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你,你若是敢打我的主意,他日我必十倍奉还”顿了顿,也是将佟氏给逼狠了,“现如今,十倍早不足以,换成百倍了”
“对不起…”佟氏忽然软软地跪在了文君华的跟前,又是挺着肚子给她叩头道,“是婢妾错了,过于蠢笨,才是壮起了胆子来打您的主意…放过婢妾这一回罢,婢妾再也不敢跟少夫人您作对了…”
“现今知道要称一声婢妾了?”文君华并不为佟氏此时此刻的可怜模样所动,反是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儿,一语不发。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佟氏一直在给文君华赔罪道歉。
效果不然,佟氏终是努力一阵过后,自行地站起了身来,猛地狠狠一笑,看向了面容平静的文君华:“是你把我逼狠了,我也无别的路可走,如今,只得拉着你一块儿”
说完,只见佟氏几步上前,拉起了文君华,就势要摔倒在地
“白露,出来”文君华面不改色地使力扶着佟氏,尔后又是贴近她轻声道,“早已料到你许会用这一招,别急呀,你的孩儿尚未出世,怎可因此而夭折?”
原来,方才佟氏是想制造文君华胁迫自己,导致胎儿不稳流产的假象
白露过来后,文君华才是放开了佟氏,冷冷道:“佟姨娘身怀有孕,你遣几个人好生地将她送回沐春院儿,省得在正院儿里万一有个好歹,赖到了我的头上,我可担不起。”
“是,少夫人。”白露言毕,即是有几个稳妥的丫鬟上前来了,同来的还有一脸畏惧的春枝。
就这样,佟氏几乎是被几个人架着回沐春儿的。
临行前,还能清晰地听见她那绝望而撕心裂肺的哭音。隐隐夹着几声指桑骂槐的话语,却又显得过于没有底气,支支吾吾的,任谁也无法听清。想来是想骂,却又不敢。
佟氏离开后,文君华才是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其实自己又比佟氏好了多少去?不过是比她多了一个正室的名分罢了。如若她与佟氏一样,同为妾室,不管是为了自保或以为了他日的地位宠爱,想来她会做得比佟氏更加狠毒,更加可恶罢。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谁更好,比谁更善良高雅,只是幸运得了这个位置罢了,如此而已。
所以,佟氏并没有什么错,若说真有错,那也是可惜她只是个妾,并非正室。
不知觉间,竟是想起了远在江城的姑姑,苏文氏。想当年,苏文氏嫁入柳州富庶之家,苏家。正室当头这么多年下来,是否也经历过自己现今的这些?
姑姑那时,想必要比自己更加地心狠冷硬罢…
都是被逼成这样的,其实她也不想不愿…只是,你不强些,那些人就会爬到你头上来,届时所有的不幸都是你的…
可是,这般要强,到了最后,那些不幸的确是转嫁给了他人,可自己,却是真的幸福了么?
“白露,看好院子,我一个人出去走走。”白露回来之后,文君华面色沉静地吩咐了一句。
临走前披了白露递上来的一件薄风衣,尽管此时春阳未退,但空气里还是寒意盛些,不怎么温暖。
经过佟氏的沐春院儿时,文君华的心底里涌上了层层的悲凉,在心中反复不止,来来去去。
都道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在花一般的年龄,人生最美好的时候,被萧旁恩宠着带进了萧家。好景不长,转眼失尽了所有的福泽恩宠。
或者该说她蠢傻,不懂得运筹帷幄,只知道一切安顿好了,便可以放心大胆地享受。如此,才是暴露了原形,被萧旁看破,终不再宠爱她半分。
如是自己,在她那样的位置上,定会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很可能,为了能够守护自己与萧旁的感情,做出很多累心的事情来。尽管喜欢得卑微飘渺,可终也是自己花力气守护过的。
即便是到了成功的那一刻,她也不敢大喘一口气,只敢小心翼翼地欢喜着,甚至害怕别人发现。
这才是自己啊,外表虽然一直都维持着坚强冷硬,其实内心最胆小怯懦不过。因为,始终绝望地认为,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所能遇上的。
所以之后遇见了,也是不敢太过于信服,生怕下一个转身,它便悄然离开。
之所以一直显得自信,刚强,也终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与害怕罢?
那么萧旁呢?
