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不用那么麻烦了,随便炒几个青菜就行。”袁奇风对唐大海说,“你还要付钱给卫生所的人,护理唐巧,能省则省。”
唐大海笑了笑:“刚才卫……卫生所的人来给阿巧换营养液了,还提醒我怎么帮她拔……拔针。不过你不是说,只要……一周就能醒来吗,所以……应该不会太花……花钱,又不是一辈子这样。”
袁奇风不急不慢地答:“这是一定的,就这周要麻烦你看着唐巧,如果吊瓶里的液体用完了,你要记得拔针。”
叶小清一边吃饭,一边竖耳朵听着,心想袁奇风怎么说话的,什么唐巧,不会叫唐阿姨啊,好歹她是长辈。不过,叶小清吃饭时一直没作声,整个心思都在想唐海松的事情。等他们吃完了,天早就黑了,一时间蚊子嗡嗡地满屋子乱飞,还不停地叮咬人。饭后,叶小清洗了碗,又洗了澡,然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
这时候,袁奇风去洗澡了,唐大海打瞌睡地守着唐巧,叶小清忍不住地害怕。屋里的电灯昏暗,似乎总有人在暗处盯着她,可又看不到别人。幸亏袁奇风很快洗回来了,不然叶小清肯定不敢继续待了。虽然是她要来帮唐巧,但她终归是一个女人,还是很怕鬼的。
“怎么还不睡?”袁奇风洗回拉了,却依旧穿着保守。
叶小清坐在床上,见状就起身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这问题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袁奇风此话一出,才发觉欠妥,于是改口道,“我打地铺好了。这床这么小,待会儿你一脚踢我下来,衣服不得脏了?”
叶小清知道袁奇风不喜欢假装客气,便谢道:“那你如果睡不习惯,我们就换着来,今晚你睡地上,明晚轮到我睡。”
“你要不要上厕所?”袁奇风又问。
叶小清害羞道:“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不想!”
“别装矜持了,要上厕所,我现在就陪你去。不要等到半夜了,才害怕地叫我陪你去, 那时候我要睡觉,肯定不会陪你去!”袁奇风严肃道。
叶小清被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上厕所了,反正有人陪嘛。如果真到半夜了,叶小清可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那里连灯都没有。她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了,难道没人掉进厕所的茅坑里吗,那些木板没有断过吗?整理了一下,叶小清就拿着手电,和袁奇风走出唐家祖屋,在夜里朝茅厕走去。
这种情景很不浪漫,跟叶小清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她却觉得很温馨。虽然袁奇风是怕她半夜叫醒他,影响他睡觉,但她还是很高兴。当叶小清进了茅厕,袁奇风就守在外面,不知情地还以为袁奇风想偷看呢。叶小清是个磨蹭的女人,上个厕所上了几分钟还没上完,忽然间她觉得外面情况不对劲。
“袁奇风?”叶小清蹲着喊了一声。
外面没人回应,等了几秒钟,叶小清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答。叶小清很害怕夜里上厕所,尤其是这种恐怖的茅厕,如果没人陪她,她怎么都不敢出门。袁奇风明明陪她上厕所了,怎么几分钟的功夫就听不到人声了,难道他人已经回去了?这男人真没绅士风度,不就等几分钟,会死吗?叶小清故意用怒气麻痹自己,不想被恐惧占据心头,免得会吓得又一次大叫。
外面没人回答,叶小清推门走出茅厕后,以为什么都看不到,不想手电却照到面前站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不是袁奇风。
第十一章 基石
茅厕里臭气熏天,叶小清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气,不料却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刚才她叫了半天,袁奇风也没有回答,还以为人已经走了。在夜里,叶小清又看了一眼,不对啊,袁奇风比较高大,眼前的这个人太矮了。
茅厕这一带没有灯火,大家走到这边,都是自己带手电。叶小清猛然惊醒,拿起手电就往那人的脸上照过去,接下来就眼睛瞪大了。这哪里是个人啊,分明是一团血水变成的人形,脸上全是海绵组织,没有一寸人类的皮肤。叶小清立刻想起,在永州的那家酒店也见过一滩能活动的血水,怎么跟着她到江永县了?
