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丫鬟只带了清早便带在身边的小寒,小寒与文君华文赫元一同坐于马车里,此刻悄悄掀帘往外探,瞥见了满街的繁荣热闹,亦是笑得美目盼兮。
看着小寒开心满足的样子,文赫元活泼可爱的表情,文君华也略略放松了心情,暂时不去想府里那些令人忧心的繁杂事,打算在今儿好好地耍玩儿一番。
“大姐姐,待会儿一定要去百味轩用午饭,那里的酱牛肉和白切鸡可好吃了,点心甜品一类的也做得精致小巧呢。”文赫元在马车里挽着文君华纤瘦的柔荑,嘟着小嘴软软撒娇道。
文君华轻捏了捏文赫元的小鼻子,随后笑道:“就依你,不过现在出门在外的,你可不能学着在家里的性子一般,在外惹是生非,给大姐姐找麻烦。”
文赫元见文君华答应了自己,便重重地将头一点,郑重承诺自己会乖乖的。马车里欢声笑语一片,和乐融融。
马车行驶至江城最繁荣的地段停下,家丁几个前去安顿马车,文君华和文赫元小寒三个便自行地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
文赫元最喜欢逛那些个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子,没过多久,便拉着文君华逛了十几个摊子,买了不少新奇的小物件。他可是玩儿得尽兴了,却苦了跟在屁股后边付钱拿东西的小寒。此时的小寒,自己还没能玩上片刻,手里却拿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文君华回头看了一寒一眼,到底是年小性子率真些,小寒正对着手里拿着的那些物件挤眉弄眼叫苦不迭呢。
“若是累了,就把东西暂时寄放在那边的珠宝铺子里吧,横竖是文家的铺子,一会再让那里的掌柜寻人送去府里。”文君华虽然也很想为小寒分担些,但是她此刻的身份已是主子,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就算她开了口,小寒也不会让她拿这些物事,故此便想了这个法子为小寒减负。
小寒听了文君华的话,双眼登时刷地一亮,忙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还是小姐聪明,奴婢这就谢过小姐了。”话毕,便腾地转了身子,朝着不远处的珠宝铺跑去。
文君华笑着摇了摇头,再转身看文赫元的时候,他已停在了一个卖小匕首的摊子上左右挑选起玩物来。
那卖家看文赫元身着绫罗绸缎,身份不凡,便忙地空出其他生意来,喋喋不休唾沫横飞地为文赫元介绍起各种匕首来。中途忽地瞥见同样身着显贵的文君华朝着摊子这边儿走来,又瞅着文君华与文赫元面容上有种相似的神韵,那卖家便更是起劲儿地吆喝起来:“精致锋利的匕首哟,各位朋友赶紧儿过来看看瞧瞧,这可是专给大户人家里的少爷小姐们耍玩的玩意儿,又别致又便宜,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喽!”
卖家的声音粗犷而浑厚,又拖着长长的尾音,文君华在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摊子前,看着被卖家哄得一愣一愣的文赫元,心下无奈之感顿生。
而这时,过往的人群也被这一声声的吆喝给吸引了过来,又见文君华和文赫元这两个活招牌站在摊子前边儿,众人便来了兴趣。
文赫元左挑右捡的,最后目光锁定在一把嵌有青玉的弯角匕首上。那卖家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现见文赫元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匕首上不曾转移,便立刻拿起那青玉匕首夸夸其谈道:“这位小少爷的眼光真是好的没话说,这把匕首我原本是不打算拿来卖的,因为——”话语至此,卖家忽地压低了声音,待吊足了文赫元的胃口之后,方得意开口道,“它曾经是皇亲贵族们手里的宝贝,后那个贵族落寞了,这把匕首便落入民间,到了我手里嘞!”
