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淡淡无奈地笑了笑:“但是这些话,除了你之外,我却不知道还该去跟谁说。你知道,尚渊是个只知道对祁宁忠诚的人…”
也不知是否错觉,当提到尚渊的时候,尚香那双柔和的眼中似乎荡过一丝异样的锐利。
秦淮心中一凌,正要凝神打量清楚,门口恰传来一阵敲门声,蹙了蹙眉,扬声问道:“是谁?”
“回小姐,宫里来人了,请小姐到大堂一聚。”
宫里来人?顾不及再探究尚香的心思,秦淮打开房门,诧异道:“祁宁都离京了,宫里来人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据那位公公说,似是特意来找小姐的。”
“找我?”这话说的秦淮愈发惊奇,边跟着那丫鬟走,边不禁心里琢磨。她在宫中无亲无故,如果是魏善找她,难不成是那位娇生惯养的公主生活太过无忧,存心想给自己添堵?
厅堂中的几个人确是宫中太监的打扮,看腰牌,也不似有伪。
秦淮狐疑地询问一番,无奈那些人个个口风颇紧,怎么也套不出什么话来,只说主子有令,要带她入宫。
着实说起,秦淮对这个皇宫确无分毫好感,但那宫中的人,不论是哪一个,却是连祁宁都不方便得罪的。
坐轿到了宫门,传了腰牌,轿子竟是停都未停,一路畅通无阻地抬了进去。
坐在颠簸的轿中,秦淮的心情不禁渐渐沉重了起来。
足以这样骄横跋扈地将人带入,甚至无需落轿检查,这显然已经不是一个公主理当有的权利了。
那么,将她传入宫中的那人无疑就是…
正想着,轿子的去势猛然一停,秦淮忙不迭伸手扶住,才没有直接栽倒出去。外头隐约传来争执,秦淮不便出去,只得凝神听着。
那小太监的声音急得险些要哭出声来:“我说这位姑姑,你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怎么,公主有令,将人带去公主府一聚,难道你们听不懂吗?”
“这位姑姑,不将人带到,我们…我们可是要杀头的啊!”
“大胆奴才,不听公主的话,难道就不怕公主砍了你们的头吗?”
“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真的求求你了!”听这太监的哭腔,几乎都要跪地磕头了,“这可是皇上要的人啊!”
果然…
听到“皇上”这两个字的时候,秦淮顿觉全身仿佛浇上了一盆凉水一般,通体涌上一片凉意。
稍作权衡,她掀开轿帘,见那个小太监还在和那位宫女周旋,便问了句:“那位姑姑,可是公主宫中的?”
宫女闻言也停住了和太监的争执,视线在她身上上下落了落,点头:“得公主令,传秦淮姑娘到宫中一叙。”
小太监见秦淮下了轿子,彻底急了:“皇上就在花园中等着,公主如果要叙旧,待皇上见过秦淮姑娘再叙也不迟啊!”
宫女狠狠瞪他一眼:“皇上本就对公主宠爱有佳,早有令说不论何事,公主皆可按照自己喜好行事,莫非现在要见一个人都不行了吗?”
小太监被她一瞪,顿时整张脸又哭丧了起来。
秦淮忙打圆场道:“魏善公主只是想见我一面罢了,这位公公也别着急,不如我先去见了公主,回头便马上赶回来随你去见皇上,可好?”
