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嘲弄一般地扯动嘴唇,右手抬起,酒杯中深红色的chateau摇曳,真是像极了血的颜色呢,江夏初说适合他,也许她是了解他的吧?是吧!白皙的手指,鲜红的液体,那样契合。

“夏初。”没有解释,没有理由,脱口而出全是她的名字,似是沾染了罂粟,他上了瘾,不厌其烦:“夏初,夏初……”

回应他的只是永无止尽的死寂,她不会应他的,她不愿意啊。

夏初……能不能好好答应一句……

望着酒杯,血红的chateau里,满满全是江夏初的影子,晃动,散开,又重组,还是她。手指微颤,他举起杯子,狠狠一饮而尽。

这样便看不见了……

苦涩的chateau从舌尖一直烧到胃里,灼热极了,很疼,却也麻木。

江夏初,我喝着你最爱的chateau,试图暂时忘却你,是不是很自欺欺人呢?到底我是想忘还是不想呢?

藤椅上的酒瓶七零八落地散了些许,杯中,空了,又倒满,又空了……反反复复不知多少遍,直至空中尽是chateau的味道,妖治又寒烈。

左城的唇线很薄,都说这样拥有这样唇线的男人薄情。他极尽讽刺,薄情啊,那只是别人口中的奢望罢了。满满一杯红色的液体,他恨恨灌进胃里,疼痛,却更加清醒。

麻木了,却偏生醉不了。

醉吧,那样便可以不想起了,这样时时刻刻真的很累。

白皙瓷质的手指握着酒杯,越发用力,杯面倒影出他一脸苍白,褪去了所有冷漠的伪装,是最原始最不加修饰的脆弱,是啊,左城也会有脆弱啊。唇角残余的红色妖娆,额上狰狞的伤口结了痂,越发显得纸样的透白。

他抬手,指尖抚过额上的伤口,沾染了腥味,那里不疼,手移到胸口,这里疼。被酒浇过嗓音干涩暗哑:“夏初,知道吗?很疼很疼。”

要是你见了,定会置若罔闻地回一句:活该。幸好你没有看见,不然这些伤口便难以结痂了。

江夏初,你总说我无所不能,你错了,最无所不能的人是你自己,你都能轻而易举地将我遍体鳞伤,不该为最吗?

江夏初,江夏初,告诉我,要怎样才能不想你……

寒烈的chateau麻痹了舌尖,他大口大口机械地吞咽,除了胃里翻天覆地地搅动,他毫无知觉。

夜,一片黑,星光莫名惨淡,背影落寞,左城在这样冷的夜里,买醉到浑然忘我。

不知道喝了多少,总之是醉不了,身后,进叔数着空酒瓶子,空中浓浓的酒味似乎只要闻着便会恍惚了。摇头,只能是无奈。

少爷,这样辛苦,何不忘了干脆呢。

江夏初,你到底是有多狠心,将他伤至此地步。

酒味里夹杂着血腥味,进叔看着左城额间深可见骨的伤口,心里酸涩,拿了药箱上了天台。

周而复始,兜兜转转,尽是些重复的戏码。

进叔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

六年前,一场车祸,左城断了四根肋骨,主驾座上的江夏初毫发未损。

五年前,一柄匕首,入骨三分,左城满身是血,江夏初笑得浑然忘我。

……

左城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反反复复,进叔也习惯了,却还是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左城只是对江夏初清醒,其实早就浑浑噩噩了,全然没有察觉到,站立在身后一连沉重的进叔。

“少爷。”不敢大声,进叔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左城摇晃着手里的杯子,再尽数倒进喉间,冷冷一句:“出去。”

这还是左城吗?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左城完全没了半分影子。

进叔痛心,苦口婆心也罢,无关痛痒也罢,总之看不下去这样沉沦的左城:“少爷,别再喝了,您的胃不好,这样饮酒伤身。”

Chateau这样烈的酒,只需两杯便会不省人事的,左城却足足喝了四瓶,这样喝法,是不要命了吗?