“真的么?”文赫元双眼瞬时绽放亮光,文君华自是明白这是卖家在为自己的商品镀金,便无奈地白了一眼唾沫横飞的奸诈卖家。
“难道我还会说假?”卖家见有不少人围住了自己的摊子,便愈发得意了起来,“只因上个月有个高僧说,这把匕首快要遇见它命定的贵主子了,我才将它拿出来,忍痛卖掉呢。小少爷您有所不知,这武器防具一类的物事,是有它们自己的灵性的呢。就算我再怎么喜欢这把匕首,也不能拦着它找自己的主人呢,否则,将会给我自己带来灾难!”话语到了最后,众人包括文赫元在内,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君华依旧在一旁,像是看好戏似的盯着卖家。这时,小寒也终于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两位主子,正奋力地挤着人群要进来。
“小少爷,您能看中这把匕首,就证明您与它有缘,想必它是要认你做新主人呢。”见文赫元的双眼已经牢牢盯着青玉匕首不放了,那卖家便忽地严肃起来,“这样罢,看你与这把匕首有缘,我就不开高价了,算你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一直没有价值观念的文赫元,忽听得卖家开价,便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卖家当即就愣在了原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此时他的心里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小少爷是这么好糊弄的,就该往死里开价了!
文君华无力地看看文赫元,真是富人家的孩子,不知民间疾苦。这十两银子,足以让那贫苦的百姓家生活好几年了!深思之际,文君华也看到了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气喘吁吁的小寒,心下更是酸楚。纵然是在文府,像小寒这类一等的贴身丫鬟,香粉钱加上月俸也不过五两银子顶天,而文赫元,这一挥手抬足间,就花掉了她们两个月的辛苦钱。
“小寒姐姐,这把匕首只要十两银子,快快付钱,我们好继续逛下去。”文赫元奶声奶气地对着小寒甜甜笑道,小寒的表情跟那卖家的差不多,下巴眼珠子齐齐快要掉下来了!
只不过,小寒心里想的是,妈呀,这把小刀子的价钱,竟然堪比自己两个月的月钱!果然每个人的命是不同的…
但是小寒再怎么调皮活泼,也不过是个丫鬟,还是知规矩的。便想也没想,就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五十两的银果子放到了卖家的眼前。众人见这两位主子的丫鬟出手这么阔绰,便更是惊奇地瞅着文君华和文赫元看了又看,各自都在猜测这是哪家的小姐少爷,这般养尊处优,不知疾苦。
卖家的手颤颤的,心道要是我机灵些,开价五十两该多好!那么就不用找钱了,就是接下来的一年里没有生意也赚足了!这下,卖家才为自己刚才开价十两自认为的高明,感到可笑。
“且慢。”软嚅的童音忽地轻盈响起,却令卖家缩回了手,诧异地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
“这把匕首不过是廉价之物,刀柄处镶的青玉亦是到处可以买到的便宜货色,怎地就要我们花十两银子来买?”文君华先前虽是个丫鬟,但是对价钱一类的话题还是较敏感的,每月拿到了月俸该怎么计划,怎么节省,都是她曾经精打细算的难题。现在贵为文家大小姐,就更是看了不少奢华物事的详解,添了许多的见识。所以,在她看来,花十两银子买这把匕首,却是吃了大亏。
卖家听文君华这么一说,心下便猛地滴汗,没想到这位娇小姐看着年小不知事,又站在一旁从没说过什么见解,却是个厉害的角儿!不过这卖家也不是刚刚出来混的,当下便笑眯眯地朝着文君华道:“那么依这位小姐所言,这把匕首却是值多少呢?”
就算被对方压压价买去了,自己也是大赚了一笔!所以卖家暗自咬咬牙,笑脸相迎。
“十文钱。”文君华盯着卖家笑道,可那笑容却看不出有一丝的笑意,惊得卖家当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文赫元再怎么喜欢这把匕首,再怎么好糊弄,却还是听得明白的。在卖家与文君华之间,他自是相信自己的大姐姐,于是便怒目看向卖家:“好你个大骗子,十文钱的东西哄抬成十两银子,还把它夸得跟花儿似的,太过分了!”
