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索回头,诧异地看着从车里出来的人,王洲川还没走进主楼,说了句:“刚是梁桥送我来的,看他的样子,是有话跟你说。哼,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碍不着,走了。”
说完就走进了大楼。
“梁律师。”施索叫人。
梁桥打量她,含笑问:“最近很忙?”
“还好。”施索也在打量对方。
也就几天的功夫,梁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虽然仍是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他精神气不再像从前那样。
但说萎靡,又不像萎靡。
“有没有时间聊聊?”梁桥问。
施索想了下,回:“可以。”
两人也不找地方,往边上走了走,靠着一根石柱说话。
梁桥说:“我最近没怎么睡,之前一直休假,昨天才上班。”
“你们国庆不放假吗?”
“律师哪有假期。”
“哦。”
梁桥扯了下嘴角,看着施索道:“以前假期很多,我刚执业那阵,接不到什么案子,成天都在休息。”
施索看出他要往下说了,没打断他。
“我是半路出家,执业第一年,我每个月收入只有几千,钱是其次,那种工作的冲劲全消失了,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想人生不能这样。”
施索感同身受,她这两个月时常伴随着这种情绪。
“所以第二年的时候,我接到一起案子,我的当事人是一位私企老板,因为以不合理的理由开除了他的一名员工,这名员工将事情放上网,导致我的当事人被网络暴力。”
施索眼神微动,依旧没有打断他。
梁桥娓娓道来,从起因说到经过:“我需要名气,所以我用了一些……手段。”
事情本可以很利落的解决,但这场官司引起的关注度不够,不足以让他打响名声,他希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能集中过来。
他的当事人也想让对方遭受反噬,所以跟他一拍即合,买通水军,加大自己被网曝的力度,自导自演一场大戏,引起全网关注,整件官司沸沸扬扬数月,梁桥也由此开启了他真正的律政生涯。
梁桥说到结尾处:“我以为这件事会被埋在沙子里,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但其实风一吹,沙坑全都露出来了。我不知道舍严有没有告诉你——”
“没有。”施索道,“他没跟我说过。”
梁桥愣了下:“是么。”他又说,“但能亲口告诉你我的这段过去,我很高兴。”
“你认为倾诉是一种赎罪吗?”施索问。
梁桥又愣了下,接着一笑:“你总是让我……惊讶。”他摇摇头,“不是什么赎罪,我只是想说,我现在也正在遭受反噬。”
施索叹气,想了想说:“我没法安慰你什么,但公道地说,那位王小姐的自杀,不能把责任全归咎在你身上,你身在当中,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旁观者,这不能算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
“……谢谢。”梁桥道。
“你保重。”
梁桥点头,顿了下,又叫住她:“施索。”
施索刚转身,停下回头。
“你跟舍严……是不是有同事以外的关系?”
施索抿唇没答。
梁桥观察她的神情,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道:“我对他不怎么了解,但我觉得他的攻击性很重。”
施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舍严有攻击性,而且攻击性很重,她说:“他没攻击性。”
“我不是在说他坏话。”梁桥解释,“男人有一定的攻击性是好事,相对强势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有时候攻击性太重也会有反效果。”
施索重申:“他没攻击性。”
“……”梁桥没再说下去。
频道大楼的电梯轿厢前段时间被钉上了一层木板,楼顶两层重新装修,这里没货梯,就这么两部电梯,时不时要运送装修材料,工程部怕把电梯弄坏了,特意把轿厢用木板保护起来。
隔了一层木板,施索走进电梯里,总感觉有些陌生。
她最后打量了一圈电梯,走出去,回到办公室。
舍严一直等着她。
“这么久?”舍严把水杯给她。
“嗯,聊得有点久。”施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王洲川怎么说?”
“明天给回复。”
“我买了电影票。”
“……今天?”
“后天。”舍严说。
“哦。”
“去看吗?”
施索问:“什么电影?”
舍严报了片名,是新上映的爱情片。
“几点的?”
“晚上七点半。”
施索见舍严等着她的答案,她捧着杯子,低头看了眼。
星光和月亮依旧,她回答:“嗯。”
舍严一笑。
办公室人来人往,他不能亲近施索,把口袋里的两颗费列罗拿出来,说:“隔壁小李刚给的喜糖。”
施索问:“就两颗?”
“一盒里有其他的,费列罗就两颗。”舍严把他的费列罗放她桌上,边上是小李见施索不在,搁她桌上的一盒喜糖。
又不是吃不起……
舍严比她还有钱……
施索背靠着桌子,手伸后,捏着费列罗,看着舍严回到工位。
她想塞回一颗给他,但最后也没过去。
今晚下班早。
明天一早要去跟拍爱德华,人手紧张,这类拍摄不需要出动两个人,明天舍严跟其他记者外出,所以施索今晚得做准备工作。
跟爱德华聊了许久,施索才回房洗漱,洗完澡出来,发现挂在脖子上的秃鹰木牌扣松了,她索性把木牌摘下来,放进明天要穿的衣服口袋里,提醒自己明天记得把木牌物归原主。
躺上床,她迟迟没能睡着,她把小台灯打开,翻出那本A4拼装的书,从头开始看起。
看了几页,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复想着事。
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曹荣,一会儿舍严,一会儿梁桥。
实在没法集中精神,她刷起手机。
最近连轴忙,很久没刷微博,施索点进去看了会儿新闻,想起什么,她点进“账号管理”。
里面两个账号,一个是她,一个是舍严。
上回醉酒登录了舍严的微博账号,她一直没退出,几次想偷看,又因为道德问题按捺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账号后面多出了个红“1”,有新消息。
施索手指停在上面,挣扎数次,关掉微博,扑向枕头。
过了会儿,她眯起一只眼睛,又去划手机,不小心划到微博,打开了。
界面仍停留在“账号管理”,施索忍了又忍,最终窥伺欲击败道德,她点进了舍严的账户。
新消息是条私信,她在消息页面看到半句话:“忘了问,进展如何?赌鬼上钩了没?网……”
施索盯着看了会儿,半晌,点进这条私信,完整内容还有后半句话,她反复看了几遍,直到小台灯电量耗尽,室内除了手机屏的光,只剩下黑暗后,她才退出微博,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次日五点半,闹钟准时叫醒,施索如常起床洗漱,化上淡妆出门。
以为只有爱德华等在客厅,没想到舍严也在。
“起了?”舍严还穿着睡衣,把做好的三明治用保鲜膜包起来,装进袋子里说,“剧组远,路上空了吃。”
“……你这么早?”施索问。
“你走了我再上去睡。”
施索接过三明治,道:“你快上去吧。”
舍严点头,仍站原地。
施索说:“我走了。”
“嗯。”
她和爱德华走出门口,回头看,舍严跟到了玄关,施索挥了下手,舍严目送她上车。
剧组在郊区,地方偏,施索自己开车去,爱德华坐在副驾,频频打量她,施索问:“看什么?”
