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孟金贵冷道,“真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什么样的货色都能进孟家的门。老六,你这事做的蠢极了,今天这女人能把你发妻逼走,明天就能叫你连血脉都扔掉。”
这话说得狠,孟家人天生多情,孟金贵自己在外头也养着几个,上次日本出差,买化妆品,说好是一份一份地包起来给女人们做礼物,结果翻译会错了意,每一种都单独包起来,正室拆了礼盒,里头是六块粉饼,没闹,只笑笑。
“就算我是四面佛,那也多出两块呀。拿去送人吧。”
孟金贵很会挑女人,个个不吵不闹,这事儿摊到他任何一个老婆头上,大约都会是这种态度。而他也看准了孟金刚的小三,果然逼走了苏云,下一个就是苏玛丽。
婚宴在大富贵摆着,这年头,小三转正,发妻的女儿还要强颜欢笑在门口充招待,新娘子娘家的小孩子顽皮,去扯新娘子的头饰同裙摆,新娘尖叫着叫苏玛丽将小孩子赶走,苏玛丽一手牵一串,哄着去吃糖饮果汁。孟觉遵守承诺,抱了个猴子公仔来给苏玛丽,立马被新娘子拿去塞给娘家小孩,说是帮苏玛丽暂时保管,苏玛丽再去要,那孩子吐唾沫在她身上,拳打脚踢。
“这是我的东西,不要脸!”
孟觉气的要命,偏笑得厉害。
“好极,来了一伙强盗亲家。打家劫舍,颠倒黑白,无所不能。”
“小叔叔,我要走了,别忘了替我和你邻居那帅哥说一声再见。”
孟觉心想,人家多半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请了一圈的人,孟国泰自然是不出现的,孟金贵念点手足情面,充当证婚人,孟金贵来,罗清平自然也会来;有生意来往的,只有卓开不给面子,统统推说有海鲜过敏症,一个也不出现。虽然如此,也坐了二三十桌,比不上当年苏云入门时的盛况,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小叔叔,他们要放鞭炮,你带他们去好不好?我带这几个去上厕所。”
苏玛丽气喘吁吁地拜托着孟觉,后者坐沙发上玩游戏,小男孩们立刻被他手中的限量版psp吸引了目光。
“我要玩这个,拿过来!”一双双小胖手蛮不讲理地伸过来就抢,孟觉站起身,笑微微地晃晃手中的游戏机。
“跟我过来。”
孟觉吩咐经理开了间吸烟室,将psp往沙发上一扔,一群男孩子欢呼着冲进去,孟觉立马从经理手中抢过钥匙将房门反锁住。
“看着,准争到头破血流,谁也没得玩。”
他是笑得酒窝深深,眉眼间和孟金贵相似的凶狠神色看得那几个要上厕所的差点尿裤子。
“你们几个,乖乖地去该干嘛干嘛去,或者我再开一间黑屋子,把你们都关起来。”
那几个本来还在掐苏玛丽的小姑娘赶紧乱哄哄地都跑掉了。苏玛丽揉揉手臂,松了一口气。
“你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苏玛丽嘿嘿地笑;过一会儿又愁眉苦脸。她处于青春脱壳期,心心念念的全是如果宋宋姐也在该多好,她想要个同性的同盟者。
孟觉知道她的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罗宋宋的突然消失。
他其实不担心她的安危;她属于那种不声不响,却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大凡家暴中长大的,都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挨的揍多了,知道哪里是雷区;她果然是要和过去断的一干二净,不要他孟觉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丢下苏玛丽?她对苏玛丽的爱护,也要从此断掉么?
婚宴开始了,那帮小男孩还是被放了出来,个个见了孟觉溜墙根儿走;也不再找苏玛丽的麻烦,自动自觉坐到稍远一桌上去,有找新郎告状的,被新娘子赏了巴掌也不敢再吭声。
才端出新鲜河豚片出来的桃之夭夭,罗清平笑着过来附身同苏玛丽讲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臂拂过她的胸脯。
“玛丽,你是不是该对爸爸和妈妈说些什么?”
