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躲过吗?我停了哭泣,面无表情,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定,我一定要杀了他。寻骊。
我默默地挣开他的手,光了脚就往外走。
刚走了一步,立刻被拉了回去。
“你要去哪儿?”他的声音里有些紧张。“七七,并没有发生什么,你不记得了?”
没有?我有些缓不过神。
仔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风岚似乎像变了一个人。这么说,他还没有得逞。揪紧的胸口一点点放松下来。
“可惜我没能杀了他。那个人,一定是寻氏一族的传人,竟然用了结界隐藏了你的气息,直到他将你带出结界,才被我发现。我担心你的情况,才被他用瞬移之术逃过。不过,他被九曲刺中,即使不死也灵力大失,我一定能找到他。”风岚担心地看着我的眼,详细地解释。
“那月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他没事了,我替你解毒之后,便顺道替他解了身上的‘醉梦’。”他的语气有丝丝不快。“都成亲了还敢惦记我的七七,活该——”
我装作没听见。
“寻骊说,牵情是迦叶谱上的药方。风岚,你怎么为我解的毒?”
他有些严肃。“天下灵脉,原本都出自九宫。迦落和寻氏,原本都是九氏的分支,后来分别叛出九宫,各自独立成一派。寻氏以灵力法术见长,迦落氏以阵法药毒见长,而所谓迦叶谱,不过是记录了九宫里的一些传世之术罢了。”
“迦落谱的毒药,大多可以用我们九宫的世传的灵药配合灵力解去。那个牵情,解起来是稍微麻烦了些,再加上你——我才点了你的昏穴,为你解了穴。”他的脸上突然有些发红,似回忆到某些情节。
我有些尴尬。想到自己拼命贴过去的样子——天哪,还是让我忘了的好。
“对了,小园和紫苑——她们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风岚的脸上滑过些犹豫。
“她们——出事了?”我刚刚好转的心情,又跌至谷底。
“七七,别急。我派去的人回来说她们已经被四皇子和白石的人找到了。只是——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被虞贵妃的人追杀。紫苑没有大碍,但小园似乎受了重伤。”
“什么?!风岚,你快送我回去,我得去看看她!”
“七七!别慌。我知道你会着急,已经派人送了药过去。小园性命无碍,只是昏迷一阵子罢了。”他扶住我的肩膀。“过几日,过几日我一定送你过去可好?这几日,你出去太危险。虞贵妃阴谋败露,一定会再出杀招,我不能再让你出去涉险。”
他有些焦急的样子让我心一软,点了点头。
“这里是——哪儿?”
“你现在才想到要问吗?”他笑得神秘而欢悦,索性拉了我的手,带我出了房门。
门外是一个很大的露台。依然是莹白的柱和红色轻纱。
一大片莹白的建筑沐浴在晨光下,不时有几片云雾飘过,正似琼楼玉宇,琅琊仙宫。
飞天椽琉璃瓦,雕梁画栋,莹白泛绿的墙壁,竟似用整片的玉石筑就。
这仙宫的四周围绕了浓密的云雾,竟似就这么悬在空中一般,与世隔绝。
“好美——”我被眼前的景色震慑。“这里——就是九宫吧?”
“是。”他见我如此,笑得越发欢喜。“七七喜欢这儿么?”
“嗯。”我拼命点头。“这儿就像仙宫一般。”
“七七喜欢就好。”他靠过来揽住我的腰。“以后,我们就在这儿生活可好?”
“呃——啊?”我挣开他的手。“你——你说什么?”
他弯了一双潋滟的眸。“七七若是觉得这儿太过冷清,我们也可以不时地到外界去逛逛。”
“什——什么?”我慌乱无比。“风岚。我们不可以在一起,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微微皱了眉,有些哀怨和不解的样子。“中了牵情的时候,你看到的不是我吗?难道你还要跟我说,你并不爱我么?”
“我——”我竟无言,牵情让我无意中吐露了心底的真相,可现在又该如何面对?
他突然拿出一把眼熟的匕首,举到我面前。“若你不爱我,这九勾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捡回来的么?还有这个——”他伸出手,露出手上断成两截的相思簪。
我转了头。“不是这样,我说过,我爱的人是月华。至于牵情之后的幻觉——也许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说不定。”
“你还要说你爱的是沧月华么?若真如此,为何你会在夜里一边弹琴,一边落泪?为何你会唱那样悲伤的歌?”
