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姗此时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家,然后罚刘士衡跪搓衣板,于是便对席夫人道:“既然士衡没事了,我们就还是罢,不然占着老太太的床,都害得老太太没法休息了。”

席夫人舍不得刘士衡走,便道十五姑娘那房空着呢,我叫她们收拾收拾,你们今晚就在这里歇罢。”

苏静姗哪肯留下,这里院子小,而且大家都挤在一处,教训相公是很不方便的,所以还是回香椿胡同去的好。于是便道还是不麻烦了,香椿胡同离这里也不远。”

刘士衡见苏静姗执意要,奇怪之余,突然悟出了点甚么,忙把头一按,叫道:“哎呀,我头晕。”

席夫人和甄氏立时慌了,一同扑上前去,关切询问。

苏静姗气得牙根痒,暗道,既然你要演,那就陪你演个够罢,于是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道:“药,药呢,钟太医开的药呢,煎好了没有,赶紧叫她们端进来给士衡服下。”说着快步走上前去,使劲儿把刘士衡的人中一掐,留下两道指甲印,然后叫起来:“哎呀,哎呀,士衡都不晓得疼了呢,那药只怕要服双份才管用。”

席夫人质疑道:“药岂是能乱喝的,还是请钟太医重新来诊诊脉罢?”

刘士衡心一慌,忙道:“我是因为浑身上下都疼,所以掐人中的这点子疼,反而感觉不到了。”

甄氏一听,心疼得眼泪扑哧扑哧地直朝下掉。席夫人见了心烦,回头斥责她道:“七哥儿这不是没事么,你还哭个甚么,晦气!”

甄氏连忙死死忍住,但却也控制不了的泪珠子,最后只好拿帕子捂住脸,退出去了。

“士衡,你伤得厉害?”苏静姗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不如你脱了裤子,让老太太瞧瞧?”

还是要脱裤子?!刘士衡暗自哀嚎,心想,要不干脆再晕一回算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光腚

“姗姐说得很是,这里除了你的娘子,就是你的长辈,七哥儿,你赶紧脱了裤子,让我们瞧瞧你的伤。”席夫人对苏静姗的提议很是赞许,冲她点了点头。

就连本已躲至外间的甄氏,也闻声而入,道:“姗姐说得对,咱们刚才光顾着救醒七哥儿,却忘了去看他的伤了。”

席夫人便朝外唤小丫鬟:“把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拿来,给七少爷抹点。”

“老太太老太太”刘士衡这下真急了。虽说这在场的不是他的祖母,就是他的亲娘,可他毕竟是个已经成年的大男人了,这要让他在她们面前展露后腚,他实在是鼓不起勇气。更何况,在场的人中,还有他的丈母娘呢。

“怎么了,七哥儿?是你的伤口又疼了?快来快来,让我瞧瞧。”席夫人听见刘士衡的叫喊,愈发急了,一面亲自动手去解他的腰带,一面转头叫甄氏:“还不赶紧来帮忙?”

甄氏连忙应了一声,上前帮着去解刘士衡的裤子。计氏把苏静姗扶到床前坐下,然后也上去帮忙了。

苏静姗坐在椅子上,拿一块帕子遮着脸,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是顾及还有席夫人和甄氏在,她都乐出声儿来了。

刘士衡急得额头直冒汗,结果又被席夫人鉴定为伤情加重的标志,于是生生地被甄氏取来的剪刀把裤子给剪开了一道大口子——席夫人对此的解释是:此时离他挨板子已有些时间了,只怕伤口都黏在了裤子上,若是硬扯,会把皮肉都连着撕下来,所以还是用剪子把裤子剪开的好。

甄氏取来的剪子,大概才刚磨过,实在是快得很,只一下下去,就让刘士衡那结实挺翘的屁股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当然,结实挺翘只是苏静姗的感观,对于席夫人、甄氏和计氏来说,她们所看到的,只有一个光溜溜,一点儿伤痕也瞧不见的后腚。

于是三人都愣住了。半晌,席夫人才质疑道:“七哥儿,你身上并没有伤痕呀?”

甄氏更是疑惑:“太爷究竟有没有打你板子?”

刘士衡趴在床上,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直瞪害他被扒了裤子的原凶,苏静姗。只可惜苏静姗光顾着躲在一块小手帕后笑得欢,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

计氏心疼女婿,见不得他尴尬,连忙出声解围道:“若是你们家太爷没有打七少爷,那他刚才还着急做甚么?还请太医来作甚么?”

