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我有钱才能装”苏静姗想想那本小册子,上头账目虽丰,但却是马上就要交给送亲客带回东亭去的,到底她手头还是分文也无。

“给你钱,回头就给你。”刘士衡缩在被窝里,安抚她道。

门外脚步声渐重,刘士衡和苏静姗都不再作声,一个露出半张病容,作奄奄一息状;另一个则拿了帕子拭他的额头,脸上掩不住的伤心欲绝。

掀帘进来的媳妇子本来是脸上带笑的,一见这阵势,赶忙收敛笑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才走上前去,给苏静姗行礼:“七奶奶安好,听说七少爷今儿又能下床走路了?这都是七奶奶的功劳。”

“是呀,可惜…唉,不说这个…”苏静姗拿帕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好让眼角看起来红一点。

那媳妇跟着擦了擦眼,自我介绍道:“七奶奶,我是帐房的管事媳妇曹文氏,奶奶可管我叫曹贵家的。”

帐房管事媳妇?没想到刘家的帐房里头,居然还有女人担当管事一职,此人想必相当能干,且一定是席夫人的心腹了,苏静姗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头上梳着个扁圆的挑心髻,髻顶插着红宝石镶成的花儿,身上一件时下最流行的二色金的缎衫子,外头套着滚边的背子,底下一条天青色的八幅绸裙,露出一双杏叶式样的外高底。

这通身的装扮,简直比刘家的

主子们还要时髦——如今也算得上是时装界人士的苏静姗忍不住在心内暗暗赞叹。

曹贵家见苏静姗对她感兴趣,索性站直了身子,任由她打量,笑道:“这都是老太太赏的,我们老太太呀,就爱打扮人。而今七奶奶最是得老太太喜欢了,以后老太太赏给七奶奶的衣裳,还不知是甚么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式样呢。”

打扮不俗,还是主子赏的,而且挺会说话儿…苏静姗想了想,叫门外的丫鬟搬了个凳子进来,让曹贵家的坐下了。

这曹贵家的倒也不扭捏,告了个罪,就在床跟前坐下了,笑道:“七奶奶,今儿我是领了老太太的令来的,老太太让我给七奶奶送账册和钱来。”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本深蓝色封面的大册子,外加一只锦面的木盒子。

曹贵家的站起身来,双手将册子递给苏静姗,道:“七奶奶,我们家各房各院记账,用的都是这种册子,这一本是帐房分给您的,您瞧瞧。”

苏静姗接过来一看,这册子的封皮正中,印有大大的一个刘字,在刘字的右下角,则印有“二房次子刘士衡”的字样。原来在刘家,连账本都是公中发的,那上头所记录的账目,一定也有可能随时受到盘查了?苏静姗初时觉着奇怪,但稍稍想了想又觉得挺正常——既然大家用的都是公中的钱,那账目归属公中又有甚么不可以的?不过,大家私下里有没有一本跟刘士衡所赠一样的小册子,就不可而知了。

苏静姗看完册子,放到一边,曹贵家的就又递了那只锦面的木盒子来,道:“七奶奶,这是一百三十两银子,有整有零,您请收好。”

苏静姗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果然除了整张的银票,还有散碎的银子,考虑得很是周到。

曹贵家的又道:“七奶奶,照着家里的规矩,七少爷每个月的份例银子是二十两,月初已经发过了;您每个月的份例银子是三十两,就在这盒子里头。另外多出来的一百两,是老太太特意嘱咐分拨给您的,说是七少爷如今病了,开销大,该用的就别省着,若是不够,再去跟她说。”

“替我谢过老太太,等七少爷好些,我就亲自过去道谢。”苏静姗暗暗感激席夫人考虑得周到,同时又觉得奇怪:“为甚么我的份例银子,倒比七少爷多出十两?”

曹贵家的笑道:“这是老太太定下来的规矩,说是男人有了钱就爱在外花天酒地,所以还是少给些钱的好;反倒是女人,每天都要胭脂水粉的供着,时不时地还要添置时兴的衣裳,所以多发十两。”

这席夫人,真是英明苏静姗看了看每月少她十两银子的刘士衡一眼,乐不可支。她把盒子搁到账册旁边,对曹贵家的道:“替我转告老太太

,这些银子,我一定都花在实处,而且一定把账记好。”说完,又悄声问曹贵家的:“这账本,会定时检查么?”

