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开的支票。”她辩解。

岑芸恨不得一巴掌都要扇过来了,“你骗鬼呢?你写字什么样我不清楚吗?”

是的,是她的字迹,但这支票确确实实不是她开出来的。

“你是不是到一些什么场所赚快钱了?还是说,你给什么人当小三了?”

顾初闻言后都快疯了,“姨妈,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这钱是怎么回事!”岑芸又吼上了。

要她怎么解释?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末了,她想了想道,“也许是乔大哥吧。”

“乔云霄?”

顾初点点头,“他前两天回来了一趟,可能知道我比较缺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吧。”

岑芸半信半疑。

“姨妈,这件事我会问清楚的,您放心吧。”

岑芸见她的样子不像撒谎,气压了压,然后跟她说,“我告诉你,你欠了我的钱是一定要还的,但是这钱要是不干净,也别往我手里塞,我嫌恶心!还有啊,这钱要真是乔云霄的你就还给他,顾家欠的是岑家的,不是他们老乔家的。你也最好离那个乔云霄远一点,别给我们找麻烦!”

“是是是,姨妈,您消消气,要真是他的钱我肯定不会收的。”顾初赶忙安慰。

“你医院是怎么回事?”

顾初见她又要提这茬,马上道,“其实也不是医院辞我,是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什么工作?”岑芸警觉。

顾初迟疑了一下,她是了解姨妈的,其实她这个人骨子里挺传统的,要是跟她说在酒店工作,还不定又招来她怎样的一顿骂,脑细胞快速炸开,脱口,“是……给一位医学专家做助理,工资很高的。”

“什么医学专家?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本市人,是我们医院外聘的专家,说了您也不知道,刚调回来没多久,正好缺个医学助理,哦对,他是自己有实验室的,我会在实验室工作。”说到这儿顾初又怕岑芸刨根问底,又补上句,“我在学校学的是外科嘛,跟着他工作正好也符合我的专业,而且刚开始工作也不会太累,说不准我还有时间继续读我的文凭呢。”

其实她说的乱七八糟的,而岑芸听得也乱七八糟,烦躁地一挥手,“不管不管了,什么专家什么助理的,总之,我得见见这个人,万一是个骗子怎么办?”

“啊?您要见他?”

“怎么?他还见不得人啊?见光死还是见人死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去了外地了,过一阵子才能回来,所以我这两天调整休息。”她暂时先把这位虚构的专家跟陆北辰联系在一起。

“总要回来的吧,他一回琼州,你就马上带他来见我,或者对方架子大的话,没关系,我去见他。”

顾初简直是被岑芸的“执着”给打败了,点点头,无力地“嗯”了声。

“哦,还有件事。”

顾初一听,脊梁骨又开始爬虫子了。

“前两天我去跳广场舞的时候看见思思了,就是打远看见的,跟她一起的还有个男的,怎么看着都像是两个人在谈恋爱似的。”

顾初闻言后愣了下,然后说,“您看错了吧?思思哪有男朋友啊,她要是交男朋友的话一定会跟我讲的。”

“我看着像,但当时也抽不开身。”岑芸的态度稍稍缓和些,“我也不是反对思思交男朋友,都大学生了,交男朋友也很正常,可别像你彤彤姐似的,让她去相亲跟杀了她似的,自己又对这种事不上心。思思早点交男朋友也好,但这男的什么样可得看好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问问她。”

岑芸一巴掌又打在她肩膀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有你,都多大了,要当老姑娘是吧?”

顾初马上道,“姨妈,我现在就去思思的学校问一下。”

☆、一个人再也回不去

送走了姨妈,顾初觉得像是送走了一尊神,筋疲力尽地窝在沙发上,隔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姨妈这通来炸了不少信息出来,一时间弄得她有点手忙脚乱,拿起支票,盯着上面的签名看了半天,明明就是她的字,但明明也就不是她。

想了半天,她给乔云霄去了一通电话,无法接通。

便又给顾思打了过去,接通,顾思的声音很小,没一会儿她像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了,音量正常。她说她在图书馆,顾初又耳尖听到有同学在跟顾思打招呼的声音,多少有点放心了。

问她有关男朋友的事,顾思笑了,说是姨妈看错了,这阵子她都在忙着考试。

也许真的是姨妈看错了,顾初也是这么想的,简单闲聊了两句后便挂了电话。顾初转头又拨了遍乔云霄的手机,还是无法接通,想了想,发了条短讯过去,要他看见短讯后回个电话给她。

忙活完了这一切,顾初觉得自己像是蜕了一层皮,浑身透支地累。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乔云霄,拿过一看,下一秒从沙发上蹦起来。

是陆北辰。

是他的一条简单粗暴的短讯:明天下午两点整,CA5558,上海浦东到琼州1号航站楼,你来接我。

文字跟他的语气一样,霸道强势。

顾初盯着短信良久。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两天真出差了?

