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急切地往下移,李淳一骤吸一口气:“你不该在这里,太危险了。”尽管发觉他的异常,她却仍存了理智,试图将他拉回来,但力量实在单薄。还未待反应,她双脚已然离地、转瞬被抱离了净房。

后背陷入柔软厚褥,颀长身体却压下来,继续方才未完的亲吻。手指探进长发里纠缠,唇齿却不放过血肉,甚至压抑着几分绝望的暴虐,像要攫取生机,迫切证明自己还活着。李淳一几乎喘不过气,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袍子,身体应激般地弓起:“怎么了?”她心中腾起莫名惧意,喉间骤然收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多年前也是这样,看他如此悲痛绝望、甚至连最后一丝生机也将被抽离,而她万分慌张,想要将他拖拽回来。

纱帐摇曳,烛火急不可耐地要燃尽。

单袍散开,皮肤暴露在寒凉空气中,让人忍不住颤栗。李淳一费力捕捉一缕头绪,想弄明白他到底为何突然又变成这样,然意识却愈发迷乱,就在意志快要坍塌之际,她骤想起之前在阅卷公房内前来为她诊病的纪御医。

她手心骤凉,声音也变得冷静起来:“你去翻了以前的药案吗?”

然对方却恍若未闻,手往下移,探进了她潮湿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宗桑V:就知道让窝卖肉换钱!尼还有没有道德!没有道德的公公!

?

【二四】忆旧情

?李淳一弓腰抓紧了他的衣袍,紧闭的眼却倏忽睁开。帐顶绣纹盘踞不动,意识也是一滞,霎时连外面风声也听不见,只闻得喘息声。

那喘息声似乎十分久远,淅淅沥沥的雨声铺天盖地落下来,像是要覆盖掉那渺小的、焦渴又生涩的亲匿交流。七年前那个夜晚,他深陷人生困境,她不知道要怎样将他从深渊里拽回来,只是不想他就此死了,想要借他温度与活气,让他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纷乱毫无章法的亲抚,伴着屋外雨声汹涌地烧起来,炽烈真挚的心全部剖开来温暖对方。没有铠甲的躯体遍体鳞伤,少女的初次接纳生涩又孤注一掷,几无快意,只有疼痛。她等他平静,等他入睡,凌晨时悄悄出门打算回府,却被金吾卫挡住了去路。

那几个高大的红衣金吾卫仿佛是从天而降,凶神恶煞地站在她面前:“末将奉陛下之命,请您回宫。”

她那时在国子监读书,常年居于宫外。在宫外待久了,几乎忘了自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女皇很久未见她,放任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却在这个夜晚猝不及防地命人将她带回了宫。

雨越发大,风也是冷的。铁蹄踏得积水飞溅,巍峨宫殿愈发迫近,秋雷响,宫灯颤,闪电将路照亮,却又转瞬灭。

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硬抓回来。几个力气蛮横的家伙将她带到阴阳怪气的内侍跟前,她站在风雨飘摇的庑廊下愣着不动,两个内侍一把抓过她的双肩,又将她带到了御案前。

人影憧憧,内侍悉数散去,如梦似幻。

银炭悄悄燃,一丝烟气也没有。殿内温暖如春,案后是她久违的母亲。她从没能像寻常人家的小儿女一样喊案后这个人一声“阿娘”或是“家家”,连称呼都不给亲近的机会,更不必说其他。

女皇倚案闭目假寐,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但空气中却似乎蕴着一触即发的怒气。她向来怕她,因宫人们都悄悄说她心深似海息怒莫测,她未与她亲近过,这般恐惧便愈发深。过了许久,她双膝都已经麻了,殿外忽有人踏着雨声匆匆赶来。

那人端着漆盘进殿,女皇也终于如蛰伏猛兽一样睁开眼,看向她凉凉道:“京中不要待了,去江左吧。”一国帝王随口宣告她的命运:“今晚就走。”女皇话音落下,满满一碗药就摆到了她的面前。

内侍弯腰放下药,甚至替她打开了碗盖,热气袅袅,苦涩满溢。

她惊愕抬眸看向女皇,女皇眸光却冷如秋霜:“你不可以有孕,更不能生下宗本家的孩子,将它喝了上路。”她愣在当场,女皇随即瞥了一眼内侍,内侍便上前捧起药碗给她灌下。他们灌药的手段炉火纯青,她避无可避,酽酽药汁便悉数灌进胃腹,那温度烫得脏腑都疼,然她手脚却如寒冰。

