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就是这座。”刘妈小心地送到苏婉手边,苏婉手稍微一动,玉雕便到了她怀中。

玉石质地细腻,色如凝脂,洁白无瑕。别说众女眷,就是苏婉自个儿,也头一回见这般珍贵的玩意儿,瞧着怀中安然好眠的“胖娃娃”,苏婉一面感叹工匠巧夺天工,一面爱不释手。

别说一整座玉雕,就是胖娃娃身上一只小巧玲珑的脚丫子,拿到现代去都够她吃一辈子了,当然未来皇帝大人送的礼物,她是不敢也没必要拿出去拍卖的,感受一下也是好的。

见苏婉笑了,刘妈也凑趣道:“这玉雕甚是精致,个头跟二少爷差不多大呢,老奴抱的时候,还真以为怀里有个胖娃娃。”

先前屏气凝神,看够了玉雕的众女眷,这会儿便纷纷恭维了。

“说句见笑的,我头一回看这般珍贵的玉雕,眼睛都看直了呢。”

“刘夫人这话说的,在座哪一个没看直眼睛的?”

众人便都笑了,又有人道:“听闻这是安远侯府送来的,这侯府少爷当真是大手笔,价值连城的宝贝,说送就送呢。”

刘妈笑着道:“各位夫人有所不知,这和田青白玉呢,便是京里等闲人家,也难拿得到,如此一整块完整的青白玉,自来只贡品有,不过安远侯府老夫人常年受宫中顺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的孝敬,手头什么好东西没有,四少爷又是她最疼爱的孙子,拿出一整块上好的青白玉,倒也不算什么。”

刘妈嘴上越说着不算什么,底下听的人越是心里一凛,原来这宋大人也不是完全没背景,他与安远侯府都交好,比得过多少京中大臣?

一时间,众人看着苏婉的眼神越发热切。

苏婉只做不察,瞧了眼怀中的玉雕,轻笑道:“两位公子一片用心,咱们也不能辜负了,改明儿把它放到二少爷床上,让这个‘新朋友’陪着他一道睡。”

“是,夫人。”刘妈笑着应道,“老奴这就放过去。”

看着刘妈退下,苏婉一面抚了抚额头,似是擦汗,彩云立时上来:“夫人可是累了,奴婢替您捏捏肩?”

苏婉点头,对客人笑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刚出月子,身子本就虚弱。”

“是啊夫人,说起来还是我们叨扰太久了。”

众人特别体贴,怕苏婉太辛苦了,纷纷起身准备告辞,苏婉挽留了一阵,便叫刘妈亲自将众女眷送出去。

苏婉则回了主屋,对彩云道:“去前厅瞧瞧二少爷如何了,我估摸着他也快饿了。”

不多时,彩云便抱着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宋良奕回来,脸色绯红的将人教到苏婉手上,低声解释道:“二少爷怕是真饿了,在奴婢身上找吃的呢。”

苏婉便拍了小家伙肉嘟嘟的屁股一把,“没良心的臭小子,有奶就是娘啊你。”

小家伙正全神贯注的喝奶,还以为他娘在跟他玩呢,挥着小拳头敷衍一下。

刘妈正好送完客人回来,见状凑趣道:“二少爷性子真真儿好,只要不让他狠饿着,就没有发脾气的时候。”

彩云也附和道:“刘妈说的是,奴婢家好也好几个弟妹,别说她们出生,就是三五岁的时候,也没咱们二少爷这般乖巧懂事的。”

“一个月的孩子,能有甚懂事的?他怕是懒得折腾。”苏婉虽这么说,脸上笑容却也更灿烂了两分,低头亲了亲儿子香香的小脸蛋,才抬头问彩云,“外边如何,客人还多吗?”

“前厅的客人还没走,正聊着天呢。”

“我爹如何?”

