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红眼看着我,我从未看到桓雅文凶过,可他这时看我的眼神……竟是怨恨。

我这才发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蹙眉道:“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桓雅文用力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晃着我的身体:“你就想着死了就一了白了。武当峨眉崆峒那几个大派下个月就要聚集起来商量要去讨伐冥神教的事,誓死要将冥神上下赶尽杀绝,尤其是教主,更要被他们千刀万剐。哥他的性命安全你也不管了,是不是?”

“你……说……什么?”我睁大了眼,脑中立刻浮现了弄玉被群雄围杀的样子,觉得胸腔中一股热流几乎要迸发出身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他做错什么了?!”桓雅文道:“冥神教在这种时候垮台了,你认为他们会不去攻破么。他们还邀我参加,要我大义灭亲。”我泄气一般坐在凳子上,隔了半晌才抬头看着他:“你不会害他的,对么。”

桓雅文久久凝视着我,轻声道:“不会。”我说:“我也要去。”桓雅文错愕道:“你疯了吗?他们会杀了你。”我说:“我可以易容。”桓雅文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一个月后。

初秋。柳烟花雾,云窗霞户。碧华宅门前的纸灯笼上倒贴着隶体福字,葱翠欲滴的湘妃竹高耸入云,斑驳陆离的纹理参差错落散布在竹身,云雾洒落,整片竹林的上方仿佛是被淡去了,隐隐约约看着些尖儿,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

桓雅文骑着马来到我的身边,向我伸出手。

金秋的阳光有些黯淡,可抬起头,依旧被刺伤了眼。我眯了眼睛看着他,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的容颜和另一个人重合了。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被他抱上了马。

玉,无论你现在如何看我,我都不介意了。只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会多思念你一天。我的力量渺小,可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以,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要留下自己剩余的生命,守候你。

第二十五章 讨伐大会

清漏频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俯瞰武当山脉,漫山枫红,沙棘金黄,疏密相同,红黄相映。武林群雄络绎不绝,纷纷前往又及此地,人人皆是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桓雅文替我易了容,假扮成了他身边的小书童,我唯恐别人发现,走路时都埋着头。及至大殿,只见里面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皆来自于名门正派,权势家族,几乎人人都是穿着考究,衣冠楚楚。此时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大殿里就像是起了火的草场那般刮刮杂杂。

大殿中央站着三个人,站在左边穿着一身红色镶金丝袈裟的白须和尚正是少林寺方丈释玄大师,站在中间的灰衣女尼乃是峨眉派掌门离空师太,而右边长眉白发的道长则是那个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武当派掌门,须眉。

我们刚进去没多久,便有许多人来和桓雅文搭话。从来都很佩服桓雅文与别人交谈的能力,无论别人和他讨论什么,他都可以剖释纵横,应对如响,令他左右人士无不嗟服。此时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公子朝我们走来,脸型微窄,风度翩翩,容貌虽及不上桓雅文,却堪称俊美。乍看之下还觉得不似一个江湖人士,倒像是出身名门的贵族子弟。

他朝桓雅文爽朗一笑,道:“数月未见,桓公子还是如此英姿焕发,真是羡煞我辈了。”桓雅文道:“不敢,尉迟公子也是来参与讨伐大会的?”尉迟公子道:“我不打算参与讨伐重火境的行动。可冥神教最近干了太多恶事,实在是看不过去。”说到这里顿了顿,大抵是想起了弄玉是桓雅文哥哥这个事实,又道:“不过最近冥神教倒做了一件比较公道的事,灭了蜚蠊教。”

这下我和桓雅文都略感吃惊。桓雅文道:“据我所知,蜚蠊教虽与冥神教有些许过节,可是也不至于要让冥神教兴师动众灭了他们全门。”尉迟公子笑道:“在下也未想到这一点,只是有传闻说与桓公子有关。”桓雅文道:“与我有关?”尉迟公子道:“前段时间江湖上不是传闻说你与他的……相好关系叵测,那消息正是蜚蠊血王放出来的。”

