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焰发愣的时候,人已经被江行宁带进去。

按了电梯楼层,江行宁没有斜视,更没有理睬那个煤老板。

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多的是杂七杂八的事,男渣女贱,你情我愿,谁要是插手才是多管闲事。

秦绾穿着之前的职业装,踩着恨天高,眼睛红肿,大概是哭过,大牌防水的眼线也糊掉,印在眼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苏轻焰已经粗略看过情形了。

他们这是要去开房吗。

想到煤老板在包厢看人时的眼神,苏轻焰的心底浮现出厌恶,这个猥琐的中年人,估计上下身倒过来长了,就差把色字刻在脸上。

不大的电梯里,秦绾没有多余挣扎的机会,只能象征性地推了推煤老板的胳膊,“你别这样……”

显然,这句无力的话不起什么作用。

“少折腾,没看见有人吗。”煤老板压低的话仍然盖不住凶狠,不想被人看出来什么。

秦绾眼角溢出的眼泪越来越多,遍布整个脸颊,腮红和眼影混合在一起,被擦眼泪的手一抹,弄得满脸狼狈难堪。

就算是卖酒的姑娘,也是有尊严的,没人能强迫得了她们。

客人也是自愿的,你想要卖酒,可以去房间里慢慢商谈,大家都是成年人,做的就是普通生意,不情愿的话就不做,谁都不想为了个普通女人搞砸自己的名声。

弄到派出所就不好看了。

煤老板显然不知道这个理,又觉得秦绾是半推半就,这样的女人收拾起来不麻烦,也够味,天色不早了,他也没工夫勾搭其他的女人,就算她花了妆容,也能勉强凑合着用。

苏轻焰干看着,没有插手。

没理由插手,这是别人的事。

没多久,电梯门开了。

秦绾的一只手攥着电梯的扶栏,不论别人怎么弄都不肯松开,像是漂浮于海上所抓住的救命稻草,用哭哑的嗓子陈述:“我今天来大姨妈了,真的不可以。”

明明门已经开了,她却来这招,顿时把煤老板惹急了,二话不说,先赏一个巴掌过去:“少给老子推辞,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说了……”秦绾终于用求助似的目光看向苏轻焰,希望她能帮帮忙。

苏轻焰和秦绾的交情不深,一个菠萝面包的情谊。

不过秦绾人还不错,没有帮她把西装卖掉,苏轻焰不是不识货的人,那件西装少则六位数,哪有五千块钱就卖掉的道理。

这算是帮了个小忙。

眼看着秦绾被人强行摔在地上,拖着两条胳膊往前面走,苏轻焰没忍住跟了上去。

走过去,二话不说地挡住他们的去路。

煤老板先前就对苏轻焰有所幻想,此时见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心猿意马,“小妹妹你想干什么?”

“把她放了。”

“把她放了,谁来陪我?你吗?”

本来色眯眯,猥琐笑着的煤老板,看见最后一个从电梯出来的男人后,有点笑不出来。

别说撩拨苏轻焰,他抓着秦绾的手逐渐放开,额头上密着细汗,脸色红白交错。

小祖宗既然多管闲事,那她身后的大祖宗自然是向着她这边的。

“你没事吧?”苏轻焰把跪在地上的秦绾拉起来。

秦绾胆子被吓破了,此时只摇头不说话,心惊胆战地望着刚才准备非礼自己的猥琐男。

“江总,咱们好歹也算是有一面之缘的伙伴,这种事情,就不要插手了吧。”煤老板见江行宁态度不明确,壮起胆子问,不打算把嘴边的食物轻易地放走。

江行宁“嗯”了声。

“那咱们下次有缘再见?”煤老板还想去拽秦绾,却被苏轻焰挡在前面。

他是万万不敢动她的,有些不解地回头重新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江总?”

江行宁:“我没插手。”

煤老板:“……”

你是没插手,但是放任你那小祖宗挡在前面,这和亲自插手有什么区别?