他口口声声说是爱自己,究竟是爱上了自己什么?如若是那一份自信与坚毅,那么想必很快,他也会如待佟氏那般地待自己罢。
自己,终是会遭他厌弃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文君华内心忽地生生抽痛起来。痛得她仰头看向了日渐昏暗的天空,那样黯淡无光的天际,也会生生地灼伤自己的一双眸。
“你放心,你家人的去处那边都安排好了。”不远处水榭里,是何人在交谈,言语诡谲,声声透着阴谋的味道。
文君华自伤怀中募然回神,眼中那一片凄色绝望早已散去殆尽,仅于常日的那几分冷意与精明。
步子微急,三步并一,待她来到水榭附近的假山处时,人声早已无处可循。若不是她眼尖瞧见了水榭帘外的那一抹深青色影子,她定会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
回神过后,待要出面寻那抹影子时,却见水榭处早已空荡无人,一片萧瑟。
第155章伺夫
文君华没有在此地逗留过久,方才听见的那几声交谈,亦是被她无心略过。
回到正院儿的时候,却见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们正忙碌着,进进出出的,不知抬些什么东西。
随意寻了个小丫鬟过来问话,小丫鬟朝文君华福了福,笑得眉眼弯弯:“回少夫人,这些都是大少爷的东西,大少爷说了,从今儿起,就搬进正院儿来住了,省得两院来回跑,怪麻烦的。”
搬进来住?
文君华顺着小丫鬟笑眯眯的眼光望去,果见萧旁正坐于院中的藤椅上悠闲地翻着书卷,淳欢则来来回回忙碌着吩咐大家好生搬着,莫要折损了东西物什。
绕步行去,走至萧旁跟前,他抬头,看见文君华时唇角漾起了温暖的笑容:“回来啦。”
“你?”文君华一时之间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思绪顿在了自己伤怀的那一刻,心口处微微地疼,这个男人…此刻待自己的温柔与深情,终有一日,会成为手刃自己的利器罢?
“腕子还在疼么?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萧旁放下了手里的蓝皮书卷,站起身来将文君华一揽在怀,宽大的手掌执起她那受伤的右手,长指抚至伤疤处,覆下一片温暖。
“没有,不怎么疼了。”文君华很自然地偎在萧旁的怀里,心中叹息万千,感受着来自这个男人胸怀中的香气与体温,忽然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过往的丫鬟婆子们见了,无一不低下头去抿唇微笑。
待到所有细致物什都收拾完毕下来之后,已是黄昏过后,入夜时分。
环顾卧房四周,不过是添置了些细微的物事,一张瑶琴,几幅字画儿,一些萧旁惯用的生活用具,再者便是一大摞一大摞的书籍。那些书,有些暂且放在了卧室里,是萧旁随时要翻看的,有些则被淳欢亲手带至了正院儿的书房里,文君华惯用的那间书房。
如是这般,这间卧室还是发生了些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温香软玉,反是添了几分硬气,更不若先前那般阴柔,因着多添了几分阳刚。
“我没有想过,有一日,我们二人会是此时此景。”望着室内的变化,文君华一时感慨。
萧旁就站在她的身后,听完淡淡地笑:“幸好此时此刻,我们是此时此景。否则,我们二人不知又要浪费多少光阴。”
“少爷,少夫人,饭已摆好。”白露的声音透过一层软帘传来,她并不入卧室内里。
实际上,自萧旁那日与文君华欢好过后,白露便是将屋里的几个大丫鬟都纠集在了一处好生地说训了一番。教她们该如何避免那日如冬所遇的尴尬,又该如何细致入微地伺候文君华与萧旁。
如今萧旁更是搬了过来,那么丫鬟几个伺候起来,则更是要小心谨慎些了。
“走吧,听说你最近的胃口都不大好,我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些新鲜菜式。”萧旁上前几步执起文君华的纤手,感受着她手心处传来的阵阵冷凉,手指不禁一紧。
二人坐于卧室外的饭厅用饭,放眼圆桌,那些菜式无一不是爽口开胃的,更甚者,有几道被文君华认出,是出自仙居楼的手笔。
讶然抬眸,尔后又是换做一脸的笑意:“你这般,可是会将我的胃口给养刁了的。”
“那就时不时地让淳欢多跑几次,横竖仙居楼的菜式吃着也不腻,反而营养大补。”萧旁手执筷箸,笑着夹了一块儿卤汁素鸡于文君华手前的蝶纹釉彩瓷碗里。
白露及其余几个丫鬟皆在他们身后伺候着,看着两位主子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心中无一不宽慰几分的。
不过,文君华眼里凝着的那抹苦涩,却终是逃不过白露的眼。心下微颤,主子心里可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晚饭用毕,文君华自去书房里练了会儿字,自从右手受伤之后,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碰笔了。如今再练,好不容易来了劲儿,却又是被萧旁以她手上有伤给劝止了。
萧旁坐于书房另一侧看了会儿书,乏了之后,便是牵了文君华的手去卧室。
想着那日二人的鸳鸯浴,种种风情旖旎,让文君华不禁烧红了脸颊。如今听见耳房里,丫鬟几个正倒着热腾腾的香汤,香气盈盈传来卧室处,漾得她心跳都不禁快了好几拍。
这就是日后的生活了么?