寒意从四肢百骸窜上来,她全身几乎都发颤,内侍上前将她带出门,只给她裹上袍子,便将她塞进了车驾内,什么话也不与她说,更不会容她收拾行装与谁告别,只转眼间,那车驾便转头驶离了长安城。

城门、坊门一路大开。

她从不知夜晚的长安城可以那样通达,西出长安经潼关,再转头就全成了过往。被雨打萎的蓬茸丛一片湿嗒嗒,秋雁潮了羽翼,却仍一路南行。

在掖庭受尽冷落与长姊的控制,熬到十来岁离宫入国子监,以为终于如雀般逃离牢笼可以自由自在地纵情活。然而女皇却仍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何时进过桃花林,何时登过废楼阁,与何人交谈过,又与谁人出游过女皇了如指掌。

甚至她前脚经历了青涩情.事,紧跟着一碗避子汤就灌进了她冰冷胃腹。

所谓自在不过是隐秘监控下的假象,一夜之间,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她仍然困在笼子里,去江左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她无法对抗被控制的恐惧,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将害怕都压在心底,切断了一切联系。

她亲手种下的金钱蒲仍待在国子监里,雨水将它淋了个透;幻方盒子里木方块凌乱一片,还没有排演完成。她走得猝不及防,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像桓绣绣,就像宗如舟,都没有留下任何要离开的讯号,就瞬间失去了踪迹。

这对于宗亭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大病未愈,依稀只记得最后一个混乱的夜晚,别的似乎全忘了。他只知道无论是他母亲、父亲,还是李淳一,都走了,走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他。

关陇来人要接他走的那个夜晚,他浑浑噩噩逃离大宅,去了国子监。那被遗忘的金钱蒲被雨淋了那么些天,却仍顽强撑着一丝生机,好像在等他来。

带上幻方盒,捧着那奄奄一息的小菖蒲,他也离开了长安,去往遥远的西疆。这其中有委屈,有怨恨,又有无能为力的愤怒与懊恼,遭遇她原封不动退回来的信时,他屡次都只差一点就心灰意冷,然到底无法真正断了思念。

“无情无义”的李淳一在江南安安静静过了七年,她再回来时,他看到她,努力压制住心底的诸多愤懑与想念,想揣摩她的心,揣摩透许多虚虚实实辨不清真假的事,然他什么都抓不到,直到纪御医将尚药局多年前的医案翻给他看完,他才看到她的恐惧。

“为杜绝妊娠的可能,这副方子用药极重。那时吴王尚年少,恐怕吃不消这般药量,应是吃了大苦头。”纪御医轻描淡写地与他叙述,面上是身为医者的平静与淡漠。

而他又如何能平静?他愤怒乃至害怕,之后见到她甚至想要逃避,因此用冷淡来掩饰接近时的痛苦。

但他最终还是不顾一切地又追了过来,想要捕捉一丝活气,求证自己还活着,求证她还在。年轻的身体散发着温度与力量,是熟悉的触感,潮湿又引人沉溺,他衣服一缕未褪,然手指却触发混乱回忆,李淳一仰头咬唇,没有一点声响。

压抑似乎成了她的本性,不论愉悦还是痛苦,都需要压抑着不断堆积才能获得更强烈的回馈,她拥紧了他,指尖紧抓他袖下皮肉,喉间却锁死,躯体微微颤栗,弓着的腰忽然松弛下来,她阖上眼,像即将窒息的溺水者一样浮上水面,终于沉重地喘了一口气,眼泪随之滚落下来。

快慰和痛苦几乎是同时到来,但那之后却是精神的莫名松弛,什么都不愿去想,也不打算推开他。他沉甸甸地覆在上方,头埋进她的肩窝,手则移上来拥着她,喘息声渐止。

屋外风平浪静,没有雨声,也没有风声。只偶尔有巡夜的内侍走过,步子都极小心谨慎。过了半晌,李淳一抬起手去触摸他额头,指腹甫一触上,便又缩回去,滚烫,烫得让她害怕。他发高烧到这等地步,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从长安赶到这里,又如何避开守卫、准确地寻到她的下榻之所。那滚烫之余还有潮意,是眼角的泪。

他分明是哭了的。

这眼泪让她觉得心头酸楚满溢,甚至忍不住伸臂回抱他。

沉重却低缓的呼吸声清晰响在耳畔,她确定他睡着了,这才松开手,吃力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翻进榻里侧,随后裹好了身上的袍子。再回头看一眼,他身上的衣裳仍是完好,只是那风尘仆仆的寒气已是不再。

