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描淡写:“想上天,得有人罩着吧。”

“缺个人罩着你?”

“嗯。”

“你觉得我如何?”

苏轻焰看了眼上方压她压得刚刚好的男人,“你说的是这种罩?”

蓄势待发的罩着她,可真有脸说出口。

被他吻过的脖颈略带凉凉的湿意,良久没等到他的回答和动作,苏轻焰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

上方突然一阵轻松,负重感顿时消失。

继而,耳边传来江行宁沉稳的嗓音。

“欠他多少钱,我帮你还。”

“以后少穿这种裙子。”

“不然,看一次扒一次。”

然后他走了。

走了……

了?

苏轻焰目怔口呆一会儿,身上剩得七零八落的衣物和她一样,都被正经老男人吓得无法自我定位。

说他正经吧,也挺正经的,什么吊事没做就走了。

说他不正经吧,也没错,在她脖子上种了几颗小草莓,还剥虾壳似的把艳俗的红裙剥掉。

大约一刻钟,服务生敲门进来,给她送了身衣服。

干净整洁的卫衣卫裤,粉红色的少女运动风。

嗯,尺码刚刚好。

看得出来,男人的手和意识都不错,能在短时间内摸出三围。

苏轻焰手插口袋,回到原先的休息室,时间接近凌晨,正是夜猫子狂欢的时候,走道人来人往,无一不带着酒气。

休息室里有三三两两的人。

苏轻焰除了刚认识不久的秦绾,其他人都不认识,不会刻意套近乎,也不会分享穿衣、化妆心得,在别人看来,她挺傲的。

是同性不喜欢的傲。

“轻焰,你回来啦。”秦绾看见她,立刻奔过去,“我刚刚把西装卖了五千,钱给你。”

不厚不薄的一沓钞票。

苏轻焰低眉看了眼,接过钱道谢。

“你身上的衣服是刚买的吗,好可爱,和你很配。”秦绾夸赞道,伸手摸了摸卫衣帽的细带。

苏轻焰嗯了声,心里想的是,她和可爱两个字怎么也沾不上边。

她沉默寡言,秦绾恰恰相反,和这里的姑娘们有的是话题聊。

她们能从南说到北,从东说到西,话题谈及到这家会所的掌权人时,秦绾颇具兴奋和崇拜:“我之前见过夜少一次,长得又痞又帅,那张脸绝了,上帝宠儿吧。”

全城新晋权贵,夜少,凭着一张斯文败类的脸,几个月的时间俘获无数少女心。用圈子里的话来讲,那张脸就算是个穷小子,也有大把大把的富婆包。

现在的夜阳,风光无限,是人生赢家。

别人对于他的讨论,苏轻焰毫无兴致,低头整理背包,出门前顺手把刚才穿的裙子扔进垃圾桶。

突然,那边闲聊的姑娘叫起来。

“哇——夜,夜少?”

“夜少怎么来这里了,这是女更衣室诶。”

“我天……”

她们如同喝了迷魂汤,神魂颠倒,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愣神的功夫,只见黑色衣着的男人略过她们,径直走到垃圾桶前。

当然,他不是为了扔垃圾。

他简单粗暴地抓起苏轻焰后脑的卫衣帽,语气透出暴戾,“谁让你他妈扔衣服的。”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她。

在场的姑娘们,包括秦绾在内,张大的嘴巴一时间合不上,呆呆愣愣的。

他来得太意外,苏轻焰没任何的准备,和以前一样遭到他欺辱。

男女力道悬殊得过分,苏轻焰挣扎过后,只是勉强站稳脚跟。

可这一次,她没有继续忍受,而是伸出指甲,掐住他的腕,得以几秒的缓存空隙。

眸光锁在男人脸上,苏轻焰脸色没有丝毫情绪色彩,平视几秒钟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抬手挥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后——