那血水化作的人形很矮,仅到叶小清的腹部,一等人出来,它就张狂地往人家腿上缠。叶小清吃过苦头,哪这么容易让血人得手,当下就退了一步,然后朝另一头跑。一边跑,叶小清一边懊悔,早知道就不把桃木剑还回去。尽管她不回用,但起码图个安心,不至于手无寸铁。袁奇风那家伙也真是的,说来陪她上厕所,可还没来完人就不见了,不想来早说嘛。
黑暗中,叶小清慌不择路,依稀发觉她跑进了一片菜地里,把婶婶阿姨的菜全部踩得稀巴烂。菜地的尽头有幢残破的建筑,那里一团黑暗,傻子都看出那里没人住。叶小清心里大喊,佛祖啊,小女子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总往死里逼?这念头刚闪过脑海,奔跑的叶小清就看见前面出现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刹住就一头撞上去了。
“你搞什么?”
这是袁奇风的声音,叶小清一听就激动道:“后面有鬼!后面有鬼!你快去把它收了!”
袁奇风狐疑地看向远处,半个鬼影都没见到,然后问:“哪来的鬼?你是不是自己吓自己?”
叶小清拎着手电,不相信地往后望:“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
袁奇风手上什么照明器具都没拿,似乎很享受黑暗,他没看到可疑的东西,连一丝鬼气也没感觉到。八成是叶小清刚才没看见她,吓破了老鼠胆,所以才呼天喊地地跑过来。叶小清现在有救星在场,壮起胆在黑暗里搜索,却屁也找不到一个,只看见被她践踏的菜地。可叶小清深信自己没看错,那血人这么恐怖,她可想象不出来。
“真的没鬼,要不它现在怎么不追过来?”袁奇风安抚道。
叶小清变得不确定了:“会不会它发现你在这儿,所以不敢来,已经跑掉了?”
“如果刚才真的有鬼,不管它跑没跑掉,都会留下鬼气。白天或许还能隐藏鬼气,到了夜晚可不行了。何况现在都过了晚上七点了。”袁奇风坚定道。
此刻,叶小清不由得怀疑自己,难道真的那么胆小,走出厕所没看见人就出现了幻觉?这太可能吧,好歹她也见过鬼,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吓倒她。可袁奇风说得那么肯定,他没理由拿这种事情骗她,或许真的是幻觉。反正现在袁奇风就在身边,有鬼没鬼都不要紧了,如果真有鬼敢来,那就把它们统统杀光光。
想到这儿,叶小清又忽然张口:“对了,你刚才跑哪儿去了?要不是你不在外面了,我才不会被吓一跳!”
“我啊?”袁奇风愣了一下,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你一进去不久,我就看见虚若小观里有人影,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刚走过来一会儿,你就跑过来了。”
“有人?”叶小清紧张地握着手电,问道,“会不会是鬼?”