“就是,如此做买卖,简直是丧尽天良!”小寒蹭地一下把那五十两银子拿回,放进了荷包里!这钱虽然不是她的,但也花着心疼。
众人瞧见了这一幕,便纷纷摇头指向卖家,卖家一时无脸,竟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哟,您那是什么话哟,竟把我最贵的匕首说得这么一文不值!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笑脸迎客,你那却是闲来无事砸场子来喽!哎哟…”
文君华眼角微抽,没想到卖家竟会来这么一招!俗话说,君子斗不过小人,眼见这个摊子上的人群越来越密集了,文君华生恐自己会惹来是非,便忽地厉色看向卖家:“若你觉得不公,可唤来官差,到时拿着你那便宜货给牙行验验,便知真伪了。”
闻言,卖家忽地没了声儿,实在不敢相信这样冷冽的眼神来自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他牢牢地盯了文君华一眼,尔后埋下头咬咬牙,心道算你狠。随即便恢复常色站起身子来讪讪道:“算了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儿就算小姐您说对了,好不好?这笔生意我不做了,算我自个儿倒霉。”话毕,又拿起了那把青玉匕首摆回了原处故意哀叹道,“哎,我可怜的小摊子哟,只因这儿不是那冠冕堂皇的小店儿,所以就算上了真货色,也被人冤枉成假货哟。”
文君华这下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不可理喻,当下也不愿与这人争辩什么,只拉了文赫元的小手道了声:“走吧,这儿人越来越多了,惹事儿了不好。你若喜欢匕首,到时让爹爹或者大哥出远门儿时给你捎带一把上乘的回来,不要捡这摊子上的便宜货。”
这话原本是说与文赫元听的,用来劝他离开,没想到卖家听在耳边,却弄得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心下只认定文君华是个能言善辩的,又碍于文君华的穿着打扮,不敢跟她计较。只得在心里强制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
文赫元终是被文君华说动了,被文君华牵着离开。
三人渐行渐远,小寒忽地扑哧一笑,冲着文君华眨眨眼:“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银钱上的细节了?以前的时候,您可是从来不管花销这档子事儿呢。”
文君华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自己只管内心的触动,跟那卖家叫板。却忘了自己此刻,是养在深闺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哪里会知道这么多柴米油盐之事。当下尴尬笑笑,望着前边儿的书肆转移了话题:“咱们去墨书阁瞧瞧,正好我想买几本诗集。”
小寒见小姐不答话,也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跟在文赫元和文君华的身后,满怀欣喜与好奇地朝着墨书阁走去。
第030章 偶遇
墨书阁是江城较大的一间书肆,分为上下两层,屋檐微微翘起,别致而优雅。一楼大致卖些价钱实惠的普通书,一般寻常人家可以轻易买得。
但它的二楼,比之一楼,却是考究多了。那里卖的一般是名人的大作,一如书籍,诗集,丹青,字帖,应有尽有,且价格不菲。
不过这墨书阁的老板却是个雅人,他时常在一楼混着放些好书,只等那有见识,有才华的文人来寻。如此一来,纵然是家境贫穷的读书人,亦可花低廉的价钱买得上乘的好书。
这也是墨书阁在江城三十年屹立不倒,客似云来的重要原因。
文君华抬脚迈入墨书阁,这一楼的人较多,大家熟知墨书阁的陈规,故都是来淘书,碰运气的。
书肆的伙计是两个身着白色儒衣的小童,眉清目秀让人瞧着舒心。其中一个小童见文君华这是第一次来,又是个娇小姐,便不敢怠慢,随即上前来躬身一礼:“请问小姐想买些什么?”
姑娘家的前来书肆买书,可是极稀奇的事儿,一时之间,书肆一楼的客人们都纷纷看向了文君华和小寒。这多数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了身着不凡的文君华身上。
瞧着众人的反应,文君华有些发窘,便低下了头,随后答了句:“劳烦你带我上二楼吧,我想看些丹青。”其实,她真实的意愿,还是在一楼,因为云臻的大部分诗集是放在一楼卖的。每次白露帮她带回来的诗集,也都是在一楼挑选的。
只要一想到这点,文君华便心中佩服,云臻的诗集自是上乘之品,却放到一楼去贩卖。就算大都是老板的意思,却也是要经过诗集的主人同意的吧?可见,他也是有心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诗作的,且不在乎银钱。
这云臻,究竟是何方人物?细细品味他的诗句,不难发现,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且年龄不大。
一路冥想着,文君华已随着小童踏上了二楼的木阶。却在这时,忽地听见身边的文赫元冲着那些一楼的客人们大喊一句:“不准你们再这么看着我大姐姐!再看,我就不客气啦!”稚嫩清纯的童音响彻了墨书阁的一楼,惊了每个人的心。
众人皆是一愣,大部分人已经匆匆埋下了自己的头,顿觉尴尬。想自己堂堂一介读书人,今竟被一个黄毛小儿耻笑,成何体统?