“外老太爷气色真不错,神采奕奕的。”彩云抿唇笑道,“若不是二少爷着实饿了,外老太爷抱着二少爷都舍不得撒手呢。”

苏老爹是真高兴啊,他自个儿命里无子,是早就认了的,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想他走自己这条路,当年苏婉成亲两年多才怀孕,已叫苏老爹提心吊胆,平安生了个宋良辰下来,他这才喜出望外。

头一胎就生了儿子,苏老爹对苏婉担着的心才放下来,并且宋良辰小小年纪就表现出超人的聪慧,苏老爹是心满意足的,以至于后来苏婉三年多没动静,他也没多失望,反倒在心里想——他女儿果然随了他们老苏家,注定子嗣不丰,幸好前头已经给亲家生了个儿子。

后来苏婉怀二胎,对苏老爹来说已经是个惊喜了,听说她怀这胎跟怀宋良辰时反应不一样,很可能是女儿,苏老爹还安慰自己,女儿也好,凑成一双好字,总比夫妻两膝下只一个孩子好。

苏老爹觉得苏婉能再生个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也正是这样,惊喜才放大了无数倍,接到苏婉生儿子的来信,苏老爹顾不上已算高龄的身子,当机立断跟正好准备南下的镖局一道出发,日夜兼程的赶了近十日,就为了赶在孩子满月宴到。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日来的奔波让苏老爹的面色,看起来仍旧精神头十足,苏老爹一改老油条的形象,在桌上几乎来者不拒,谁敬酒他都要跟人好好喝上两杯,当然毫无意外的喝醉了。

宋子恒还是头一回见到喝醉的岳父大人,他往常都是被岳父大人完虐的。

送完客,宋子恒亲自扶着苏老爹去屋里休息,苏老爹反握住他的手絮絮叨叨,无外乎是恭贺宋家后继有人。

“我这两个外孙,不是我自夸,他们两个,抵别人家一串儿呢……”

“岳父说的是。”

“我们家婉婉可争气了,对得住你们老宋家!”

“是,能娶到娘子,是女婿的福气。”

苏老爹说什么,宋子恒都态度极好的应承着,苏老爹满意的往床上一躺,宋子恒亲自给他盖了被子,还被催着回去:“你回去罢,婉婉在等你呢。”

看着倒像还有些理智。宋子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果真收了手,对小厮道:“照顾好老太爷。”

回了主屋,苏婉已经带着两个儿子睡着了。

今儿宋良奕满月,住在知州府的几个夫子都来喝酒了,小家伙们自然也放假,宋良辰先前都在前厅,苏老爹看完小外孙,又拉着大外孙不肯放手,后来趁苏老爹喝得发晕了,注意不到他,他才悄无声息溜回苏婉屋里。

苏婉当时已经喂完奶,正卸了钗环,换了衣裳,准备歇觉,宋良辰蹬蹬蹬跑进来,也二话不说的脱了鞋子往床上爬,他如今发现弟弟果然比妹妹好,弟弟不爱哭,怎么捏他的脸蛋都行,要是他不耐烦了,在脸上亲几下,很快又开始咧着嘴笑了。

宋良辰头一次碰到这么好哄的娃娃——当然他真正接触过的也就这么一个,却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自豪,他弟弟比别人家的都好玩!

正是因为如此,如今家里的人都围着新生命转,对宋良辰的关注度自然下降了不少,宋良辰也没怨弟弟抢了他的宠爱,每天三次往苏婉屋里跑,就为了见弟弟,要不是时时有人盯着,宋良辰都恨不得把弟弟塞在衣服偷了出去。

宋良辰对弟弟充满了好奇和好感,苏婉自然不会拦着,于是宋子恒一踏进屋里,就瞧见母子三人抵头而眠的画面,不由牵了牵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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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来去匆匆,他此番是来广州视察生意,在琼州只住了两晚便坐船回广州了。

不过自从在广州开了铺子,苏老爹也有了更多的理由往这边跑,到琼州的机会也大大增多了,五月份宋良奕出生他来了一回,八月份中秋外加宋良辰生辰,苏老爹又过来了,他还对苏婉说:“你娘瞧着我来来回回这么多次,眼都热了,叫我下次再来时,也带上她,她干脆就在琼州过年呢!”