曹贵家的先是一愣,随后却笑了:“七奶奶,都怪我没说清楚,这账本,可不是用来记您和七少爷的份例银子的去处的。您和七少爷的份例银子,包括这多出来的一百两,只算是你们的私帐,你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会有人来查的。”

不是用来记份例银子的去处的?那还有甚么好记的?苏静姗看了看手边的账本,迷惑起来。。.。

第七十六章疑惑

曹贵家的见苏静姗满脸疑惑,忙轻扇自己一巴掌,自责道:“瞧我这心粗的,七奶奶才来,哪里晓得我们家的规矩,我该给奶奶说清楚的。”说完再解释道:“咱们刘家的规矩,凡是在公中拿了甚么,领了甚么,都得在账本上记着,比方说,如果今天的份例菜不合七奶奶的胃口,七奶奶想让大厨房另做,那么另做了甚么菜,厨房的报价是多少,都得记在账本上。当然了,若是七奶奶自掏银子出来给大厨房,或者自购菜蔬在自己院儿里的小厨房做,就不用入账了。”

“既然与公中有关,那这个帐,帐房还另有一本罢?”苏静姗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问道。

曹贵家的笑道:“七奶奶聪敏,帐房自然是还有一本的,让各房头单独记账,只不过是为了对账方便。”

“那我和七少爷两个人,每个月最多能花公中多少银子?”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苏静姗心想。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曹贵家的却摇了摇头,道:“并没有规定各房头每个月能花多少钱,只是让大家记账罢了。”

不拘花公中多少钱都行?那谁还愿意去动用自己的份例银子呀,估计全攒私房了而且既然是这样,那非费时费神费工本费地让大家记账作甚么?这不是白花力气做无用功么?苏静姗惊讶万分,但看曹贵家的神色,显然她也不晓得刘家为甚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这个规矩,是谁定的?”苏静姗好奇问道。

曹贵家的回答道:“自然是老太太定下的。”

席夫人定下的?她看起来可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既然定下了这样的记账规矩,一定就有它的用意在。至于是甚么用意,不如等曹贵家的走后,问一问刘士衡。苏静姗这样想着,便向曹贵家的道了谢,并掏出一块银子赏给了她。

这块银子份量颇足,让身为帐房管事媳妇,见惯了银钱出入的曹贵家的都忍不住多看了苏静姗两眼。

苏静姗心道,曹贵家的一定在想,新奶奶果然有钱,自己不过奉老太太之命送个东西来,她出手就这样的大方。等曹贵家的一走,苏静姗就关起了房门,跑到床前去拍刘士衡:“你不是要我时时处处装有钱,好不露出马脚的么,好了,现在我装成功了一回,你赶紧把银子还我”

刘士衡晓得她指的是赏银,遂问:“你给了多少?”

苏静姗道:“十两。”

刘士衡十分地诧异:“她只不过奉命送东西来而已,你给这么多作甚么?一丁点小差事你就出手如此大方,那碰上咱们有求于人的,又该给多少?”说完又自责:“也不怪你,是我没早教给你。”

苏静姗听他自责,心里反倒有了气,她虽说是头一回进大户人家,可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想当初她在娘家的时候,也是时时处处好打赏个人的,难道连打赏的规矩也要他来教?至于刚才她为甚么出手太过大方,还不是因为手中无钱,那十两银子,还是临出阁前,计氏塞给她应急用的,照刚才那情景,她总不能对曹贵家的说:我这会儿手头无碎银,请等我绞开了再给你罢?

刘士衡见她气鼓鼓的,还道她是在因为不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而懊恼,遂安慰她道:“你也别急,现在是因为咱们自己还没能当家作主,所以处处要照着规矩来,连打赏个银子也不例外,等他日咱们自己掌了家,随你怎么高兴都行。到那时候,不但不用守规矩,而且咱们的一言一行,都能成为别人要守的规矩。”

又提掌家的事,这刘士衡的心,还真不小,就是不知道他所说的掌家,是指开府出去另过,还是当这一大家子的家了,不过从他上回的言行来看,应是后者居多。苏静姗瞟了刘士衡一眼,没有作声。

刘士衡没有下床,直接翻了个身到床最里头,从床板底下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苏静姗道:“拿着花罢,若是要换散碎银子,叫她们去帐房走一趟便得。”

苏静姗接过来一看,是张面额一百的,她对这金额挺满意,于是就忽略了先前对刘士衡的不满,面带笑意地把银票收了起来。

这时刘士衡已趴在床上掀开了那只锦面的木盒子,伸出两根长手指翻了翻,然后对苏静姗道:“瞧见没有,这就是补偿,五嫂害得我晕倒,但老太太又不好怎么罚她,因此就只好每个月多送我们一百两银子,以示安慰。等五嫂知道了这一百两银子,再一想老太太疼我的心,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打探你的嫁妆了。”

“五嫂若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只怕要气疯了。”苏静姗看着盒子道。

刘士衡“哈”了一声,道:“她要不争强好胜才怪她要不争强好胜,老太太也不会送这一百两银子来,咱们会缺这一百两银子?”