“没有鬼!你别那么敏感。”袁奇风说完就抢过手电,把光灭了。
“你干嘛?”叶小清两眼一黑,马上害怕地想要抓住一个东西,没有理由,只觉得一定要抓住什么东西才会心安。
这一抓,叶小清就抓到袁奇风的手臂,当她意识到这情形时,马上又把手松开了。通常,忽然陷入黑暗的人会什么都看不见,袁奇风看了看身旁这个可怜虫,干脆拉着她往虚若小观的废墟里走。如若换作叶小清一个人走在这种地方,打死她,她都不敢来。现在由这个男人牵着她,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甚至她连要去哪儿都不清不楚。
走了十多步,叶小清觉得来到了废墟的中心,双脚站在几块冰凉的石头上,没有半点夏天的热气。这时候,叶小清已能够勉强看见一点点轮廓了,当看到袁奇风的人影就在面前时,她就轻声问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会唐家祖屋那边。袁奇风拉着叶小清蹲下来,然后摸了摸地上的石头,然后那些石头就亮起了淡淡的金光,不过比萤火虫的光亮还要弱。
很快地,叶小清就明白了袁奇风的用意,他是故意把光亮弄这么微弱,因为怕被路过的人发现。那些被染亮的石头每一块都是很大的基石,比普通的房屋基石要大两倍,摸上去有一种刺骨的冷气,就像摸在寒冰上一样。叶小清还以为袁奇风想偷几块石头卖掉换钱,可再一看,竟发现这些青黑色的基石上有经文图案。
听唐大海说,虚若小观以前是一个老香头开的,后来日本侵略时被炸毁了。虚若小观里的人也下落不明,估计早就死在哪个沟子里了。当年的轰炸,小观被炸得四分五裂,观子里的东西早就没了,基石也被炸得翻出地面来。并不是所有的基石都被炸翻了,有的还贴着地面,完好无损。有经文的那面是向下的那一面,如果不被炸翻,可能一辈子都没人知道青黑色的基石有经文。
叶小清很好奇,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葵花宝典,这玩意儿可不能练,万一变了太监也没练成,那不是白作牺牲了。袁奇风看出叶小清走神了,于是咳嗽了一声,提醒她别胡思乱想。这些经文不是普通的经文,连基石都不是普通的基石,看情况应该是从一处古迹里挖出来,然后用于此处的。
“不会吧?那么铺张浪费?如果老香头活到今天,国家非给他扣一个破坏文物的帽子!”叶小清低声地说。
袁奇风没有接茬,而是转道:“你帮我看着四周,如果有人来了就告诉我,我现在想办法把基石全部翻过来。”
“你对基石下面的经文感兴趣?”叶小清很意外,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雷小雨。
“叫你看着就看着,哪来这么多废话!”袁奇风轻喝一声,然后不再理会叶小清,动手把千斤基石一块块地翻转过来。
这些基石不仅沉重,而且深嵌在泥土里,即便大力士来了也不可能徒手翻过来。却见,袁奇风手里亮着金色光晕,一摸那些班驳的基石,很轻松地就将它们都转了过来,就像翻书那么简单。叶小清看在眼里,佩服得想拍手,可又怕袁奇风分心,因此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到一分钟,虚若小观的基石就被翻起了一大半,眼看就要事成了,叶小清却忽然感到有人在她脖子吹冷气。
难道是……
叶小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慌张地扭头看向茅厕那边,怎料却看见血水凝聚成的小人正仰头盯着她,口里还向上吹气呢。这血人比上次看见时,还多了一双黑色的双眼,在红色的血肉里不停地顺时针转动。这血人就在跟前,袁奇风居然还说没鬼,到底他功夫学没学到家,太粗心大意了。
“有鬼……有鬼!”叶小清本想大叫,可怕引来邻里,转而压低了声调。
“又怎么了?”袁奇风被打搅到了,不禁地愠恼。
“有鬼啊……”叶小清喊了一句,然后转头想指着血鬼,可马上愣住了——鬼又不见了!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我就在这儿,你不用怕!”袁奇风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
叶小清没有继续争辩,袁奇风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捉弄她,如果刚才没有鬼,那她看到是什么东西?这绝非幻觉,那种真实的感官刺激,她能分辨。为什么血鬼一直跟着她,居然还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袁奇风却又查觉不到。想来想去,叶小清还是觉得她多心了,可能这几日见鬼见多了,所以看走眼了。袁奇风那么厉害,没理由不察觉到鬼气……可事情真是这样吗?
又过了一分钟,基石已经全部被翻好了,为了方便阅读,袁奇风还按顺序将基石重新摆好。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子,这些基石下的经文起码有上万余字,还配有很多图形,每个图都鲜火生动。当然,这些经文不是古汉语,也不是少数民族的古文字,而是香头里流传的香头文字。这种文字被施了法术,否则早就随着岁月的蹉跎消失了,更不会到了才被人发现。仔细一看,这些基石是被人从一处古迹切割下来的,从这些字迹上留下的法术就能看出,起码超过一千年了。
“到底上面说了些什么?”叶小清好奇地凑过去,也是怕血鬼再出现。
袁奇风没有作声,他花了十多分钟,将冒着暗淡金晕的基石看了一遍,然后才感叹道:“真是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观里有这样一个秘密!”