文君华和小寒皆掩袖含笑,尤其是小寒,还不忘嗤笑着加了一句:“本以为读书人是知礼的,今日一见,细想之下,却觉得不像是这么回事儿呢。”小寒的话更是令在场众人羞愧得一塌糊涂。
“我们上去吧。”文君华不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他们身上,便当即点到为止,随着小童上了楼。
文赫元乖巧温顺地任文君华牵着小手,还时不时地露出一脸憨憨的笑容开心道:“大姐姐,可是觉得我像个男子汉?”
文君华一听,便扑哧一声笑开了,文赫元见文君华这样,当即就有些恼了。嘴唇嘟得老高:“哼,总有一日,大姐姐会觉得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是是是,不过啊——”文君华忽然轻刮了刮文赫元的小鼻子,“男子汉是不会像你现在这般,耍小孩子气儿的。”
两人正说得高兴,忽见前边的小童停了脚步,文君华走在小童的身后,差点跟他撞上了!
眉头微微蹙起,文君华心里正恼这小童不知规矩,却在抬头之时,迎上了萧旁的目光。诧异,微愕,不知不觉就漫上她的心头。
还是小寒眼尖,当即行了个礼:“奴婢见过萧大少爷。”萧旁微微颔首,眼底却没有多少悦色。这令文君华心里更是闷得慌,却又碍于名节等等,不敢发作。
萧旁的身边还站着墨书阁的老板,方才小童忽然止了步子,想是为了要给他们老板让路。忽然间,这一上一下的两队人马就这样尴尬地停在了木阶上,不曾相让。
墨书阁的老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当即就看出了文君华与萧旁是认识的。于是便微微侧过身子笑呵呵道:“这位小姐想是第一次来本书肆吧,还请稍等片刻,待我送完了这位客人之后,再来亲自招待您。”话毕,便伸手直指萧旁。
“不必了,您且去忙吧。”萧旁忽地摆摆手,自顾地朝着木阶的另一侧下了楼。行了几步,似是思虑到了什么,忽然顿住步子,回过头来对着文君华道:
“待会总归是要去你们府上的,一会同行吧。”
文君华心中错愕,却也还是顾及礼节,回身对着萧旁微微颔首:“如是也好。”话毕,便转身随着老板和小童上了二楼。
跟在身后的文赫元自是知道萧旁的身份的,不过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冷面男人,故而也不过多搭理。倒是小寒,不禁在心中为文君华大大地捏了把汗,那可是小姐的未来夫君啊,小姐怎地回回对他这般冷淡?
三人来到二楼,文君华因为中途遇见了萧旁,已没有多少愉悦的心思继续逛下去了。只随意拣了几本记录民间怪事异谈的杂书,又挑了两张名家字帖便罢手了。临行前,忽地瞥见二楼一角的丹青,文君华当即就怔住了。
那上边画儿的,是一株在雪地里绽放的红梅,红棕色蜿蜒优柔的枝干上,开满了一朵又一朵饱满艳丽的梅花。每一小朵梅花都如同是那夜空中忽然绽放开来的烟火,短暂而绚烂,又令人担心她会即刻消失。白光柔散的皑皑雪地,更是衬得那株红梅愈发妖娆灵洁,高贵不凡。
文君华就那样站在原处,盯着那幅红梅图一动不动。文赫元见势,拉拉文君华的袖摆,文君华这才回了神。
她转过头对着老板笑道:“那角落里的红梅图,怎么卖?”
“小姐可真是有眼光,那幅红梅图是诗人云臻去年冬的新作。”老板笑得双眼眯起,却并未过多地为这幅画镀金。诚然,云臻这个名头已经价值不菲。
不错,文君华牵唇浅笑。吸引她目光的,不是那傲雪的红梅,却是那画左下角的落款,“云臻”二字。其实,就算没看到落款,文君华也可以断定这幅画是云臻所作,因为左下角的那首小诗,却正是云臻所作的《梅香》。
原来,那首诗,是出自这幅画里。
一时间,文君华便怔了神,脸颊上红香散乱,心如小鹿乱撞不可收拾。就连老板开了价,她一时也未曾注意。
回神过来之后,看着一脸雾水的文赫元和小寒,再看看满脸尴尬的老板,文君华顿时懊悔!自己这是怎么了,怎可这般得意忘形?当即她便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随后微笑着问老板:“多少钱?”
那老板已经开了价,现见文君华再问,便以为文君华是嫌贵了。不过,墨书阁二楼的书本丹青等等,向来是不轻易可以还价的。于是,那老板又再次笑呵呵地说了句:“这幅丹青乃名人之作,故而价格不会太低,小姐能来这二楼,想必也是明白墨书阁的规矩的。一百两,小姐觉得如何?”