狭隘的空间,沉默得可怕。

夜阳唇角是她指甲擦过的痕迹,没有血,但有一种生硬的疼,不轻不重,刚好让他注意到的疼痛。

一贯脾气暴躁的夜阳却没有发火,意外地沉静下来。

可能看在还有外人的份上。

也可能,在他们刚才交手的时候,他看见她卫衣领口敞开的痕迹。

锁骨处的吻痕不浅不深,所吻之人力道把握得刚刚好,没有让她疼痛,而具有一定宣告性。

那一刹那,夜阳怔住了。

苏轻焰将垃圾桶里的红裙重新拿出来,扔在地上,厌厌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清晰陈述:“不让我扔,你是想留着自己穿吗。”

鞋子从纱裙上迈过去,仿佛迈了一道坎儿,不知前方路途,只为了躲开背后荆棘。

苏轻焰离开的背影昏昏暗暗,卫衣帽子没理好,歪在一侧,马尾辫不知何时散开,长发随着步伐飘散。

脖子上的痕迹,是不是可以代表,她勾引过江行宁了?

也得手了?

大概,是吧。

夜阳所站之地,犹如冰寒一般,双脚凝冻,被她打的耻辱一巴掌,他还没追究。

“夜少……”有个姑娘不要命似的小心翼翼开口,打破静谧,“你认识这个服务生?”

苏轻焰起初来这里应聘时,那张脸蛋委实让这里的公主们担心,害怕她夺饭碗,不过发现她是做服务生后,担忧一扫而光,逐渐也没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人物。

更想不到她和夜色老板是有关系的。

至于是什么关系,没几个人懂,猜测之余,仅仅能肯定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哪有男女朋友的关系像仇人呢。

没听到夜阳的回答后,除了秦绾之外,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后,蜂拥而来,似乎想抓住这个攀高枝的机会,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往男人身上贴去——

夜阳只有一个字:“滚。”

轻飘飘的。

震慑力却十足。

“夜少,大晚上的,一个人难道不需要排解寂寞吗?”不要命的姑娘又开口,放开胆量,“我们都是经过训练的,你想要怎么玩都可以哦。”

“寂寞,呵——”夜阳反身捏过那姑娘的下颚,吐气如兰,眼眸眯出狭长的弧度,阴森森的,“死了就不寂寞,要试试吗。”

闻言,姑娘们神色慌张,一溜烟,全部逃得无影无踪。

秦绾因为在房间里,始终没有动,也没有走,额头上的汗珠豆大似的滴落……

她看见他捡起地上的裙子,攥在掌心中,手背青筋暴起,克制而隐忍着某种情绪。

红裙摊开,可以看到被撕裂的痕迹,这裙子的面料一般般,任何人的手,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撕开,满足体内的破坏欲。

夜阳摸出火机,将裙子烧得只剩下一团灰烬。

…………

一个八十平隔成七个单间的地方。

拥挤,狭窄,夏天臭气冲天,冬天寒冷彻骨。

苏轻焰开门进去时,洗手间外有两人在排队等着上厕所,手里捧着塑料盆,里面是毛巾、牙刷等用品。

这么晚,还要排队用洗手间。

这里房租便宜,一个月五百,价格便宜,位置也不错,可以省下公交费。

“喂,上周房东催款了,我们替你交了,你该还了吧。”拿着盆的女孩问道见到她,立刻催款。

苏轻焰从包里抽出五张钞票,交到对方手中。

洗手间的门打开,一阵异味传来,等着用的女孩立马嚷嚷,“臭死了,就不能在外面大号再回来吗。”

被骂的胖男孩尴尬笑笑,没吱声。

关上门,苏轻焰和他们隔离开。

但贫穷是隔离不掉的。

住这里的人有男有女,千姿百态,但大家都有一个特性,穷且过着。

苏轻焰泡了一杯牛奶燕麦,奶是超市特价临期的,便宜量大有营养,她希望自己能长高一些。

深夜,隔壁房传来流浪歌手的吉他声。

卑微沧桑地唱着:“你怎么忍心让我受折磨……”

他受没受折磨不知道,反正听的人挺痛苦的。

早上。

苏轻焰套上昨天的卫衣裤,赶到疗养院。

到底是年轻,伤疤好得快,膝盖也不觉得有多痛。

缴费处,她递上十七张钞票。

“这个病房的费用已经交了吧。”护士查看记录后说道。

“没有,我昨天只交了三百。”

“有人帮你外婆交了两年的费用,而且升为高级病房。”

苏轻焰一怔:“是谁?”

