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甄氏的恼怒,刘士仪却是一脸钦佩地望向苏静姗的背影,这从马车上直接跳下来,可是她一直想做而没敢做的事,她这七嫂的胆子,还真是大到没边了!
她们各自的想法虽有不同,但若被苏静姗知晓,一定会气得跳起来要不是刘士衡拽她一下,她能好好地不踩凳子?这马车可高着呢,直接跳下来,脚板生疼,她们以为她愿意?怎么都不去责备刘士衡莽撞,却要认为这是她的主意?真真是太偏心了!
此时的苏静姗,就正在前头抱怨刘士衡害她脚板疼,刘士衡却理由充足,道:“莫要被些规矩束缚着,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以前在东亭时怎样,现在就还是怎样,你若是跟着她们学,也变作跟她们一样的人,那我娶你作甚么,还不如直接娶当初的周小姐去。””
这话听着无理,仔细咀嚼,却又有此道理,恐怕刘士衡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的潇洒无羁罢。苏静姗想转过来,暗生佩服,看待刘士衡的眼光,又有所不同了。
走着走着,他们已置身花海,各种各样的名贵菊花,开满人工堆砌的山丘,漫山遍野。苏种园子多以意境见长,少有这般平铺直叙的景色,倒让苏静姗看了个目瞪口呆。
后头的甄氏和刘士仪也跟了上来,不过因为小脚,离他们还是有段距离,而刘士衡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等一等她们的意思。
反常必有妖,苏静姗估摸着他就要行动了,马上提起了精神,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只见刘士衡朝花丛中的某处打了个手势,那边花丛便微微一动,显出一个人来,朝着远处去了。看身形,似是绿云,原来她也来了留园,只不知此番是去做甚么了。
绿云走后,许久不见有动静,苏静姗正朝着花丛东张西望,却忽然听见后头传来惊呼声,打骂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士衡已是一把拉起她,迅速奔至声音传来处,喝一声:“打!””
苏静姗稀里糊涂地被催着动了手,直到拳头落到一人身上,才定睛看了个清楚,原来她所打的,是一身穿藕合洒线直被的男子,咦,这身衣裳怎么这样眼熟?这不就是她们昨日赶制出来的那件么?这男人到底是谁?"感谢爱情频道文字更新"苏静姗满腹疑惑,但奈何此人双手抱头,让人看不清面孔,而且他的嘴被一块布条给勒住了,只能呜呜出声,却说不出话来。
而围在四周,正同苏静姗一起朝那男子拳打脚踢的,除了些丫鬟婆子,居然还有甄氏!而刘士仪则站在一旁抹泪,且她的头发略显零散,拨风也落在了脚边。
苏静姗一见这情景,心里猜出个大概,多半是这男子耍流氓,欲非礼刘士仪,所以才激怒了护女心切的甄氏,使得她不顾仪表亲自上阵,厮打那男子。而勒住那男子的嘴,一准儿是怕他叫嚷起来,反而坏了刘士仪的名声。
苏静姗一面猜侧,一面挥拳,再看众人,也是打得不遗余力,热火朝天,而刘士衡却垂着胳膊站在刘士仪旁边,正同她窃窃私语。苏静姗后知后觉,这才猛地记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忍不住“哎呀””出声她们打的,该不就是刘振业罢?
这计戈甄氏可不知情,她正想着该如何掩饰这一声“哎呀”。”却见那男子终于寻到机会解开了勒在他嘴上的布条,抬起头怒喝一声:“谁人敢打本老爷?!”。
鼻青脸肿的刘振业的脸,猛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彼此都惊呆了。
“老,老,老爷,怎,怎么是你?。”甄氏看了看自己还保持拳头状的手,再看看刘振业,第一反应就是打错了人,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九十四章闷亏
刘振业浑身上下都疼得慌,见着打人的是甄氏,气得牙根直痒痒,偏又见着苏静姗在一旁,不好当着儿媳妇的面发作,只得暂把这口气咽下,闷声闷气地道:“你们也来逛园子?逛就逛,打我作甚么?””