苏婉却笑道:“娘身子不好,哪能叫她如此奔波,再有一年多我们也要准备回去了。”

“我也觉得子恒是出来上任的,带上妻儿倒还好,把丈母娘也带上,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想。”

宋子恒便道:“岳父多虑了,着实是琼州生活不便,怕岳母来了不习惯,下回换个地儿任职,若能去苏杭那等地方,定请岳父岳母一同去住上些时日。”

一眨眼又是年末了,照例给夫子们放了假,几个孩子则可以去外边放风几日,之后再派人送他们回老家。

好不容易放风的孩子,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不玩到天黑不会回家,虽然苏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外边玩什么。

放风的头一日,宋良辰倒用自个儿存下来的钱,给苏婉和宋良奕都买了东西,小玩意儿虽不值钱,却让苏婉感动了一把,毕竟是两辈子头一回收到儿子送的礼物。

欣慰感动的苏婉抱着儿子香了好几口,当即大手一挥,决定给他们再多几日的假期。

不过这日,宋良辰回来却不像平日一般跑得满头大汗,看着还算风度翩翩——如果五岁不到小男孩也有风度的话。

宋良辰比往常沉默些,虽然他自从进学以来,性子就便了许多,在外人面前已是端庄优雅的小书生风范,偶尔遇见他爹那些同僚,谁不停下来赞一句颇有乃父之风范。

小小年纪,惦记他的人倒真不少,各府女眷都用“小状元郎”来称呼宋良辰了,还有几个旁敲侧击打探她有没有定亲意向的,苏婉开始还没明白,反应过来后倒真是哭笑不得,这才五岁的小豆丁,就有人想提前预订下来了,她们就不怕他以后长歪,变成高衙内之类的人物?

不过宋良辰在人前伪装的再好,在亲爹亲妈跟前,却改变不了他本质上就是个小话唠的属性,往常回到家,宋良辰最喜欢抱着宋良奕说话,一个叽里呱啦说着见闻,一个咿咿呀呀回应,说到激动之处还挥舞着小拳头——虽然苏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沟通的桥梁的。

这会儿宋良辰一反常态,只坐在宋良奕的摇床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宋良奕的摇床,宋良奕在里头挥着小拳头努力叫他,恨不得一把坐起来,宋良辰却全然没看到弟弟的激动,精致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沉思。

苏婉终于看不过,走上前将激动的宋良奕抱起来,哄了小半会儿,小家伙安心的睡着了,苏婉把人交给刘妈:“抱二少爷去屋里睡罢。”

除了刚出生的头三个,宋良奕便没在苏婉屋里睡了,精力充沛的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就当了电灯泡,可对苏婉和宋子恒这种几年如一日,一生完孩子更堪比小别胜新婚的恩爱夫妻而言,电灯泡就有些碍眼了。

因此虽然宋良奕很可爱,比宋良辰还可爱些——至少在宋子恒眼里是这样觉得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长的,宋良辰小时候就很像苏婉,现在五官长开了,也仍有四五分相似,至于宋良奕,几乎就是小版的苏婉!宋子恒平时对这个儿子极尽可能的宠,不过涉及到夫妻和谐生活的问题,还是不能让。

也由此可以推断出宋大人心中的人物排位,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题外话了,刘妈抱过宋良奕,小心托着他的脑袋,小家伙也一转头,乖乖的贴在刘妈胸口,刘妈带着一脸沉醉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家伙去隔壁屋了。

苏婉则坐在榻上,朝宋良辰招招手,等他走近了,拉过他的小手,一面帮他整理衣领,一面温声问:“今儿去哪里玩了?”

“去了义学。”

“原来是义学。”苏婉挑眉,这个学堂是宋子恒年初筹资建的,初秋便开始招生,因着夫子不好找,宋良辰有两个夫子自告奋勇,愿意兼教义学的孩子,几个夫子一起教宋良辰,平日倒也轻省,宋子恒欣然应允,后头干脆另外两个夫子也跟了一块去了。

说起来,宋良辰与义学的孩子们,倒也有同门之谊。

“义学何时放假,上学的孩子多不多?”

