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喝醉了,认错人了……”

“傻丫头!”看着温婉焦急的样子,温娴怜爱地搂过他.的肩,叹声说道。“你以为姐姐会责怪你么?何必将心事憋在心里,白白地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几年来,世子一直心心念念着一个名叫‘清扬’的女子,我也一直深深地介怀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这样完全地占去了他的心,会不会有朝一日,将他的人也完完占去。”

“我一直胆战心惊着,等待着这个人的出现。幸好,.这个人,是婉儿。我真的很庆幸,很高兴,真的。”

“不是这样的,娴.儿姐姐!”温婉急急分辩说道。“姐夫一直是姐夫,我不曾做过他想。”

温娴摇头:“你曾经拜托娘亲打探过一位姓林的公子,那人,就是世子,对不对?”

“姐姐……”温婉已经百口莫辩了。

温娴揽着温婉重新坐下,柔声说道:“世子品性端方,是难得的好人。又与你志趣相投,是天作之合。而且以郡主身份嫁过来,必是正妃,不算委屈了你。”

“不行的,姐姐……”温婉无力地作着最后的挣扎。“我虽曾与他相识相知,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我年少不经事,哪里懂得男女之情,如今我心中只有苏政雅一人,此事万万应不得的。”

“好妹妹。”温娴搂过她的肩,哀怨低婉地说道。“那你就当是为了姐姐,应了这门亲事吧。姐姐是个妾侧,又没有子嗣,无有靠傍。正妃进门,我便是个奴婢差不多的存在了,婉儿也是不忍见姐姐受人欺凌吧?”

“真的不行,娴儿姐姐……”温娴在情理上双管齐下,温婉实在说不过,只能行缓兵之计,暂时脱身。“让我考虑几天吧。”

温娴这才松了一定要温婉当场应下的口气,唤丫环奉上点心。温娴离开之后,采红回来了,说左相外出,大长公主在宫中议事已经有两日未回了,她只是将信交与了管事,托管家转交。

温婉淡淡地应了声,转身倚到窗前,苦思推搪之计。采红在来去之间,看出温婉眉间的忧愁,跟过来问道:“怎么了,小姐?事情紧急地话,我去央求管家想办法尽快将信送进宫去。”

“不用去了。”温婉拉住欲回身出门的采红,说道。“我另外有件事情,要找玲珑姐姐商量,你帮我送个信去柴家。”

“好!”

温婉转去书桌给水玲珑写信,将她被大长公主遣出京,然后转来西王府之事告诉于她。称自己如今有事急于脱身,托她按信上所说那样帮个忙。采红接了信,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送了出去。

傍晚时分,西王妃又遣人过来唤温婉过去陪她一起用膳。推辞不了,便整整衣裳过去。一进饭厅,听到里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便心知不对。脚步停在门外,在进退之间踌躇。正考虑是否当即转身回房的时候,却有使女朝厅里唤道:“郡主来了。”

“是婉儿来了。”屋里传来西王妃欣喜的声音。

温婉只得挪步进去,果然目光微转,便瞧见了缓缓站起身迎接她的世子。“婉儿给王妃、姐夫请安。”

王妃起身牵她的手,亲热地拉着她坐下:“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温婉抿嘴淡淡笑笑,直感觉着王妃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她,像是打量着准儿媳妇似的。“你姐姐午间的时候,受了此风寒,现在卧床休息,所以过不来陪我这个老太婆用膳。对了,婉儿若是担心你姐姐的病情,呆会与你姐夫一道过去看望她,顺便帮我带些驱寒药过去。”

“是。”温婉垂着脸轻声应了。她不敢直视世子的目光,怕自己的不自然,会被西王妃看出什么端倪来。一直如坐针毡,不停地想着若是西王妃直接提起亲事,自己该如何应答。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西王妃对此却是只字未提,自始至终都在说些家常话,最多不过最近看些什么书,又做了什么诗画之类的。

告辞西王妃出来,与世子并肩而行。晚风习习,幽径寂寂,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默默地拖得老长。沉静而幽远。“姐夫。”温婉出声打破这块宁静。“我在这里也叨扰了一段日子了,有些想念爹爹和娘亲。”

世子点点头,柔声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思念是应该的,我明日便去向皇姑母求情,让你回家去。”

“谢谢姐夫。”

两人默默地又走出一段路,世子沉吟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昨晚的事,是我失态了……希望你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要离开这里。”

“我曾经说过,希望我们不再相见的。”

“我明白。”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压抑的痛楚。

温婉听在着,心中也不太好受,试着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对了,好久没有见到媛姐姐了,不知道她和她的小宝宝怎么样了?”