这话说得是,就看刘显仁刚才那态度,也不可能是没打刘士衡。其实这是很明显的道理,只是席夫人她们被刘士衡那光溜溜毫无痕迹的屁股给迷惑住了,影响了判断而已。于是两人脸上都露出愧疚的表情来。

甄氏上前仔仔细细地又把刘士衡的屁股检查了一遍,仍是没有发现半道伤痕,于是便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七哥儿今年才病过一场,身子骨仍弱,所以才晕过去了。”

刘士衡之前的病是真病还是假病,席夫人再清楚不过,因此才不相信这话。她被甄氏这话勾起了回忆,想起当初刘士衡装病的情形来,忽地就对刘士衡这次晕倒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不过,也仅仅就是怀疑而已,毕竟刘显仁让小厮抡起板子打了他是不争的事实,不然刘显仁不会着急成那样儿。

这时,刘士衡愤恨地开口了:“老太太,娘,你们都是听过戏的人,难道就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打人的本事,就算把人给打死了,身上也找不着半点痕迹?”

这种事,不必从戏中去知道,随便哪个衙门的衙役,都是擅长此技的,席夫人和甄氏虽说没上过公堂,但因家中有人做官,所以对这些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就连计氏,都曾在与人闲话时听说过呢。

因此刘士衡此话一出,三人就全信了。甄氏还道:“怪不得太爷罚了那抡板子的小厮的跪,原来着实可恶。”

席夫人点头,道:“这一定不是太爷的愿意,而是那小厮拿着鸡毛当令箭,显摆打人的本事来了。”说着,一叠声地叫百灵去传令,刘士衡被打了几板子,就加倍地还到那小厮的身上去。

刘士衡连忙替那即将遭到无妄之灾的小厮求情,道:“他一个下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老太太若是这样罚了他,以后他们只怕都会阴奉阳违了。”

席夫人不听,道:“难道他擅自打了重板子,就不是阴奉阳违了?”

刘士衡怕她生疑,不敢再劝,心想,只能等事情了结后,再让松烟去好好抚慰抚慰那可怜的小厮了。

席夫人的卧房里,虽说生了熏笼,但到底是寒冬腊月,光着屁股久了,也还是会冷的。刘士衡极想自己把裤子拉上,可那处地方,已是被甄氏剪了道大口,如何拉得上想把被子拖过来遮遮羞,偏被子离手太远,欲起身去拿,又碍着此时“重伤”的身份,好不难过。

其实他只要开口说一句“我冷”,席夫人、甄氏以及计氏,都会争抢着上来帮他盖被子,可是屁股冷这样的话,他这种一向自诩风度翩翩仪态过人的佳,怎么开得了口于是便只能光着腚挨冻了。

他正琢磨如何才能让身下暖和些,忽闻苏静姗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我叫人进来帮士衡翻个身罢。”

苏静姗这话对于此时的刘士衡来说,简直无异于天籁之音,你想呀,只要翻个身,把剪了道大口子的裤子压到身子底下去,那光溜溜无遮无拦的后腚,岂不就暖和了?

还是娘子知道心疼人哪刘士衡感动得热泪盈眶,可还没等他激动完,就听见苏静姗又说了一句:“药煎好了,士衡,快趁热喝了罢。”

刘士衡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抬起头,便看见苏静姗亲力亲为,将一碗黑漆漆,一看就很苦的汤药端到了他跟前。他刚皱起眉头,就听见席夫人道:“看你媳妇怀着身孕还服侍你,七哥儿,快起来把药喝了。”说着,就朝甄氏挥挥手。

甄氏赶忙上前,同计氏两人合力帮刘士衡翻了个身。时至此处,刘士衡只能庆幸甄氏和计氏一直亲力亲为,没有叫丫鬟婆子进来帮忙,不然他这副尊容,就要被更多的人看见,然后风传成各种不同的版本了。

苏静姗把药碗捧到他跟前,催道:“士衡,趁热喝了罢,早喝早好。”

药也是能随便喝的?刘士衡极想吼一句,可无奈自己把这戏正演着,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把碗接过来,闭着眼睛仰着头朝口里灌。其实他有法子不喝这药,比如假装没接稳,把药全洒了。可这药热腾腾的,也不知有多烫,万一伤着了苏静姗,可怎么是好?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喝了罢。