苏玛丽迟迟疑疑站起来,拿一杯鲜奶说祝词。
“爸爸,祝你和……新妈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如斯心酸。全体鼓掌之后,孟薇恰恰冷笑了一声,端起酒杯来饮了一口。
“我也替苏云姨祝一句:但愿将军重立功,更有新人胜于汝!”
她虽是晚辈,可在明丰也说得上话,孟金刚文化底子再差,也听得懂不是什么好词儿,正要发作,孟薇已经转换了话题。
“老七真是我们孟家一朵奇葩,不沾烟酒,女色也不过是浅尝辄止。怎么着,为谁守身如玉呢?”
“我去上厕所。”苏玛丽脸红红站起来,冲孟觉使眼色,孟觉正被这个话题缠住,没理会,苏玛丽撇撇嘴,自己走出去了。
“就是,孟觉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介绍?”新娘子也来凑热闹,“我有几个表妹,长得都不错……”
“别介,我还没娶老婆生女儿呢,不急,不急。”
孟薇仰面大笑起来,急急扯了餐巾来擦眼泪;两个又说出许多恶毒的话来,纵是再脸皮厚也顶不住了,孟金刚搓着手把孟觉叫出去。
“老七,你平时刻薄也就算了,算哥求求你,别和孟薇那丫头一唱一和地给我下绊子。你今儿个心里不痛快就直说,是哥哪里招惹你了?”
“和你没关系。”
“你去找找玛丽,下午三点的飞机,别耽误了。”
罗清平同孟金贵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离席,开了间吸烟室说话。
“不过打了她两巴掌。”
“只是打了两巴掌?那她早就离家出走不知多少次了。”孟金贵轻哼,“老罗,我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性。闹得这么大,断然不是家暴而已。坦白说,人我早就找到了,安全得很。不过交到你手里,恐怕就不安全了。”
罗清平嘿嘿地笑,附耳同孟金贵低低说了一句。
“操!罗清平,我还真没想过这一层。”
“孟哥,你玩赛马,这赛马要保持纯种,就得族内□,哈哈哈!你对孟薇就没有过这种想法?”
“去你妈的,我能和你一样龌龊?啧啧啧,这书读得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礼义廉耻还不如我们这些不要脸的生意人呢。”孟金贵拍着腿笑骂,掐熄了烟蒂,“妈的,那我断不能把她送回罗家去。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姑娘吧。”
许是觉得恶心,孟金贵猛地站起来,有点头晕,开了门想透点气。
“……老七?”
孟觉没理会大哥,他的眼神越过了孟金贵的肩头,钉住了仍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罗清平。
孟金贵从未见过老七这种要杀人的表情,急忙拦住他,孟觉一股劲地要往里面冲,孟金贵使劲按住他的胳膊。
“老七,老七!你干嘛呢?你又不抽烟,小心熏着。”
他不是没有问过孟金贵。以孟金贵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还留在格陵的罗宋宋。但是孟金贵没有说——原来是为了保护她。
“我找玛丽。”
“玛丽不在这儿,你到别处找去,知道不?玛丽不在这儿!大哥现在叫你快去找玛丽,听见没?快去!”
孟觉这才回过神来,很平常地一笑。
“我游戏机在沙发上呢。拿了就走。”
“是不是这个?”罗清平挪了挪身体,从垫子下面拿出一个psp,“哎呀,七少,不好意思,你的宝贝被我压了一下。”
“没关系。”孟觉接过游戏机,“你们继续聊,回见。”
他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血液一直流到眼底,所见全是红色,走廊上的侍应冲他笑。
“七少。请问你需要什么?”
孟觉猛然扬起手,将游戏机狠狠砸进垃圾桶。
“小叔叔!”玛丽站在走廊尽头冲他笑,手里还拎着个塑胶袋。
“你跑哪里去了!”