话题忽然转到这件事上,世子微微怔了怔,随即有些恍然,缓缓地说道:“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有皇天庇佑。”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温婉不忍去看他的神情,只觉得对他提出这样暗示的自己冷酷无比。心虚地撇过头,徐步向前,领先一步缓缓走着。世子在原地停留着片刻,默默地启步跟上来。

月亮清冷的华光下,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纤细而绵长,无声却诉说着无尽的愁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脱困】

水玲珑接到温婉的信后,便依她信上所写,以要给她家小肥行周礼,邀请温婉这位“义母”出席。因为温娴“卧病”,所以温婉便向西王妃请示。西王妃自是不知小肥并没有满周岁,想着既然有“母子之义”,便准了温婉前去,还吩咐身旁伺候的嬷嬷帮温婉打点礼品。

温娴听闻温婉三天后要去柴家参加小肥的周礼,略微推想一下,便知其中有异。玲珑生小肥的时候,温婉曾经写信与她说过,记得是年前不久的事情。这会儿年中不到,怎么就行周礼了?而且周礼这么大的事情,必定是提前个把月便开始准备的,怎么会临场才邀请客人?温娴琢磨了会,便起身出了门。

柴家举行周礼的地点安排在城外十里的别庄里,温婉计划着途中因遭遇山贼,与护送人员失散,趁机脱身。然后腾出几天的空隙,沿着南下的路过去,看能不能打探到些苏政雅的消息。

第二天午后,西王妃便派人将筹办好的礼品送了过来,让温婉看看合不合心意。温婉正在一件一件地查看礼品,采红兴冲冲地跑进来说,温向东过王府来了。温婉讶异无比,心想莫非是大长公主看了她的认错信,准许她回家了?差了采红去前面打听着,自己在屋里忐忑地等待消息。

直到傍晚时分,前边才有人来通知,说西王爷邀请温向东过府议事,现在花厅设宴款待,请温婉也一道过去。温婉整理仪容,携采红珊然而去,却见席上除了老王爷与温向东之外,西王妃,世子,还有温娴都在。

温婉这是第一次见到西王.爷,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却因为长年卧病,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西王爷浑浊无神的目光在温婉的脸上停留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抬抬手,示意她入座。温婉向座上之人一一见了礼之后,才在温娴身旁坐下。

“家宴,大家、无需拘礼。”

西王爷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气.喘吁吁了。西王妃连忙从旁帮他顺气。温婉心想西王爷带病强撑着开宴,必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怕是又与那事有关,因此心中一直有些不安。但是从开宴,到西王爷身体不支半途离席,基本上算是只字未提。之后,西王妃也什么都没说。直到宴罢,留她与温向东父女小聚,温向东才与她说起,今日西王爷邀请他过府,确实是商量她与世子的亲事。

温婉早有预料,连忙回绝说道:“.爹爹,这亲事,婉儿不答应。”在温娴面前,她不好严词拒绝,但父亲这边,她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这样说,爹爹也明白怎么做了。”温向东轻拍她的.肩膀,说道。“以婉儿如今的身份,必能嫁得显赫。西王府虽然乃是嫡亲皇裔,但一门淡泊,手无重权,绝非上上之选。婉儿无须多虑,爹爹自会想办法推掉。等你媛姐姐足月产下皇子之后,爹爹自会托她为你觅一门佳婿。”

温婉连忙点头:“谢谢爹爹。”以后的事情,温婉如今也.没有时间多加考虑了,只消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也就行了。