“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他似有些尴尬,又有些自嘲。“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说了那样决绝的话,却又后悔,最终还是放不下你,所以换了身份,呆在你身边。”
我张大了嘴,看着他认真的眼。
“我就是韩子墨,韩子墨就是我。”
绝不放手
九宫的风景,很容易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幻。
我坐在九宫主殿,也就是风岚的寝宫九梧殿的殿顶,纵观全景,更令人震撼。九梧殿的椽角处挂了五彩琉璃的风铃,在一缕缕清风中发出清越优美的鸣响。
一切都美得不可思议。即使看一辈子,怕也是不会腻的吧。只可惜,我能在这里呆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日而已。
风岚突如其来的诉说让我再一次乱了心神。即使这样伤害了他,他却仍然选择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当化作子墨的他,一次次地看见我和月华的亲密,一次次地感受绝望,却仍然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守护在我的身边。
可是最后,我能够给他的,不过是答应他会好好想想而已。
而这——不过是一个拙劣至极的缓兵之计。
天知道我有多想迎向他的怀抱,但我能做的只是提醒自己理智地离开。
“小姐,你怎么又坐在这儿了?”一身橙色,窈窕秀美的女子,在我下方出现,脸上有些着急和担忧的神色。
“伶橙,你就让我在这儿呆会儿吧。这里好美!”
“小姐,你快下来吧。那儿多危险,要是被宫主大人知道,一定会责罚我的!”
“好吧。”我无奈,从狭窄的阶梯一步步地退了下来。
伶橙是风岚派来服侍我起居的侍女,标准的灵秀型美人。
“小姐,你小心一点啊——”
“知道啦!放心吧。”我向她眨眨眼,表示自己十拿九稳,这点高度实在不算什么。
“七七!”风岚带点焦灼的声音忽然在下方响起。
我一吓,左脚绊右脚,摇摇晃晃,最终波隆咚一下摔了下去,正好落在风岚张开的怀抱里。
“七七!虽然你主动投入我怀里我很高兴,但下次能不能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他蹙了修眉,有些不满的样子。
我从他怀里折腾着下来,心跳动地愈发失了规则,脸庞发热。
“七七,你是在——害羞么?”风岚饶有兴致地微微俯首仔细地看着我的脸。
我一窘,推开他。“哪有什么害羞!还不是因为掉下来害怕的缘故。”
风岚今天的装扮有些特别。玄色的长袍,绣了暗红和金色相间的独特花纹。长长的乌发绾起部分,配上暗红色的琉璃冠, 中间夹杂了暗红的丝绦。额间和两鬓有些松散的碎发垂下,让脸部的轮廓更加突出。耳上挂了一串细长精美的耳饰,垂至胸前。
虽然早就知道他美到人神共愤,但看到他这个模样还是不小心愣了神。
“七七这样直勾勾地望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他咳了咳,装作害羞的样子,一双凤眼里闪着得意又邪恶的光。
“你不好意思才怪!”我才想起周围还有个伶橙在,转头却不见了她的影子。
“你在找伶橙?她早就走了。”
“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自从那日答应他要好好想想之后,他便消失了几天。
“其实我每天都来——”
我瞪大了眼看他。
他摸摸鼻尖,很快转移了话题。
“今日是九宫的议事日,夜使带了些消息回来。我想七七一定有兴趣,所以特地过来了。”
“什么消息?是不是跟小园月华月隐他们有关的?”
“是。”他的眼睛飞快地黯了黯。“虞贵妃派人刺杀大皇子殿下,刺客已经被抓住。天子震怒,将虞贵妃打入冷宫,虽然还没证实二皇子是否参与此事,不过即使没有,他也再无资格竞争太子之位。”
“虞贵妃竟然会明目张胆派人行刺月隐?若是如此,之前的苦心布置又算什么?”我有些疑惑。
风岚的表情有些神秘莫测。
我心一动,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难道是月华和月隐——?”
他微微一笑。“这样倒也省了事。若是他们早些实施,七七也不用受这些罪了。”
这的确是最快速和简单的方法。“那个寻骊找到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他似乎一下子从沧国消失了似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称呼虞贵妃为公主。虞贵妃叫他特使。他手里还有迦落家的迦叶谱,你说他会不会去了伽罗?或者说——他就是伽罗国君的人?”
“有这可能。我正派人在伽罗查探消息,不久后就会有消息来的。”
“风岚,关于我的去向——你是怎么跟月华说的?”
“呃——这个——”他忽然别过脸,一副心虚的样子。
“天哪!”我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你不会压根就没告诉他我在哪儿吧?”