桓雅文道:“蜚蠊血王?我何时得罪他了。”尉迟公子呵呵一笑,道:“这与桓公子无甚关系,只是他们借离间之计来挑拨桓公子与梅影教主的关系罢了——当然,在下明白,桓公子是清高人士,比梅影教主好上不知多少倍,自然不会看上他的男宠。江湖上人心险恶,桓公子可要加倍小心。”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和桓雅文的脸色都变了。以前和桓雅文在一起亲密的情景竟无法控制地涌入了脑海,我默默埋下头,又听尉迟公子说道:“不过蜚蠊血王也算失策了,梅影教主的为人冷酷无情可是人尽皆知,他又如何肯为了一个小小的男宠替自己树敌呢,呵,枉费血王一番心血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离空师太沧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堂中响起:“今天诸位英雄豪杰会聚一堂,为的都是一个目的,就不用老尼再重复了。”

此时,一个男子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天涯狗贼毒死了我父母!我要杀了他,用他的血祭奠我父母的亡灵!”

“十年前重莲杀了我全家!我才六岁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至今在江湖上仍无亲友,都是因为他!”

“桓弄玉那大魔头挑掉了我们整个门派!妈的,一把针就让我们山庄变成了废墟!不把他砍成肉酱丢去喂狗了老子就不姓张!”

叫嚣声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听见满厅堂的人们都在整齐地吼着口号:“灭重火,绝冥神!杀重莲,弑梅影!灭重火,绝冥神!杀重莲,弑梅影!”

那声音洪亮而又刺耳,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脑海。这并未让我觉得羞耻,只是,倍感愤恨。

这时,须眉举起了双手,作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神色安然地说:“诸位安静一下。为了报仇也好,为中原武林除害也好,大家都得努力冷静下来。虽然我们人多,可我们不能有丝毫轻敌之心。重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大家都知道他的称号是‘天下第一’,具体高深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桓弄玉的武功相信很多人也领教过或是目睹过了,他擅长使用十分不入流的攻击方式,仅是一根墨梅银针就可以取一群人的性命,再来他的人格卑劣,没有什么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连连称是,尉迟公子却轻轻摇开折扇,微笑道:“须眉道长竟说梅影教主的武器不入流,说句玩笑话,他的武器是我见过本身杀伤力最小也是最好看的,这样小不足三寸的银针,他竟可以一针取人性命,可见其功力深厚。虽然冥神教做了很多坏事,可我对梅影教主的人品却有些佩服,虽是个恶人,却不是卑鄙小人。须眉道长口中的梅影教主莫非与我所知道的不是同一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竟心生感激,连忙接口道:“尉迟公子说得没错,那些都是须眉胡诌的。”结果刚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好在尉迟公子是个豁达人士,只是浅笑了一下,道:“这位小兄弟竟与我有相同看法,须眉道长的话偏颇了些。”

须眉叹了口气,道:“说到梅影教主……有件事,真是难以启齿啊。老夫都不知该如何向大家说明了。”我听他这么一说,背心都变得冰凉。果然,在群众的煽动下,他又装出半推半就的样子继续说道:“众英雄应该都知道梅影教主喜好男风的事,可我怎么都想不到,他的断袖之癖竟已经严重到……要一个男子去对他做出那种事……哎,老夫实在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果真都开始唾骂弄玉,说他恶心,说他脏,说他不是人,说他下贱淫荡……还有人竟然还作出了干呕状,连眼眶都呕红了,许多污秽之词从他们口中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看着须眉做作的模样,又想起了弄玉遭受屈辱时的样子,我气愤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几乎都要被怒火燃烧起来,大骂道:“你这老杂种真不要脸!恶心死我了!”

没想到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会堂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噤若寒蝉。须眉怒视着我,脸已经气成了铁青色。他忍了许久,竟憋出一句话:“温采,你明明是梅影教主的男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须眉道:“不要再装了,你把你脸上那块皮扯了,让大家好好看看老夫究竟有没有认错人!”