明日便是小肥的周礼之日,温婉连夜在房中收.拾行礼。有前院的丫环送来书信一封,说是从温娴那边送来的。温婉一直是很喜欢这位姐姐的,如今却听到她的名字,心中便起了踌躇。打开信一看,赫然惊见竟是世子的笔迹。连忙进得里屋,独自坐到灯下看。

世子在信上说,.他也是今日才知道两家在商议他们的亲事。他虽然很想能够得成眷属,但绝不会勉强她。他会向西王爷说明,休再提这门亲事。但是信中又写了许多有关西王爷的病情的东西,说他这几天精神较往常好了许多,担心是回光返照之类。

温婉是明白他的心思的,他或许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她能看在这桩亲事是老王爷在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的份上,能将这亲事答应下来。毕竟她曾经要求过他,不能再娶他人为妻。

罢信,起身来到窗前,对月长思。自己当初情之所致,向他提出那样的要求,确实过份。难得他恪守至今,其间不论是她的事,还是苏政雅的事,他都曾竭力相帮。他待她,也算是情深义重,但她却不能帮他实现他父亲的最后一个愿望。

深深叹息,眼角的余光瞥见方才送信的小丫环还在门外徘徊。温婉微作沉吟,回身从首饰盒中取出当初世子所赠的一枝银钗,用剪刀绞断,封到信封里。再唤进采红,让她把信交与那位丫环带回。

独坐灯下发呆,直到深夜,才上床休息,却仍然是一夜无眠。第二日早早地起身,向西王妃和温娴道了别,便从偏门坐着小轿离开。西王妃一如寻常地温和,温娴也淡淡笑着,只是眼圈有些犯红。

出府后,温婉掀开帘子,回望清晨薄雾下肃穆沉静的西王府,朝站在门口的温娴挥手作别,心底却长长地吁出了这多日来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

“小姐,是先去柴家,还是直接出城?”采红在轿外问。

温婉算了算与水玲珑约好的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但说道:“直接出城吧。”只是不知道水玲珑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晃晃悠悠地出了城,算计着时间,时不时地掀开窗帘往外探望,看看到哪里了。离京已一段距离,路上的行人已渐稀少。正想着这一路,应该就是这一段比较适合伏兵了,蓦地便听到旁边山坡上传来异响,回眸一看,却见几个蒙面悍匪模样的人,持刀冲了下来。

温婉心中释然,看来是一切顺利。掀开轿帘,大喊一声:“不好,有劫匪,大家快逃!”护送温婉出城的,除了采红,便是几个王府普通的家丁侍女。看到劫匪,早就吓得脸色发白。如今听得温婉一喊,便纷纷掉头四散逃去。

“小姐。”采红护到轿前,温婉掀开轿帘出去,握着采红的手,说道。“别怕,没事的。”回身四望,见那些家仆都已经跑得没影了,便拉着瑟缩发抖的采红迎上前去,说道。“你们终于来了,还真准时。对了,玲珑姐姐呢,没跟你们一块儿来?”

蒙面劫匪显然怔了一怔,对望一眼。为首一人挥挥手中明晃晃的刀,哑着嗓子说道:“小姑娘真不怕死,快快将随身财物统统交出来!大爷心情好,可以饶你不死!”

这下轮到温婉愣住了,心中一沉:“莫非不是水玲珑安排的,她们还真遇到劫匪了?”但是这京城外,天子脚下,怎么可能真的有劫匪?而且看这几个劫匪,虽然冲下来的时候,声势浩大。但到了跟前,一没动手抢,二没将她们绑了,只那里规规矩矩地说话,显然不是动的真格。当下盯着为首那人的眼睛看,问道:“你们是谁,是认识的人吧?”