凉眸一沉,薄唇微动,暴戾狠辣的左城:“现在连你也要忤逆我的话了吗?”毫无血色的脸,额间青筋乍起。

进叔略微浑浊的眸子泛着茶色,毫无半点闪烁,从来,左城的命令他为以是从,这是第一次反抗,很坚决:“少爷,您的伤,让我处理一下吧,这酒不能再喝了,您的胃受不了的。”

“咣——”

酒瓶碎了一地,溅在进叔脚下,尖锐的碎渣刺到骨头里。不差分毫,酒瓶没有碰着进叔一分,却照样能让他几天下不了地。

这才是左城,狠辣无情的,尽管是对最亲近的人,其实对他自己他也不会手软一分的。

进叔挺直了背脊,没有弯下一分,腿有些打颤,西装裤脚上沾了些红色,很狼藉。

左城一眼寒光,声音里没有意思缓和,像杯中的酒,烈极了:“进叔,你知道我,再有下次,伤得不止是你的腿。”

这般狼狈,即便最亲近的人也不想暴露一丝一毫,左城的骄傲,贵如命,也只有一个人视而不见罢了。

进叔抬头,眸中聚焦的光点没有闪烁,声音恭敬却苍劲:“我知道。”沉吟,片刻,裂帛断玉般决绝,“少爷,不想您自己,想想夏初小姐。”

这是进叔唯一的王牌了,左城不会对自己心软,却如何也舍不下江夏初的,江夏初这张底牌五年来从来没有输过。

江夏初吗?薄唇扬起嘲弄的弧度,左城冷嗤:“她?”声沉寒烈,“怕是恨不得我死。”

江夏初,没有让你失望,现在我便痛得想要死去,我的胃,我的头,我的每一寸感官,你都剜挖过吧,怎生这般疼。

若有一天,我左城黄土白骨,你江夏初定是会百岁无忧吧,兴许还会踩着我的坟头笑到癫狂。江夏初,你会的,会这样的,所以,我绝不先于你一抔黄土,绝不!

苍白的脸庞,似罂粟绽开,致命的眉。黑沉的眸,染了墨,覆了霜,冷入骨,一种绝美的妖治,专属于左城的嗜血。

这样的左城,进叔第二次见,第一次是五年前江夏初逃离左家,第二次便是现在。似一股寒气从脚底而生,这样的肃杀,即便是驰骋黑势力的进叔也难忍后退。镇定也只是故作罢了:“夏初小姐的一辈子很长,少爷,还有明天,还有以后,在如此喝下去,什么也不会有。”

唇边的酒杯倾斜,红色的chateau滑过左城白色的衬衫,唇角微抿,那杯酒,左城再未沾一滴。

不得不说,进叔是个精明的庄家,他押的筹码恰恰制胜。

左城可以不要自己的明天,后天,每一天,甚至是生命,可是却舍不得不要江夏初的一辈子。这样的赌局,左城还有的赌吗?

干涩的嗓音,依旧如酒,烈而醇,他自嘲:“放心我不会把我自己弄死的。”放下酒杯,“最后一次,出去。”

左城啊左城,便这样毫无保留任其践踏?命给了她,现在连尊严也留不住了吗?

左城活着,似乎便是周而复始地染血,杀人,平生两次心软,一次是对成初影,一次是对自己,个中缘由尽是因着江夏初。

江夏初,白纸一般干净的女孩,那样不屑杀戮,你可知道,那个杀生予夺的权利都在你,你又何曾干净过。

鹰一般犀利的眸子敛起,闭了眼睛的左城似乎显得脆弱无害,眉间紧蹙,绵密的长睫,打下阴影,在惨白的俊颜上尤为显眼,额上结了红色的疤,不显狼狈反而妖娆。

进叔缄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左城的伤,他的少爷该是有多疼。

进叔转身,脚步声很轻,渐进归于平静,风乍起,吹动了天台的刺葵。

那是江夏初最爱的植物……

他沉沉睡着,梦着,喃了一声:“夏初。”

作者公告 第五十八章:阴谋阳谋等闲处

他沉沉睡着,梦着,喃了一声:“夏初。”

即便是梦里,她也视他蛇蝎,不愿让他触及她的容颜分毫。

银色的奔驰停在月下,车窗上,女子精致的脸很美,只是眉头微蹙。

左城,这次不要再赶我走了……

女子下了车,白色裙摆被月光映得不染纤尘。

“进叔。”女子言笑晏晏,清泠的眸子很亮。

“初影,你来了。”语气很是熟稔,明明一个年近六十,一个未满三十,却像旧友。进叔与成初影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江夏初来了左家,她便被送去了美国,期间只与进叔有联系。

亮丽的眸光睃过,很陌生,成初影第一次来,也很熟悉,因为和五年前的左宅大同小异。

很符合左城的风格——永不更变的黑。

成初影笑着,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李成煌的案子结了,监察厅里放我几天假,我过来看看,左氏的账目我有些不放心,齐明海动作很快,我怕左氏难以全身而退。”

这个借口不错呢,成初影,越来越会自欺欺人了,你不放心的怕是某个人吧。她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进叔跟着左城久了,语气也越发像左城了,自信桀骜:“左氏风平浪静,放心,少爷从来不吃亏,齐明海就算有通天本事,也动不了左氏分毫。”

“那就好,看来我白跑了。”

白色裙摆曳地,成初影不着痕迹地收起,点点污渍,她蹙眉。

左城最喜欢白色了,江夏初从来不穿白色,她除却检察官制服,独爱白色。

你看,这是谁像了谁,谁替了谁呢?

