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施索强自镇定地小声说。

“嗯,”舍严下地,一只手仍牵着她,“走吧。”

店门自动打开,又自动阖上。

演唱会之前,这一片车子扎堆,现在这里只剩零星几部车。

走到停车的地方,舍严才松手走到驾驶座门边,他没马上拉开车门进去。

施索这六天习惯了坐后面,下意识地又走到了后排,伸手拉了下车门,没拉开,她望向对面,顿了两秒,折返副驾,车子这才嘀嗒一声解锁了。

施索坐进车里,打开了一点车窗,然后拆开吸入剂。车子开得慢,夜风轻柔,吹了一会,鼻子也舒服多了。

回到公寓,底楼漆黑一片。玄关顶上本来有个自动感应的小筒灯,人站在玄关处,灯就会亮起来,这会儿灯却没有反应。

舍严按了按客厅灯开关,说:“停电了。”

“会不会是跳闸?”施索问。

舍严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公寓里有些还没工作的人作息颠倒,这时间不会睡,跳闸的话他们会有反应。

但他还是去厨房检查了一下,施索举着手机帮他照明,舍严看完后说:“没跳闸。”

公寓里没其他人声,两人上楼的时候脚步放轻,舍严在四人微信群里问了一声,大华回复很快,说他今天通宵值班,不知道什么情况。于娜和康友宝都没回复。

舍严送施索进房间,施索道:“幸亏我之前买了个充电台灯。我记得你有手电筒吧?”

“有。”

施索摸到床头柜,把充电台灯打开。

“你怎么洗漱?”舍严问。

黎州比他们老家冷,白天还好,现在昼夜温差特别大,刷牙洗脸能用冷水,洗澡不可能。

厨房不用明火,只有嵌入式电磁炉,停电就没法用。施索不想三更半夜为了洗澡出门找酒店,再说白天没出汗,少洗一次澡也行。但一点都不洗一下,直接上床睡觉,她也不太能接受。

厨房里倒还有两个热水瓶,是她从之前的出租屋里带来的,住这里后喝水有康友宝特意买的饮水机,她也没必要再烧水,热水瓶一直闲置着。

“我擦一擦吧。”这会儿也只能用冷水简单擦拭了。

舍严道:“你等等。”

“干嘛?”

“我有微型气炉,看看能不能用。”

舍严走出房间,过了会儿,带来一只橘色的微型气炉和一只不锈钢大杯子。

施索没在生活中见过这种东西,她把台灯挪到床尾,蹲地上问:“你旅行一直带着这种东西?”

“嗯。”

“你玩野外生存?”

“一开始为了省钱。”

“就自己煮?”

舍严点头。

“这种炉子很便宜吗?”

“总体算下来,自己煮划算。”

“你旅行,舍寒不给你钱?你之前怎么不说。”

“给了,我没要。”

施索也不难理解他没要钱的行为。

“那住呢?青旅?”

“有时候青旅,有时候搭帐篷露营。”

“你那个旅行包里还有帐篷?”

“有。”

“一路都这么过来的?”

“不是,看情况,大部分时候都住酒店旅馆。”

舍严一直没提过他旅行的事,最初是他不配合,后来施索也就忘了再问,他回国一个半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回答她关于旅行的事。

舍严接了一杯水回来,见施索好奇地掰着气炉看,他弯起嘴角,蹲下说:“炉头可以拆下来,这么用……”

他给她演示了一下。

施索第一次见,试着自己打火,火势完全不弱,杯子放上去没一会就开始冒热气了。

几分钟后水开,她把水倒进洗脸盆,再出来煮第二杯,然后回去洗了把脸,擦了擦脖子和手臂。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新奇战胜了困意。

施索问:“这个能烧多少水?”