苦,真苦和刚才在书房被席夫人灌进去的汤药一模一样的苦咦,他怎么会觉得是“一模一样”的呢?刘士衡还没想明白,就觉得胃中翻腾,心中作呕,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药汁淌得到处都是。

苏静姗敏捷地闪身躲开,惊讶叫道:“呀,原来钟太医给开的几副药,都是催吐的。”

计氏一面埋怨她动作太大不够小心,一面道:“他刚才就是痰迷了心窍,所以才晕过去的,只要把催吐的药多吃上几副,将那淤积在胸口的痰都吐出来就好了。”

“那赶紧叫她们再煎几副来,一起给他吃了。”苏静姗看着刘士衡狼狈的模样,极力忍住举手鼓掌的冲动。

而刘士衡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差点就想再装晕算了,还好席夫人出声解了围,称催吐药也不能多吃,待晚上吃晚饭前再吃一副便得。

原来还是得吃,只不过拖延了些时间而已。刘士衡突然后悔无比,早知道会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刚才就应了苏静姗的话,回香椿胡同的。苏静姗,苏静姗,刘士衡越看她越觉得可疑,她刚才的一系列举动,究竟是出于对他纯粹的关心,还是别有居心,想整一整他?

他眯缝着眼睛,朝苏静姗看去,正巧看见她把脸埋在帕子里,双肩一耸一耸,似是在哭。哭?她在哭?难道刚才自己对她比的那个手势,她没有看见?还是他把“OK”的手势给记错了?难不成那手势,应该是中指和大拇指捏起,其余三指竖着?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苏静姗却是埋在帕子里差点笑岔了气。好在计氏心疼女儿,席夫人和甄氏心疼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上来劝她,顺利让她止住了“哭”,这才让刘士衡暂时停止了猜测。

刘士衡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跟苏静姗说,于是便道:“我这会儿觉着好多了,不如就挪到十五妹原来的房间去罢,免得占了老太太的床。”

正巧这时小丫鬟来报,称那间房已经收拾好了,席夫人便准了刘士衡的话,将他抬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较劲

由于贾氏太过厌恶刘士雁,她的房间早已清空,只留下了一些基本的家具,连件摆设也无,而且由于熏笼才刚点起来,被子里冰凉冰凉的。刘士衡待席夫人等人离去后,便趁机向苏静姗提议:“姗姐,不如咱们家去罢。”

苏静姗帮他掖了掖被角,面露愁意,道:“士衡,你伤情严重,不好现在挪地方的,刚才你不是差点又晕过去了么?”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刘士衡后悔不送,忙小声地对她道:“姗姐,其实我没事,刚才在书房时,我特意给你比了个手势,难道你没看见?”

苏静姗茫然地摇摇头,道:“我光顾着哭去了,哪里看见甚么手势。”

刚才在书房时,的确就属苏静姗哭的声音最大,刘士衡本来还以为她是装的,但照现在看来,她竟是真的在哭了?哎呀,她还怀着身孕呢,这若是哭动了胎气,可怎生是好刘士衡后悔不已,连忙翻身起来,将她揽进怀里,关切问道:“姗姐,你没事罢?”

谁知苏静姗反应很大,一个闪身躲开,紧接着一手扶他的肩膀,一手扶他的腰,强行帮他翻了个身,让他又趴下了。刘士衡急急地喊:“姗姐,你动作慢些,小心孩子。”

但苏静姗比他更急:“我胎像稳得很,甚么事都没有。倒是你,才刚伤了筋骨,可得好好趴着养伤,不然落下病根,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刘士衡数度想翻身起来,却被苏静姗按住,郁闷不已,遂发誓赌咒地保证:“我真的没事,不信你拍一拍。”

拍哪儿?屁股么?苏静姗咽下一口口水,忍住了,只扮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来,道:“钟太医都说你是因为挨打,所以被痰迷了心窍,让你好好躺着歇息呢,这岂会有假?”说完又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不想叫我着急,所以扯谎骗我。不过你放心,我挺得住,你就安心养伤罢,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刘士衡急得直捶枕头,道:“钟太医说的是假话你莫信他我半点事都没有”

苏静姗仍是不信,问道:“你同钟太医有交情?事先同他串通过?”