她扯过被子躺下来,亦将他也圈进这被窝里,榻上一方天地,此刻终得几分安稳。

都是困顿了多日,终于松弛下来的身体,临港可安眠。

夜一点点深,最后走入尽头,便与白日交接。将明未明时候,夜倦乏朝日也懒,鸟却勤奋啼叫唤人醒。李淳一惺忪睁眼,下意识去探他额头温度,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她醒了醒神,才发觉他也睁开了眼。挨得太近,以至于呼吸可闻,体温互知,是被迫诚实的姿态。昨晚两人几乎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心却格外贴近,哪怕无言,心中的感受也得以传递。

宗亭眼底藏着疲意,烧已退了不少。他的身体有些凉,声音难得带了些鼻音:“我看了药案。”手指穿过她指间,用力交握:“我错得有些离谱,我以为那时你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走,所以那晚才来。”

“不告而别不是我的行事风格,你怎么会那样想?”她停顿了一下,头发无意蹭擦着他的脸:“那晚我想的是,倘若你能振作起来,就与你一起远走高飞离开长安。”她轻嘲般笑了一下:“想想是有些天真。”

少年时候不切实际的想法果然都被现实砸了粉碎,但没关系,低下头,将碎屑粉尘扫一扫,收进匣子里,直起身就可以继续前行。

能放下时,就该放下了。

李淳一出乎意料的平静,心底藏着的一些惧意似乎也随那个夜晚过去了。她手心下他的体温在缓慢升高,连呼吸也变得灼热,于是她话锋突转:“我知纪御医很厉害,那日他来尚书省,自然不是因为我得了风寒,而是来查探其他。”

她顿了顿,迎向他的眸光:“告诉我结果。”

宗亭喉结轻滚,眸光倏黯一瞬,还未及讲,她便又追问:“是不是难孕?”这追问甚至藏了几分自信揣测,尤其在她看向他目光时,变得更笃定。

“既然这样,那许多事倒省心了。”她握住他下颚,抬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中书侍郎V:窝又不是男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贺兰钦V:楼上第二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是要自荐枕席当男宠吗?现在陛下已经move on了你还像个怨妇一样,真是弱爆了。赶紧回去敷药,脖子上有伤还跑到温泉池胡闹,要发炎会留疤,留了疤殿下估计就不要你了。

?

【二五】飞醋生

?早晨刚刚苏醒的身体略有些迟钝,但体温与放松姿态却是说不出的舒适。深秋晨冷,被子里的温暖令人眷恋,也使人感觉安全。李淳一的手在柔软锦被下游走,指头探进对方的袍袖里,贪恋地摩挲。

除去他的外袍,隔着单衣,温度愈显得真实。无比熟稔的亲吻,彼此知道如何取悦,又如何交融,时隔多年的接纳尽管仍有痛苦,然那贴合却令人为之颤抖,连喘息与心跳的节奏都互相配合,似乎这些年的空白轻而易举就能被填满,好像再无沟壑横亘在他二人之间。

[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清早懒散的身体逐渐复苏,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李淳一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甚至坐了起来,因燥热而褪到腰间的锦被已经皱巴巴,俯下.身,长发便垂落到他胸膛。单袍敞开,更能感知他心跳与起伏,指腹触及之处是一片火热。

这渴望压制了多年,藏着独一无二的思念,也收留着经年酸楚,似乎彼此交付清楚了,才能坦然面对将来的路。

屋外渐渐亮起来,有内侍来来往往,室内却愈发热切而急促。堆积起来的快意即将要冲破理智樊笼,然李淳一却仍锁死了喉咙,宁愿享受窒息的压抑也不愿出一丁点声。她即将失控之际偏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窗户,有人影从白茫茫的窗口走过,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臂膀,头低了下去。

她咬了他,这一口比当年在国子监废楼阁上那一口还要狠戾,同时她松开牙关,局促又失控地喘了一口气,终于出声:“相公好好养病,伤也要好好养,不然会留疤。”喘息难平,结束那压抑自控的她才稍微显出一些人情味,宗亭如获至宝,尽管代价是被狠狠咬破的皮肉。

宗亭抬手擦了一下脖颈间的血迹,递到唇边轻舔了一口,黑眸深不见底,喘息声倒是平息了下来:“殿下将臣的脖子咬成这样,是不愿让臣见人吗?”