第十二章 上古神迹
那些基石就如同有萤火虫依附,在夜里显现出一种奇异的微光,如果站远了,却又看不到基石在闪光。叶小清一头雾水地盯着一块基石,搞不懂有什么秘密,觉得香头太喜欢故弄玄虚了。好端端地,非要把古迹破坏,然后把这些石头埋到地下,何苦呢。 不过袁奇风感兴趣,叶小清就装作一副爱听故事的样子,弯着身子问到底有什么秘密,难道是藏宝经文。
“差不多吧。”袁奇风敷衍道。
“差不多?那就真有宝藏了?”叶小清顿时来了精神。
“你还记得海南岛上的那口石棺吗?”袁奇风望着基石问。
叶小清呆住了,这哪跟哪啊,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相信,石棺里有什么第一个灵魂的说法。那口石棺由郑和下西洋时带出中土,放到海外,展转流传后被一艘美国海船运出,最后迷航沉没在西沙。除了石棺的来历比较特殊,叶小清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最后石棺打开了,却只有一个彩光咒而已,说不定就是古人编的一个谎言。
袁奇风对这篇经文的兴趣,远比女人还要浓厚,怨不得叶小清妒忌又羡慕。没等叶小清问石棺和基石有什么联系,袁奇风就少见地主动讲明,经文里记载的一段神秘历史。根据经文上的记载,远在上古时代,人类开始繁衍之际,天地之间有一处桃源。桃源之内生长了一棵根系绵延数千里的桃树,从那棵桃树取下的桃木,能够克制污秽之物。
据说,女娲粘土造人时,人类是没有意识的,后来取用了天地间第一个灵魂,才有了完整的人类。第一个灵魂便叫清明,意为天地见最干净的灵体,尔后人类繁衍,自身的灵魂再也没有那么清净。最初的灵魂被女娲取用后,剩下的便依附在那棵桃树上,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意识。
到了上古末期,桃源内出现动乱,出现了一场罕见的大火。桃树几乎被烧尽,幸而有一批人用方法保存了一株桃苗,逃离了曾经美丽的桃源。传说,那批人为了远避纷争,渡海而出,到了东海的一座岛屿,并让桃树成功地再次繁殖。但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最茁壮的桃树被烧死,依附在桃树的“清明”为了自保,挣脱了桃木对它的束缚,冲出了被火海包围的桃源。
事情总有意外。当年被烧毁的桃源,有一棵小苗竟活了下来,历经数千年,桃源虽然没有复现,但却拥有了初貌。更重要的是,当年住在桃源里的人也一直活了下来。为了让桃木重现风采,桃源的人在神州大地走动多年,却依旧找不到当年逃走的“清明”。为了掩人耳目,以及繁衍生息,桃源的人以江湖术士自居,不断分裂出各门各派,各司其职,为的就是寻回最洁净的灵魂。
到了元末,桃源的人凭借散播的力量,终于找到了线索。第一个灵魂被围剿,可它却不愿意在被束缚在桃树上,无奈桃源的人懂得如何控制它,所以很轻易就被擒下了。在尘世间走动多年,桃源的人也不尽是拥有那般纯净的信念,有的人想要占有第一个灵魂,获得无与伦比的灵力。
就在桃源的人要把第一个灵魂送回去时,他们又产生了内乱,这一次,“清明”被人分割了,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吸走了一半的灵魂。人类最容易被权利迷惑心智,若非有人阻止,黑衣男人还会把“清明”的另一半一起纳为己用。
因为黑衣男人得了一半的灵魂,为了避免他再得到另一半,所以其他人就把另一半灵魂封在一口石棺里,用了一个时效有六百年之久的“隔绝咒”。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经文上就没有多言,估计桃源的人在明朝时为了保险起见,又把石棺送到海外,远离黑衣男人。可为什么现在石棺里只有一个彩光咒,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叶小清渐渐听得入神了,她恍然大悟,原来东海之巅的桃木是转植过去的,它原本就生长在神州大地。后来东海的人又把桃木带到山东肥城,可惜后来又被日本人烧个精光,终究逃不掉火烧的命运。她还记得,李英杰说有一批东海人带着桃木去西南,成功地繁衍了桃木,这与经文记载有出入,搞不懂谁是正确的。不过经文已经这么古老了,由此推断,西南才是桃源的发源地,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这个神奇的地方。
原来这些传说应该反过来理解!