众人先是安静了一阵,然后就有人开始说:“这人易容的么,他是谁带来的?”很快就有人朝我的脸伸手过来,想要试探我脸上是否有戴面具。我往后一躲,那人又步步进逼,我用双手去挡他,才想起自己的右手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样下来武功大打折扣。

就在那人快要碰到我的脸时,一柄扇忽然敲在他的手上。我抱着自己头的双手放了下来,只见桓雅文撑开扇子,像甩耳光一样朝那个人的手上扇去,那人连退几步,靠在了房柱上。桓雅文面带微笑,可眼中却是一片冰寒:“此人是在下带来的,阁下若想动他,请先经过我的允许,承让。”说罢,收起了手中的扇子,将我往人群后拉了些。

须眉忽然站出来,道:“桓公子请留步。”桓雅文停下来,俨然道:“须眉道长有何指教。”须眉道:“事关紧要,所以我们必须检查你书童是不是温采扮的。”桓雅文看向他,一字一句道:“若我说不呢。”我从未见他这么严肃过,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已不怒自威。

须眉犹疑了,脸上的皱褶就像爬满了蜘蛛网的黄泥。他咧开嘴一笑,顿时满脸菊花盛开:“若只看我们两人的交情,老夫私下肯定是想放桓公子走的,只是……当着众多武林豪杰,桓公子,你这不是让老夫为难么。”桓雅文微微一笑,说话竟也有些咄咄逼人了:“须眉道长,既然江湖上都传言了温采已与梅影教主已经分开,您这么急着留下梅影教主的男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须眉脸色一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呵呵,说到传闻,桓公子,你应该不会真如别人说的那样……对否。”桓雅文雍容大雅地摇开折扇,道:“须眉道长果真是返老还童了。武当武学虽历史悠久,然而最注重的却是修身养性,您不关心男女情事,倒迷恋起分桃断袖之乐事,如此别树一旗,还真应当功标青史。”

虽是火药味极重的对话,可桓雅文话音刚落,全场便哄堂大笑起来。须眉老脸挂不住了,几次想要爆发怒火都给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板了脸,口气已近似威胁:“桓公子言谈风趣横生,老夫佩服。只是今日之事不可儿戏,请桓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桓雅文道:“在下并非说笑。”须眉道:“那桓公子是不打算将人交出来了?”桓雅文道:“正是。”

“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劝说了。”须眉环顾四周,见众人都默不作声,“大家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仍是一片死寂。

忽然,释玄大师走出来,道:“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如今温采与梅影教主已无关系,老衲认为,还是把他放了罢。”他刚说完,离空师太就接道:“万万不可。倘若温采是冥神教派出的奸细,那我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

再这样下去要起内讧了。其实在场的人除了须眉,我不恨任何一个。我挣开桓雅文的手,往前站了一步,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道:“须眉道长好耳力,我这么随便说一句话你就听出了是温采的声音,温采真是倍感荣幸。”我刚说完话,众人都开始唏嘘讨论,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天敢当着众位好惩恶除奸的英雄的面冒头出来说话,是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我听到有人在底下低骂:“真龌龊。一个娈童还敢上来说话,他妈的太给男人丢脸了。”我闭上眼,深呼吸。释玄大师道:“温施主,请说。”我点点头,等心情平复了些,继续说道:“温采只是一个刚被废了武功的无用之徒,等我说完话以后,任凭大家处置。”

“采,你别……”桓雅文走过来又想拉我走,我却将他挣脱了:“大家要去讨伐冥神教我绝无异议,只是不能让须眉那个奸贼带领——因为他和蜚蠊教是一伙的!”须眉的眼睛睁大到就像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曾经落在须眉和卫鸿连的手中,被他拖在地下室严刑逼供,要我交出《芙蓉心经》,或许在场的许多人士都曾见过我身受重伤,无法说话,那是因为他点了我的哑穴。他还试图诋毁我的父亲温恒誉,包括我的养父桓弄玉。”这时,已有人在底下喊道:“养父?你们两真的只是养父养子那么简单?”