要真正地开始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同吃同行,同卧眠榻。
“今天就暂且放过你。”萧旁忽然抱着文君华靠近了说,“我知你累。”
文君华浑身战栗一片,仰头对上了萧旁那笑意正浓的眸子。
萧旁满眼的心疼,以他对文君华目前的了解,文君华今日定是遭遇了什么,故而眼里总是凝着一片苦色,不好表达。
也知床弟之事不可强求,于文君华而言,自己尚未到那种至亲至密地位,若是一味地强求文君华与自己欢好,只怕会惹来她对自己的厌恶。
所以,慢慢来吧,时日还长,她终有一日会放下内心所有的芥蒂,渐渐爱上自己的。
“唔。”文君华埋下头去,眼睫微垂,“谢谢。”
这一声谢谢,听得萧旁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温柔地揽了文君华在怀,好生安慰体贴之后,才是放开了她,让她先去洗漱。
二人皆是洗漱完毕过后,萧旁照旧亲手拿来了白棉巾,将文君华牵至梳妆镜前,按她坐下,自己则立于身后,细细地捧起她头上湿润的碎发,为她一一擦拭。
“为什么,总喜欢牵着我?”望着镜中的那个温柔男人,文君华不止一次地认为是自己在做梦。可能真的是萧旁以前与现在的反差太大,让她始终无法全部相信,这个男人,即是自己的丈夫萧旁。
萧旁微微一笑,俯身在文君华雪白的脖颈处偷香一口:“因为怕你会随时离开。”从他口里吐出的温热香气不断地扑到文君华的脖颈上,痒得文君华浑身难忍。
头发擦拭完毕过后,二人行至床前。此时室内一个丫鬟也无,想来白露训教的手段可真是长进了不少。
文君华在脑海里细细地想着苏文氏曾经教导过自己的,为**应尽的责任。
于是主动拉了萧旁欲自己褪去外裳的手,嗫嚅出声:“我来。”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拉了自己的手,萧旁心里漫过一阵欣喜,随后便是停了手头上的动作,任由文君华作为。
文君华心跳凌乱,双手微微地颤。攀上他的衣襟,找到了第一颗纽扣,神思本就紊乱,加之萧旁今日穿的外裳式样繁琐,故而她花了好些劲儿才是解开了第一颗。心中不禁暗暗道,没事儿穿这么麻烦的外裳作甚。
纽扣被一颗颗解开,解至最后一颗的时候,文君华纤白的手绕过了萧旁那宽大的肩膀,为他褪去了一身绀青色的外裳。
转身,亲手拿至屏风衣架上挂好。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萧旁才是放松了身体处所有的紧致,心中旖旎难忍…她一定不知道,她为自己褪衣裳时的模样,虽是生疏拙笨的,可是看上去却又是那般地勾人心魄。
明明想在今夜放过她,强忍着的,可是不受控制地,又是起了几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纵情声色的男人,尤其是对于女人方面的**,往往都十分节制。可是面对着这个女人,哪怕仅仅只是闻到了她唇齿间,脖颈上的香气,他都会立刻心猿意马,浑身灼热。
文君华回身的时候,便是对上了萧旁炽热的眸。
经历过几次人事之后,敏感如她,很快便是读懂了,他这是想要她…
垂下睫羽,今日的自己,是悲伤苦涩的,说实话她并不想行床弟之事,可是脑海里却是浮现起了苏文氏教导过自己的一句话——
永远永远,都不要拒绝丈夫对你的渴求。
心底里漾起了淡淡的哀伤,文君华不可遏制地嘲讽着自己,所以呢,此时此刻开始,你就为萧旁的思想所牵引了对不对?已经开始害怕他会冷淡自己,所以尽管不想,却还是会逼着自己去做。
上前几步,双手微颤地抚上了萧旁那硬实的胸膛,穿过舒滑的丝质中衣,触到了那一片灼热的肌理。这个男人,虽然外在看似身形修长,会让人错以为他定生得瘦削,其实身材最是壮实健硕。
学着萧旁待自己那般,笨拙地踮起了脚尖,以双唇抵上,却在临近那片温润的唇瓣时,被萧旁以手阻隔。
“睡吧,我不希望你逼迫自己,待你心里真正渴望的那一日,我们再来。”强忍着早已被勾起的**,萧旁声色嘶哑地低声一句。
文君华微愕,转眼间化作释然。
这个男人懂自己,而且并不强迫自己。
二人双双躺于宽大的软床上,文君华的心思百转千回,终是侧脸看向身侧的这个男人,淡然出口:“如果有一日,我让佟氏陷于不义之地,你会如何看我?”