为首那人的眼中隐约浮起一抹笑意,将刀背往自己肩膀上一搁,大剌剌地说道:“那就请温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姐?”采红警惕地扯扯温婉的袖子。

温婉看那几人的态度恭谨,没有失礼之处,料想没有什么问题。便大着胆子,拉着采红的手,跟着他们一道进了山。越往山间深处走,温婉就越觉得熟悉。当穿过丛丛树林,隐约看到若隐若现的一个小木屋时,心中才豁然开朗。竟是几年前,关了她一天一夜的那个地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礼】

采红被要求停留在树林中,为首的黑衣人单独领了温婉进入木屋。掩上门,拉下黑色蒙巾,露出一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庞,恍然间竟是司马嘉。温婉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回过身,果然便看到墙角踞坐的一个人,正转脸往这边看来,赫然正是失踪已久的苏政雅。

久别重逢,这一刻心中的悸动难以言明,一时相望无言。良久,才提着步子缓缓地来到他面前。他一脸郁郁的,对于久别重逢的这一刻没有丝毫欢颜。额头上有成块的淤青,脸上也有擦伤,右腿上还固定着木板,想来这几日必是多灾多难,遭了不少罪,心中不由揪揪地犯疼:“怎么受伤的?”

苏政雅沉默不语,抬手握住温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用力,温婉顺势在他身旁蹲下身。苏政雅回眸看看她,环手揽过她的腰,将脸埋到她的颈弯,静静地拥抱了一会,才低低地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回来看看你。”

温婉心中一滞,问道:“跟追查的线索有关?”苏政雅轻轻“嗯”了声,温婉接着问道:“应该是二皇子下的手吧?”

苏政雅点点头:“他是想杀我,但是除此之外,京中还有人想要我死,幸好司马及时赶到救了我。”闻言,温婉不禁感激地望向司马嘉,看来她对他的戒心,似乎是应该卸下了。“沛琪那家伙警觉得很,有人替他出手,他也乐得松手。他已经回江东去了,但是此地我也不宜久留,所以呆会就走了。”

“你们要去哪里?”温婉问道。

“可能去……”

一直停立在门口的司马嘉.开口打断说道:“这件事温小姐知道得越少越安全,而且温小姐留在京中,切记无论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慌神,更不可打草惊蛇。”

苏政雅闻言,点点头说道:“司马说.得没错,我会尽量传消息回来告诉你近况。至于谣传,不要去信它。对了,为了隐藏我们的行踪,司马他们还劫持了其他两位柴家的宾客,向柴家索财。呆会司马会到后山与柴家的人接头,你便也一道过去,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了。”

他们如此小心谨慎,温婉自然.也知他如今的处境必定十分凶险。想帮他的忙,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觉胸口堵得慌。苏政雅见她难过,搂过她说道:“等我回来,不许喜欢别人。不然,我回来,他就惨了!”

原本凝重的气氛,因为他这句孩子气的话,顿时又.轻松下来。温婉嗔恼地在他臂上拍了一下,然后挽着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依偎着说了会心底话。司马嘉便从门外进来,说道:“柴家的人来了。”两人只得依依惜别。

温婉随着司马嘉来到后山,远远地便看到水玲珑.带了几个劲装的侍女等在亭子里。水玲珑一看到温婉从山上下来,喜出望外地迎上来,拉过她说道:“我就说怎么等不到你来,原来你也被这帮土匪给抓了!”

温婉回头看看身后几步远处的司马嘉,转回身.揽过水玲珑的手,说道:“他们是一帮流寇,只是要钱,并没有伤害我,我们走吧。”

水玲珑忿忿地.瞪了他们一眼,便带着温婉和其他遇劫的两名亲眷回了别庄。

由于这场意外,柴启瑞将小肥的周礼推迟了一天。是晚,柴启瑞过来找温婉,问道:“今天的事,与他有关吧?”

温婉揣摩他话里的“他”指的应该是苏政雅,便点点头。柴启瑞会意地点头,说道:“前段日子帮你在金水镇寻人,后来朝廷的人来了,说是要缉拿图谋不轨的叛党。金水镇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还大动起干戈,很快地又离奇地风波浪静下来。所以,我猜度他该是趁那场混乱逃脱了,只是……”

“只是什么?”温婉以为他知道什么内幕,警觉地追问。

柴启瑞却淡淡笑笑:“他这回可勒索了我不少银两,将来他若是要娶你过门,可非得先把这笔帐先清了不可。”

温婉抿抿嘴,将他往日的口头禅拾来说道:“你家多的不就是钱么,何必斤斤计较?”

柴启瑞笑着说道:“这笔帐可一定要记得,说不准将来我们柴家大富大贵,就看它了!”