我鼓足了勇气,道:“自然不是。就像你们想的那样,我是弄玉的男宠,而且,还是一个被他用过了丢掉的男宠。”说着说着心竟开始绞痛起来。这一下竟没有人说话了。释玄在旁边叹惋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看了一眼桓雅文,又道:“当时是桓雅文公子救了我,从那以后,江湖上就有传闻说我和他关系不一般。这些消息,传说是蜚蠊血王派人传出来的,那么,很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是武当掌门须眉道长说出来的。”

“你给我闭嘴!”须眉已经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大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有什么证据?!你不过是桓弄玉的一个男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发言?请你立刻离开武当山!”我冷笑道:“道长,何必这么激动?你越激动,只会让人越怀疑你而已。我是他的男宠又怎样了,这不代表我就没看到你所做的肮脏事。”须眉的脸气得通红:“好,那请温公子拿出证据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忽然传遍整个厅堂:“温采,你是温恒誉的儿子,别忘了自己的姓。”所有人都错愕地转过身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铜剑,英气逼人,威风凛凛。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们走来,有一些老前辈已经惊讶得倒抽气了。

近了,我才看清他的长相,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完全瞠目结舌了。他看着须眉说道:“须眉道长,当年你和卫岛主他们真是费尽苦心了,搬弄是非,瞒天过海,足足骗了整个武林十余年,现在也是谜底该揭晓的时候了罢。”须眉面如死灰,浑身都在微微颤栗。我愣了许久,才一下跪倒在地上,哭道:“爹!!”

第二十六章 东窗事发

爹扶我站了起来,轻轻叹气道:“你这几年在江湖上传出的消息我都听说了。爹不怪你,是爹没有照顾好你。”我的脸上微微一红,想来他肯定听到我说自己是弄玉男宠的话了。爹他一直以来都是被人们誉为德被四方的大侠,他的儿子却如此替他丢人。我越想越觉得心里有愧,却不感到丝毫后悔。

须眉浑身不停打着寒战,连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了:“你、你是人……还是鬼?”爹转过身去看着他:“须眉道长,你自己有什么罪行,就不要我来说了,自己招了吧。”他的双眼直瞪向须眉,须眉不由又微微打了一个激灵,那副窝囊样让我看了就直生恶心。他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理直气壮地说:“老夫不知道温大侠在说些什么。”此言一出,众人更是肯定了眼前的男子便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温恒誉,纷纷开始低语起来。

释玄大师道:“没想到温大侠竟然尚在人世,可真是让老衲惊喜了一番。”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放在了释玄大师的手中。释玄大师疑惑地看了爹一眼,便打开纸张阅读起来。

整个大堂鸦默雀静。众人都看着释玄大师,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须眉则是一脸惊慌失措。读到最后,释玄大师将羊皮纸一收,指着须眉颤声道:“须眉道长,你……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事!”

须眉的瞳孔放得极大,大而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才战战兢兢地说:“老夫不、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释玄大师将羊皮纸丢在他的手上,已显怒意:“老衲不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看罢。”须眉拿过羊皮纸,翻开一看,眼中更显惶遽之色,连忙运起内力,想将纸撕成两半。

可他的动作却被离空师太看在眼里,离空师太用剑柄敲在他的手上,须眉往后跌了一步,那羊皮纸便飞了出来,她接住羊皮纸,展开来朗声念道:“卫岛主,桓王爷已死,原想将王妃送来给岛主一用,可惜她和王爷的身子一样不受用,几鞭子就打死了,可怜一美人。悲哉,悲哉!最令老夫气愤的,是老夫把桓王府搜索了遍,都未曾找到《芙蓉心经》,无功而返,还拖了累赘。桓王爷既然已死,肯定要查清事实,老夫已叫人告诉桓家次子雅文杀死他父母的人是温恒誉。你派人将温恒誉除去,叫个替死鬼冒充温恒誉去找桓雅文,再把上官雅玉带回来。切记万万不可留下任何证据,放一把火烧了温家罢。”

十年前的景象一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那场将我家变成废墟灰烬的烈火、少年时的弄玉清秀如月色的容颜仿佛浮现在了我的面前,原来这一切都是须眉还有卫鸿连捣的鬼!桓雅文的脸色苍白,看着须眉,紧握住双手,手指关节都变成了月白色。

“你觊觎我夫人的美貌,于是想要杀了我娶她是么。但是你怎么也想不到,我死了,她也跟着自杀,是不是?”这明明是一句气话,可是从爹的口中说出,却显得十分凄凉。他一下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上身赤裸。

所有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爹的身上有一条长长的,深得可怕的疤痕,从左肩到右腰,几乎是用了可以将人劈成两半的力量。他义愤填膺地吼道:“须眉!这就是你叫人干的好事!!我若不是遇上了神医,恐怕这件冤案就要一直这么沉下去了!”原本须眉就已极是惊惧,此时听他这么一吼,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结果碰上了桌脚,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却没站起来,只是傻了一般看着爹。