“是,你亟需休息,我正好送你个理由。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待着。”李淳一欲起身离开他,却被他倏地拽了回去。

她周身疲惫,被他圈进怀,悄无声息的肌肤温存似比热切的需索更令人身心温暖。两人额头相抵,各自都平定了一会儿,李淳一低哑开口:“相公昨晚哭了,我大约清楚你害怕什么。”她将手掌贴上他心脏的位置,声音低得如叹息:“你还是放不下。”

他在阴云下,而她却似乎已完全走出了雨雾阴霾,即将去迎接崭新的阳光。

宗亭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哑声开口:“臣担心殿下还会如臣的阿爷阿娘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臣要看殿下君临”

她的手瞬往上移,按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往下说僭越的话。

她冷静,像个寡情帝王。

“你不快乐。”他忽然开口,这言语几乎是将手伸进她的胸膛攥起她的心瓣,戳破了她的伪装:“因为不快乐,甚至没有倾注一丝一毫的感情。”这场情.事看起来似乎全力以赴,但实际上,甚至连昨晚未尽的那一场都不如。

倘若说昨晚还可怜巴巴地触到了她一丝心弦,方才他什么都没有抓到。她的心同屋外白茫茫的晨雾一样,探不明朗。

她已不太会动容,常年被监控的生活让她丧失了展露真实情绪的能力,心是冰封的,他伸手去攥,甚至听到碎裂声,这让他飞快地缩回了手。而问题是他也一直在监控她,哪怕出发点不同,本质与女皇的监控也没有什么区别。

宗亭念至此竟有几分心虚,贴着她皮肤的掌心也酝起凉意。

“没有感情我让相公有这样的错觉吗?”她的手沿着他的脊柱往上,指腹下的皮肤依然火热,随时会再烧着。那指头探进他发间,[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肌肤相亲时表达的是最无防备和保留的诚意,她也很渴望这样的诚意持久,但这并不可能。

这适宜的、全天下唯一真切又用力感知过的体温,稍有不慎就会沉溺其中,她必须有所节制。

“至于你说的不快乐,我察觉不到。这些年习惯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她贴着他起伏的胸膛道:“相公想查什么都可以查到,譬如多年前的药案,譬如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我在相公眼里,难道有秘密可言吗?我宅内外都有你的人,尚书省也有,南衙更是,甚至在宫里,连纪御医都是你的人。”

“纪御医不是臣的人。”他忽然这样反驳她单独拎出来的这个点,“臣从会不让他做事,给他命令的一直都是陛下本人。另外一些人与事,同理。”

李淳一顿时恍然,他却在这当口忽然抱着她坐起来,下了榻径直往内室的汤泉池走去。汤泉池中水雾袅袅,与今晨这大雾天气十分契合,但因为温暖,却要比大雾讨喜得多。

他将李淳一抱下水,[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

他喉结滚动,汗从鬓角滴落下来,却分神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说殿下不满臣的监视也没有办法,那些并不是臣安排的人,臣也无法将他们挪走。臣只不过利用他们所在的位置,获取一些需要的信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淳一已经懂了。他故意安插的那几个明显的眼线不过是障眼法,实际上他蚕食的却是女皇多年建立起来的监控系统,难怪女皇所知的,他只要想知道也能知道;有些事他不想让女皇知道,甚至能让人误报给女皇,譬如纪御医禀报给女皇的关于李淳一的身体状况。

他胆子怎可以这样大?她不信女皇对此毫无察觉,何况这样的做法极容易被背叛,他一点担心也没有吗?

宗亭[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低哑说道:“殿下要明白,谁都可能背叛,不能因为担心对方会变节而拒之不用,那样会毫无力量,只能任人宰割。”唇瓣挨着她柔软耳垂,气息窜进她耳窝:“况且这些事都是赌局,胆量也是筹码之一。”

他言罢扳过她的脸,[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望向她的眼:“这些事,殿下以前没有做过不要紧,臣会替你做,也会教你如何做。”

他盯住她的眼,交付忠诚又捕捉她的欲望:“殿下分明很渴望臣。”[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臣可是压制了很多年,恨不得将殿下撕碎掉。”与之前的取悦不同,泉池里的失控感让李淳一只能攀附他的力量,承受氤氲水汽中他近乎报复般的回馈。

只差一点,她便要惊叫出声,但她仍是伸手挡了一挡,让他不要亲吻她的脖颈,喘息着说:“我今日还要出门见人。”

这理智拒绝却让他眸底情.欲更深,他紧紧环住她的肩膀,[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压着声道:“对不起……臣让殿下独自承担了那么多。臣、臣想一直这样留住殿下”他气息愈发急促,“到死也不想放开。”