还有一点,那就是黑衣男人的记载,没想到香头的经文里也有这段内容。不久前,叶小清从李英杰那里得知,有一个黑衣男人蠢蠢欲动,想要掀起一场动乱。那个黑衣男人被是一个邪物,后被人擒住,封在山东战国的一个七星古墓里,不料被一群盗墓贼破坏了,黑衣男人又跑了出来。
想来不是获得了“清明”的力量,黑衣男人不死,也早该变成黄土了。经文讲得神乎其神,可这传说在素女门里也有应证,可见不一定是虚假之言。何况,雷小雨前段时间在海南现身,为的就是夺取石棺里的另一半灵体,这更加证明经文的真实性。叶小清模糊地回忆,当时还在天津的时候,就数次见过一对黑衣男女,不会那么巧就是经文里记载的那个黑衣男人吧。
袁奇风发现叶小清又走神了,于是问:“你在想什么?”
“我……”叶小清很想把天津的见闻讲出来,又怕伤了雷小雨,毕竟另一半的雷小雨极可能与黑衣男人狼狈为奸了。
袁奇风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道:“这些石头肯定是老香头从和桃源有关的古迹里挖出来的,或许他就是那里人。如果有机会,我倒想看看,所谓的桃源究竟是什么样的。毕竟,万法归宗,都是出自桃源。”
“几块石头就能骗倒你?你真信了?”叶小清乍舌。
“你又不懂法术,当然不能理解……”袁奇风说到这儿,想起在海南的一幕——叶小清身披青光,吹奏牧蛇曲。
这一回,轮到叶小清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袁奇风掩饰得非常好,然后接着研究。
叶小清猜疑道:“现在看似很多地方都被开发了,但西南地区还有不少地方没人涉足,会不会上古时候留下的神迹,到现在还留在原地。”
“的确有这个可能,既然很多法术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我想他们肯定有办法留下一种特别的法咒,让人类主动不去接近那片区域。”袁奇风肯定道。
叶小清一听就头大了,听这口气,这男人似乎很想去找那片神秘的桃源。那种崇山峻岭的地方,叶小清不是没去过,以前去搞农业研究就常去,摔死人那是家常便饭,她可不想再以身犯险。幸好袁奇风在八月底还要去福建的下梅村做茶叶生意,一时半会不可能动身去找上古神迹,现在也没有确切的线索。
不过,叶小清还是试探性地问了:“经文上提到的黑衣男人……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袁奇风愣了愣,然后说:“你不是不信吗,还问这么多?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好奇嘛。”叶小清作势要撒娇,“那经文上有没有说,黑衣男人叫什么名字?”
无奈袁奇风不吃这一套:“叫你回去就回去,这些东西别看了……我还是用法术抹掉这些经文吧!”