甄氏却把站在外围的刘士仪一指,道:“老爷,是你先打士仪的!”。
原来刘士仪是挨了打,并非被调戏,苏静姗松了口气,这如果是被亲爹调戏,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幸亏是挨打,虽说吃疼,但到底与名声无碍。
“士仪?。”刘振业顺着甄氏所指一看,惊诧不已,那站在刘士衡旁边的,可不正是他的小闺女刘士仪!而且她身上的衣裳,怎么和红莺莺穿的一样?难不成刚才是他认错了人?
刘士仪眼圈哭得通红,走上前来问他:“爹,好端端的,作甚么打我?女儿到底哪里做错了?”。
刘振业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他怎好说是他吃醉了酒,把她当作怡红院的头牌姑娘给打了?这原因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讲出来的,他丢不起这人。
他这里焦躁莫名,偏刘士衡还在旁边给刘士仪帮腔:“咱们苏州不比别处,哪家的女孩子不趁着天气好出来游玩,何况还是在咱们家自己的园子里。爹若是为十三妹出来逛而打她,实在是没有道理。”。
刘振业几番张口,却不知如何替自己辩护,再一看刘士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生怕自己刚才没轻没重打坏了她,连忙问她:“打着哪里了?疼不疼?。”说着又骂甄氏:“愣着作甚么,还不赶紧寻个屋子教士仪躺下再请个女郎中来瞧瞧。””
甄氏刚才只顾着打人,却忘了去瞧刘士仪的伤,此时听刘振业这样一说,也慌了,连忙打发丫鬟去请丁太医亲传的女弟子,又叫了苏静姗一道,要搀刘士仪去不远处的屋子歇脚。
可刘士仪却不肯走扭着身子,非要问刘振业一个明白不可:“我长了这么大,别说爹和娘,就是老太太,都不曾动过我一根乎指头的今儿爹却当了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叫我的脸面朝哪里搁?!”。
刘振业与甄氏夫妻情分虽淡,但对几个儿女却是极其疼爱尤其是最宠小女儿,刚才他错打了她几下,心里正后悔,再经她这一闹,心里就更烦乱了,偏那打人的理由又是说不出口,好不烦恼,只得耐着性子硬拗道:“我是你爹,吃醉了酒,失手打了你几下又有甚么不会有人笑话你的,赶紧跟着你娘和嫂子去,叫女郎中好好瞧瞧伤。
吃醉了酒?甄氏吸气闻了闻,果然他身上有酒气便随口问道:“老爷邀了人在园子里吃酒?”。
“嗯,嗯。””刘振业敷衍着,示意她赶紧带刘士仪去瞧伤。
甄氏也担心刘士仪,便去劝她:“士仪咱们先去瞧伤,回头再同你爹说如何?”。
刘士仪却不肯听,耍起了小脾气,就是不走。甄氏无法,只得示意刘士衡和苏静姗一起来劝。刘士衡的目的还没达成呢,自是不肯,便推苏静姗上去做样子。苏静姗一见他不动,便知是要她去假劝,于是甩着帕子上前,咋咋呼呼地劝了一大篇,却没一句在点子上,倒把个刘士仪劝得哭哭兮兮,愈发地不肯走了。
刘振业心里着急,准备亲自上前把刘士仪架走,一抬头,却见菊花丛中走出个穿掐腰调袄儿,身段婀娜的女子来,正是他先前在找的红莺莺。刘振业上下看她一眼,气恼道:“换了衣裳怎么不早说,害我””后头的话说不得,他赶忙打住了话头。
他昨儿宿在怡红院,应头牌红莺莺之提议,今日一大早便来游园。因同行的有几个诗友,几人就在亭中坐着,搂着伎女吃酒对诗。这本来是件快活的事,但红莺莺不知错搭了哪根筋,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嗤贬他对的诗,惹得他很不高兴。
他这人,平生有两大忌讳,一是恨人说他俗,二是恨人批评他的诗。
红莺莺正好就犯了他的忌,而且更可恨的是,她贬低他的同时,还不住地高揍他的一个诗友,这愈发让他心中窝火。
心中有气,加上又吃了几杯酒,刘振业酒劲儿上来,就有些手痒,正巧这时红莺莺独自离席更衣,他便尾随而去,想要给她个教训,可不知怎么回事,跟着跟着就跟错了人,却把穿得和红莺莺一模一样的刘士仪给打了。
刘振业满腹恼火,红莺莺却是巧笑嫣然,聘聘听听地上前行礼,熟捻地去挽他的手,娇滴滴地嗔道:“二老爷,你去哪里了,奴家等你好半天了!