进叔附和:“确实来的不是时候。”

还不如说,除了江夏初,谁来都不是时候。只是这话进叔有些难以启齿,初影,他看着由消瘦简单的小女孩长成独当一面的检察官,她的心事他怎会看不出。

有些东西会要命,偏偏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漂亮的重瞳像琉璃的颜色,流转中,尽是流光溢彩,有些急切,她问:“左城怎么了?”

成初影喊左城,不跟着进叔喊少爷,也不会和旁的手下一般唤先生,或者总裁,这十一年,她一直直呼其名。左城从来没有否决过,所以成初影一直以为,她多少是有些特殊的。

左城,左城……她喜欢这样喊着他,似乎隔了很近的距离,她知道,这十一年,左城这个名字她喊得最多了。

“去了天台。”进叔迟疑很久才回答。

天台……那里所有的一切都与江夏初有关。不需要问为什么?怎么了?答案没有第二种。成初影笃定地问:“江夏初又做什么了?”

江夏初,我好像有些讨厌你了……

其实成初影不敢如此的,因为左城不喜,但是她越来越掌控不了自己了。

进叔眸光沉沉,语气严肃:“这话不要在少爷面前说。”

成初影笑,不以为意:“我有数,犯了一次禁忌,怎么还会有第二次?因为是进叔,我才不担心。”成初影撒娇的语气,眼里却点点星光陨落。

江夏初是左城的禁忌,旁人动不得,说不得,早在她十三岁那年她就知道了。

那时江夏初还没有出现,记忆里也是左城唯一一次醉酒,他抓着她喊夏初,她问谁是夏初?左城便清醒了,狠狠推开她,说‘永远不要去了解这个名字’。

那时她才十三岁啊,可是她懂,夏初是左城是禁忌,后来她再也没有犯过一次忌。

氛围有些沉闷,成初影一口一口抿着茶,进叔若有所思。

放下杯子,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家常:“进叔,你说,为什么是江夏初?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江夏初呢?那样太辛苦了,我一直没有弄懂,听着江夏初的名字十一年了,我也没有看清她到底哪里不同了,除了心狠了点。”

她倒是说得云清风淡毫无波澜的,狂风暴雨她潜藏在很深的地方,就算是如亲如友的进叔她也时刻防备着。这是她的秘密。

她贪心地在心里补了一句:为什么不是我呢?

可是成初影不知道,这个秘密,只有左城不知道,只有她自己也为谁也看不出来。

进叔深意地看了一眼成初影,交杂了复杂的眼光,又不动声色地敛去:“嗯,是很狠,比许多杀人不眨眼的人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谁能又说什么,少爷觉得愿意,觉得值得,旁人越界不了。”

初影,你懂吗?旁人插不了手,你必须懂,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谁都看得出来,怎么初影看不懂呢。

她还沉浸在自己编织地遐想中,不知不觉又越界了:“谁都可以啊,要是没有江夏初就好了。为什么左城那么爱她?”

她犯禁忌了,幸好,左城没有听到。

这样的如果,进叔也假设过,当时左城回答: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如果。

初影啊,这样的如果想也不能想啊,你可懂?

进叔苦笑,无可奈何一般:“初影,爱情是个要命的东西,要不得。”

十一年了,她是越来越藏不住了,会要命的。

左城给自己贴了一个标签——唯江夏初。谁还能肖想,自然要不得,要不起。

她无动于衷,似乎局外人一般笑得清浅:“我知道,是要不得,也要不起。”很快,她便收起了所有要不起的情绪,问,“左城不好吧?”

疑问的句式,笃定的语气,遇着江夏初,左城何时好过?

进叔无奈回答,言简意赅:“很不好,这两个月胃出血了三次,第四次不远了,额头被砸伤了,没有处理。”

江夏初只出现了两个月,左城就这般模样了,这样的本事谁能匹敌,成初影佩服啊:江夏初,你会愧疚吗?哪怕一丁点。

多狠心的女人,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囚犯,论冷漠,论无情,论心狠,没有一个抵得过江夏初。

成初影起身,白色的裙摆压得皱了,她抚了抚:“我去看看,得让他去医院。”

“初影,我怕去医院的会是你。”进叔没有半点戏谑,他自己不就是例子吗?