“在义学念书的可多了。”宋良辰仰头回答苏婉的话,“他们前儿就放假了,只不过有些还在等家人来接。”

“他们家离这里很远?”

宋良辰点点头,道:“我们还看到了榕树村的毛子!”

“榕树村,不就是王鹄他们的老乡吗?”王鹄就是虎子,他们夫子给取的名。榕树村的村民大部分都姓王,双胞胎大栓二栓分别叫王扬王振,二狗子叫王浩。

“就是啊。”宋良辰一股脑儿倒出来,“毛子他爹来接他回去,刚好看到我们,拉着大栓二栓的手叫他们早点回去,说村长病了。”

“这样啊,那我叫人收拾收拾,明儿就送他们回去可好?”

宋良辰往前迈一步,把头埋在苏婉怀里,软软的问:“娘,村长会死吗?”

苏婉摸着他的头,轻声道:“人都有生老病死,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不然明天再请个大夫,带上药材,陪他们一起去看看?”

宋良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大栓他们好可怜,爹不在了,要是他们爷爷也……”

“那他们兄弟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保护他们奶奶和他们的娘,是不是?”

“是。”

“那他们要怎么保护家人?”

宋良辰歪了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用功念书?”

“出人头地,让他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宋良辰眼睛一亮,兴奋的道:“我知道,像爹那样!”

“所以你要记得劝导他们,鼓励他们,陪着他们一块成长,知道吗?”

宋良辰用力的点头,道:“娘,我明天跟他们一起去榕树村好不好?”

“这事得问你爹。”

宋良辰跑去缠宋子恒,宋子恒自然不会拒绝,第二日一早,几个小家伙便坐上了去榕树村的马车,出去路上来回的两日,宋良辰在榕树村待了三日便回来了。

彼时宋子恒衙门也封印休息了,他又恢复了奶爸生活,抱儿子,哄儿子,逗儿子玩,做得十分顺手,苏婉几乎不用沾一下手。

宋子恒一边抱着宋良奕,一边问宋良辰在榕树村的见闻,宋良辰小脸蛋激动的通红:“他们那儿可好玩了,赶鸭子下水,还能捡到鸭蛋……听说后山上有很多鸟儿,不过村里人不让我们去,说是上面有野兽,会吃人的……”

小绿忽然道:“小姐,我记得他们说过,大栓爹好像就是在后山出事的,该不会也是被野兽咬的吧?”

“真有野兽,哪能只在山上,榕树村的人,估计早就遭殃了。”苏婉转头问宋良辰,“大栓他们可见过野兽?”

“他们都说没见过,反正大人不让去后山,被知道了要挨揍的!”宋良辰眨着眼睛道,“虎子说他就被揍过两次,有一次揍得下不了床,后来他就不敢去后山了,别的小朋友也都不敢去。”

“不过就是座山,到处都有,何至于让你们跟发现新世界似的。”苏婉拍了拍宋良辰的头,“你可是去看大栓爷爷的,他身子如何了?”

宋良辰扭着身子趴到苏婉怀里,口齿清晰的道:“我听见大夫叫大栓爷爷好生将养。”

宋子恒抬头道:“那估计不是很严重。”

“大栓奶奶说有机会要当面对爹娘说谢谢呢!”

苏婉笑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用,大栓他们都是我朋友,本就应该互相帮助。”

“真乖。”苏婉摸着他的头。

“娘亲。”宋良辰她怀里又抬起头,甜甜的叫了一声,“我今晚可以跟弟弟一块睡吗?”

“可以,不过你不许打扰弟弟睡觉,他要是哭了你要哄他。”

宋良辰拍着胸脯保证道:“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宋子恒看了苏婉一眼,似有些不赞同,还未等他说话,苏婉便道:“大人在旁边守着,定不会出事。”

刘妈也道:“老奴会叫人悉心照顾两位少爷的。”

“弟弟很乖的!”宋良辰也凑过来道,“他最听我的话了!”