她那个尾音,拖得又糯又长,直听得人骨头发酥。刘振业就浑然忘了要教训她的事,虽然一本正经地推开了她的手,但脸上却不知不觉地带出了笑意来。
原来他是带着伎女来游园的!虽说刘振业好这一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亲眼所见的感觉,却又很不一样,甄氏直觉得气血上涌,生平第一次冲着刘振业怒骂出声:“好你个刘振业,带着不三不四的人来游园,灌了几杯黄汤,就来打女儿!”。
刘振业头一回被甄氏骂,很有此不适应,愣了一会儿才回嘴道:“休要胡说!我打士仪是失手,同我游园有甚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甄氏气糊涂了,顾不得儿女媳妇都在旁边,就同刘振业吵上了,“要不是你携伎女游园,又怎会吃酒,若不是吃醉了酒,又怎会误伤了士仪?””
这话很有道理,刘振业哑口无言。更重要的是,他误伤刘士仪的真正原因说不出口,还不如就此认下甄氏的话,面子上倒还好看些。
甄氏见他默认,愈发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跟刚才一样,还上前揍他几拳。
刘振业挨了打,还有苦说不出:甄氏护女心切,被激起了气性儿,迈出了还击的第一步。刘士衡目的达成,心满意足,上前一手拉苏静姗,一手拉刘士仪,口中道:“走走走,长辈说话,咱们晚辈还是回避的好。”。
刘士仪这回没有再耍性子,听话地跟着刘士衡朝山丘上走,只是心中担忧甄氏,频频回头。
刘士衡拽她一下,道:“别看了,再看爹该怀疑了。”。
刘士仪撅着嘴道:“爹刚才下手可真重。””说完,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哭道:“他平日里就是这样打娘的么?可怜娘还不敢说,全都自己忍着。”。
“她就那个性子,其实只要说出来,老太太还能不替她作主?””刘士衡叹气道。
苏静姗看了他俩一眼,心道,你说的好听,这人不管多英明,都是偏疼自己儿子的,媳妇再好,也是外人,就算老太太作主,又能作到哪里去,关键还是得自己硬气。
不过仔细回想,刘士衡今日的这计划,还是挺有效果的,痛揍刘振业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激得甄氏主动骂了刘振业,而刘振业的沉默无言,一定会给她再骂的勇气。看来甄氏还是有脾气的,只不过平日里未被触及底线,强忍着罢了。
此时他们已登上山丘顶,站在亭中朝下望去,各色菊花争奇斗艳,花丛中,刘振业,甄氏,以及红莺莺都已不见了身影,不知上哪里去了。
刘士仪仍担心甄氏,想要下去看看,刘士衡却拉住她道:“莫去。他们虽是我们的爹娘,但更是一对夫妻,这夫妻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点到为止,就别继续跟着掺和了。””
刘士仪听得一愣一愣,忽地扑哧笑出声来,指着刘士衡对苏静姗道:“瞧瞧,到底是成了亲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刘士衡却是一本正经,道:“有甚么好笑的,等你出了门子,婆媳,她姓,有的你忙,田家亦是大族,人多事杂,你莫要凡事跟着瞎掺和才好。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刘士仪双颊飞红,说完马上扭过身去,跑远了。刘士衡赶忙高声叫丫裂婆子,命她们跟过去。
苏静姗见他关心妹子,很是羡慕,再想想自己的那个哥哥,忍不住直接头。说起来,刘士衡真是个细心人,事事都替妹子考虑周全了,他一定是想到了和一个伎女撞衫不太好,所以才让红莺莺在众人面前出现时换了衣裳。
刘士仪一去不复返,两人又无事,索性坐在亭中赏花,忽然一阵初秋凉风袭来,苏静姗衣着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刘士衡伸手捻一捻她身上穿的衫子,撇嘴道:“这是哪家卖的衣裳,比起咱们东亭店里卖的差多了,光好看,不挡风。”。
说起东亭的成衣店,苏静姗满腹的埋怨:“自从你装病,那店就荒废了,得甚么时候作兴起来才好。”。
“这个容易,要想甚么衣裳时兴,就得讨老太太的欢心,哄着她老人家穿出去:而要想争管家权,也得讨老太太的欢心,你不如就费心思做一套衣裳献上去,来个一箭双雕。””刘士衡一面说着,一面把自己身上系的一个披风解下来,丢给苏静姗,以命令的口吻道:“系上!”