“你还凶我!我刚才冲你使眼色,你干嘛不理!宋宋姐来还鞋子,我们就在门口坐着说了会儿话。她说,她刚搬家,很忙;她说,我到了北京,也需要这双鞋子;她说,换个新环境,会有新气象呢!”
第十章
药管局一帮小年轻趁五一放假,决定结团去爬姬水镇外的青要山,青要山地势险峻,风景旖旎,全程走下来还包括速降,瀑降,岩降,穿越峡谷等拓展项目,庞然知道孟觉大学时去过,恐怕他不会再去。
“怎会,孟觉早早就报了名。有得玩,他一定是第一个扑上来。”
于是出发这天,庞然六点就到了单位。孟觉正坐在大厅里喝牛奶,全套登山行头穿在身上,一件红色银条冲锋衣帅气得要命。
“Hi,孟觉。”
“Hi,庞然。”
庞然参加工作不足两个月,对孟觉的小心思已经人所皆知。她生性活泼开朗,和同事打得火热,但是对孟觉,就是有那么一点刻意。
“这么早起来,真是第一次,我还没睡醒,脸都是肿的。”
孟觉笑了笑,没有作答;这时,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到了。
“咦,你们两个倒早。别不是一起来的吧?啧啧啧,有问题!”
庞然便坐在孟觉身边的沙发上笑个不停。
“少毁谤啊,哎,饿死了,包子给我吃两个。”
“少吃点,免得待会到了姬水镇,吃不下当地的鸡汁大包,孟觉可是早说过了,那叫一个鲜。是吧,孟觉?”
庞然咬着包子,突然想起导游嘱咐过穿越峡谷时会弄湿鞋子,要买一双黄胶鞋备用。
“糟糕,我忘记买黄胶鞋!”
“没关系,到了姬水镇上再买也不迟。”
“哎呀,我的左脚比右脚小半个码,真麻烦。”
庞然把脚一伸;孟觉想起苏玛丽买鞋那次,也是这样担心。个个走起路来活蹦乱跳,谁能想到藏在鞋里一对脚却是烦恼之源。
“怎么会,大不了买两双换来穿。”
他声音温柔低沉,听在庞然耳中又有了别样的滋味。
她父母都是格陵大的教职人员,老实巴交,把她掌珠般捧在手里;她力争上游,目标明确,绝不要像父母那般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可是自己奋斗,不如嫁个好男人来得轻松。例如孟觉。
女追男,都不会有好结果,哪个男人看得起倒贴上来的女人?但是全无互动也不好,且让她制造一些机会,让孟觉来追她吧。
“是你说的哦,那你出钱好啦。”
这种撩拨来撩拨去的小姑娘常年有一个加强排跟在孟觉身后,大家都见怪不怪。
“行啊,庞然,我们这么多人做见证,要是孟觉不肯,就叫他背你上去。”
“还要拍照留念。”
“哎呀呀,那孟觉肯定是希望买不到了。”
“哈哈哈哈!”
这样不遗余力地将他们送作堆,有真心实意的,自然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孟觉会不会栽到庞然手上,就看庞然的造化,若是换在平时,孟觉早已嗅到不对劲,可最近他人有点钝,没有触觉。
“一大早就胡言乱语,一个两个都没睡醒吧?没睡醒的快就地躺一会儿。”
大家反而将这当成了口不对心,愈发地肆意起来;幸好这时旅行社大巴到了,车上冲下来一个穿黄衣服的小个子年轻人,一双手用力挥舞着。
“哈!大家好!我是你们这次活动的导游,大家叫我小黄就行了……咦,你不是孟少嘛!妈呀,一看你那酒窝子我就认出来了。哈哈哈,几年未见,孟少还是如此销魂呀!”
上次接手格陵生物系旅行的案子时,小黄是旅游专业三年级生,现在已经是资深导游;孟觉也认出他来,除了老点皱点,咋咋呼呼的话痨性格倒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