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撇着嘴摇了头,“不是我自吹自擂,真的不如我做得一半好吃。”

“那你还能吃下去?”

顾初咬咬唇,“吃得我舌头都快哭了。”

陆北辰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

他笑的样子又是像极了陆北深,顾初就怔怔地看着,就好像又是看见了北深,跟着她来到了琼州,来到了游巷,坐在这里对着这家的咖啡和蛋糕品头论足。

“下次我要尝尝你的手艺。”陆北辰笑够了后,做出决定。

顾初眨眨眼,“您已经尝过了。”

“我是指咖啡,又或者,勉为其难吃一次你做的蛋糕。”

顾初低声嘟囔,“勉为其难还吃她做的东西?”

雨声遮住了她的声音,陆北辰微微倾身,“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初马上道。

陆北辰没追问,只是看着她,唇边浅浅的上扬。

咖啡馆的对面是家酒吧,不大,是一家静吧,这个时间也开始了营业,门前的霓虹就亮了起来,在雨中忽隐忽现的极为梦幻。酒吧的木菱窗子全都是敞开的,吧台上有人在弹钢琴,有个女孩子站在麦克风前,嗓音慵懒好听。

and i love you so

the people ask me how

how i live till now

i tell them i don't know

i guess they understand

how lonely life has been

but life began again

the day you took my hand……

这首歌是顾初爱听的,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女孩儿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面色沉静,像是在讲述着一段过往的回忆,就正如歌词里诠释过来的意思一样:我是如此地爱你,别人问我有多爱,我是如何活到现在,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生活多么孤独,只有影子陪伴着我……此刻有你在身旁。

是一首老歌了,美国民谣歌手Don Mclean首张专辑中的一首,后来又被Perry Como、猫王、齐豫和藤田惠美翻唱过。其实,她也唱过这首歌,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唱过两次,一次是乐队参加比赛,另一次是在一个阳光的午后,北深对她说,你唱《And I Love So》这首歌很好听,再唱一遍给我听。

她便飞速地跑回宿舍抓了吉他出来,跟北深一同靠着校园的白玉兰树,轻轻弹唱这首歌。

当时她爱极了这首歌的节奏,而今,这首歌的歌词令她感伤。

那时候她对北深说,其实这首歌挺悲凉的,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就那么一直等待着,等的灵魂都孤独了。

北深却轻轻搂过她,说,“我更喜欢看你唱这首歌的样子,很美。”

她觉得,只要是北深喜欢的,她必然会去做的。就如同这首歌,他喜欢她就会一遍遍唱给他听。

只可惜,在那段青葱的岁月,这首歌就只有两次,北深没再有机会听到第三次。

陆北辰亦是沉默,他没有看唱歌的女孩儿,只是在静静地听歌,待这首歌完结后,才开口,“没你唱得好听。”

顾初先是一愕,然后反应过来,苦笑,“双胞胎都是要无话不谈的吗?”

“我的弟弟,对我言听计从。”陆北辰看着她。

顾初听着有点不舒服,如此一来,她感觉自己在陆北辰面前像没穿衣服似的。

“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错觉,跟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他跟北深相像,这种感觉太危险了,潜意识中她竟不愿走了,就想这么跟他一直聊下去。她不能这么纵容自己,因为他已经明确告诉了她,他不是北深。

他是北深的大哥,她更要敬而远之。

其实,顾初是更不敢多接陆北辰的话,有关北深的话题,像是刚刚的那首歌,又像是咖啡或加柠檬或加话梅的事,这是她和北深之间的小秘密,也许北深已经告诉了陆北辰,也许没告诉。当年,北深痴迷于跟别人赛摩托车,每次比赛前他都要喝很多的咖啡,又嫌外面的咖啡不好喝,顾初就想了办法,瞒着他从国外订了套咖啡机,用柠檬片或话梅调制咖啡的口感。北深十分爱喝,每次问起,她就总是说这是她到一家新店去买的。

不告诉北深实情,是因为她知道北深好面子,如果被他知道她花了钱专门为他买了咖啡机,非得跟她急不可。

雨大了起来,在这样的夜晚,升腾了雨雾,多少带了点凉气。陆北辰见她执意要回家也没多说什么,叫来了服务生,“结账。”

“陆教授,不用您掏钱。”顾初马上翻包。

“放心,你还吃不穷我。”陆北辰见她急着付款,面色略有无奈。

顾初面色尴尬。

服务生上前,“先生,您一共消费230块,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陆北辰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三张百元放在付账单上,说了句,“不用找了。”

“谢谢。”

顾初有点别扭,待服务生走了后,她舔舔唇,也对着陆北辰说了声谢谢。陆北辰没接腔,起身拿起了伞,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还要送她回去啊?