第九十五章八卦
苏静姗犹豫着不肯接,刘士衡以为她是因为害臊,忍不往笑话她道:“原来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苏静姗看看不远处待立的丫裂婆子们,道:“我的确是不敢,你现在还是“病人”我哪敢穿你的披风,这若是叫别人看见,我哪好意思?”
刘士衡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病人”呢,若是让苏静姗把病人遮风的衣裳拿去穿了,的确是不大好,一定会惹来长辈们的斥贵的。
不过他脑子活,一眨眼地功夫就想出了辙,拿着披风站起来,冲着亭子外高声地喊:“来人!”
呼啦啦,几个丫鬟婆子都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问:“七少爷,怎么了?”
刘士衡把撤风朝她们一扔,烦躁不安地道:“热死了,拿走拿走!”
二等丫鬟墨兰接住了撤风,担忱道:“少爷,您的病还没好利索,这会儿风又大,万一吹凉了怎么办?要不您还是把披风穿上罢?”
刘士衡不耐烦地将手一摆,一面去解直被领口处金镶玉的纽扣,一面嚷嚷道:“刚爬了这个坡,热得直流汗,哪里还穿得住披风?”
丫鬟婆子们你望我,我望你,都担心他的身体,不敢拿着披风就走。
最后还是苏静姗开口作了主,道:“若是捂着流了汗,再一吹风,那才糟糕呢。他既然是热,那还是让他趁着尚未流汗,把披风解了罢。”
既然主人发话,那即便出了问题,也有人担贵了,丫鬟婆子们马上应声”准备离去。这时苏静姗恰到好处地连打两个喷嚏,跟来留园的杨柳马上关切问道:“奶奶,您是不是冷刁”
苏静姗点着头,咳了两声。
刘士衡马上皱眉道:“赶紧把我的披风撤上,不然你伤了风,把病气过给我了怎么办?”
刘士衡日病尚未痊愈,若是又添一病”那可不得了,众丫鬟婆子们一听,赶忙催着墨兰把披风递给了苏静姗,七嘴八舌地道:“奶奶,您可得穿暖和些”千万别病着了。”
苏静姗披上披风,阵阵凉风马上被挡在了身子外头,感觉暖和多了”她高高兴兴地背着人,朝刘士衡比戈了个胜利的手势。刘士衡刚遣退从人,见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冲着他晃悠,便疑道:“怎么,一件撤风还不暖和?那要不我叫她们再去寻一件来?”说着就要叫人。
苏静姗哭笑不得,连忙阻止他道:“一件就已经很暖和了”莫要叫她们。”
刘士衡不解:“那你伸两根手指头出来作甚?”
苏静姗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只得编出个理由来:“我是想问你冷不冷,要不要再添件衣裳。”
刘士衡不屑道:“习武之人,怎会怕冷?”
这是关心他呢,就不晓得道声谢么”非要装出个很拽的样子来。苏静姗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关切的表情收了回去。
这时,刘士仪遣人来唤,说甄氏准备回去”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走。刘士衡想着苏静姗是第一次来留园,便征求她的意见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还是一起回去罢,反正这里是自家的园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逛。”
苏静姗晓得他是担心甄氏,因此便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跟着传话的小丫鬟下山丘”到甄氏歇脚的屋子与她们会和。见面之后,甄氏见着刘士衡的披风系在苏静姗的身上,少不得又是一番问询,直到刘士衡再三强调自己不冷,才一脸不快地放过他们。
这时刘士仪已是看过女郎中,又换了身衣裳,她今日虽然也是作戏,但却是真真切切地挨了几下打,因此刘士衡和苏静姗都上前问询伤情,得知她确实无碍,才一起去月亮门前上车。
上车时,苏静姗发现在她们的车驾后头,还有一辆车,她好奇问了一句,却得知那车里坐的竟是刘振业,要同她们一起回家。怎么,刘振业舍得丢下怡红院的头牌,和她们一起回家去么?他是因为担心刘士仪的伤情,还是心里觉着不好意思?