爹又从脱下的衣服中拿出一张较新的羊皮纸,递给了离空师太:“师太请看,这是近几日须眉道长写给卫岛主的密函。”随后,将衣服披在身上。离空师太已十分气愤,用力打开了羊皮纸,发出“嚓”的一声:

“卫岛主,老夫近几年来果然没有白活。你记得老夫在武道夺标后给你说的事么。桓弄玉偷去了我戴在身上的雅玉的遗物,也就是那块温恒誉送她的玉佩。那小子实在太惹人厌了,老夫说过,只要我这老命还没丢,就一定会让他痛苦得生不如死。可老夫却发现他给人的感觉与上官雅玉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不,他比雅玉还要美,美得让人心慌。于是,前几日,我终于抓到了——”

我忽然间意识到信下可能会写的内容,如果这样的事让大家知道了,弄玉他一定会遭到别人耻笑的!我惊恐地冲到了离空师太的身边道:“师太,我请求你不要再念下去了,既然须眉的罪行已经揭露,不要再念了……” 离空师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没再念下去,只是看着我爹,征询他的意见。

“采儿,你在说什么话!让她念下去,我要让众人知道这贼子有多么下流无耻!”爹怒斥道。我转过身,急道:“爹,不要再让她念了。这样已经够了。须眉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后面的事我知道……”爹压根没有答理我,只是对离空师太道:“师太,你尽管念,不用管犬子的话。”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力给爹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爹,孩儿求您了,孩儿求您了!不要让她念!”爹被我气得脸色发青:“采儿,你中邪了还是怎么,为何要帮这个老贼讲话?!”我抬起头,觉得眼泪几乎又要流下来,整个大堂都回荡着我有些哽咽的声音:“我不是帮须眉,这样做,他以后都会无法做人的。”

“他?你说的是谁……”爹先是一头雾水地看着我,隔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竟然帮那魔头说话……?采儿……你,你不要吓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我咬住牙,异常坚定地说:“是,我是喜欢他!”

啪!响亮的耳光。我被重重地打跌在地上!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撑起了身子,眼睛发红地看着他:“他就是男的又怎样?他就是一个魔头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我没有错!!”

爹指着我,手指微微发抖:“好,你好,你好得很……为了这种人你可以顶撞你爹。桓王爷喜欢你娘,你娘说她心存愧疚,现在好了,我们的儿子喜欢上他的儿子了,还被他儿子这么玩弄于鼓掌之上!冤孽,冤孽啊。”

“他没有玩弄我!”我嘴上虽在反驳,实际自己心里已经很明白了。爹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拽了起来:“他没有玩弄你?他为了练《芙蓉心经》做出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爹的确没有好好待你,想补偿你。这段时间我都把时间花在调查那狗贼的事上了,没有来找你,可是我在京师,在地牢里都有与你说过话,你记得么。”

我愕然道:“爹,那个告诉我身世秘密的人是您易容的?”爹闭上眼,点点头,又睁开了有些迷雾的眼睛,道:“儿子……是爹对不起你,爹以后会加倍补偿你,可是,你不要再说要和那种魔头在一起的话来气爹了……”

原来他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我和弄玉的爱情是没有任何人会认可的。这我早就知道。现在连我唯一的亲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重要的是,弄玉不要我了。没有他的安慰,我如何能够支撑起这份感情?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总有一天会崩溃。

在那之前,他是否会想通了,回头过来看看我,即使没有爱,那么,只是一点点喜欢……我也不会再难过了。

我抬头看着爹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爹,您从小立志要当大侠,长大后立志要为民除害,您爱娘,无论别人怎么插手,都不愿意放弃,这是您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不管他是否在玩弄我,我都不愿意退出。对不起……”