陆北辰似笑非笑,“雨这么大,你又没带伞,自己怎么走?”

说的也是,但顾初每次跟他单独在一起总会诚惶诚恐,这个男人的性子阴晴不定的,上一秒会开怀大笑,下一秒不定又被她的那句话给惹毛了。她只要跟他相处,总是在掂量着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太累了。

“还不走?”陆北辰撑起了伞,催促她。

跟他打一把伞?顾初又有点小紧张了。

深吸了一口气,闷着头走到了他的伞下。一把黑色的雨伞,遮了头上的雨,她和他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胳膊贴着胳膊,两人的气息都会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重叠交织,她身上的白兰清香,他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道,就这么神奇地拧成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您的车停哪儿了?”顾初总要找点话说。

“北街。”

顾初觉得头忽悠一下,北街……

咖啡馆的位置在南街,他的车子停在了北街,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要撑着一把伞穿过长长的游巷到尽头才行。一时间顾初觉得自己的嘴真欠,没事儿多问什么啊,还不如就跟着他走,也不会觉得这条巷子太过漫长。

雨水溅了她的肩膀,她不由地双臂抱胸。

陆北辰撑着伞,看了她一眼,“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顾初便只能往他身边再靠靠,其实一把伞能有多大呢?贴得他越近,她就越是不安。

两人并非情侣并非同性,打一把伞的尴尬就来了,如果是情侣,男人搂着女人,一把伞也就正正好好,如果是同性好友,她便可以挽着对方的臂弯,两人也不会淋湿肩膀。她和身旁的这个男人,无法是情侣,又无法是朋友的,贴得再近步伐始终不一致,也注定了一把伞下的拥挤。

起风了,雨点斜着扫了过来。

陆北辰适时地将伞往她的方向遮了遮,挡了雨点,却也会凉风瑟瑟。

“冷了?”他见她一直双臂环抱。

顾初轻轻摇头,“没事。”

陆北辰将伞移到另只手,意外的手臂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

顾初只觉得肩头一暖,心却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抬头看他,开口有点结巴,“陆、陆教授……”

“还冷吗?”他低声问。

她摇头,这个距离,他的嗓音一直在往她心里钻。

他便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瓷实。

顾初感觉他的手臂孔武有力,稳稳地圈着她,令她整个人都感觉沸腾了。如此一来,她便近乎是贴在了他身上,以他身高的绝对优势,为她带来了温暖的同时,他的气息也钻入了她的呼吸之中。

这是情侣间该有的动作,陆北辰却自然而然地对她做了。

就这样,她被他一直搂着,走在游巷的青石板路上,风起时,他的手臂总要收紧一些,顾初窝在他的怀里,不知怎的,喉头就紧了,有点,想哭。

到了北街,终于上了车后,顾初才发现陆北辰的肩膀另一头都打湿了,搂着她肩膀的大手也湿了。心中更是过意不去,赶忙为他拿纸巾,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难道她要问他,你为什么要搂着我?

这个问题问出来挺傻,虽说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衣服湿了吗?”陆北辰问。

“没有。”他将她保护得很好。

保护?

顾初心中暗惊,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

陆北辰没再多说,命她系好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顾初,直到车子已经离开了游巷,她还始终觉得肩膀暖暖的。

车子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前行,雨愈发地大了,模糊了视野。雨刷扫过,挡风玻璃又很快被雨水虚化了清晰,陆北辰稳稳开着车,车速不快,在空旷的马路上,像是安全速度,又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当然,顾初更愿意相信前者。

“陆教授。”良久,她开口。

“嗯?”

“那个……纸条您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