天。那会儿的报纸,很多标题挂的都是“殇”这个字,黑白页面,共哀国难。虽没亲身经历,但忘不了。
、第60章 栖息地
结局篇:玻璃之城(完)
如果能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席慕容
旁观了这一幕,姜湖有一股冲动, 不顾一切地追上瞿蔺, 再看一眼, 再说句话, 但这终究只是个想法, 她没有付诸行动。
战士上战场, 你若说不舍得,是乱军心。
**
次日莫石南便劝姜湖走。
即便莫石南不劝, 姜湖也没打算久留。
一日之后,虽然交通运输能力仍旧有限,但来自周边城市的, 自发涌来的志愿者已经遍布Q市大街小巷。
姜湖跟随杨栩栩在人山人海中穿梭, 在医疗服务点蹲了一天, 帮忙处理各种杂事。
这片土地她来过, 见证了这一场灾难, 伸上一把手做过些事情, 对姜湖来说已经足够。
剩下的就是让瞿蔺如愿,她走,北上离开这里, 安他的心。
启程前,姜湖给程知留了电话号码和地址。
程知犹豫过后接过。
姜湖:“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程知不解:“为什么?”
姜湖:“不为什么,难兄难弟。”
程知问:“我和你?”
姜湖:“是指我和你。我的人和你的人都在前线,你和我, 算难兄难弟。”
程知这才低头将号码小心收好,而后抬头转问:“你要走?”
姜湖:“是。”
程知:“我以为你会留下来,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哪里算近?
姜湖笑了下,声硬:“见不到他本人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是远方。”
程知:“…”
她两膝交错摩擦了下,略紧张:“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吧。”
莫石南旁听到,回味着那句“见不到他本人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是远方”,姜湖说起情话来,还挺溜的,可惜该听到这话的那个人不在。
**
莫石南弄了辆车送姜湖去车站,到隔壁市转搭飞机。
路上两人没说多少话,下了车,姜湖便告辞:“送到这儿就够了,回去吧。”
莫石南望着她:“有任何进展,我会转告你,你放心。”
姜湖回看他,此刻的莫石南,在她眼中有几许瞿蔺的影子。
莫石南脸上的欲言又止就像当初在贝松的那条黄沙路上,挂在瞿蔺脸上的一样。
放心?
姜湖回:“我不放心。”
莫石南愕然,没想到她会坦承这个。
他想安慰姜湖些什么,就像过去有人在他生死未卜时安慰杨栩栩一样。
姜湖却赶在他开口前说:“不用劝。我不放心,但哭还不至于。”
莫石南:“…”
姜湖:“回去吧,看好你自己的家。”
**
北上回到那条胡同,姜湖没有久待,从那位姚大爷手中接手柴大爷,又复而南下。
这狗算是记人,没有排斥姜湖。
隔壁的蒋绍仪已经回来了,天热了,蒋绍仪就搬着小板凳儿坐湖边儿上。
在照顾狗这方面,同姜湖比,蒋绍仪是熟手。
放回走周那儿的鹦鹉姜湖没去接,柴大爷和蒋绍仪养的那条二哈半天便打得火热,有伴儿。
两人两狗一起搁湖边儿上坐着,蒋绍仪那根垂进水面的鱼钩纹丝不动。
蒋绍仪觉得姜湖在走神:“想什么呢?”
姜湖视线还搁在水面儿上:“在想,这会儿和我坐在这里的人不该是你。”
蒋绍仪:“…”
蒋绍仪觉得可气又好笑,猛地把他那根鱼钩拽出水,不钓了:“你这是学的损我的新套路?”
姜湖这才瞥他一眼:“想多了。”
蒋绍仪回:“你本来就是人精儿,还怕我想?”
姜湖:“怪你对号入座。”
蒋绍仪:“打住。接下去我可要发火了。”
姜湖不再搭理他。
蒋绍仪又把他拽出水的那根鱼钩放进水里,水面让他一番动作搅得荡起一圈圈涟漪:“我听你爷爷说,你找了个小伙子。”
姜湖:“…”
小伙子…这是哪个年代的用词?
蒋绍仪又说:“那张机票,你准备怎么谢我。”
姜湖干脆:“要钱还是唠嗑儿,你自己选。”
蒋绍仪嘶了声,最后决定不跟小孩儿计较:“跟我介绍介绍他。”
姜湖:“是我喜欢的。”
蒋绍仪等着她继续说,但没等到,他于是问:“这就介绍完了?”