煤老板可憋屈了,又拿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最后不甘愿地瞪着秦绾,眼神凶恶,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样。

“把钱给我!”煤老板伸出手来,“你以为老子想买你那破酒吗,成本价不到二百,卖他妈三千,老子不交智商税。”

秦绾抬起晕妆的脸蛋,顶着两个黑眼圈,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煤老板的手刚抬起来,又放下,龇牙咧嘴,流露出阴狠的面孔。

早就看不下去的苏轻焰皱眉:“她欠你多少钱,我帮她还!”

“三千!”

“不就是三千吗……”苏轻焰意气奋发地说完,摸了摸自己的两边空口袋,巴掌大点的小脸抬起来,朝江行宁眨了眨眼睛,“算了还是你来吧。”

嗯,她怎么可能有钱呢。

“钱,钱在我这里。”秦绾说着,摸出自己的包包,把里面的一沓钞票取出来,往地上一扔。

还了酒钱,就没有任何的交易了。

她吓成这样,苏轻焰不放心,扶着她的肩膀走到电梯口,“我先送你下去吧。”

苏轻焰不会安慰人,说的话无非是,如果不是实在缺钱,就不要来这里卖酒了,吃力不讨好,随时都有风险,自己愿意做的话还好,否则被人强迫,这辈子都走不出去阴影。

她苦口婆心地劝几句,发现一个问题。

原来教育人的感觉这么高高在上,很有成就感。

怪不得江行宁喜欢教训她。

只顾着秦绾,她倒忘记江行宁了,回头一看,他正朝这边走来,刚才似乎和煤老板聊了几句,导致煤老板脸色差得不行,连地上的钱都忘记捡了。

“你刚才和他说什么呢?”苏轻焰随口问一句。

“让他离开这里。”

太过猥琐肮脏的人呆在这座城市,只会污染环境。

但是,只有当事人和煤老板清楚,江行宁刚才说的话不止一句,不然煤老板不会吓得走不动路。

他还说,演得不错,夜阳给你们多少钱。

…………

把秦绾送到同行姐妹那边,苏轻焰放宽心后,发现自己的困意基本消得差不多了。

江行宁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只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你既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话,那我洗过澡就直接睡觉,不等你了。”她一脸认真地陈述。

女人在晚上的魅力格外迷人,她又有意撩拨,换做其他男人还真有点吃不消。

江行宁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不少的女孩,淡笑了下,“好,晚安。”

他回去,自然不是单纯地陪兄弟打牌喝酒。

谁特么放着娇软没人不要,和那帮大老爷们在一起?

半个小时的时间,江行宁把第一件事办完了。

让夜阳的小跟班煤老板,以嫖女昌的身份进局子。

办得非常低调,一点风声都没有。

估计夜阳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被警/察审得差不多了。

第二件事。

是陈秘书给他汇报的。

“江总,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人,信息档案是空白的,没有一点线索。”

“她叫秦绾,你没弄错吗?”

“是的,她只在夜色留下一些记录,但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想秦绾这个名字应该是假的。”

一个人的信息档案上有污点很正常,空白一片才是最可疑的。

一条短信声响起,江行宁没有和秘书多说下去。

挂了电话,他看见苏轻焰发来的信息。

【饿了。】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连续打了三个号码。

江行宁不知道这里提供什么吃食,往原先的包厢走去,拍了拍正在打牌的陆与,“这附近有没有女孩子喜欢吃的夜宵?”

陆与一拍大腿:“女孩子吃的夜宵?有啊,不过你为什么要问我?”

“……”对面的顾深远出了张二,“因为你女朋友多,你肯定知道她们的喜好。”

“喜好?呵,我连她们名字都不知道。”

“……”

“买夜宵还不容易,瞎鸡儿挑呗,你随便给她点个麻辣小龙虾,粉蒸排骨,蜜汁叉烧,再来点甜点,什么雪媚娘,法芙娜生巧,名字要好一点的,别点什么兰州拉面和大猪蹄子。”

陆与端着“我是过来人我啥都懂”的高端架子,难得有一次教别人的机会,噼里啪啦说一堆。

顾深远:“点那么多做什么,她未必喜欢吃,你直接问不就行了?”