话刚落音,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原本在宋子恒怀里抱着脚丫子玩得起劲的宋良奕,这会儿放开了心爱的小脚丫,朝着宋良辰挥舞小拳头,咿咿呀呀的附和。附和完没多久,又打了个哈欠,漂亮的大眼睛半开半合。

“二少爷怕是困了,老爷,让奴婢把二少爷抱回去歇息罢?”

刘妈的手刚伸过去,宋良辰反应更快的挤过去,自告奋勇的伸手:“爹,我抱弟弟去睡觉!”

宋子恒看了他一眼,径直把宋良奕放到刘妈手上,又拍了拍宋良辰的手:“你走路不稳,别摔着了良奕。”

“才没有,我走得可好了。”宋良辰抗议。

苏婉笑道:“良奕都快睡着了,你不要陪他一起睡?”

“那好吧,为了良奕着想,就不跟你们争了。”宋良辰一副放过你们的表情,隐晦的看了自家爹娘一眼,然后伸手轻轻拽住他弟弟的小脚板,仰头对刘妈道:“刘妈,咱们走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虽然问过宋良辰,不过毕竟他是小孩子,有些事说不清,宋子恒又把跟着他一块去的丫鬟叫过来问了一遍,再问过了大夫,大夫说得跟宋良辰没差什么,宋子恒和苏婉才放心下来,把这茬放下了。

然而两天后,大牛忽然来报:“老爷,前几日有人打听咱们王鹄他们的消息,小人派人查了,今儿才知道原来是李大人在调查。”

宋子恒正一只手抱着宋良奕,右手不受影响的写着信,宋良奕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拽着他的头发,一个玩得正开心。宋子恒闻言搁下了笔,挑眉问:“李晓林?”

“正是。”

苏婉刚好进屋,闻言也有些好奇:“他没事打听那几个孩子做什么,难道想把他自个儿的子侄送进来?”

苏婉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当初给宋良辰挑选伴读的时候,宋子恒地位还很有些尴尬,权力被架空,作为一个光头将军,底下的人表面上奉承着,倒真没必要把儿子送进来——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所以那时候便是听说宋子恒他们从不知名的小村子找了几个农家子来陪读,众人也没多大关注,后来宋子恒渐渐站稳了脚跟,众人发现想往他身上使力使不上了,毕竟宋子恒油盐不进,送金银珠宝,转头他就能贴在公告,XX大人善人又捐了银子做善事;送美人又过不了苏婉这一关,于是众人主意打到宋良辰身上。

别说宋良辰了,前些日子还有人说把自家儿子送进来陪宋良奕玩呢,也不想想他才半岁不到的小家伙,能玩个什么?

“原先小人也这么想,倒也没在意,只是问了几句被他们套话的门房,据门房所说,他们问的倒不是王鹄他们为人,反倒很在意他们从哪里似的。”大牛顿了顿,继续道“奴才想这几个孩子该打听的,他们先前也都知道了,这会儿又忽然问起出身,是不是因为大少爷上回在义学碰到榕树村的村民?”

宋子恒微微皱了眉:“你可问过了,上回良辰他们与榕树村的村民说过什么?”

“找当日伺候大少爷的小厮和丫鬟们都问过了,他们就提到榕树村村长生病之事,因那村民赶着回去,没时辰多说。”

苏婉和宋子恒对视一眼,道:“那李大人的性子,咱们来这般久已经摸透了,最是个滴水不漏的,没道理在这事上露出马脚,莫非王村长还是榕树村有什么秘密?”

宋子恒眼神一闪,对大牛道:“派人盯着李大人,榕树村那里也多加关注,若他此举真有深意,想来榕树村那边也会有动静。”

宋子恒这回倒有些错估了李晓林,一直到过完年,几个孩子重新回来,盯着榕树村的人也没瞧见有什么动静。

渐渐的连宋子恒都快遗忘这茬了,榕树村的村民却忽然来消息说村长去世了,叫双胞胎兄弟回去奔丧。

苏婉意外之余,也有些唏嘘,趁着跟夫子告假的功夫,她让请了大栓娘过来。

大栓娘先经历了丈夫去世,已经有经验的换上了孝服,公公新丧,倒不能像当年初来时只穿了素净的衣裳,大栓娘是按着规制穿戴的,一进来就向苏婉告罪:“民妇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不打紧,你本就是按规矩办事。”苏婉倒没古人那么多忌讳,瞧着对方清瘦苍白的脸,便露了个温和的笑容,安抚道,“临时请你过来,也是想问问你可有别的需要府里准备的?”