温婉心中微动,转眸看他的时候,他却笑笑地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身问道:“对了,西王府的人似乎在找你,要不要通知他们你在这里?”

温婉点点头:“跟他们说我没事,让他们放心。不过原定计划也不必再进行下去了,如今已经得知他暂时平安,我也不作他想了。不想回西王府,便找个由头留在这里罢,等着大长公主赦我回家。”说着,温婉又抿嘴淡淡笑笑,说道。“不会收我住宿费吧?”

柴启瑞笑着说道:“我加在一起,改天一道向他拿。”柴启瑞走后,温婉回屋坐了一会。想到今日与苏政雅见面的情形,不由愁肠百结。独自上得小楼,望着庄外黑漆漆的山林,暗自祷告,希望他这一路去能够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第二日便是小肥的抓周之日,不少亲眷对于未满周岁便行抓周之礼颇有微辞,柴启瑞都笑着说道:“这次是预备礼,若是抓得不合我们的意,下回可以再行抓过么!”

如今柴家已经是柴启瑞当家,财权在握,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亲眷们再有怨怼也无法多说什么,温婉心中却甚是感激。

大大的圆桌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文房四宝,也有各种乐器,还有钱,银票,算盘,糕点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小肥由奶娘抱着出来,交给柴启瑞。柴启瑞端起爹爹的架势对着尚不通事理的小肥训诫了几句,然后将他放在那堆东西中间,让他去抓喜欢的东西。

半岁大的小肥长得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坐在那里,就像个会动的小肉墩。像是被这一屋子围观的人吓到了,睁圆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而对满桌的东西孰视无睹。

水玲珑最是没有耐性,看他一直坐那只是摇头晃脑,便上前推了他一把,指着前方的小木剑说道:“小肥,去抓那个过来。”

柴启瑞见状,连忙拉回水玲珑说道:“不带这么乱诱导的。”

水玲珑哼了声,说道:“有本事你也去诱导啊!”

柴启瑞忍不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水玲珑毫不吝啬地回了他一肘子。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温婉心中百味交集。她与苏政雅小的时候,誓不两立,倒是冤家路窄,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越长大,越是聚少离多,如今更是不知何日才是相见之期。

“动了!动了!”忽然有人欣喜地喊了起来。

温婉回神一看,便见一直坐着东张西望的小肥开始爬了。只见他随手抓过一个,大家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啪”地一下丢到地上去了。然后抓起一个,又甩手丢了出去。丫环跟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捡。如此扔掉了十数样,其中有珠宝、尺子、笔等等,最终抓起一个红色的小锦盒,放到嘴里啃了两下,似乎滋味不错,便开心地颤着身子,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乐呵呵地直笑。

见他抓定了,水玲珑连忙上前从他的手中扒出沾满口水的锦盒,一看,不由傻了眼,竟是个胭脂盒。当下忿忿地扯着小肥胖嘟嘟的脸蛋,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小色鬼!晚上不给你饭吃!”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双行】

温婉遭遇流寇受了惊吓,加上西王世子从旁求情,大长公主终于将温婉召回跟前。训诫了几句,又安抚了一番,也便让她回家去了。虽然是小小的院子,窄窄的床,但却是哪里也比不得人在家中的这份安心与适然。

第二天,温婉再次回到了学堂。时隔多日,对于她的归来,小皇帝极为热络,像个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嘘寒问暖,关心她有否受惊。还带她去见温媛,一起商量将要出世的小宝宝的名字。

温媛怀胎七个月多,肚子已经很大了。人也胖了些,脸上满是幸福而满足的微笑。皇帝一直体贴地搀扶着她起坐,恩爱得让人艳羡。

“关于皇儿的名字,我想了个昭字,想了个睿字。”三人在温媛的寝宫里坐定,皇帝命内侍取了笔墨过来,提笔在纸上写下。笔力挺峭,龙飞凤舞。“若是位公主,便是觉得宣字,和宁字不错。”

温媛从旁婉婉地笑着:“只要是皇上取的,就都是好的。”

这下,皇帝不乐意了,说道:“诶,.皇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皇后也要给点意见才行。”

温媛琢磨了一会,说道:“那若是皇.子的话,便取睿字,若是公主,便取宁字,皇上认为如何?”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回眸问温.婉说道:“婉儿妹妹认为如何?”