“你三明治吃不吃?”
施索腾出一只手,打开保鲜膜,咬了口三明治。
爱德华没好气道:“停车,我要买早饭!”
六点多出发,七点四十五分才到达剧组所在的度假酒店,爱德华进化妆组面试,施索立刻拎起摄像机跟拍。
一路跟到演员化妆间,她突然听见一道惊讶的叫声:“施开开?!”
施索视线离开摄像机,抬头找人,见到一个穿着花衬衫背带裤的高个子男人,她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施开开,我靠真的是你!”卢仁嘉,施索大学时的初恋,一脸兴奋地瞪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通宵码的,我的手啊,下一更周日~——
读者你猜我是谁,早上7点13分最早评论,“曹荣想着用众筹款买房,然后等着拆迁收钱!这样一来他女儿的治疗费用也有了,自己更是有钱去赌了,而梅秀菊绝对清楚这件事。 ”,简单吧,实体书《秋焰》送你啦,你截下图,等上市后围脖私信我~
☆、只是忘了告诉你(7)
施索有时候很羡慕闺蜜佳宝, 她必须很努力才能保住自己漂亮的成绩单, 佳宝一直懈怠却能轻松赶超她;她铆足了劲至今都进不了新闻演播室,佳宝却毕业不久就成为了新闻主播。
以及初恋,佳宝跟初恋修成正果, 还有一周她就要步入婚姻殿堂。
而她的初恋,前脚说爱她爱到死, 后脚就衣衫不整地被她在小树林里揪住了头发。
不过往事如烟, 前几年她看言情剧的时候偶尔想起这位她拒不承认的初恋,也会设想万一偶遇,她一定会心平气和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如今设想成真, 她强忍着, 憋出台词:“好久不见……”
“你可一点儿没变!”卢仁嘉自来熟地打量着她,“跟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这么漂亮,我看这些女演员一个都比不过你!”
化妆间里的女演员目光箭射,施索心底感谢卢仁嘉帮她拉仇恨, 也打量对方的打扮,说:“你变化倒挺大, 返老还童了。”
“哈!”卢仁嘉扯了下背带,“我在这剧里演男四,服装要求。”
“你当演员了?”施索惊讶。
“我都演了好几部戏了, 只不过之前一直是小配角。”卢仁嘉报了几个片名,问施索,“这些剧没看过?”
施索不太爱看国产剧, 但也瞄过其中几部,只是真没注意到当中的小配角。
卢仁嘉和她不是同一所大学的,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他们在一场活动中相识,卢仁嘉在另一所院校学音乐,过了一个暑假,两人正式交往,施索捉|奸前卢仁嘉正准备参加选秀,捉|奸后两人撕破脸,之后卢仁嘉杳无音讯,她因为奶奶意外过世,生活和学业统统被打乱,所以连选秀节目都没关注。
她只知道卢仁嘉当年肯定没成功,否则多少能在娱乐新闻里看到他的名字。转眼五年,没想到对方竟然涉足演艺圈了。
两人没聊几句,卢仁嘉赶着拍戏,施索也拎着摄像机东拍拍西拍拍,上午一晃而过,她收工准备回去。
车停在酒店外的停车场,施索把摄像机搁后座,边系安全带边发动车子。
没发起来,施索又试了试,依旧不行,车窗外有人探头:“怎么了?”
施索看了眼戴着口罩的男人,确定是换了身正常衣服的卢仁嘉,她才回答:“车抛锚了。”
“我看看。”卢仁嘉让施索下车。
结果摆弄半天,卢仁嘉也束手无策。施索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八月的时候车子也坏过一回,当时车行的人已经跟她扯了一堆毛病,她当时还说她的车子才四岁,怎么也不像病入膏肓,结果撑了一个多月,看样子是时候到了。
施索打电话叫拖车,卢仁嘉问:“你怎么回去?”
施索说:“跟拖车回吧。”
卢仁嘉看她大包小包也不方便,道:“不如我跟剧组借个车?”
“别,那我还不如打车。”
正说话,施索微信响了下,是舍严发来的,问她中午能不能赶得及回电视台,他等她一起吃饭。
施索告诉他车子坏了,她正等拖车,手机随即来电。
施索接起:“喂?”
“你还在酒店?”舍严问。
“对。”
“我现在过来接你。”
施索立刻说:“不用了,我到时候跟拖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