刘士衡摇摇头。

苏静姗便道:“这不就是了,你同他又没有交情,又没有同他串通过,他为甚么要替你说谎?”

这也是刘士衡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刚才在书房时见钟太医没有当众揭穿他,他心里还是挺感激的,正准备事后派人悄悄去送礼呢。可他要是早知道苏静姗会因此不相信他的话,他倒宁肯被当众揭穿了。

刘士衡说服不了苏静姗,垂头丧气。苏静姗偷着乐,愈演愈兴奋,竟不想停下来了,于是二人便一个趴在床上发呆,一个半躺在床尾,琢磨着晚饭前再把催吐药端来,吓一吓他。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夜幕降临,也没见有人张罗着开饭,至于那催吐药,就更没影子了。刘士衡虽然为此庆幸不已,但却又担心苏静姗饿着了,遂朝外唤道:“来人”

一个名叫彩霞的小丫鬟应了声儿,进来不等刘士衡问,便道:“七少爷是饿了罢?因五奶奶卸了担子,却又没人接手,现在各处都乱作一团糟呢,厨房里更是缺米少油的,做不出来饭。七少爷若是饿得慌,不如让奴婢给您取些点心来先充充饥?”

贾氏卸了担子?甚么意思?是不当家了么?她在书房时,好像是赌气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刘士衡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是来真的。不过,就算此时没了人当家,各处也应有管事的娘子,哪至于连晚饭都端不上来?刘士衡不相信,道:“难道五奶奶还能把厨房里的米油都搬走不成,怎么就做不出来饭呢?”

彩霞道:“五奶奶说了,在她跟老太太对完帐之前,府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许动,免得到时账上的和实际数目对不上,被人说她假公济私。”

“那就让大家一直饿着?”苏静姗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

彩霞道:“现在管事的妈妈们,都聚在五奶奶那里等消息呢,可五奶奶又在老太太屋里不出来…”

这都甚么跟甚么…苏静姗摇了摇头。

刘士衡趁机道:“姗姐,你双身子,饿不得,不如咱们回去罢?”

苏静姗答应了,点了点头,道:“那就回去罢,彩霞帮着把七少爷的药拿来,我们回香椿胡同去煎。”

彩霞生怕被席夫人知道后,责怪她吓走了七少爷,连忙道:“七奶奶莫急,奴婢这就去给七少爷煎药,然后给你们端点心过来。”

“罢了,到时点心数目对不上,五奶奶该说我们偷吃了。”刘士衡故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苏静姗佯装作要自己去厨房取药,彩霞哪敢让她亲自去,只得飞奔着去把药取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苏静姗笑道:“你放心,此事我自会向老太太说明,不会责怪你的。”又道:“若是老太太问起七少爷的去向,你就说七少爷饿了,回香椿胡同吃饭去了。”

彩霞脸上露出笑意,连声应下,又忙着向她道谢,称她是个好人,不比五奶奶只顾着自己的名声,饿着全家人。

苏静姗知道自从贾氏当家以来,因为治家太过严谨,已使下人们积怨颇多,当下也便不多言,只淡淡一笑,就上去扶住刘士衡,一起走了。

小两口于大门前登车,苏静姗坚持让刘士衡趴在车厢内,不许他动弹,又道:“幸亏我娘让人铺了厚褥子在上头,不然颠着你怎么办。”

刘士衡听了,惟有脸上傻笑,心中苦笑而已。

一时马车进了香椿胡同,直抵垂花门,杨柳和锦葵接着,苏静姗正欲叫杨柳来扶刘士衡下车,却见刘士衡已是一个纵身,自己跳下去了。她顿时急得大叫:“快扶住七少爷,他身上有伤呢”

刘士衡受伤了?杨柳唬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不顾他的反对,将他的胳膊架了起来。苏静姗由锦葵搀扶着下了马车,走到刘士衡跟前,拍着胸脯后怕道:“士衡,你忘了你身上有伤了?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的?以后可别这样了,真是吓死人。”

刘士衡看看架住他的杨柳,再看看满脸关切的苏静姗,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几人一起朝里走,杨柳很想问一问,究竟是谁的功夫这般高明,竟伤得了刘士衡,但她又怕问出来会使得刘士衡丢脸面,因而只得忍住了。

到了卧房,杨柳服侍刘士衡躺下后,重回二门,锦葵则被打发去厨房传饭,顺便煎药。待得房中无人,苏静姗便对刘士衡道:“赶紧翻过来,别压着了伤口,刚才是因为她们都在,我怕伤了你的脸面,所以没说。”

刘士衡哪里肯趴,忍不住嘀咕道:“既是晓得保全我的脸面,刚才在安福胡同时,却为何要让别人瞧我的后腚?”