姜湖嗯了声:“不然你以为?”
蒋绍仪又把那根鱼钩拽出水,这次竿直接扔地上:“你就敷衍我吧。”
姜湖:“别告诉我,人老了都像你这么会胡思乱想。”
蒋绍仪:“你这是倒打一耙。”
姜湖不跟他在原地继续扯淡,转问:“这次回老家,您怎么乐不思蜀了?”
蒋绍仪摸了下鼻子,反问:“我有?”
姜湖斜他。
蒋绍仪回:“我老婆坟上长了草。我在那儿看着重修了一遍,就多待了几天。”
姜湖订正:“不是几天,是几个月。”
蒋绍仪:“拔完了草,修完了坟,又蹲那儿想她想了几天,日子加起来就长了。”
姜湖不继续问了。
蒋绍仪丧妻多年,按妻子遗愿没将妻子骨灰埋进任何公墓,而是回老家埋在他们当年一起努力读书走出的那座山头儿上。
蒋绍仪话匣子自行打开了:“你还小,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爱东想西想,回忆过去了。我一直在想刚从深山进城儿那会儿,算是山外来客,屁事儿都不懂。好在我和你师母互相不嫌弃对方是刘姥姥,土也一起土过来了。”
姜湖笑了声。
蒋绍仪又转而说:“过些天有人要来拜访我,远道而来。”
值得蒋绍仪特地说的,不是等闲人,姜湖问:“是我认识的?”
蒋绍仪:“傅砚笙。”
姜湖哦了下,因为这个名字,脑海又蹿出一串东西,不用回忆,它们自发来。
她问:“任务结束了?”
蒋绍仪眉心起了个褶儿:“凑巧赶上拍了个化/武/袭/击,罹难的小孩子有些多,对他刺激有点儿大,回来调整下。”
姜湖:“那地方是有点儿残酷。”
蒋绍仪叹气。
姜湖想起当初那个将相机当枪的小姑娘,和那夜震后被父亲背回家的已然亡故的少年:“还特么不止是一点儿。”
人生海海,能将人拍死的浪不止一道,再砥砺前行,命也不过是浪打风吹就会熄灭的一盏灯。好在灯熄处,有燃烧过的痕迹。一盏灯灭了,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盏灯引路。
蒋绍仪:“你师兄问我你的情况,说是有朋友和他一道回国来。”
姜湖:“姓什么?”
蒋绍仪:“没问。”
姜湖倒是大致能猜到是谁,是老唐。
还可能有Alma,那个说想要和老唐来中国过安定日子的Alma。
她向往中国,是因为和平。
**
三日后,山电。
因为辐射的扩散,这一方天穹像被一种高浓度的霾笼罩。
前所未有的人力短缺,是瞿蔺进入山电以来最大的认知。
封锁区域外,震后救援需要大量的陆军和消防部队官兵,更有不少人力在地震中负伤或者罹难,没有办法参与这一次的污染物清理工作。
交通线尚未完全复原,外地能够前来支援的人力暂时也有限。
原本作为技术层面的骨干,参与应急方案设计,为基层员工提供技术指导的专家们,也在旁观了厂区内紧迫的形势后,自发进入最前线,参与清理和修复工作,加入没日没夜无休的轮班。
几个月前修复了的安全壳,在这一次地震、起火后再度开裂。
此前蹿起的升空的烈焰让无数人心惊。
留在山电内的机器人进入核心区域测量辐射值,也因为过量的吸收射线而罢工。
不止机器人,摄像机带回的画面浑浊一片,全是闪动的黑白线,那些泵机…一系列的机器都因为辐射而故障频发,人不亲自涉足,就不知道里面的现状到底如何。
有人在厂区内竖起了无数面国旗,那种中国红,在瞿蔺眼里却是橙。
某些汗流浃背的时刻,瞿蔺抬眼看着烈风中飘扬的旗帜,那红在他眼里甚至是灰。
人眼在面罩后,躲不过所有的射线,稍久一些,眼睛便是怎么眨都挥之不去的疼。
离瞿蔺最近的那一面国旗,是块儿红布,有人在上面画了些五角星。
是个灵魂画手,五角星有些胖。
厂区里的一切,也就只有这几颗胖星星是让人看了想微笑的。
和瞿蔺一直同班倒的卫南体能不算好,从岗上撤下来往回走,速度总是不快。
回了休息区,两人仔细地冲洗身体,这是必须进行的一个步骤,洗掉身体表面可能吸收的那些污染物,纵然效果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