“这倒不是,”他突然换了副讨好的样子。“其实,我在大皇子府发现你的时候,他也在——”
“什么?!”这句话在我心中的影响不亚于惊涛骇浪。这么说,我那个样子,也被月华看到了?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很着急。感应到你的下落之后便急急赶了过来。当时沧月华跟我在一起,所以——便一道跟了来。跟寻骊斗法的时候,我撤了易形术。沧月华他似乎是吃了一惊哪——”
“然后呢?!”
“然后——我便来了你身边,替你解毒。解完了毒,我便带你回了九宫。”
“我是说月华!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带我走吧?”
“你知道,那时候我又急又怒,便跟他说了我的身份,而且——说了些稍稍过火的话。最后便直接迷晕了他,带你走了。”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又气又窘,什么过火的话,以风岚这种自大的性子,一定是说什么既然你没能力保护七七不如让她跟我在一起之类的,我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
“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了。现在虞贵妃也被关进了冷宫,我可以回去了吧?小园醒来的时候,我一定要陪在她身边的。”
风岚凤眼里的光彩黯淡了些,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你还是——要离开么?”
我有些不忍,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会让你走。”他忽然敛去表情,神色冰冷。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不是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悲伤。
“你在说什么呢?”我避开他的眼。“不是说好让我好好想想的吗?”
“七七,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在九梧殿顶眺望整个九宫的眼神,和看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留恋,却有比留恋更甚的决绝。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对吗?!”
还是被他发现了吗?我的敷衍,我的别有用心,我要离开他的心思。
“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若我爱上一个人,便会将她绑在身边,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也好。”他紧紧地握住我的肩膀,凝视着我的眼。那双眼里,有痛苦的挣扎,更有绝不放手的坚定。
我被这双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灼伤。这场景,多么地熟悉。
“我不管你为何一定要离开,无论是因为沧月华也好,因为别的什么人也好。我只知道,我绝对不会放手。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只能将你锁起来,锁在我身边。”
“七七,就这样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们两个人,生活在这里,不是很美好么?总有一天,我还会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里比这儿还要美上千倍——”
“别说了!”我的心痛得抽搐,心痛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风岚,不是我不想留下,只是——
“风岚,这样勉强在一起,你觉得有意义么?”我掩下心中的情绪,只留下愤怒装在眼里。“若你不肯放我离开,我会恨你。”
他的表情痛苦而绝望。“七七,就算你恨我也好。总好过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向别人。”
说罢,他转身,绝尘而去。
一片相思
九宫的风景,依旧是若隐若现,让人如坠梦幻之乡。
依然是在九梧殿殿顶,我的心情却再也没了之前的轻松。
风岚自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没出现,只在九梧殿的门口增加了一道又一道的侍卫。其实他大概也是昏了头。即使没有这些侍卫,我也不可能从机关重重的九宫逃出去。
他满是伤痛的表情不时在我眼前闪现,让我再也没了笑颜。为他心痛,变成每日不得不做的功课。虽然说了要恨他,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日每夜伴随我的,都是对他越来越盛的爱意和思念。想爱不能爱的折磨,为他担忧,让我渐渐消瘦。
“小姐,你这是何苦?”伶橙终于看不下去。“你就别再和宫主赌气了,你不知道,最近这几日九宫上下都战战兢兢,宫主心情很坏,火大的很呢。”
我没有看她,继续发呆。
“小姐,我从没有看过宫主这个样子。和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他笑得好温柔呢!宫主是真心喜欢小姐的,伶橙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宫主做了什么,一定是因为太喜欢小姐的缘故!”
我叹了口气。“伶橙,你不知道,我们之间——没这么简单。”
“为何不能简单?我知道小姐心里也有宫主,既然两情相悦,为何弄成这样?”
我苦笑。是啊,若真是世间一对平凡的儿女,自然是简简单单就好。可是——
“伶橙,你可相信有仙人的存在?”
“仙人?”她对我突然转变话题有些不适应,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当然相信啦!传说咱们九宫的始祖大人,就是天上的仙人降世呢!”
“是吗?难怪九宫也修得似仙宫一般。”
这时,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我的鼻尖触到些冰凉的潮意。
“这是?”我有些疑惑,往天上看去。
“天哪!下雨了?!”伶橙惊讶无比地叫起来。
微小的雨滴从天而降,一点点地滴落到我的头发和裙摆上。
“下雨很奇怪么?”伶橙的表现让我有些奇怪。
“小姐!宫主他——”伶橙突然眼里含泪,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指责的意味。“宫主他一定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