苏静姗委屈地道:“那不是我担心你么,生怕你的伤口迟迟不上药,落下个好歹来。”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暗道,甚么别人,那一个是他的亲祖母,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的亲丈母娘,都是长辈,而且又不是外人,怎么就瞧不得了?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谁让他竟敢携伎同游,还同骑一匹马,更可恶的是,居然就因为吵了几句嘴,便敢冷落她,进了门也不打招呼。现在他们才刚成亲,自己仍是青春年少,他就这样,那等到若干年后她人老珠黄时,他岂非更加无法无天,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所以,一定要借此机会,狠狠整治他一番,教他从此以后再不敢这样。

苏静姗高打着关心他的幌子,刘士衡就再不好说甚么,只得道:“我这是内伤,躺着不妨事的,不必一直趴着。”

“不行。”苏静姗很是坚持,“就算是内伤,那也在后头,一定得趴着。”说着,就要亲自上来帮他翻身。

刘士衡生怕他闪了腰,连忙自己翻过去,老老实实地趴好。

苏静姗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匣子里取出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道:“先垫垫肚子罢,黄大嫂一定以为我们不回来吃饭,所以要重新做。”

那点心甜津津,一直从刘士衡的嘴里甜到了心里,教他趴着也心甘情愿了。苏静姗自己也拣了块点心吃了,开始同刘士衡扯闲话:“你说五嫂这是折腾个甚么劲,害得大家都饿着肚子,她还嫌下头的怨言不够多么?”

刘士衡撑起胳膊,道:“她是算准了大太太不在,你又怀着孕,无人接手当家一职,所以有恃无恐呢。”

苏静姗想了想,道:“也是,本来还有个钱姨娘能胜任当家一职,可听说自从十五妹那事儿之后,老太太就一直不太待见她。这样看来,还真没人接手当家的差事了。”

刘士衡无不遗憾地道:“要不是因为你怀着身孕,哪有这样棘手,就让你把这事儿接过来,多好。”

苏静姗上下看他一眼,道:“你的心还真大,哪有人既管生意又当家的。”

刘士衡却道:“能者多劳,怎么就不行了?要不你快点生,生完就把当家的差事接过来。”

苏静姗从匣子里取出块点心,朝他打去:“十月怀胎呢,是你说快点生就能快点生的?再说了,谁能当家,谁不能当家,都是老太太说了算,你再想也没用。”

刘士衡敏捷地一抬头,拿嘴接住点心,咽下了肚,道:“那不用你操心,交给我就是。我只担心你太辛苦,更担心你住不惯安福胡同。”

苏静姗忍不住笑了:“你说得起劲,全凭臆想,老太太才不会让我一手遮天呢,你别忘了咱们家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谁?”刘士衡奇道。

苏静姗正要回答,却见杨柳跟着拎食盒的锦葵一起进来了,遂问道:“这么晚了,难道还有客人到访?”

杨柳点点头,道:“门上来报,说有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来找七少爷。”

苏静姗想也没想,就道:“七少爷正病着呢,请他改日再来罢。”

杨柳应声就要走,刘士衡连忙叫住她,道:“总该问问他是谁。”说着又去央苏静姗:“姗姐,我真的不碍事,我能见客。”

“不行”苏静姗斩钉截铁,“你好好养伤,哪里也不许去。”

刘士衡怒捶枕头,把脑袋埋了进去。

苏静姗冲杨柳一点头,杨柳便出去了。锦葵摆好碗筷,看了看床上趴着的刘士衡,问道:“奴婢伺候七少爷用饭?”

“不必了,我来。”苏静姗冲她摆摆手。锦葵忙福身退下了。

苏静姗要亲自喂他吃饭?刘士衡马上把头从枕头里抬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苏静姗盛了半碗饭,把他爱吃的菜每样夹了一筷子,然后坐到床头,无比温柔地道:“士衡,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