“的确是不缺,咱们吃穿都在公中,虽说要记账,但却又没规定用多少,这一百两银子除了攒私房,好像也没别的用处。”苏静姗说着说着,想起先前的疑惑,便问他道:“你可晓得老太太为何要定下记账的规矩?反正公中的钱不管花多少都没事,又何苦费力气记个账?”

她满以为刘士衡会知道,但却没想到,刘士衡摇头了:“老太太不说,我又如何能得知?”

“那你认为是甚么原因呢?以老太太的英明,既然定下了这样的规矩,就一定有它的道理。”苏静姗追问道。

刘士衡却不答,反而反问道:“曹贵家的可是把账本给你了,那你打算如何来记账,如何来花公中的钱?

苏静姗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公中的钱,也就是家里的钱,花一分少一分,自然得省着些花。”

刘士衡又问:“那咱们的份例银子,是花掉,还是攒起来?”

苏静姗笑道:“靠攒这几个银子,要发财可难你没当过家,自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须知这家里一针一线都是要花钱来买的,虽说在你家吃穿有公中供应,但总不能打赏下人,买个针头线脑甚么的,也找公中去拿罢,咱们的份例,只怕平日里还不够用呢,攒起来作甚么”

刘士衡听完,心中暗赞,但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你才当过几个人的家,知道些甚么?”说完,见苏静姗是要还嘴的样子,连忙再丢出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就这样去做罢。”

苏静姗心想,看来刘士衡是赞同她的做法的,难不成席夫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儿孙们不要一味地盯着公中的钱?可这理由听起来也太肤浅了些。算了,管它呢,与其琢磨席夫人的心思,还不如来同刘士衡好好说说席夫人在骜轩的眼线的事。

想到这里,苏静姗清咳了两声,正色问刘士衡道:“我且问你,你可晓得老太太在咱们骜轩安插了眼线?”

一般情况下,做媳妇的问丈夫这个问题,多半会惹来丈夫的不快,因为那毕竟是他的亲祖母,但无论是在苏静姗心中,还是在刘士衡眼里,都还没有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另一半,因此不论是问的人还是听的人,都不觉得有甚么不对。刘士衡甚至还歪着脑袋,打趣起了苏静姗:“哟,这都被你发现了?不错,算你有些眼力劲儿。”打趣完又考她:“那你倒是说说,这眼线是哪个?”

苏静姗听他说的不像是反话,便道:“我才来几天,怎么晓得是哪个,若是晓得,也就不问你了。”

刘士衡道:“老太太是我嫡亲的祖母,她不会害我,所以眼线这事儿,就当是考考你,你自个儿去把她给查出来,莫要问我。”

“得了,我还不晓得你?”苏静姗奚落他道,“就凭你这个性,能容得了眼皮子底下有别个的人?就算是嫡亲的祖母安插的人,只怕你心里也会不痛快罢?”

刘士衡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反驳道:“胡说,若我真的不痛快,又怎会容她留到现在?”

苏静姗撇了撇嘴,道:“那是因为,你怕动了老太太的人,惹得老太太不高兴罢了。”

“你认得我才几天,晓得些甚么?”刘士衡嘟囔了一句,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苏静姗见他如此,便知自己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出声来。刘士衡瞪她一眼,拿被子蒙住了头。

苏静姗却拍了他一掌,道:“老太太的眼线是

谁,你可以拿来考我,但你月初发的份例银子在哪里,总得给我罢?”

“找红梅和紫菊去,不晓得是她们哪个去领的。”刘士衡说完,又嘀咕道,“连二十两银子都不放过,还真当自己是管家婆了。”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又忍不住窃喜,看来这苏静姗,还真有当家理财的天份,不枉他装病一场把她给娶回来。。.。

第七十七章出门

刘士衡话音刚落,就被苏静姗一把按进被子里,他正想反抗,却见苏静姗已是飞奔去开了门栓,朝外喊红梅和紫菊了,他怎敢叫别个看出他是装病,只得赶忙躺好,闭上了眼睛。

红梅和紫菊应声而入,其中红梅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看来刚才是真哭。苏静姗待她们行过礼,就直截了当地问起刘士衡的月例银子,并且问道:“七少爷的份例银子,一直是你们俩管着的?”