“包起来。”文君华淡淡笑着,心里却还是觉得,这么好的丹青,应是无价的,怎才值区区一百两。她丝毫忘却了自己方才为了十两银子杀价的场景,亦是没有注意到,小寒那一脸肉疼的表情。
老板原以为文君华会跟自己压价之类的,没想到她竟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当下他也不拖泥带水,忙让小童前去取了精装的礼盒将那丹青包装好了。
待要下楼的时候,文君华忽地又停了下来对老板道:“对了,还请老板帮个忙,命人去一楼挑一本云臻最新的诗集大作,小女子三人不大方便亲自前往。”
老板却笑呵呵地摆摆手道:“小姐见笑了,您既愿意用高价买云臻的丹青,想来小姐亦是个有才华的人。那么按照本店规矩,理应送上一本云臻的诗集与你才对。”
“如此,便谢老板惜才了。”话毕,文君华让小寒拿了云臻的丹青,其余的杂书与另两张名家字帖,便放在了墨书阁里,说是一会儿让家丁来取。墨书阁的老板闻言,便命小童小心地将其余的物事包好,存放在二楼。
出了墨书阁,文君华的心情忽然大好,眼睛还时不时地瞄一眼小寒手里的丹青。这幅画,独一无二,却被自己拥有了,呵。
再前行几步,忽地撞见了萧家的马车,文君华原本微笑着的小脸,忽地垮掉了笑容。是啊,自己竟忘了他还在外边等自己一同回府。
同时,文君华又为自己方才那欣喜的心情感到无奈,自己此刻并非是个无忧无虑之人。回到文府,面对的依旧是一群难缠的女人,以及一大堆等待自己处理解决的事情。也许…是今天的心情太放松了吧,才让她渐渐地开始享受起这种兴奋的感觉来。
“小姐,要不奴婢带着三少爷去坐咱们文府的马车,您去和萧大少爷乘坐萧家的马车?”小寒怀里揣着丹青,笑脸盈盈地提着意见。
不料,还未等文君华反对,文赫元却已是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大声道:“才不要才不要,赫元要跟大姐姐一同坐马车,待会儿还要去百味轩用午饭呢!不要不要不要!”小家伙忽地开始耍无赖。
小寒的嘴微张,脸上的表情无奈又愧疚,最后只轻声一句:“三少爷,是奴婢说错了,不过,那车里的可是小姐未来的…”
“不要不要不要!”文赫元还未等小寒解释完,就又大声地嚷嚷道。
马车的车帘忽地掀了开来,萧旁露出了他美玉般的俊颜:“都上来吧,别站在大街上吵闹,不成样子。”
文君华愣了一会儿,在反应过来之后,忽地冷笑一声,迎着萧旁的目光道:“我们这般,也总比某些人处处敷衍,做假规矩来的好吧?”见萧旁的脸上已有不悦之色,文君华心里却愈发得意了起来,忽地忘记了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只逞一时嘴快,“至少,我们比某些人率直,不会在人前惺惺作态。”
听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萧旁气得嘴角微抽,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忽地放下了帘子,坐回了马车里,嘴里忽地自语一句:“怎么文府的人,都这般刁蛮不知礼数。”文君华等人没听见,但坐在车前的小厮淳欢却是听得清楚,眼下就对文君华等了使了个眼色,又立马下车来给文君华和文赫元行了个大礼:
“小的淳欢不知规矩,刚才忘了给文大小姐和文三少爷请安,还望您们见谅,这就请上马车吧。”
淳欢是个聪明的,眼前就给了文君华等人一个大台阶下。
文君华遂点点头,含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何错之有?”话毕,便拉了文赫元上车,文赫元临行前却依旧拉了文君华的衣袖:
“不要呢,大姐姐,你不是答应了赫元,要去百味轩用午饭的么?”
“你放心,一会儿准陪你去。”文君华拍拍文赫元的头,随即拉了他上马车。
小寒跟在后边,上了马车之后,与淳欢一起坐在马车外。文君华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没有让小寒跟进来。
车帘放下之后,马车里气氛异常,文君华眼观鼻,鼻观心,安坐于车上再没说过话。文赫元却急了,生怕今天错过了百味轩的佳肴。
马车刚刚行驶起来,却又停了下来。萧旁皱了眉头,对着外边说了声:“怎么了?”