[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不可描述部分已屏蔽]

汤泉池里情.欲也如迷雾,压抑带来的快意最终爆发,李淳一失力地攀附在泉池边缘,背后是坚实的怀抱。愈发强壮的躯体也昭示着力量,充满希冀却又暗藏一丝玉碎的绝望。

他跟他阿爷宗如舟并没有什么不同,死心眼,孤注一掷。这份心,太沉了,也太抓人,会让她失去自我控制。

耳鬓厮磨的温存持续了一会儿,外面太阳也露了脸,骊山行宫从迷雾中走出来,已是彻底醒了,有内侍在外敲门道:“殿下,贺兰先生应陛下之召,此时已经到了。陛下命殿下尽快过去。”

李淳一闻声打算上去,宗亭却又一把拽住她,冷静问道:“尚书省还未放榜,贺兰钦来做什么?”

“相公不知道吗?”她转过身面对他,面上情潮已平,只有冒着热气的皮肤还存留一些情.事之后的气味:“陛下的想法、宫里的消息,我以为相公都会是最早知道的,看来相公当真是病了,连控制力也下降”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复盯住他的眼:“陛下钦点了贺兰先生为制科敕头,且判了从不授人的第一等,今日提前喊他来,自然是给他尊荣,刻意要抬高他的声望。”

她说完了趁其不备爬上岸,迅速扯过袍子套上。

“只是这样吗?”

她都快要走到门口,步子却倏地一顿,转过身轻轻将袍子一整,负手对池子里的某人道:“当然不是。”她顿了顿:“如果不出所料,陛下会想促成我与老师的婚事,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抛开关陇与山东最省事的办法。”

宗亭敛眸看向她。

她眸光也是一敛:“相公不要那样看我,从局势上看,倘若不得不成婚,老师的确是比相公更好的选择。”

?

【二六】烫手炭

?有些言行可以彻底抛开感情,因此显出冷漠。李淳一披上外袍,束好头发及玉带,套上乌皮靴,回头看一眼仅套了单袍就从内室出来的宗亭,道:“相公留步,行宫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些好。倘要休息,就在此歇下,倘要回去,请等到晚上。”

言罢她衣冠齐整地出了门,连头也没有回。那脚步声远去,宗亭瞥见了特意留在案几上的伤药盒,这才隐隐察觉到脖间刺痛。他顺手从妆奁中拿起镜子一瞥,细薄的皮肤上是明显的牙印伤口。因泡在泉池水里,血未止住,到现在还往外渗,衣袍领口血迹斑驳。

伤药盒底下放着干净手巾与纱布,“贴心至极”,却也令他胸闷气短,以至于满腔恼火不知要往哪里宣泄,最后连伤药也懒得抹,拿过手巾压住伤口便又躺回了榻上。

人生许多问题都难解,情爱更不是万能药。他眷恋彼此亲近,渴望一直占拥,然而对方却飞出纱帐樊笼,去寻她自己的天地。“从局势上看”仅这几个字,便足证她已经跳出男女情爱去面对自己的路了。

这是好事,但也是矛盾所在。他乐得见她强大,却又担心她因此振翅高飞、将过去悉数抛个干净。在他能很好地处理这些矛盾之前,只能揣着得失心忐忑焦虑。

铺天盖地的困意沉沉覆下来,他仍在发热,后背甚至窜起寒意,纵情过后的身体十分疲惫,只能枕着锦被中她的气味,沉沉睡去。

行宫清早寒意料峭,秋意很浓了,红叶承接着晨霜,在日光下很快化成了露水。内侍端着小罐蓄了露,用来煮一些稀奇古怪的饮品。随同女皇来行宫的光禄寺少卿紧盯着食单,有些暴躁地催促饔人准备宴食。

石瓮寺钟声接连响,山谷雀鸟被惊起,越过寒冷溪涧在萧索林间追逐不停。

餐碟陆续摆上食案,说是私宴,但规格也绝不随便,从光禄少卿手上的食单上便能窥知一二。

今日来的这位对女皇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客人,她曾请他做太子的老师,那时候他才二十几岁,深得青睐,却轻抬手将富贵荣华拒之门外。而今他将成为制科敕头,女皇甚至命人悬其策文于尚书省,以示大国得贤之美。

贺兰钦静坐一室,等候召见。因还未授官,便仍是道袍白身,从简中却穿出贵气。内侍小心翼翼进屋,喊他道:“贺兰先生,筵席已准备妥当,请随某来。”