成初影只是笑,打趣着说:“那一起好了,进叔,腿上别忘了擦点药,左城肯定没有手软。”

果然,进叔裤脚上染红了大片大片。

左城,你真狠心啊,那可是进叔,二十多年相陪啊,居然换不来江夏初的一朝。

很是绝配啊,和江夏初一样的冷硬心肠。

成初影决然的背影,进叔看着觉得熟悉,哦,对了,真像少爷,他苦叹:“怎么这么像少爷,固执倔强也要不得啊。”

初影,像了少爷的狠,像了少爷的冷,像了少爷的精明,只要不要学了少爷的固执倔强啊。

很多东西都要不得啊,比如成初影固执的情愫,比如左城痴恋的江夏初,可是明明知道,这些要不得也没有停止。

进叔只是摇头,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也就只有用宿命这个抽象的东西来解释了。

四楼高的天台上,风很大,成初影白色的裙摆飘扬,脚步清浅,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走得很小心。

远远地,便看见藤椅上半躺着的身影,黑色的西装外套敞着,白色的衬衫有些皱了,发,微微凌乱,不修边幅的颓废。可是成初影却疯了一般地迷恋,那个男人的颓废,决然,狠厉,甚至是无情,她都一一囊括地恋上了。

成初影,你还真是疯得不轻啊。她自嘲地苦笑,轻着脚步走近,呼吸很轻,生怕惊了什么一样的小心翼翼。

站在离了一米的距离,她便再难以挪动脚步了,十一年,左城从来不允许她越过这个距离。

她站着,望着,眼里交织出密密的网,全是一张苍白虚幻的面容。左城……你如何变得这般模样了……

成初影安静地站着,一如往日,她不敢越界,唯一大胆的也就是不动声色地窥视,只是这是第一次,她可以这样长时间肆无忌惮地望着他。这个警戒心极强的男人,何时变得这般毫无防备了。

还在成初影十一岁时,她便认定,左城有一双世间最美的手,心里偷偷的藏了另一个认知,左城的脸是世上最好看的。可是现在那张最好看的容颜像中古世纪的素描画,没有一点生动,沉寂亦如死去一般。

额头上,手指长的伤口结痂成暗红,刺目狰狞得很。她的素描画,被人毁坏了……

江夏初,你是有多狠啊……

肯定很疼吧?她鬼斧神差般地伸手去触摸,带着颤抖,几乎膜拜一般的谨慎。

差了分毫,指尖只触碰了寒冷的空气,长睫微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潭黑亮胜过这夜里的星子。

这样的眼神,狠厉,深邃,冰寒……这才是左城,闭上眼是沉睡的罂粟花,睁眼便是嗜血的毒素。

几丝慌乱袭上心头,她伪装着从容,不动声息地收回手:“醒了。”

就差一点呢……真可惜……

她在心里点滴地计较起来。

左城斜斜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慵懒:“你怎么来了。”

她若无其事一般地笑了,不甚在意:“每一次你都这么问,我上次怎么回答的,哦,检查厅在盯左氏,我不放心你。”

我怎么来了?是啊?我怎么来了?学校放假,监察厅清查,进叔身体不好,放不下左氏……这样的理由好像都用过了……

我怎么来了?你真的不知道吗?这样明显,非要我那样辛苦地找各种理由吗?

空中肆意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像极了成初影心里的滋味,酸涩,干裂,快要沉醉一般的沉闷。

左城眉头微蹙,额上的伤口似乎裂了几分,机械化命令的语气:“我说过,你不要插手。现在出去。”

左城只是看了成初影一眼,便垂下了凌厉的眸子,他不喜。

江夏初,成初影也说过,我有一双很美的手,我救了她,你会开心吗?可是我不想看到她,因为会想到你。

成初影置若罔闻:“你发烧了,伤口要尽快处理,是让我来,还是去医院。”声音清凌凌的,很好听,这都是左城的功劳呢,将她养成这般温婉典雅,能轻易地端着这从容。

“成初影,十一年了,你不会不知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吧?”唇线抿着,惨白中倒有了一点血色。

左城的手按着胃部,成初影注意到,自始至终都没有拿开,她想,他一定痛极了,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

大概是因为左城病了吧,还是错觉,成初影似乎觉得他无害了许多,便放肆了,不着边际地越界了一大步,她浅笑盈盈地说:“江夏初呢,最不听话的是她。”

可是你喜欢得很不是吗?