淳欢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回少爷,好像是文府的家丁来了。”
文君华心里一颤,难道是文府出了什么事?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袭上了她的心头。
萧旁率先下了马车,他与家丁的对话徐徐传进了马车里。
“可是你们老爷有什么吩咐?”
“回萧大少爷,老爷知您今日来江城办事,便特命了小的们前来寻大小姐和三少爷回府。小的们找了好半天儿了,这才看见小姐少爷们方才上了您的马车,这可真就巧了。”
“嗯,你们驾车先回去通报一声吧,我会将他们送回文府的。”
“嗳,真是多亏了萧大少爷了,小的们这就回府禀报老爷!”家丁们的声音个个透着喜悦,不一会儿,便听见他们告退的声音。
文君华听着文府马车哒哒哒远离的声响,忽地垮了身子,带着些失落的语气对文赫元说:“那只能这样了,先回府吧,至于百味轩,大姐姐下次带你来吃好不好?”
文赫元虽然是个淘气性子,却也是听话的,尤其听文君华的话。随即便聋搭着脑袋委屈一声:“赫元听大姐姐的…”忽地,他又抬起头来双眼晶亮地看着文君华,“既然如此,那么大姐姐就将你房里那小瓷人儿给赫元吧!”那可是文赫元求了很久都求不来的可爱小瓷人儿。
文君华拿文赫元没办法,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喜得文赫元当即就忘记了原本的失落感,抚掌大笑起来。
萧旁掀帘入内时,刚好就瞧见的这一幕,心下微愕。但见姐弟俩忽地又恢复了常态,似是因着他的到来而变得拘谨起来,他便也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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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下下,齐国人,民风甚为奔放,故而没有闺中女子上街要蒙着面纱,男女不能同乘一辆马车的规矩限制。为了写文方便些,女主行动稍微自由些,我就这么安排了~
第031章 智取
马车徐徐前行,小寒和淳欢在车外有一茬儿没一茬地聊着天儿,气氛活跃异常。但是马车里边儿,气氛却冷若冰窖。小赫元累了,正枕着文君华的胳膊小睡,文君华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端坐着不说话。而萧旁,却好似车里只坐着他一个人般,时而拿起书来翻阅,时而品茗,时而闭目养神…
这怪异的三人坐在一起,造就了马车内,那诡异的静谧气氛。
马车行过东边的最后一条街时,文君华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外望去。身在文府的她,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会儿出来游玩,还未尽兴却被送回,着实令她有些不舍。
东街这边不若方才的长宁街热闹,这边主要是百姓们居住的地方,余下的商业铺子,不过卖些室内家俱,以及大量批售的餐具,瓦缸等等杂物。故此,东街很难吸引像他们这般好奇闲逛的客人,来东街的,一般是些做生意的商贾,以及一些要为家中置办物事的长辈或者府邸的采购管事与婆子。
饶是这般,文君华也是用不放过一寸土地的心思去一一扫过东街的景象。
瞧着时辰,快到正午了,逛东街的客人便更少了,那些店家卖家,也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先用用午饭。
萧旁忽地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看了此刻掀帘而望的文君华一眼。她的脸上时而透露着不舍,时而透露着好奇。这样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却是他第一次见到。
倏然间,萧旁发现,她的面色由一开始的兴奋渐渐地变为疑惑,直至最后转为微微的隐忍。看着她暗自咬唇的样子,以及手指忽地紧紧握住了车栏的一幕,萧旁也不由得对外边发生的事情好奇起来。
“停车。”萧旁这边还在想着她究竟看到了什么,那厢,文君华已是冷声地淳欢和小寒下了吩咐。
迎上萧旁不解又不悦的眼神,文君华只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有些事想做,可否行个方便?”马车在这时已停了下来。
文君华的这个理由看似不合理,一时之间,萧旁却也是找不到她的不合理之处,于是只好点点头允许了。
在文君华掀帘,扶着小寒的手,提裙下了马车之后,萧旁出于好奇,也随后掀帘下了马车。不过,他并未随着文君华走去,只是从容地站在马车旁,静静而立。
“少爷,要不要小的带几个人跟过去,那儿人那么多,兴许是有人闹事。”淳欢有些担心文君华和小寒两个。
萧旁却面色不改地摇摇头:“如果真的有事,我会让墨影及时上前制止。”
淳欢见状也止了声,只担忧地朝着文君华那边看去。
这厢,文君华已带着小寒来到了人群密集之处,方才她在车上偶见众人围在一处,心下疑惑是否有什么热闹好看。可当她看清了发生何事时,原本平静的心却忽地涌乱。
围观的百姓们见有位娇小姐走来,便自觉地纷纷让了路,甚至有人还不时地将注意力转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文君华。
视线清明了之后,文君华眼底的冷意更甚,面上却依旧是平静之色。但是小寒却没这么好的定力,只看了现场几眼,便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大家围着的,是一个身着褴褛的乞丐。准确地说,是一个手被粗鲁土豪踩在脚底,疼得哇哇大哭的小乞儿。
他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与马车上睡得正香的小赫元年龄相仿。此刻的小乞儿,趴在沾满灰尘的地上,吃痛地抬头看着土豪求饶。本就脏兮兮的小手,此刻更是沁出了丝丝血迹!十指连心,文君华看得眼中刺痛!