佟氏这个女子,好似已经成为了阻隔自己与他的一道墙,自他们二人关系渐渐修复之后,佟氏这个话题,便是一直被二人有意无意地遗忘略过。
如今文君华忽然提及,萧旁也是心下苦涩,他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文君华坚信,他真的没有爱过佟氏
第156章终是要面对的
“等她生完了孩子,便打发了罢,那孩子毕竟是萧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只怕会遭来爹娘和族人的非议。”萧旁翻了个身,转向了文君华这边,定视着近在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这辈子什么女人他都不要了,只她一个足矣。
“你不一样。”萧旁伸出双手来揽住了文君华的纤腰,靠近了些,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才是觉得心安了些,“我不会让你跟她一样的处境,更不会让你有机会横生醋意,逼着自己想尽方法地去算计,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不知道么?”文君华忽然敛去了眼里所有的暖色,换做一脸正色地看他,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所有黑暗的一面,看清了自己所有的缺陷,如是那般,他还爱着自己,她才敢慢慢地将自己的感情点点托付。
否则,她真的很怕,万一哪一日,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他却甩开自己转身而去,那时的自己,该是多么地悲哀。
她文君华,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大于天的女人,也因为太过于理智,所以即便是此时此刻,遇上了深爱着自己的男人,也不敢妄自一搏,立刻将自己的一颗心全数托付出去。定要动用所有的才智与心思,确定了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会在自己的身边,才是敢让自己去爱上他。
“你不是心狠手辣。”萧旁将头抵在文君华的头顶上,温暖的声音徐徐从头顶处传来,“你只是太脆弱,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总显得过于要强硬气,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来伤害你。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
文君华双肩微颤,浑身俱是一抖。
“记下来,记到心里去好么?”萧旁忽然将文君华紧紧拥住,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徐徐地传递给了怀里的冰凉人儿,“我心疼你,真心的。”
“嗯…”文君华不敢说话,明明有些话早已滚落至自己的唇边,却还是不敢说出口。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出声,便是热泪满盈。
“傻丫头。”萧旁伸出一只手来轻刮文君华的鼻梁,“什么时候起,你才可以安安心心地放下所有,把什么事都交给我来操心,而你,只需负责整日无忧即可。”看你每每为了一些事,扛得这么辛苦隐忍,我心里真的很疼。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家世背景,更不是因为你外表的独当一面,能为我打点私宅生活。只因你心里天生的那一抹脆弱,纯净得令我心疼,让我很自然地就生出了一丝想要保护你的**。
看起来,你是个时刻都无需别人操心的女子,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最需要人安慰关怀的。
我不想再看见你将自己所有的伤口隐忍起来,不让所有人瞧见,待它慢慢发炎溃烂,所有的疼痛都留给自己。
所以,我才会一直地靠近你,因为我不想让你因着自己心里的伤口而百般疼痛。即便一开始你总是皱着眉头,但我也终等到了你展颜欢笑的那一刻了,不是么?
次日,萧旁起的很早,见文君华尚未醒来,便是吩咐丫鬟们动作轻点,也别去唤她起身,让她好好睡睡。
待文君华自然醒来之时,身侧早已空了一片。素来都是一人独住的她,原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最近,犹是今日清晨,看着身侧的空缺,闻着屋子里他残余的一丝气息,她的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连寂寞与孤单都未能填满。
那种异于常日的感觉,是世人们常挂在嘴边的思念么?