温婉笑着说道:“福睿安宁,我看最好是个龙凤胎,把.两个好名字都占了。”

“哈哈,这个好!”小皇帝龙颜大悦,不禁拍手称赞。正说.话间,有个内侍从殿外匆匆进来,见皇帝皇后谈笑正欢,不由踯蹰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用这样的消息去扫天子的兴致。温婉察觉到门口有人过来,不由回了下头。随即皇帝也觉察到了,侍立在旁的内侍会意,去往门口询问。很快,便神色大变地躬身回来,沉声回禀道:“陛下,西王爷薨了。”

温婉的手足蓦然一凉。皇帝深深地蹙起眉来道:“不是前些天还听说皇叔的病情有好转了么,怎么突然就……”

内侍伏首说道:“奴才不知。”

小皇帝沉吟一.番,留下温婉陪温媛说话,自己便摆驾到西王府去了。

也许是宫里头生活的缘故,也或许是将为人母的慈爱心情,温媛自怀孕后脾气便温和了许多,与温婉的姐妹感情也空前地好转。互相关心了下对方的近况,忽觉脚边有什么在拱动,温婉低头一看,却是只雪白的长毛猫蹭来蹭去地撒娇。然后仰起脸来朝她“喵喵”直叫,俊俏的脸蛋上一黄一绿两只眼睛清澈无比。

“好可爱!”温婉俯身抱起来放到膝上,忽然想到温媛现在有孕在身,多接触这些长毛动物,怕是不好。便转回身,将它放了开去。

“这是前些日子,德妃送过来的。”温媛说道。“我现在肚子大了,去哪里都不方便,她怕我一个人在宫里闷得慌,便送了它来陪我解闷。”

“司马家的德妃娘娘么?”温婉心中微微沉吟,这宫里头的事情,总是让人禁不住要往复杂里想。“德妃娘娘也是一片好意,不过这些猫呀狗呀,每天到处乱跑,随地打滚的,脏得很。而且又不安份,吵闹起来甚是惹人烦恼。媛姐姐现在有孕在身,最好不要让它们近身,以免伤到宝宝。媛姐姐若是嫌闷的话,我回头去寻几本有趣的书过来。”

温媛点头说道:“最好是有关怎么教导小娃娃的。”

温婉笑笑,点头称知道了。回眸瞧见还在脚边甩着尾巴打转的白猫,对温媛说道:“这猫看着实在漂亮,媛姐姐能否让它过来陪我一阵?”

温媛也知道她与苏政雅之间的事情,如今苏政雅失踪,知她心中难免苦闷,便说道:“你喜欢便抱反正我也没什么心思顾它。”

西王爷新丧,温家派了人过去致哀。温婉也渐从小皇帝还有温向东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原来西王爷竟是被世子给气死的。温家推脱了亲事,西王爷颇为失望。在亲事一时无着落的时候,世子却交待了在外已有私生子之事。他的本意是想让老王爷知道后继有人,可以老怀安慰。不想西王爷知道后,痛斥世子行为不检,有辱家风,当晚病情转沉,隔日便撒手西去。

温婉得知此事后,心中久久难以平静。世子知书达礼,温恭自持,断不会做出苟且之事。猜度着应该是那天她提醒了他有关子嗣之事,他才会从外抱了孩子回来。初衷是想了结议亲之事,不想却气死了老王爷。温婉很是过意不去,坐到灯下,绵绵长长地写了一封致歉信,用朱漆封好,准备第二天托人送去。

做好这一切后,心情复杂地躺去睡觉。辗转反侧,左右思量,终还是抵不过深夜里爬起来,将信撕碎,放到炉子里烧掉。看着黑暗中明灭的火光,心底深处长长地发出一句喟叹:“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不如就这样吧。”