“你个不长眼的小杂种!竟敢拿你肮脏的手来碰大爷的衣裳!本大爷这袍衫可是用丝绸做的,弄脏了弄坏了,你赔得起么!”那个穿金戴银粗俗不堪的土豪,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脚下的力道却是更深了些,疼得小乞儿当即就哭哑了嗓子。
“住手。”文君华双手紧握成拳,隐在宽大的袖子里,头微微抬起,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土豪的眼睛。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朝着文君华这边看来,有不少人都赞叹文君华有胆识,但也有不少人担心文君华接下来的遭遇。
“哟呵,本大爷在这儿教训小杂种,哪里容得你这黄毛丫头插嘴?”土豪略微转了个身对着文君华,脚依旧踩在小乞儿的手上,力道不减反而又加深了一些!殷红的血缓缓地流在地面上,与脏乱的尘土和在一起,更是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小姐,算了,咱们走吧。”小寒在文君华的身旁悄悄地扯了扯文君华的袖子,随后又继续小声道,“萧大少爷还在等您呢,回去吧。”
可文君华却丝毫未有离开的意思,反是对着土豪冷笑了几声:“你想教训谁,本姑娘管不着,但是你脚下的这人,却是教训不得。”
“嘁。”土豪不屑冷哼,随即抬起了踩在小乞儿手上的右脚,对准小乞儿的肚子又是一阵猛踹!小乞儿当即就疼得半晕了过去,文君华看得心急,但是为了接下来的言辞,她不能表现出心软的样子。
小寒在一旁看得惊心,不知不觉间,已开始用恶狠狠的眼光瞪着土豪,丝毫忘记了要劝自家小姐离开。
“你倒是说说,本大爷该是怎么个教训不得?说得好呢,我就放了那狗杂种。”土豪此刻已走到了文君华的面前,停顿了一会儿,忽地厉色看向她,“你这要是说得不称本大爷的意,可就别怪本大爷拿你一块儿收拾!”
众人听了这话,却更是担心起文君华来,这土豪是东街这一带的霸主张爷。谁见了他不绕道跑?这小乞儿是新来江城的,不懂行情,故而不小心惹到了他。这位小小姐也太不知事了,定是年小又仗着在家千恩百宠的,所以才会这般胆大包天。
小寒这时也忽地醒了神,思绪已不在鲜血直流的小乞儿身上了,她立马紧紧地抓住了文君华的手臂,用带着哀求的哭音求道:“小姐,咱们回去吧,这人不是好惹的,小姐可千万别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惹火烧身啊!”比起那可怜的小乞儿,眼下自己伺候了多年的小姐更为重要。
“哈哈哈,听见没,小丫头,赶紧回家冲着爹娘撒娇去吧。莫要来管大爷的事儿!”张爷一听小寒的话语,三言两语间,讽意更甚!
文君华并不责怪小寒的劝阻,她侧过头给了小寒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转过头来对准张爷冷声道:“这乞儿是否初至江城?”
观那小乞儿的神色,以及悔意,文君华妄自推测他是初至江城,不知规矩才被张爷欺负的。
“是又怎么样!我再警告你一遍,大爷我是看在你身份不凡又年小的份儿上,才不跟你计较!你若是再多管闲事,小心大爷我将你一并给收拾了!”话毕,张爷的脸孔忽地变得狰狞可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