护士耸肩:“我不清楚,好像是打电话缴的,可能是你的亲人或者朋友,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江总就叫“经常给媳妇送衣服的漂亮叔叔”吧

第七章7

这家疗养院的高级病房服务比其他病房要好很多,价格不菲,是谁那么好心,帮她续了两年的费用。

苏轻焰没声张,把钱收回去,背上背包去了外婆新病房。

不同于原先的四人间,这里只有一张床,独立卫浴,四季中央空调,窗外的景色也不再是枯枝烂叶,一眼望去,假山围着人工湖,上面漂浮几只毛茸茸的鸭子。

听到她的脚步声,病床上的外婆微微抬首,“焰焰你过来。”

已经来到床侧苏轻焰闻言又凑近一些。

“上回给你的镯子是不是换成钱了?”老人家轻声呢喃,“有了钱就去还债,不要花在我身上,一个老太婆,住哪儿都一样。”

这里崭新的棉质床套,和普通房间发霉的截然不同,环境档次提升许多,人住进来本该舒服一些,但心结没化,再高级的地方住着也难耐。

外婆以为能住高级病房,是外孙女交的钱。

苏轻焰没吭声,算作默认了。

“记住,不要做傻事。”

“嗯。”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好。”

握着老人枯瘦如柴的手,苏轻焰点头答应,出门前叮嘱护士多照看照看,外婆身体不好,心脏有问题,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外头的任何事。

她吃不准自己哪天会是什么样的。

她倒无所谓,但是外婆不一样。

她们都在抱团取暖,为对方而活。

…………

恒宁大厦位于市中心,离商业街不到五百米,对面又是集团下连锁酒店,所处地段繁华,人来车往。

苏轻焰把帽檐扣低,进入大厅,径直走向前台招待台,语气陈述得理所当然:“让江行宁下来见我。”

三位前台小姐:“……?”

她们没听错吧?

见过烈焰红唇女郎嚷嚷着要跨过打卡区进去找人。

也见过名媛千金在等候区等得望眼欲穿。

还有人带假孕肚苦苦哀求只见江总一面。

摆着嚣张跋扈的态度要求江总下来见她的女人,她们头一次见。

瞠目结舌一会,前台小姐还是保持该有的客气,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苏轻焰抬头,那双漂亮得宛若星辰的眼睛,毫无情绪又深藏蕴意,若不是微上挑的眉角和睫毛相衬,大白天的,眸色漆黑得让人心底发毛。

她坦言问道:“没有预约,就不能让他下来?”

这语气。

仿佛别人欠她一万块小饼干似的,听起来凶恶,又找不到恶的源头。

前台小姐面面相觑,商量着要不要和经理说声,却怕这姑娘家等不了,总让人觉得得罪她比得罪那些千金名媛还要惨。

她们只能拿起座机,象征性地把号拨出。

先拨给江行宁的秘书。

陈秘书简单听完那端的描述,不太确定地看向在电脑前听文件的男人,试探性问道:“江总,有个女孩来找你。”

“叫什么名字?”

“我问问。”

陈秘书的询问,让楼下接应的前台小姐暂时拿开话筒,询问当事人:“这位小姐,请问你叫什么?”

苏轻焰扫了眼上方钟表上的时间,脸上刻印着不耐烦。

懒得开口。

她这个态度,前台小姐只能:

行吧——

接待客人久了,前台小姐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高,继续保持微笑,对着话筒回答道:“这位小姐不愿意报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