我朝他鞠了个躬,走出大堂。

漫山秋叶已红,有的悬挂在枝头,有的纷纷起舞。再是艳红如火,再是群起群落,却依旧像个孑然飘摇的生命。伶仃孤苦,无所依傍。

我想起刚才说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白公子说的没错,付出是我的事,愿不愿意要我,是他的事,这是分明的两件事,我无须强求结果。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采,好久没见你,变了很多。”桓雅文靠在大殿的柱子上,雪白的衣带被风吹地轻轻飞舞,他理了理自己被吹乱的发丝,带着一脸有些苦涩有些幸福的微笑说,“若是换作以前,你一定会退让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吗……我自己都没发现呢,真笨。我一定让爹爹难做了。”桓雅文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没有哪个父母会真心怪罪自己的儿女的,你是他的心头肉,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曾听弄玉说,看一个人的年龄,是不能从他的外貌看出来的,而是要看他的眼睛。此时看着桓雅文,发现他的双眼比起第一次见他时,要沧桑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我与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他是时时刻刻将我的行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我从未留意过他的心思。人或许就是在磨难中长大的。

原来每次我一看到弄玉的眼睛就会有想哭的冲动,是因为他的眼里装满了太多的往事。

桓雅文微微笑着,被风吹得微微发凉的手指顺着我的头发滑落:“采,我能抱抱你么。”我怔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他轻柔地将我揽入怀中,不带任何情欲地吻了我。

看着他的表情,我已无法再推开他。柔若春风的声音在我耳边悄悄拂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芸姨和我娘都未曾得到过我爹的心。她们两长得如此之相像,原来……只是因为她们和上官雅玉长得像。爹那么宠哥哥,原来也是因为他和你母亲相似。直到生命结束,他都没有得到她的心。”

“……就像我,永远也无法得到你的心。”他看着我,有些无力地笑了笑,“虽然心里难受,可是一想到得到你的人是我最尊敬最喜欢的哥哥……他能代替我幸福,满足了。”看着他一脸的柔和,我的心里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他说过,他最害怕看见我哭。我紧紧回抱住他:“我会永远记住你。”

“你终于没有再说‘对不起’。”桓雅文柔柔地笑了,清澈的眼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你该去告诉哥哥了……这次的人太多,几个大派都联合起来了,而且很多人都是拼了全力的,若真打上去,哥他一定是凶多吉少。”我说:“我?我去告诉他?”

他放开我,道:“距离讨伐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天,你现在加紧速度去来得及。现在所有的弟子都在大堂内,武林群雄也都住在武当山,只要你离开了这里,江湖上不会有什么人拦截。我在这里把风,不会让别人发现你离开了。时间一满他们就会清点人数以防泄露计划,所以,你一定要在二十日以内回来。”说完,他塞了一些盘缠在我手中:“你带着这些银子路上好用,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我点了点头,也没来得回答别的,只道:“雅文,谢谢你,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武当山下冲去。

就在我离开武当山,沿着往冥神教的路上赶时,听到了许多关于冥神教和弄玉的传闻,看到了许多被冥神教众杀了父母的孤儿。

冥神教做的事越来越残忍了,真的变成了一个魔教。而这一切都是弄玉主使的。或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着所有的人。然,他看不见在他弹指的一瞬间,绝情的墨梅银针带走了多少条原本无辜无助人的生命,制造了多少妻离子散、惨绝人寰的悲剧。

可是我已经被自己对弄玉的痴恋冲昏了头,根本无心理会那些人。说我自私也好,说我道德低下也罢,我只不断告诉自己,我与父亲不一样,他是一个为苍生百姓着想的大侠客,可我不是。我只知道要为一个人付出,其余的人,即便横尸遍野,家破人亡,也不关我的事。

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弄玉。可是我发现一切都晚了。

《芙蓉心经》将屈辱带走的自信和骄傲重新还回到了他的身上,但同时也泯灭了他的人性,埋葬了他仅剩的良知。

第二十七章 支离破碎

我到冥神教入口的时候,凑巧碰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天涯和闵楼。他们一见到我,神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闵楼,两条眉毛都已经绞到一块儿去了:“温公子,你怎么来了。”我朝里面看了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是来找弄玉的,他在吗。”闵楼道:“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这时,一向沉默的天涯忽然道:“让他去。”闵楼有些激动地说:“他连温公子都会伤,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现在我们一天做的事,不就是杀人么。”天涯道:“随你,杀人我无所谓,我愿意为他效力。”闵楼道:“我也一样。可我不想看到教主变成这个模样!”