红梅满脸嫉妒地看了紫菊一眼,道:“七少爷的份例银子在紫菊手里,我可没沾过手。”

看这样子,就是红梅想管,但没抢过紫菊,看来这红梅也就是个既没脑子又没手段的蠢物,连个紫菊都斗不过,还妄想朝上逾越几步呢。

苏静姗看着红梅,道:“我就说你们家的丫头都没规矩,你看看,在主子跟前回话,居然是这个语气,连个‘回奶奶的话’都不会加。”

红梅理亏,又怕苏静姗跟刚才一样伸巴掌,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小心翼翼地道:“婢子错了,奶奶莫要同婢子一般见识。”

除了没脑子没手段,还是个外强中干的,苏静姗实在是瞧不上她,连带着连教训她的心思都淡了,干脆摆了摆手,叫她下去了。

这时,紫菊已捧着个手绢,把几块银子呈到了苏静姗面前,并解释道:“奶奶,七少爷的钱,一向都是他自己拿着的,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他病了,奴婢才代为管几天。而今奶奶来了,银子自然该交给奶奶,只是七少爷昨儿晕了一回,今儿又晕一回,奴婢实在是吓着了,这才混忘了,请奶奶责罚。”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比起红梅,实在是强多了,苏静姗不得不怀疑起甄氏挑人的眼光来,怎么会选出红梅这样的蠢物送到刘士衡房里来的。

苏静姗接过银子,搁到一旁,再对紫菊道:“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紫菊忙道:“这是奴婢的本份,奶奶严重了。”

苏静姗又道:“从今往后,骜轩就是我管账,有甚么事,尽管来跟我说。”

紫菊道:“既然奶奶来了,自然就该奶奶管账,奴婢会告诉她们的。”

虽说紫菊也是个让人心里憋得慌的通房,但她的话还是挺中听的,因而苏静姗就吩咐了她:“这几日我事忙,也顾不上院儿里,等明日送亲客走后,就把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叫来我见见。”

紫菊躬身应了。

苏静姗道:“那你下去罢。”

“奴婢给奶奶倒杯水罢。”紫菊却道。

“不用了。”苏静姗摇了摇头,紫菊便屈一屈膝,退了下去,并帮她带上了门。

苏静姗瞧着那微颤的门环,总觉得自她进刘家门起,紫菊对她的态度有些前倨后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席夫人

的缘故。她拿起紫菊呈上来的银子掂了掂,觉得入手挺重,遂打开陪嫁的一只小箱子,取出个小秤称了称,果然还有十九两多,几乎没有动用,看来这一个月以来,刘士衡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取自公中。

刘士衡趴在床头,看她称银子,惊讶道:“你出嫁还带这个过来?”

苏静姗理所当然地道:“我是生意人,自然要带这个,除此之外,我还带了算盘哩。”

刘士衡满意地躺了回去,苏静姗走回他身旁坐下,问道:“曹贵家的给我的账本是新的,那你院儿里以前的账本呢?”

刘士衡道:“我才不耐烦记那个,都是东一笔西一笔的,老太太谅我没成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大凡男人,都不爱记家务帐,苏静姗很理解,看来以后记账这个任务,也就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了。她把紫菊交上来的十九两银子也放进锦面木盒子里,然后把木盒子连同账本和小秤,都放进了床后右边的顶竖柜——刘士衡曾告诉过她,以后这个柜子,就归她使用了。至于刘士衡送她的那本小册子,则仿照了刘士衡的做法,将其藏到了床板底下。

第二日,送亲客该返乡了,苏静姗早早地就爬了起来,拿个包袱把席夫人和甄氏赏的首饰和布料包了起来,准备拿去给苏远光等人,让他们带回东亭去。但等她忙活完,却又发起了愣,送亲客都住在刘府外宅,也就是她进刘府前暂时歇脚的那座院子,而今席夫人和甄氏都许她把所赏赐的东西带给送亲客,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这些东西,究竟是该指派下人送过去,还是可以由她亲自送过去。

此时天色尚早,去问甄氏或者席夫人,又怕扰了她们休息,苏静姗想了想,就爬上床去,拍了拍刘士衡,叫道:“醒醒,醒醒,快告诉我,我今儿能不能出府去送送亲客?”

刘士衡被扰了美梦,很是不快,反手推开她道:“送不送的,随你高兴,可你总得看看天色,这才甚么时辰,你就把我给吵醒?”