“你还没说黑衣男人叫什么名字!”叶小清提醒道。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不许别人换名字吗?经文上没提,提了也没用,也许他早改名字,或者早就不在人世了。”袁奇风说罢,动手就要毁掉经文。
叶小清顿觉可惜,这些经文好歹是古物,怎么说抹去就抹去。这点容不得她做主,只见袁奇风一撒手,石头上的金光就融开了,把那些文字都化成了一团团棉花状,再也无法辨认文字。他们一前一后离开,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唐大海也没出来找他们,兴许以为这小俩口亲热去了。
快走出菜地时,叶小清看见被她踩坏的青菜,心里很内疚,于是就想着明天怎么弥补婶婶阿姨们。袁奇风也怪她太鲁莽,夜里明明没鬼,她却叫喊着跑过来。叶小清很不好意思,低下头一起走出唐家祖屋,可他们却没发现,在夜色里有一个人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到虚若小观的废墟里,翻开了一块残破的基石。
那人看了一眼基石,上面还有几个文字,刚才没被袁奇风用法术化去。那人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手一指,石头上的文字出现了变化,竟由香文变成了汉语——黑衣男子,雷氏,又称雷鸣。
那人稍稍惊讶,转而自言自语:“我说素女门怎么会如此庞大,原来如此啊,她们从一开始就有阴谋了。”
恰巧,此时月光吐露,银色挥洒。那人肆意地抬起头,脸朝月光,就如用月光洗脸那样。在皎洁的月光里,那人站在废墟里,脸被照得很清楚——他便是张民的模样。
第十三章 金风之术
回到唐家祖屋后,叶小清就想冲个澡,这大热天的不洗澡可不行。唐家祖屋不像酒店,根本没有所谓的浴室,只在屋子后面盖了个木棚子,他们都是拎了两桶水就进去洗。叶小清经历了厕所惊魂事件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在夜里待着,却又不好意思央求袁奇风陪她洗澡,这种要求怎么开口。
他们俩人窝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各想各的心事。叶小清在昏黄的灯光下,紧张地坐在床沿,就像新婚之夜,等待新郎掀起盖头一样。无奈袁奇风根本没看她一眼,完全在想基石上的经文,让她十分失望。其实,叶小清也很好奇,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观里,为何会有这种经文,当年小观的主人是什么来历呢。
终于,站在床头冥思的袁奇风转身说:“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叶小清脸红地撒谎:“你比我大,我让你先洗。”
袁奇风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你怕?
“我不怕!”叶小清死要面子,底气不足地说,“那我先去洗。”
就这样,叶小清犟脾气地就走出门,逞能地一个人去洗澡。在桃川镇上,这一带都没有自来水,全是自己压井水,自食其力。叶小清问唐大海借了两个木桶,吃力地压了两桶冰凉的井水,然后就要提到屋后的木棚子里洗澡。这一转身,叶小清又看见一个人在后面,贴得老近了。起先,叶小清以为血鬼来了,刚要大叫呢,手里沉重的木筒就被抢了过去。
原来,袁奇风不声不响走了过来,可能怕叶小清出事,所以跟过来瞧瞧。看到袁奇风来陪她,又帮她提水,叶小清的鼻子竟有些微酸。这么多年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只能靠自己,也只想靠自己。这是第一次,可以有个能依靠的人,放心去依靠的人。袁奇风一声不吭,提着水就往屋后走,没有注意到叶小清的情绪波动。
屋后的木棚子没有电灯,叶小清自己带了个手电,然后挂在棚子里的门栓上。袁奇风没有走开,放下木桶后就背对着站在外面。木棚外蚊子嗡嗡叫个不停,就算穿着棉袄,也会被叮出几个大包。叶小清想要说谢谢,可又说不出口,于是她就把门关上,脱了衣服就马上洗澡。
木棚子建得再好也会漏风,叶小清洗澡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偷看。可外面只有袁奇风一个人,这个男人总不会偷看她洗澡吧。尽管如此,叶小清还是觉得不舒服,一种被偷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基于袁奇风陪着去上厕所,人却跑掉的先例,叶小清不放心地喊了一声,以求心安。
袁奇风背对着站在外面,听到喊声就问:“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在了!”叶小清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可说来奇怪,这冰凉的井水没有烧过,为什么越洗越温热了。叶小清拿起毛巾搓了搓身子,在手电的光束里,雪白的毛巾竟变成了血红色。再低头一看,原本清澈的井水,此刻竟犯着红光。叶小清怔住了,浑身颤抖,她慢慢地把视线移到赤裸的身体上,立刻吓得惊叫起来——她雪白的身体上已经染遍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啊——”
叶小清不顾一切地冲出木棚,忘了没穿衣服,只想迅速逃离阴暗的木棚。
袁奇风一直关注着唐家后面的情况,后面也是一片菜地,菜地后面又是几幢土砖老屋。那些老屋的灯光犹比煤油灯还暗,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没人住了。袁奇风听到喊声,立刻转身,却见叶小清赤身裸体地跑出来。这场面十分尴尬,俩人相顾,都忽然僵住了。叶小清想要为自己解释,可又一次惊讶了,身上的血不见了,只有透明的井水贴在肌肤上。
“我……”
叶小清羞得想自杀,赶紧奔回木棚里,她不管身上的水擦没擦干,慌忙地把衣服都穿上。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叶小清穿好衣服后,却不好意思走出去。她愿意付出一切,把时间逆转,改变刚才的冒失。可叶小清也能用生命起誓,血水不是幻觉,那肯定是真实的。
终于,袁奇风首先打破沉默:“你怎么了?”