似乎有道理。

问来问去不如直接问本人。

“她未必能想起来这么多吃的。”陆与教导道,“行宁啊,你把我刚才说的都读给她听听,就算她不是全部都吃,至少喜欢一半以上。”

于是江行宁一个电话拨出去。

“你想吃什么?”

那端的苏轻焰停顿两秒:“泡面。”

顾深远:“……”

陆与:“……”

小妹妹的口味很独特啊。

把他们说的几样全盘否定并且打压得片甲不留。

“我之前饿得不行的时候,见室友吃泡面,就特别想吃,但一直没有吃过。”苏轻焰解释,“所以我想尝一下,随便什么口味都可以。”

“吃这个没营养,再给你点一些别的。”

“不用,我就吃泡面。”

江行宁耐着性子地给她讲解泡面里可怜巴巴的营养成分,以及晚上吃盐太多导致的浮肿后果,说完后他把陆与刚才点的菜报了一遍。

“那好吧,我都吃。”苏轻焰爽快答应。

他们接电话的时候,陆与不由得啧啧两声。

顾深远握着一手的牌,瞄了他一眼,“你舌头卡住了?”

“你就没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老江和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很冷漠,通常只说一两句就挂断,但是面对焰妹妹的时候,啧啧,那语气又温柔又有耐心。”

之前被挂电话好几次的顾深远意识到了。

为了证明这个论点是正确的,两人决定直接试验。

等江行宁离开包厢后,顾深远先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端倒是很快接听,不过语气淡漠:“什么事?”

顾深远:“我也想吃夜宵了。”

“我买给你?”

“我不介意。”

“梦里什么都有。”

嗒地一声,通话挂断。

顾深远:“……”还真他妈是这么一回事。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陆与一边笑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我也来试试,老江和我交情还是不错的,应该不至于说一两句就挂断。”

手机拨号中……

三秒后……

啪——

拒接???

顾深远捻着手中的牌,云淡风轻:“你和他交情还是不错的。”

陆与:“……”

又是塑料兄弟情的一天。

…………

夜色的至尊套房,设施确实不错,苏轻焰上回来的时候因为有“目的”在身,所以没有细看。

苏轻焰趴在浴缸边缘,手里摩挲一片玫瑰花瓣,惬意怡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因为楼层极高,她可以看见下方的车水马龙,而别人看不到她在洗澡。

除非开直升机。

就算开了也没用,这是单面窗,只能从内看外。

洗了个澡,感觉原先的大小姐生活又回来了。

美人出浴,赤脚踩在板砖上,飘着花瓣的清水从身上滴落,晶莹的双眸也被雾气飘得湿漉漉的。

苏轻焰看着镜中的自己。

脖子,脊背的烟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淡去。

深呼吸,她没再深想下去,哼着小曲让自己心情愉悦起来,披着浴袍,拧开浴室的门走出去。

室温舒适,穿什么睡衣都行。

不过服务生给这里备用的都是男士衣服,她挑挑拣拣好一会也没找到睡衣,只能勉强挑了件衬衫。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啦啦啦啦啦……”

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褪下浴袍,拿起那件男士衬衫,比划了下,尺码有点大,穿成她身上的话会不会成裙子了……

苏轻焰这样想着,余光不经意地一瞥。

瞥见了刚好进门的男人。

两人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好长时间各自的大脑才反应过来。

“啊——”

条件反射地,苏轻焰想找衣服遮掩,但是又找不到,最终像只蹲地鼹鼠一样,蹲在地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眼睛不敢去看,又忍不住瞪着突如其来的男人,“啊啊啊啊啊!你,进我房间怎么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