原来送不送送亲客,她是能自己作主的,怪不得没有人来提点她呢,看来在这刘府之中,自由度还是挺大的嘛,苏静姗高兴起来,便向刘士衡道歉:“是我太心急,扰了你清梦,不过我离乡背井到苏州来,从此难见我娘,因此心里有些急迫,我想你也能理解。”

“晓得你想你母亲,不过你去也见不到她,还不如得闲接她来苏州耍,反正也不远。”刘士衡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呵欠道。

苏静姗道:“就算见不着,能给她捎去几句话也是好的。”又道:“此去东亭,往返要好几天呢,怎么不远,况且那边又还有个店要守着,她如何能想来就来。”

“她若

是要来,店叫松烟去看几天便得,我在东亭还有个宅子呢,那里的下人也能帮忙。至于路途,我们刘家自己有船,几天的水路算得了甚么。”刘士衡不以为意。他说完,伸手到床角摸了摸,摸出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递给她道:“虽说你吵醒了我,但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这个拿去,床后左边顶竖柜最上头的隔板上有两只盒子,一个里头是燕窝,一个里头是鹿茸,带回去给你母亲补身子罢。”

苏静姗依言而去,果然找着了燕窝和鹿茸,她锁好柜子,把钥匙交还给刘士衡,然后谢道:“多谢你还记得我娘。”

刘士衡没有提苏留鑫,苏静姗也不想提,两人就跟没苏留鑫这个人似的,不过苏静姗想着,待会儿跟苏远光说的时候,还是得说这燕窝和鹿茸是送给苏留鑫和计氏两人的,反正苏留鑫如今被锁在屋里,接东西的还是计氏。

一会儿天色亮起来,外头开始有粗使丫鬟扫院子的沙沙声,苏静姗心想这个时候出门,应该差不多了,便去了春在堂和攸宁堂,欲知会甄氏和席夫人一声儿,但这两人都尚未起身,不过她们跟前的丫头媳妇子们都说太太、老太太是早就留了话的,叫苏静姗尽管去,等送过了送亲客再来回话。

苏静姗怕错过了送亲客启程的时辰,听得她们都这样说,便回到骜轩,叫进红梅和紫菊,命她们把包袱拎了,跟着她一起到外宅去。

紫菊听了这吩咐倒没甚么,上前就拎了个包袱在手里,但红梅却是满脸的不快,磨磨蹭蹭地上前拎了包袱,还把包袱带子捏在手里揉来揉去。

苏静姗心里很清楚,她是想趁此机会留在家里同刘士衡独处呢,但自己怎么可能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给她机会,真是的。因此也不理她,只当作没看见,当先走了出去。

红梅嘟囔着个嘴,跟在后头,而紫菊却追上几步,问苏静姗道:“奶奶,我叫他们前头套车?还是准备轿子?”

这话问得真是时候,到底还是紫菊机灵些,只可惜不是自己人,苏静姗在心里惋惜了一句,然后道:“就坐轿子去罢,那地方我知道,路不算远。”

紫菊应了一声,马上就叫了个小丫头过来,对她道:“赶紧去前头,叫他们准备轿子,就说七奶奶要出门。”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再朝苏静姗屈屈膝,转身去了。

苏静姗继续朝前走,紫菊退后几步跟了,红梅扯了她一把,小声抱怨她道:“刚才奶奶说要坐轿子,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紫菊朝前头看了一眼,故意提高了声量问她:“坐轿子有甚么不对?”

红梅生怕苏静姗听见,连忙捂住她的嘴,道:“你小声些”又道:“你傻呀,如果坐车,我们还可以

跟着上去坐坐,可这坐轿子,就没咱们的份了,得仗着两只脚走过去呢。”

得亏于紫菊刚才的那一嗓子,苏静姗竖起了耳朵,把红梅这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暗地里想着,不如就改为坐车,然后却叫红梅跟在车后跑,叫她空欢喜一场。但转念一想,为个蠢人如此花心思,实在是降低了自己的档次,因此便只当作没听见,仍选择坐了轿子。。.。

第七十八章反抗

刘府之中,处处是假山流水,花草树木,布置得犹如园林一般,苏静姗没走几步就迷了路,紫菊连忙上前引导,七拐八绕,好一会儿才到得垂花门。垂花门内,已有一乘小轿在那里等候,但苏静姗一进垂花门,却先被引到了旁边房内重整妆容,然后才被扶着上了轿,看来刘家大族,很是注重女眷出门在外时的仪表。

轿子自垂花门出发,穿过长长的由灌木掩映的甬路,直接自侧门出去,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大路上。苏静姗发现,她出来时明明只带了紫菊和红梅两个,但自垂花门开始,轿子后头就多跟了四个婆子,等到出侧门时,更多跟了两名小厮,她心想,这大概就是刘府奶奶们出门必备的随从人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