西王爷过世,世子便正式袭王爷之位。让那名抱养的“私生子”,认在了温娴膝下,并严禁任何人提及小世子的身世问题。

期间温娴带着小世子回过温家一趟。小世子看上去与小肥差不多大,模样却俊俏多了。虽心知绝非世子的亲生子,却总觉得眉眼之间瞧着有几分眼熟。温婉抱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世子是从哪抱来的这个小孩,自小便离了亲生的父母亲,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知道这一段身世,知道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希望寄入西王府,对于他来说,是件幸事,而不是祸事。

温娴没有再提温婉的亲事,等她热络一如往年。温婉也识趣地没有去追问这孩子的来历,只愿这件事便这样随风过

但是平静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整个温家便被突来的噩耗给击懵了。怀胎八月的温媛在御花园被冒失的宫女撞了一下,意外跌倒,经御医确诊无恙,却不想第二日便小产了。温娴失子,精神大受打击,几欲疯狂,终日以泪洗面,啼哭不止。王氏夫人当晚便进得宫去,陪在女儿身旁,加以抚慰。

大长公主对此事也极为震怒,不仅当廷杖毙了那个冒失的宫女和当日陪同温娴到御花园却失职离开的两名宫女,次日深夜还唤了温婉过去问话。

“婉儿,皇后说德妃曾经送她一只猫?”

温婉也是听说了那日是德妃邀请温娴去游的御花园,心中暗想莫非此事与德妃有关。便点点头,说道:“是的,那只猫现在还在婉儿那里。”

大长公主冷颜问道:“那只猫,是德妃送给皇后解闷用的,你为什么要将猫从皇后那里抱走?”

“这……”温婉不敢乱说,无凭无据地,她也不想随便制度德妃的用意。“那猫生得可爱,婉儿看着喜欢便向姐姐讨来带两天……”

大长公主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厉声说道:“说实话!”

温婉被逼无奈,只得实话实说道:“其实,是婉儿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说怀有宝宝的人,多接触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不太好,会影响腹中宝宝的成长。所以才向姐姐要了猫儿过来,想等她产下宝宝之后,再送还回去。”

大长公主冷着脸说道:“三日之内,你将那本有此记载书找出来给我。”

温婉不由吃了一惊。这个时代还相对保守,一般的医书上都没有关于孕期的一些东西的记载。关于接触动物这个,她也是在高中时的生理课上学的,如今让她去找,她又如何找得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讯】

为了完成大长公主交待下来的任务,接下来几日,温婉只能一头埋进书堆里,希望能找到可以用来佐证的略微记载。御书房是什么没指望了,只能寄望于大通书局的书堆里能有曾经来投稿,但是被弃若敝履的民间杂方。埋头翻了三天的书,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大长公主的话,便踌躇地不敢前去相府请安,暗自祈祷她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

第四日,忐忑地上了一天的课,大长公主果然没有来问她要所谓的证据。温婉着实松了口气。其实在她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深究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德妃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司马家,又跟他们温家是姻亲,直接撕破脸对温家也没有好处。这宫里头的日子,远没有表面上看着来得富丽堂皇、和谐平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防不胜防,只能平日里多留一百个心。如今只希望温媛能早日从痛失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养好身体。她怀胎八月小产,损伤极大,恢复元气就要很长一段时间,想要再怀,恐怕是要一两年后的事情了。

在寻医书之余,温婉也特地寻了许多小产后调养的药膳方子,一一抄写下来,交给皇帝,让他带回去给温媛。这个时候,皇帝的一句贴心安慰,比得过他人的千言万语。

虽然大长公主似曾忘却了那一日的嘱咐,温婉也存了些侥幸的心理,但还是一有空还是往书局里跑,去寻找资料。这一天,温婉正窝在书库里翻医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看了看,原来是两个杂役小厮搬了新制好的书进来。

两人一边将书整理排放在近门外的小库间,一边闲聊了起来。说的大抵是市井民情,东家长西家短,温婉在一旁听着也颇有滋味。直到忽有一人提起:“你听说了没有,明天晚上左相大人就要扶柩回京了!”

“扶柩?”另一人吃了一惊。“左相.大人的父母不是早年就亡故了吗?左相大人孤身一人,从小靠乡亲接济长大,寒窗苦读十年才考中状元。大长公主也是惜他人贫志坚,才委身下嫁,这扶的是谁的灵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