贺兰钦起身与他一道出门,迈入宴厅时,仅有几个内侍在,除此以外便只有来来往往送宴食的侍女。内侍领他入席,又道:“陛下就快到了,先生请再等一会儿。”

然这“一会儿”却整整拖了两炷香的工夫。室内连个乐工也无,只有不吭声的内侍像偶人一样杵着,再没人与他说话。气氛一阵凝滞,外面内侍忽朗声传道:“吴王殿下到”

诸人纷纷低头行礼,李淳一着亲王服跨进了宴厅。她今日气色很好,举止也透着从容。坐于案后的贺兰钦起身看过去,唇角轻弯,竟是俯身与她行礼:“吴王殿下。”

昔日师生身份倒错,在如此冠冕的场合,他向曾经的学生行礼并不奇怪。

“请坐。”李淳一显然接受得很坦荡,随后撩袍在对面案后坐下,内侍便上前给她添满茶水。她抬首,并未发觉贺兰钦有什么变化,他永远是这个模样,七年前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未变。

她一贯认为贺兰钦快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程度,差那么一丁点就能得道升仙。然宗亭说得没错,贺兰钦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人,因此李淳一信他敬他,但也不盲从他。

“江左一别,后来再见贺兰先生,却是在制科考场上。”她手执茶盏,略有停顿:“先生近来可好吗?”

他淡笑回道:“有劳殿下挂念,某很好。”

两人各自都端着讲话,冠冕又和睦,全无不妥的地方,而此时女皇正坐于帘后,闭目静听。她倏忽睁开眼,悄无声息从边门出去,外面响起内侍的传报声:“陛下驾到”

李淳一闻声即刻移至案旁,伏跪下去,是身为子女的恭敬,多少带了些卑微;贺兰钦却不同,那脊背虽也弯下去,却仍有不卑不亢的意味。

女皇步入厅内,步子很快,甚至带起一阵风。她头风不发作时看起来总还是精神的,甚至带了几分愉悦。她至主案后坐下,对两人道:“都坐。”

一旁的光禄少卿得此言,赶紧出了门,令内侍接着上宴食。

随女皇一道进来的还有起居舍人宗立,宗立正是宗亭族弟之一,也曾是与吐蕃那场击鞠赛中的骑手。他得了女皇授意,与贺兰钦道:“陛下看了贺兰先生的策文深感触动,因求贤若渴,这才迫不及待与先生见上一面,望先生勿要觉得唐突。”

“莫大荣幸,又岂敢觉得唐突。”贺兰钦对宗立道,也是同女皇讲。

虽都是场面话,但气氛和悦,也是个极好的开端。女皇不太开口,诸多问话都交给了宗立。身为起居舍人,宗立将圣意揣摩得十分透彻,问的都是女皇的意思,最后犹豫一番,又问:“贺兰先生可有妻室了吗?”

“某不曾娶妻。”

宗立看向女皇,女皇缓缓开口:“今科敕头,总要安排一桩好婚事才妥当。”她这一言,等于同时向他点明“你得了制科敕头”、“朕要与你指一门婚”这两件事,但到此为止,也不提李淳一,只等贺兰钦的反应。

换做别人,这时自然会说 “有劳陛下操心,某自有打算”、“某谢陛下挂念,一切全凭陛下安排”云云,然而贺兰钦却毫无回应,只当是很顺理成章听到了这一句,继续等她下文。

他不讲话,女皇自然不能逼着他讲。她眸光一敛,看向宗立:“依宗舍人看,谁人可与贺兰先生相配?”

宗立顿时进退维谷,他隐约知道女皇有意要撮合这一对师生,但倘若实实在在表明是李淳一,却又不好。

他接了这烫手炭,浑身都不自在,然他余光瞥到李淳一,瞬间就将烧红的炭抛给她:“两姓结好,最恰当还要两情相悦。臣对贺兰先生不甚了解,更不知贺兰先生会倾心何等女子,臣闻吴王殿下曾以贺兰先生为师,不知吴王殿下可有所了解呢?”

聪明人不会将问题留在自己手里,而是抛给旁人。不过李淳一倒是不打算抛,她直言拒绝:“身为学生又怎可揣摩老师心意,本王没有琢磨过此事,宗舍人想必问错了人。”

宗立只剩尴尬,但这尴尬好过一言不发。他无奈看向女皇,女皇面上漠无表情。就在此事,外面内侍又报道:“宗相公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