“量满,能烧两个小时。”

施索一算,简单冲澡都行了,但她得给舍严留点。

不过她能泡个脚。

施索下楼把热水壶拿了上来,让舍严煮满一壶留给她,另一壶带上去,方便他用。

舍严没说自己可以冲冷水澡,他点了下头,道:“你先洗,我这边帮你烧。”

施索本来想先洗洗,但舍严在这不方便,她决定先泡脚。

把泡脚盆放到床前,施索嫌自己裤子脏,没坐床,她把角落的凳子搬了过来,卷起裤腿到膝盖,将双脚放进热水。

加了点冷水,水量才粗粗没过脚背,但暖意从脚底升到脊椎,还是让她舒服地呼了口气。

舍严又烧开一杯,怕烫到她,“小心。”他提醒。

施索缩了下脚趾,舍严沿着盆边,缓缓将水注入。倒完,舍严又接了一杯冷水继续烧。

热乎乎的,水里的脚变得粉嫩,脚腕也渐渐有了红晕,施索弯下背,趴在自己大腿上闭目养神。

夜深人静,房里只剩极轻微的火燃烧的声音,后来又响起细小的注水声,一道一道,缓慢又仔细。

过了会,杯底轻轻磕到地板上,接着,声音都消失了。

施索唇角一软。

做完选择题,就要面对结果。

小腿肚被人握着,肩侧也扣着一只手,让她起不了身,她微微打颤,尤其是小腿肚。

这回没了口罩,她真得疯了。

然后她发现,舍严不太会……

“怎么回事,停电了?!”

楼下客厅里的声音穿过房间门传了进来,康友宝回来了。

施索瞬间头发竖起,把头一偏,躲开舍严,低声说:“康友宝!”

“人呐,有没有人?是不是停电了?老三!大华!一个都不在?于娜!施索!”康友宝喊着上楼,几个房门跟着打开,一道道声音指责康友宝,康友宝喊着“抱歉抱歉”,听动静,他上三楼去了。

施索推舍严。

舍严脸色不太好,但光线弱,施索没发现。顿了顿,舍严把人放开,起身说:“我先上去。”

“……哦。”

“水没烧完,待会再帮你烧。”

“不用,我会烧了,”施索完全不记得打算给舍严留一壶水的事,她道,“气炉放我这儿,你上去吧。”

舍严又看了她一眼,才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寂静无声,一动不动地坐了十几秒,施索双脚拎出洗脚盆,再没管身上衣服裤子脏不脏,她一头扑上床,扎进被子里,没头苍蝇似的翻滚蹬腿。

太快了,真要命了,思考空间被挤压为零,这就是她的自控能力!!!

她会被舍严叔叔打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演唱会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只是落叶常飞(2)

第二天清晨,施索洗完澡, 湿着头发, 双眼无神地顶着黑眼圈下楼。舍严正好拿着根拖把走到楼梯口, 在施索的脚即将落到客厅地板的一刻,他松开拖把快步上前,单手揽过施索的腰, 用力一提, 转了半圈后将她放到地上。

脚落地,施索震惊:“你干什么!?”太夸张了!

舍严瞥了下边上,示意:“豆腐脑。”

施索往地上一看, 楼梯口的地板上有一大滩咸豆腐脑,油条花生碎混在当中,一脚下去, 她的棉拖鞋得遭殃。

幸好了,施索看回舍严,正要说什么, 楼上有人说着话过来:“舍严, 拖把找着了没?”

越来越近, 舍严还搂着她,施索推了舍严一下,舍严松开的有些慢, 她干脆把他的手掰了下来。

“诶,你也起床了?”康友宝出现在二楼楼梯口,手上还拿着一盒拆封的抽纸巾。

“嗯, ”施索拉了拉有些乱的衣服,又胡乱扯了一句,“你们谁打翻的这个?”

“我,我那不是酒还没醒,脚有点晃嘛。”康友宝找理由,“我昨天去了酒吧,晚上回来的时候有点闹腾,没吵醒你吧?”

“啊,没有。”施索看了眼舍严,舍严没看他。

客厅和厨房都没纸巾了,康友宝特意回房间拿来一盒,他蹲地上把固状物拢进塑料餐盒里,抱怨说:“我刚本来想回房间吃,够倒霉的。”

汤汁也用纸巾吸干净了,舍严才把这块地拖了拖。

早餐只有他们三人吃,大华值班回来在补觉,于娜不见人影,康友宝随口问了一句:“于娜最近在干嘛?好几天没见着她了。”

舍严摇头,施索也不清楚。

早餐有老汤三鲜面,清爽鲜美,施索头发半干,能扎起来了,但她没拿发圈,吃的时候头发一直往下掉,耳朵上挂不稳,她动不动就要挽一下。

又掉了下来,她咬着一口面没顾得上,边上的人伸手,轻轻帮她把头发挽到耳朵后,施索耳朵酥麻,在桌底下踹他一脚,见对面康友宝正刷手机没注意,她侧过头,皱着鼻子给了舍严一眼警告,然后将长发全捋到一侧肩膀,省得再掉。

舍严目光在她侧脸停留几秒,慢慢移开视线。

吃完早饭,施索回房化妆,粉底、遮瑕、眼影全上,又不能来个大浓妆,黑眼圈仍能看出来。她叹口气,收拾了一下包包,然后把小橘猫放进猫笼,拎着笼子下楼。

舍严等在客厅,见她带猫下来,问:“要带猫?”