厚此薄彼啊,成初影小心眼地计较,尽管她没有资格。

左城惨白的脸上,有了大片大片的阴沉,虚弱的嗓音还是那样犀利,似乎要刺进别人的胸口:“我什么时候给了你可以和她计较的资格?”

言外之意:只有江夏初才有这样的资格。

这个男人从来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人于无形,连一点遐想也不留,她学不来娇作,便云淡风轻地若无其事好了:“我还不至于傻到那样的地步。这个天台和我去留学之前一模一样,秋千,刺葵,藤椅都没有变,江夏初应该一次都没有来过吧。”

她想,她应该说的别的什么,不然,她的那颗心会被左城一点一点撕碎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又踩了左城的雷区。

成初影,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频频犯忌呢?她苦笑。

左城只是微抿唇,阴翳的眸子很平静,语气不温和,倒也不彻骨:“成初影,今晚你放肆了很多。”

左城可能自己不知道,可是成初影知道,他越是平静,越是狠厉。

没准,进叔一语中的,进医院的会是她自己,这可不行。既然如此,仅此今日,她不想听他的话,更不想,左城第三次为了江夏初胃出血。

脚步轻移了一点,她望着他,笑着说:“还有更放肆的。”

话音落,左手便袭向左城的后颈。

“砰——”左城怔然片刻,便倒在了藤椅上,双眼沉沉,没有再睁开,最后一秒,成初影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意。

“成初影,你还真是放肆啊。”她自顾苦笑,伸手去抚起左城。

左城的气息很冷,成初影笑了,放肆一次很值得。

“我下手很快吧,检察厅里没有一个人出手快过我,苦练了好几年呢。”望着左城,她自言自语,“你能不爱惜自己,我却不能视而不见。”

她抚了抚他的额头,烫得灼人:你可知道,你如何冷漠,也抵不过我的心疼。

她让他偎着自己,白色的裙摆沾染了酒气,她丝毫不在意,冲着门口唤了一句:“进叔。”

望了望天,星星都隐在了云层里,沉沉暗暗的,成初影想:天快亮了,我有些不舍得了,一直这样靠着就好了。

七月仲夏,炎暑季节的上海似乎就从未平静过,继雨后《爱,未果》后,还未风平浪静的媒体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傲天集团跻身上海商界,堪比左氏。

新闻,上海的天蠢蠢欲动。

大概是左氏一家独大太久了,所以,寂寞的人总要些不寂寞的话题来谈论。

各种非言论接踵而来。

传闻,新上市的傲天法人资产破了十位数。

传闻,傲天本家凤舞,一朝洗白。

传闻,傲天总裁独腿假肢,终年不离拐杖。

传闻,张傲天身残缘由十年前与左氏一役。

传闻,傲天进军上海商界只为一报十年仇。

传闻,……

这样的传闻还有很多很多,不得不说记者捕风捉影的能力一流,怕是左氏,傲天祖坟都被查了个彻底。

媒体炒得如火如荼,只是当事人左城凭空没了痕迹,张傲天也是一句: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显然这点透漏明显满足不了记者媒体的胃口的,便只有四处寻找插入点,虽说无头苍蝇,但也无孔不入。

菱江在风头口浪尖上,勇夺桂冠,一举拿下傲天上市独家,期间多少不为人言又是各个版本。

左氏独家,程信之独访,还有这次傲天版块,整个菱江热火朝天,菱江台长更是春风得意,一张嘴笑得再也没合拢过。

张傲天是菱江上下第二尊仰着鼻息伺候的祖宗,第一尊是左城。

“张总,这就是负责这次傲天上市版块的关盺,我们台里的台柱。”台长大人点头哈腰,笑起了一脸的褶子,热情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招待小姐。

“您好。”浅笑莞尔,颔首伸出左手,最标准的交际礼仪,关盺是个个中高手。

传闻,傲天总裁独腿身残,常年不离拐杖……

看来传闻也不一定全不可信。

关盺只肖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剖析。

张傲天五十岁左右,头发有些发白,长相有些军人般粗犷,尤其是一双眸子,像夜里寻觅猎物的雄鹰,深深凹陷,像要把人引进去一般。走路时,很慢,微微颠簸,手拄拐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关盺,冷悠悠却意味深长地念了句:“关盺。”微厚唇瓣深紫色,抿着浅弧,似笑非笑,“久仰啊。”

张傲天右手持拐杖,伸出左手,轻握,随即松开。

出身世家的关盺,基本握手礼,她以最标准的姿态做过不下千遍,却是第一次,用左手致礼。

这个女人心细如尘,聪慧非常,绝非尤物。

这是张傲天对关盺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