我心里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弄玉他究竟怎么了,竟然连闵楼提起他都会有一丝害怕。我说:“你们现在是去?”天涯道:“杀人。顺便绑人。”我浑身不禁觳觫起来,天涯他的确是个职业杀手,可以将杀人这种事随口说出。

闵楼叹气道:“教主他在回教这一个月内灭了十七个门派,包括几个曾与冥神教交好的门派,就像青鲨帮、蟠龙门,皆是赶尽杀绝,未留一条活口。而且……他还不念旧情挑掉了酿月山庄。照他这样的速度扩展势力,一年之内必定一统江湖。只是,他不再是以前的教主了。”我有些急了:“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芙蓉心经》么。”

“是。”“不是。”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闵楼说的,后者是天涯说的。我说:“究竟是因为什么。”闵楼道:“天涯,你认为除了《芙蓉心经》,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变得如此冷血?”天涯默不作声。闵楼道:“温公子,你只要不怕再被伤一次,就进去好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点点头:“我是有要紧事要告诉他,不是为了私情。”说罢,便朝里面走去。

恨天涯摇落三杯酒,似飘零落叶知秋。再一次回到冥神教,竟又是秋天。转眼的一瞬,一年就这么过去了,从认识弄玉到现在,也有十载年岁。冥神教里又被大片枫叶铺染成了火红色,偶尔有凉幽幽的风刮过,便会带起了满园落花残叶。

及至弄玉的房门前,嗅到一股浓郁幽芬的芳香,顿时才察觉院内种满了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四季桂。推开门去,却发现里面的味道与外面截然不同,飘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弄玉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像是中了邪那般走到弄玉床前坐下。只见他唇色微微发白,发丝却又是乌黑柔亮的,就这么散开在枕上,更显得他的皮肤白如皑雪。而那颗泪痣,竟像是落在白雪中的一滴血,分外妖娆。他的一只手放在被子上,指上的黑梅在不透光的帐帘中散发着浅浅紫光。

只有在熟睡的时候,弄玉才会变得单纯柔和,我替他理了理被子,忍不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可没想到这么细微的两个动作,却让他蓦地睁开了眼睛,漆黑幽亮的瞳孔在短短的一瞬间还是温柔的,可下一刻,便带了凛如霜雪的光,对了光好一似照着了秦宫宝镜一般,恍得人胆气生寒,眼光不定。

“为何你会在这里。”他挣脱了我的手,坐起了身子。我握紧了那只被他甩掉的手,低声道:“我是来告诉你,峨眉、武当、少林、崆峒,还有很多武林大派都要来攻打冥神教了。”他冷冷道:“那又怎样。”我说:“他们不好对付,我是想告诉你……要小心。”弄玉挑眉道:“就是告诉我这个?”我点点头。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我白跑一趟了。我现在就走,你要注意身体。”说完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说话和桓雅文是越来越相似了,现在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把他的身体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

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回过头想再说点什么,却见他满眼挑衅地看着我。那样的眼神真的很伤人自尊,我知道自己应该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我做不到。

我一下冲到了弄玉身边,颤声道:“玉……我想回来。”他露出了不带一丝暖意的笑容:“回来。回哪里?”我闭上眼,嘴唇在微微发抖:“回你的身边。”弄玉道:“哦?回我身边做甚么。”

“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了,又要哭了。双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喉间似乎有呜咽的声音:“只是待在你身边就好,我不奢求别的。”弄玉似乎还觉得没有玩够,只继续调笑道:“为何想和我在一起?”

长久的沉默。门外的四季桂香远溢清,混着屋内的药味,淡淡环绕在周围的空气中。萧瑟秋风刮开没有紧关的窗牖,带进了一道黯淡柔软的光。

“因为……我喜欢你。”

我听到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直跳,脸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弄玉将我拉到床上,用那诱惑而又温柔的声音说道:“可是,你不能满足我,怎么办。”

我的浑身都在发抖,握紧拳的指甲几乎要掐破皮肤。我颤颤微微地伸出手,拽住了自己的衣领,紧咬牙关,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我能。”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柔声道:“能怎样?”