叶小清站在木棚里,还是不敢走出去,只好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洗澡时……真浑身是血,木桶里的水也都变成了血!”
袁奇风微皱眉头,这女人今晚不是第一次说见鬼了,可他真的没感觉到鬼气,也未见到可疑的灵体。袁奇风倒不怀疑叶小清耍心机,故意用赤身裸体勾引他,量她也想不出这种招数。既然叶小清说的是实话,那他怎么会看不到鬼,这太反常了,难道这只鬼能完美地藏匿鬼气——这绝无可能。
不管如何,袁奇风都没有立刻追究,而是给台阶让叶小清下:“出来吧,刚才是我疏忽了,周围是有一丝不对劲。”
叶小清以为袁奇风真的察觉了,心想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去,于是就壮着胆子走出木棚。袁奇风有意不去提那一幕,转而问血水是如何出现的,还问血鬼的样子。叶小清是一问三不知,她根本没注意血水什么时候出现,血鬼没有皮肤,叫她怎么形容血鬼的面容。这一次洗澡,洗得如此尴尬,叶小清下定决心,这几天专挑白天洗,到了晚上,打死她也不出门了。
袁奇风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哪有鬼,连个妖都没有。不过,他不想让叶小清尴尬,走回唐家祖屋时,再也没提洗澡遇鬼的事情。唐大海看见这俩人走回来,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洗澡都一起洗。幸亏没把这对情人分开睡,要不还不得恨死他。唐大海笑了笑,然后就去打地铺,守着他妹妹。
叶小清这才想起,唐母以前有护士帮擦身子,现在回家了,难道换唐大海帮忙了。他们虽然是兄妹,但都是成年人了,再怎么亲,异性之间总不太好赤裸相见。一想到这儿,叶小清的脸再次红了,刚才她不也不要脸地跑出木棚,真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幸好袁奇风这次给她面子,要不以后每见这男人一次,她就想死一次。
在屋里,袁奇风就这么站着,也没说要去洗澡。他是怕一走开,叶小清再一次受惊,所以打算等人睡着了再出去。这一晚,袁奇风不再去想基石的经文,而是在思考叶小清会不会被特殊的灵体盯上了。现在鬼节要到了,一年之间,就属这天阴气冲爆。鬼节前后,怪事不胜枚举,可以说是百鬼出行。虽然不知血水是怎么回事,但袁奇风决定教叶小清一个简单的护身法术,起码短时间能自保,腾出时间去找救兵。
叶小清满脑空白地坐着,听到袁奇风要教她法术,然后就不自信地问:“我能学得会吗?我听说,你们这种法术,有天赋也得学几年,何况我都没天赋。”
“你听谁说的?”袁奇风随口问道。
叶小清赶紧住嘴,那句话是她以前在红星高中教书时,向李英杰问的。尽管李英杰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但以前的事情她也不好扯出来。叶小清想了想,转而问:“那是什么法术,难不难学?什么割手指,剖腹的,我可不学。”
“你尽想些歪门邪道!”袁奇风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教你的是最基本的辟邪术,是五行术里最简单的一个,借助了风神的力量。”
“风神?神仙?”叶小情来了兴趣。
“中国的风神崇拜很早,比五行阴阳还要早,风神也有很多种称呼。”袁奇风站着解释,“在香头里,风神又叫箕伯,他常行善,跟佛家的观世音差不多。”
叶小清努力记住每一个字,难得袁奇风肯传授她法术,以后要是遇到危险,起码不用夹着尾巴逃跑了。袁奇风讲解时,十分严肃,比往常更英俊了。叶小清强迫自己别乱想,现在是学习的时候,怎么又想到别处去了。
只听,袁奇风说风神箕伯常下凡除恶,只要口中念道:月离于箕,风扬沙,起!这时候便能借助风中的灵力,逼散邪气。风在每一处都有存在,只不过或大或小,有时不易察觉而已,风越大,这招法术就越强,反之亦然。那句咒语来自《古微书》,是前人的总结,不过这法术能一日学会,只要能敏感地察觉到空气的流动。
叶小清谨记这句咒语,默念了一遍:“月离于箕,风扬沙,起!”