她们上车后,车辆发动,后头的那辆车也跟了上来,一前一后地驶出留园,朝刘府奔去。
一路上,无论刘士衡,苏静姗还是刘士仪,都是一脸轻松,只有甄氏暗暗地紧张,今日她不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刘振业,而且还头一遭开口骂了他,别看刘振业当时没甚么反应,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她就这样一路担心着,害怕着,直到回到家,进了春在堂,可令人意外的事,刘振业自始自终都跟没发生过那回事一样,只字不提,甚至待她更好些了。
甄氏又惊又喜,暗自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巧这时刘士衡和刘士仪担心她回家后被刘振业报复,结伴来看她,双双问道:“爹回来后可有发过脾气?”
甄氏摇头:“不曾。”
刘士衡趁机怂恿她:“你看,今日你既打了他,又骂了他,他也没敢怎样,以后不如硬气些,该打时就打,该骂时就骂。”。
儿子怂恿老娘打骂亲爹?甄氏睡目结舌。
刘士仪却也道:“娘,七哥说的对,你看今日打了爹他也没敢怎样嘛,那你平日里到底在怕他此甚么?”。
甄氏并不晓得刘振业之所以忍气吞声,全是因为这件事的真实原因他说不出口。因此就觉得刘士衡和刘士仪说的很有道理,刘振业好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可怕,打了,骂了,他不也一样生生受了?
刘士衡和刘士仪见甄氏面现若有所悟的表情,便知她想转过来,于是起身告辞,留她独自琢磨去了。
过了几日,闭门研究新款服饰的苏静姗终有所获,决定寻个技巧高超的绣娘,做一件双面绣的云肩献给席夫人。当朝女子都好披云肩,样式与后世的披肩类似,多以丝缎织锦制作,上绣各式吉祥图案,苏静姗此番献礼,是有所目的,生恐标新立异讨不了席夫人的欢心因此便选择了大众款式稍作创新,希望能入得席夫人的眼。
刘士衡得知地的主意,大加赞赏,因为席夫人虽然引导着全苏州的服饰潮流,但也并未没有压力和竞争每次她穿上新衣裳出去,总会有那么几个相熟的夫人来挑毛病,若是做一件款式太过新颖的衣裳让席夫人穿出去指不定又要惹来她们挑刺,万一席夫人因此一个不高兴,那他们的心思就白费了,所以还是保守些的好:而她打算做的这种双面绣的云肩,既是大众款式,又挺别致而且还实用,正面能穿,反过来又是一件新衣,席夫人一定会喜欢,而且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苏静姗见刘士衡支持她的想法很是高兴,于是便托他帮忙,寻了个擅绣双面绣的绣娘来,不过为了给席夫人一个惊喜只把绣娘安排在外面,没有接进府里来。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是那双面绣绣到一半,绣娘使人来禀称缺一样青色的线,跑遍了整个苏州都寻不到合适的。苏静姗虽不擅刺绣,但在东亭时也请过绣娘,知道精细的绣活对线的要求很高,不是随便一种青色就可以的,因此就着了急,生怕因此而耽误了进度。
刘士衡得知她的烦恼,为她指点迷津,告诉她道:“十三妹就是双面绣的个中高手,你何不去找她问问?若这次不是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不方便去找她,咱们连绣娘都不用请的。””
原来刘士仪擅长刺绣,怪不得先前送她的见面礼就是两块绣工精致的手帕子。苏静姗很是惊喜,连忙打发如玉去讨。
过了一时,跟着如亚回来的,却是春在堂的秋蝉,原来前些日子甄氏绣花,把刘士仪的一此线都讨了去,刘士仪便让如玉到春在堂去讨;而如玉自来到刘府,日渐机灵,找了个刘士衡做新衣裳需要青色的线的理由,甄氏一听说是儿子要用线,马上叫秋蝉拿了线跟着走一趟,还说若是不够用,再去拿。
到底还是儿子亲,苏静姗感概一句,接了线,又叫杨柳拿钱来打赏秋蝉。就在秋蝉等赏钱的时候,苏静姗发现她的眼圈都是红的,便好奇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如玉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秋蝉连忙摆手,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回七奶奶的话,奴婢只是被扣儿吓着了。””
“扣儿不是你们春在堂的小丫鬟么,她怎么吓你了?”苏静姗很是奇怪。
秋蝉垂着头,落下泪来,道:“扣儿今儿被太太扒了裤子,就在院子当中打了二十板子,行刑的都是浆洗上的媳妇子,有的是力气,没几下就见了血,抬回去的时候肉都烂了,我不当心瞧了一眼,直怕到现在…七奶奶,都怪奴婢胆子小,望奶奶勿怪。””
二十板子?血肉模糊?这比苏静姗当初打红梅还厉害些!甄氏一向不是温温和和的么,怎么今日这般动怒?