“夫人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丧仪家婆会准备。”大栓娘顿了顿,有些忐忑的道,“民妇要为公公守孝,不方便来过再来府上,按规矩大栓二栓也该在家守孝,然而学业……”

大栓娘虽没说完,苏婉也知道她的纠结之处,村长去世,他们家就再无男人,两兄弟如今唯一的出路,怕也是巴望着学业有成,可若他们回榕树村守孝几年,到时宋子恒都离开琼州了,兄弟俩怕是一走就再无回来的机会。

“守孝之事,心思到了就成,毕竟学业为重,待丧礼办完,还是叫两个孩子尽早回来罢。”苏婉笑道,“想来村长和云娘也能理解,且夫子那儿,最多也就准三个月的假,再迟些回来,就怕跟不上进度了。”

大栓娘立刻喜出望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面给苏婉磕头,一面激动道:“民妇谢过夫人恩典,在家的日子民妇一定好好盯着他们兄弟俩温书,定不拖大少爷后腿!”

苏婉一个眼神,刘妈已经把人扶起来了,笑道:“谢便谢了,何至于行此大礼。”

“此时叫你过来,却另有一事嘱咐,我记得上回听村长说,你们家也无别的亲戚了,丧礼一过你再带孩子们回来,老家岂不只剩你婆婆一人?因此想着要是别无去处,倒不如把她也带过来,好歹有个照应。”

大栓娘这会儿却真是眼眶红了,要不是刘妈还扶着,只怕又要跪下来谢恩了。

苏婉却笑着摆摆手:“你先别急着道谢,你婆婆愿不愿意来还说不定呢。”

“如何能不乐意,哪还有比府上更好的去处!”大栓娘抹着眼睛道,“夫人大恩大德,竟不介意民妇与家婆身上带着孝,他日大栓兄弟若真学有所成,定叫他们好好报答府上收留之恩。”

“我也是怜惜两个孩子,日后的事倒不急着提,马车还有半个时辰出发,你先去准备罢。”

大栓娘前脚刚走,后脚小绿进来了,她道:“小姐,方才大牛哥叫人传来消息,说是姑爷想请刘妈陪着去榕树村走一趟。”

苏婉这倒是真的惊讶了:“可说了为何?”

“不清楚,怕是因为刘妈自来稳妥罢。”

刘妈看了苏婉一眼,有些迟疑:“夫人,老奴走一趟倒是没事,只是府中事情多,就怕累着夫人。”

“我倒无事。”苏婉心知宋子恒不会无缘无故派刘妈出去,毕竟刘妈是后院管事,若怕大栓他们家忙不过来,另外叫个稳妥的婆子跟着去便是,哪用得着大材小用。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月前的事,李晓林无故派人打听几个孩子的出身,怕跟村长有些关系,宋子恒想是因为这个?

虽心里只是猜测,苏婉当机立断道:“那就劳烦刘妈辛苦一趟了。”

“这是老奴的本分,能为夫人和老爷分忧,已是莫大的荣幸。”

小绿忽然又道:“对了,姑爷好像还特意嘱咐过,叫刘妈早去早回,莫耽误了正事。”

刘妈眼神一闪,与苏婉对视一眼,苏婉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刘妈便道:“那着实不能耽误,老奴先回屋收拾东西了。”

苏婉点头:“时辰有些赶,叫小绿帮你罢。”

“正巧老奴有些事还要跟小绿说。”刘妈笑着和小绿出去了。

苏婉脸色倒有些复杂,心里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说起来上回去榕树村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却始终抓不住。

如今倒有些隐隐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应该不是小事,可是什么大事会发生在琼州底下一个穷困的小村庄?

当天晚上,宋子恒一回来,苏婉便拉着他问了,奈何宋子恒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