上海,丽思卡尔顿酒店

夜降临,从房间的落地窗可俯瞰整个外滩的全景,这个时间刚刚好,人群不会太喧嚣,不夜城的上海也稍稍冷却了些,霓虹与水面的船只从容交错。

陆北辰在Flair Lifestyle Lounge酒廊订了瓶红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又命酒店餐厅工作人员送来了晚餐。手机偶尔会响,接起,是一些媒体记者。

他们无孔不入,已经查到他下榻的酒店位置。

晚餐送来时,陆北辰掏出了钱包,给了服务生一些小费,拿钱的时候,带出了一张照片的一角,他的手指停滞了下,紧跟着将照片塞了回去,将钱递给服务生。

服务生走了后,房间恢复安静。

有美酒的醇香,有美食的浓香。

陆北辰却想起了顾初做的那道百花令了。

倒了杯酒,他靠在了沙发上,一手还攥着钱包。一点一点地抿着红酒,酒精慢慢地充塞了胸膛,这种孤寂像是一把刀,在切割着他的皮肤,在凌迟着他的清醒。

可这五年,他何尝不是这么一路走过?

白天的光环和荣耀带不来他任何的快乐,而夜晚的寂寥就不同,它在剖析着最真实的他,将那些厚重的外壳,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剥离,残忍,毫不留情。

陆北辰将酒杯搁置一旁,打开了钱包。

思量了好久,才慢慢地又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

一张泛旧的照片。

照片只是略有褪色,四角却是平整,可见是精心呵护过的。

陆北辰将照片的正面翻过来,眼神渐渐沉落。

照片上是一对情侣,年轻的情侣。两人穿着白色绘有各自头像的情侣衫,背景是在鼓浪屿龙头路上的一家小店门口,女生怀里抱着只猫,另只手还拿着个冰激凌,她在冲着男生笑,男生的侧脸是对着女生的,他也在笑,看着她笑,唇角微微上扬的时候,无尽*溺。

那日的阳光很好,背景的小店门口亦是色彩斑斓,反倒显得男生和女生素净简约了,阳光似乎格外恩*女生,将她眼角眉梢的笑都点得格外亮。

陆北辰看着这张照片,胸腔就开始扯痛了。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拍摄时间。

还有一句话:这样的午后,你对着我微微地笑,虽不同我说话,可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经等待得很久。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一切任你开心,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

落款,一个“陆”字。

莫大的痛涌上了喉头,陆北辰觉得窒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睛里的还都是照片上女生的笑。

曾经有人跟他说,你知道吗,其实去鼓浪屿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找路、找风景、找美食、还要去找猫。那里的阳光很好,猫很多,你在那里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很大又不切实际的梦。

陆北辰攥着酒杯,眼底的寂寥蔓延开来。

梦,终究还是不切实际的。

所有人都在匆匆走过,简单的青春岁月早就不再,只剩下最深刻的对过往的追忆。

将照片重新塞进钱夹子里,陆北辰起身又倒了杯酒,伫立在窗前,看着脚底下被霓虹扎染的都市夜景,这里变化太大了,变得,如果只剩下他一人的话,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手机掏了出来,他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手指就不听使唤了,按键:这个时间,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输完这行文字后,陆北辰看了好久,手指悬在“发送”二字上迟迟没有落下,不经意就想起了那晚顾初的话:就算是北深,也不可能了……

陆北辰咬了咬牙关,那酒精似乎也刺激了他的神经,打了回车键,将一行字删掉,改成了:明天下午两点整,CA5558,上海浦东到琼州1号航站楼,你来接我。

然后,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知道她不会回他的短讯。

他知道。

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该死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