原来,自己也会这般焦心地思念着一个人的。
洗漱过后,前去玉清院请了安。
萧家二老是知道文君华近来与萧旁同吃同住的事儿的,故而都是笑得眉眼弯弯,总挂在嘴儿边说,今年可是能抱金孙了。
问过丫鬟子之后,才是得知萧旁去了铺子里。
他的伤尚未好全,偶尔还会隐隐作痛,怎地这么急着要去铺子的,也不怕坏了身子,落下病根儿。
放心不下,终是吩咐白露派人送去了几盒子点心,生恐他一忙起来就忘记了进食。白露笑脸盈盈地看着文君华最近的一系列变化,偶还调侃她几句。
萧旁收到了文君华命人送来的点心之后,起先还高兴着想要立即吃下,后又想起了上次佟氏送点心一事,开始犹豫不决。
淳欢笑得一脸坏意,直是调侃一声儿:“怕啥,若真是又有问题的点心,横竖吃了,让小的再去请了少夫人过来也无妨。”在淳欢眼里,少夫人与大少爷之间的关系,就是在那次过后渐渐好转的。
这厢,萧府怡园中,文君华实是受不了自己满脑子都是萧旁的感觉,也开始行至花厅,让白露将这些时日搁下的琐事一一报来。
又允了那些个管事婆子上前,将各自处理的事情详细说与她听。
如是忙碌下来,才是稍稍地将萧旁的影子从心底里略去了一些,也让她有机会喘口气,好过些。
不过…那种思念的感觉,虽然苦涩难忍,却是非常甜蜜的。
走神之际,花厅里又是进来了一个管事婆子。
文君华定眼细看,才是看出她是如县那边庄子的管事李妈妈。正月初一的时候过来向自己禀报过刘氏的事。
“不是说过待出了正月再行处理么?”还有几日便出正月了,怎么这时过来,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李妈妈一听,也是躬身软气儿地回道:“回少夫人,是小的们无能,前几日,刘姨娘挨不住苦日子,咽气去了。”
“那个男家丁呢?”文君华眼中不起波澜,好似刘氏的死,不过是正常琐事一般,唯一在意的,不过是她死在了正月里,有些不吉利。心里正细细地思索着,过几日该是怎么回萧王氏。
“他也是个痴情的。”李妈妈咽了咽口水,面有难色,“那日分别关了他们二人之后,刘姨娘脸上便瞧着有些不对劲,后来突然就病倒了。奴才们叫了个郎中来看,才是知…知刘姨娘腹中早已珠胎暗结…如今刘姨娘连着肚子里的那个去了,那家丁竟说是此世间再无牵挂,也是一头撞了墙,血流不止地去了。”
“嗨…您说我这张老嘴怎就这么不会说话,那些个恶心的事儿,怎好说与少夫人听的。”一想到文君华那一次留给自己的威仪印象,李妈妈便是自个儿请罪道,生恐因为自己说了些血淋淋的事儿,文君华降罪自己。
许是想到了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文君华也是忽然觉得喉间泛起了丝丝恶感,为了维持风度,才是苍白着一张脸,强忍着压下。
深呼吸,顺了顺气,才是接着吩咐道:“按照我之前说的那般对外宣称,萧家这边自有我去向老爷夫人交代。”
“嗳,小的明白。”李妈妈依旧是软声软气的。
“白露。”文君华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白露,一个眼色过后,白露已是点头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湖绿色的荷包,里边儿装有二两碎银,是她时常准备在身,等着文君华吩咐自己打赏给他人的。
“李妈妈大老远的跑来辛苦了。”文君华一脸的笑意,“这些个权当是车马钱,余下的妈妈拿去零花儿,日后若还有什么事儿,只管过来回了我,若是觉得路途辛苦,遣个可信的过来知会一声儿,也是可以的。”
李妈妈接了荷包,喜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嘴上也愈发恭维道:“嗳,少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儿,有事儿即时禀报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应尽的本份儿。”
李妈妈走后,文君华又是接连着处理了些琐事,将府上近日来懒散的氛围给一扫殆尽,诸位丫鬟婆子们也是警觉过来,知是再没这么容易可以蒙混过去,便也个个儿不敢怠慢了去,都是认认真真做起事来。
出了花厅之后,已是正午时分。
文君华的目光落在小蛮居住的屋子处,头也不回地对白露喃喃:“再过几日便出正月了,我再无藉口保她什么。”
“少夫人,每人皆有自己的命,作恶的终要付出代价,那不是您的错儿。”
文君华却是摇摇头:“我终是逃不出责任的,若不是我与媛儿两个逼入那势不两立之境,便不会有那丫头的存在。她之罪过,其实皆因我而起。”
她如是说,白露也不知该言何,只得叹息一声,默默地紧随其后。
其实文君华何尝不想放过小蛮一马,可惜,养虎为患,一朝被蛇咬的道理她早已懂透,所以,不是她不想放,而是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