“嗯,”施索说,“我约了领养人,正好顺路,待会你到华乐小区门口停一下。”

舍严看了眼小橘猫:“你要送人?”

施索点头。

两人说着话走出公寓,施索带着小橘猫坐到后座,舍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怎么突然想送人?”

“也不是突然,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它送人,工作这么忙,我根本没法照顾它。”施索说。

舍严开了一会儿,问:“养了这么久,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施索已经把小橘猫挖出笼子,捧在掌心,脸颊蹭蹭它的毛,又亲亲它的小鼻子,“但为了我好它也好,只能忍痛了。”

舍严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沉默片刻,说:“你一直养得很好。”

“不好,”施索揉着猫猫脑袋,道,“不是给点吃的喝的就叫养得好,还得给它陪伴。”

“别人不一定就能陪它。”

“所以我选了很久。”施索说,“之前我还问过于娜想不想领养,她不是很喜欢小动物么,如果她肯领养就再好不过了,我还能每天看见猫猫。但于娜不行,她也觉得养猫一定要负责,她现阶段做不到。”

所以她在同城宠物群里考察了很久,有三个人想领养,其中两位是情侣同居,她一听情况,直接拒绝了,最后挑选了第三位单身女士。

舍严问:“为什么因为情侣同居拒绝?”

施索解释:“他们万一哪天闹分手,共同收养的猫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就有可能被遗弃。”

“……怎么这么想?”

“感情的事最说不准,今天爱你明天爱他,什么可能都有,离婚都只要签个字,更别说谈恋爱分手直接拎包走人就行了。”像她亲爸亲妈,想离婚直接就离了,还有她大学时候的那位初恋,前一天还说爱她,后一天她和对方就来了个惊天动地。

爱情这种东西太不稳定,她不想把小猫放进这种有不稳定因素存在的环境中。

“和平结束还好,万一不和平,可怜的不就是猫猫了,所以还是求稳吧。”施索道。

舍严没再说什么。

恰好施索手机来了微信,是吴芳,她发来一条视频,施索皱了下眉,把视频点开。

开头画面乱七八糟,吴芳外话音,大声嚷嚷:“看到没有,大家都对这个拆迁补偿不满意,这不是打起来了!”

没看完,吴芳又发来一段语音,施索退出视频,她一手撸着小橘猫,一手点播放,语音直接外放。

“施记者,那个拆迁可不是我一个人不满意,你看看我发给你的视频,昨天有好几个人跟他们吵起来了!当初我还让你做了独家采访,你不能利用完我就撂手不管了,你一定要负责到底的呀,我的老阿姨死的多冤呐,活活被她住了半辈子的楼房压死……”

施索忍着没把对方拉黑,正好车子已经到达华乐小区,她索性撂开,当没收到,让舍严靠边停车。

舍严没跟着下,他坐车里,看着施索拎着猫笼走向领养人,肩上还背了个包,里面装着小橘猫的用品。

她一边跟领养人说话,一边把猫抱怀里,似乎叮嘱了许多,到最后都说完了,她仍依依不舍,脸贴着小猫,没马上放手。

到底还是狠下心,又过了三分钟,她终于将小橘猫交到了领养人手里。

舍严收回视线。

施索坐回副驾,目光还追随着已经走进小区内的领养人,舍严等了一会,才道:“还可以要回来。”

“好马不吃回头草。”施索故意开个玩笑,抚平心中的不舍。

路上她在想另一件事,余光几次偷瞄舍严,舍严本来就不爱说话,专心开车的时候更是旁若无人,施索纠结来去,欲言又止,倒是腮帮子越来越热,渐渐热到脖子。

舍严忽然开窗,让风透进来,问:“怎么了?”

“……嗯?”

“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