接下来,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前一秒跟后一秒没啥两样。袁奇风心道,这女人真笨,如此简单的法术居然都学不会。不过,袁奇风还是忍着脾气,没有发作,只是叫叶小清别坐在床上,起码把身子站直了。古人云,身正不怕影子歪,施法时最基本就是得站稳了。叶小清赶忙听话照办,然后又听袁奇风的指示,伸出右手,依样画葫芦。
试了好几次,叶小清学法术还是没有起色,正当袁奇风想要放弃时,奇迹居然发生了。叶小清闭眼凝神,感觉到沉闷的空气里,其实有一丝流动。然后,她轻念一声:“月离于箕,风扬沙,起!”
呼啦!
屋内扬起一阵金色的风尘,角落的木桌都被吹得咿呀作响,人也被金风中觉得神清气爽。袁奇风本想夸叶小清,可金风静止后,摇动的木桌内侧就掉了一本簿子下来。那本簿子夹在靠墙的内侧,若不是叶小清刚才闭眼作法,摇动了桌子,那本簿子都不会被发现。
袁奇风迟疑地望了一会儿,那本簿子肯定有名堂,不然不会藏得那么隐秘。叶小清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睁眼就看见袁奇风蹲下去,拾起一本尘封的土黄色簿子。簿子封皮没写字,一翻开就弹出一道呛鼻的味道,可袁奇风和叶小清看过里面的内容后,却惊讶地四目相对,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第十四章 生死簿
簿子用牛皮纸做封皮,内页上写了很多人的名字,名字下面都标了生猝年月日,出生时间几乎都是70年代以后,只有一个人是80年出生的——唐海松。可叶小清忽然感到一阵寒气袭身,因为唐海松的出生时间后面,写的是死亡时间,他的时间正是2001年10月20日。
“这怎么可能?”叶小清望着旁边的袁奇风。
袁奇风也觉得不可思议,看这簿子不像这几年写的,倒想是七、八十年代留下来的。簿子早已经发黄,字迹也有点模糊了。如果这簿子真是几十年前写的,那写这簿子的人就算能预测出生时间,他又如何预测死亡时间?这本簿子活脱脱就是一本生死簿!
“我们坐下来慢慢看看。”袁奇风捧着簿子坐到床边,叶小清也跟过去,想要搞懂那本簿子的来历。
这本簿子上记载的人数,一共有一百零八人,除了生猝时间,还附上了他们的出生地。这一百零八人,几乎每个人都是江永县上的人,只有一个人例外——唐海松。唐海松虽然是江永县的人,但簿子上写着他是在永州的第一医院出生的。不知怎么地,叶小清想起曾在医院看过唐母的资料,资料上说唐母是一个稳婆,一直替江永县的人接生,后来医疗条件发达了,她才渐渐地丢了饭碗,转去做神婆了。可只有一次,唐母走出江永县,到永州市接生,但资料上没写具体时间。
“你看得出这笔迹是谁写的吗?”袁奇风忽然问。
叶小清愣住了:“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