大凡女子,都爱打听八卦,苏静姗也不例外,当即便问了出来:“扣儿犯了甚么错,太太要打她刁””
秋蝉抽泣道:“太太怪她不该多嘴多舌…其实这事儿奴婢晓得,扣儿只是前些天把两位姨娘回府的事禀给了老爷听,这是她本份内的事,怎能叫多嘴多舌?。”她说完,又慌里慌张地自责:“奴婢不该抱怨的,我们做下人的,生死都由得主人家,挨打又算得了甚么。”。
还说不抱怨,这话更显见得是抱怨了。不过苏静姗只是爱听八卦,却不爱插足别人院子里的家务事,因此甚么也没说,就让秋蝉接了赏钱下去了。
秋蝉一走,如玉就道:“奶奶,听她胡说,扣儿挨打是真,可她才不是因为被吓着了才哭的。”
“那是为甚么?”苏静姗奇道。
第九十六章陷阱
聂如玉道:“听说秋蝉那丫头被二老爷收用过了,就想找二老爷要名分,可二太太却一反常态,怎么也不松口,二老爷自从上次误伤过十三姑娘后,在二太太跟前一直就有些小意儿,见她不松口,也就不敢强求,只得跟秋蝉说——通房丫头也好,姨娘也好,都是我的人,并没有甚么差别,你且等等罢。可奶奶你想,这通房丫头和正经妾室,哪能没有差别,秋蝉一口气咽不下去,这才气哭了,她刚才是不好意思讲,所以才拿了扣儿打掩护。说起来这扣儿,也是个该打的,她们院儿里的两位姨娘回府时,二太太明明嘱咐她莫要告诉二老爷,结果她不听话,转头去就告了秘,二太太这才把她给办了。”
秋蝉不过是个丫鬟,本来就该先做通房,就算要抬她做妾,那也是怀孕生子后的事了,她之所以敢对刘振业提那样的要求,恐怕就是看着甄氏性子和软好说话罢。但她却没想到,甄氏自从打骂过刘振业后,就壮了胆子,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先暴打扣儿立威,后驳回秋蝉做妾的请求,看样子,甄氏只真打算硬气起来了。
苏静姗由衷地为这个婆母感到高兴,也挺欣慰如玉在刘府中的成长——不过就去取了趟线而已,就把八卦打听得这样清楚,不错,不错。她好好表扬了如玉一番,又赏了她一块布料做衣裳,倒叫如玉不好意思起来,谢了又谢。
甄氏的转变,不仅有苏静姗替她高兴,席夫人听闻后,也一样欢喜得很,这一日,苏静姗来献双面绣的云肩,她便拉着苏静姗道:“你婆母终于开始有点主母的样子了。”
贾氏在旁听见,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苏静姗一面帮席夫人把云肩穿上,一面笑道:“我替我们太太多谢老太太赞誉,怪不得总听人说,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人就会变聪敏,看来我以后得多到老太太跟前服侍才是,还望老太太莫要嫌弃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席夫人再英明,也一样爱听奉承话,当即乐得笑开了花,再加上苏静姗献上的这件云肩花足了功夫,更是使得她开心不已。
贾氏不甘苏静姗一人出风头,马上凑上前去,扯着自己的衣襟问席夫人:“老太太,你看我这衣裳式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