我猛地扯下了自己的外套,很想学学小薰摆出妖艳而诱人的的姿势,或是像黎子鹤那样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我才发现,真正面对弄玉的时候,我根本是紧张到浑身都在冒着虚汗了。看着他略微有一丝惊愕的双眼,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直到赤身裸体。

“温采,你搞什么。把衣服给我穿上!”弄玉怒斥道。

我已经完全不要任何颜面任何自尊了,颤抖着嘴唇大吼道:“我不穿!我可以满足你!”还有什么不可以丢的。我干脆闭上眼,一把抱住他的头,吻了上去。

弄玉的浑身微微一僵,竟毫无防备地让我的舌探入了他的口中,我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生涩地尝试着去挑逗他。不过多时,他竟紧紧将我抱住,热情地回应着我。我被这个销魂的吻弄得神志模糊了,却依然没忘将手探到他的裤子中,握住了他的分身。

就在这时,弄玉的身子忽然颤栗了一下,用力将我推下了床。我睁大眼看着他,完全不明所以。弄玉粗喘了几口气,怒道:“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我用力咬住嘴唇,没过一会儿,便尝到了丝丝血腥味。

弄玉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就像是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碰了一般:“我这辈子最恶心主动送上门的货色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冥神教,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地上一片冰凉,寒冷透过皮肤直浸入了骨头。窗外的冷风吹着我赤裸的身体,我打着哆嗦拿起了丢在地上的衣服,随意搭在了身上。想起自己做出来的事,已是羞愧到无地自容。我没有再看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飞速冲出了房门。

第二十八章 陷落计中

我赶回武当山的时候,发现山脚依旧没有守卫,顿时觉得怪异,直至山顶的大殿附近,经过后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菊花丛中传来了抽泣声。

我朝花丛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道旁低声哭泣,晃眼看去,只觉得那女子身段婀娜,气质脱俗。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竟是霓裳公主。

原本我是想绕开不理睬她的,可是想到她会来此处十有八九是因为桓雅文。而她哭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桓雅文吧。一时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便朝她走去,蹲在她身边,小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霓裳公主用丝绒袖口蹭了蹭自己浮肿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哽咽道:“温……温采?”我点点头:“心情不好就大声哭出来,哭过了,什么都忘掉罢。”她忽然扑倒在我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浸入了我的衣衫:“我大老远从京师赶到武当,想要见见桓大哥,可是,他居然说……他说他要和我分开……呜呜……我怎么办……”

此时看着在我怀里肆无忌惮哭泣的霓裳公主,我才发现无论她再高贵再刁钻,也只是一个女子,一个陷入情网难以自拔的痴情女子。只是霓裳爱得再辛苦,至少她没有体会过与心上人身体心灵上结合的感觉,至少她没有得到以后再失去,至少……她没有被所爱的人厌恶。

于是我又想起了自己。鼻子一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你只要尽量不去想他,就会忘得很快。”想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她是公主,若她告诉自己的父皇桓雅文不打算与她成亲了,恐怕桓雅文性命难保。

“尽量不去想他,就会忘得很快……?”她喃喃重复着我的话。我点点头,微笑道:“是的,时间长了,什么都会忘记。包括他对你做的一切,包括你为他付出的一切。”

再多的痛,也就只是这一瞬间而已,过了这一段,再回忆当时的痴和怨,只会觉得十分幼稚。这世上,没有什么刻骨铭心是不能忘记,不可以忘记,不会忘记的。

“那,如果你死了,他会不会再要我……”她在我怀中轻轻说道。

我顿时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动手准备防备着她。结果她没有动手杀我,只是一个劲往后退,大喊道:“不要,救命啊,你不要过来!!”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完全没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见她哭闹不止,立刻放开了手,将我推了开去,然后连滚带爬地冲到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终于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了——武当和峨眉的几个弟子,离空师太,以及桓雅文正朝我们这里走来。然而刚才那一幕,大概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其中一个武当弟子站出身来,愤然作色道:“温采,你以前和梅影教主恶心也就算了,现在,你竟然做出这么下流的事!连公主的清白你都敢玷污!”我站起身,冷冷道:“既然你知道我和梅影教主有关系,那你也该明白,我不喜欢女人——至少,我不喜欢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