小太监显得有些犹豫:“这…如果皇上久等了。”
“公主那里我定会安抚,公公放心,不会太久的。”
小太监迟疑地抬头看一眼那个宫女,只见她依旧对自己怒目而视,只得欲哭无泪地哭丧了脸:“姑娘你可千万要早点回来啊,奴才的脑袋可就系在姑娘身上了。”
“一定一定。”秦淮忙宽慰着,转身向宫女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姑姑带路了。”
宫女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姑娘请随我来。”
这样的皇宫大内颇大,秦淮跟在后头,边走边留意这周围的布置。
宫女在前头走着,不徐不缓,本是静默无声,走了许久,才传来淡淡的话语:“公主没有说错,秦淮姑娘确实是个聪明人。”
“谢谢。”
秦淮也不知道得到这样的一句夸奖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味同噘蜡地品味着,最终,只能自己默默地摇了摇头。
其实,不论是皇上还是公主,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见的。
但是魏善这样急匆匆地赶在她见皇上之前将她拦下,定然有她自己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恐怕,同祁宁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
第32章 囚宫
房外头的风呼呼地吹着,隐约摇曳的树声悠悠传入屋里。
房中弥漫着隐隐的茶味,其中且有几分淡淡的药气。秦淮低头品着手中的茶,稍抬一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将周围打量了一番。
魏善公主叫了她来,自己却始终没有露面,但听屋里有依稀的动静,落在寂静的厅堂中显得愈发的明显清晰。
秦淮自然是不急着去见那位皇上,只不过方才的那个小太监恐怕现在都要急得跳脚了。想着便不禁勾了勾最近,此时听到步声,抬头看去。
帘子捋起,正是方才的那位宫女推着轮椅走出,而轮椅上的那人朱唇轻点,光从视线中,便可以看到说不出的傲慢。
魏善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秦淮却不方便跟她对视,手上的杯子往桌上一搁,当即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参见公主。”
垂首敛眸,是一副格外恭敬的模样。
然而头上氛围依旧静谧,只觉得有道锐利的视线清晰分明地落在她的身上,如是刀子,恐早已将她生生撕裂。
半屈着的身子渐渐泛上酸楚的感觉,秦淮深吸了口气,终于听到魏善淡然无波的声音:“秦淮姑娘不必多理。”
抬头时,宫女已经将魏善推到了上座,身上沉重的视线也随之淡了下去。
不愧是皇女…秦淮暗暗松了口气,在魏善的示意下刚一落座,便听她开了口:“你可知道,为何我非要赶在皇兄之前拦下你吗?”
秦淮微微笑道:“想是与祁宁有关。”
魏善凝视了她半晌,面上是抹说不出的复杂神色:“如果不是我走不出这牢笼,我也无需找你。”
秦淮点了点头:“我明白。公主…有事请说。”
“你们都退下。”魏善沉默良久,摆手屏蔽了左右。
秦淮看着周围的宫女悉数退下,眼见房门合上,也知终于要提及正事,神色也不禁肃然了起来。
“祁宁带兵离开也已经有了一些时日,想必未安郡的战况,宋校尉从未跟你提及过。”
秦淮默然点头:“宋拂的确从未跟我说过那里的事。”
魏善笑了笑:“他不是有意瞒你,只是那里的战况事关机密,的确不好跟外人多讲。”
这一句“外人”显然是有意挖苦,秦淮听后无奈笑笑。
“未安郡内暂时并无其他特别征兆,祁宁的军队和北奴军交战数日,暂时也没有太大的动静。但是…”
“但是”这两字在魏善的吐息中显得霍然沉重,秦淮直觉有异,也见魏善的那双眼渐渐地清明了起来,启唇轻笑道:“但是,这京师中的一些军队,却是有着诡异的调动。”
京师?秦淮不想魏善竟连这些都有派人去探访,神色露出几分肃然:“那皇上这次传我入宫的目的…”
魏善含笑:“你认为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胸口沉沉压住,秦淮觉得呼吸一紧,语调微沉:“祁宁从没有过叛国之心。”
“我知道。”魏善抓紧自己衣摆的双手一紧,笑得颇是苦涩,“但是,皇兄并不相信。如果当初祁宁接受了皇兄的赐婚也就罢了,当一个安稳的驸马,好歹不会让皇兄如现在这般顾忌。但是他偏偏…偏偏为了你,拒绝了。”
这样的话语说出,似是格外揪心,仿似在自己的一个“敌人”面前□裸地揭穿自己的伤疤一般。
秦淮呆呆地看着魏善出神,只觉那样娇弱易碎的身躯中俨然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原本心乱如麻的心绪,此时反倒静下:“那么,公主希望我…做什么?”
魏善公主闻言,渐渐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既然皇兄有意囚了你当作一颗棋子,那么,我就请你——逃吧…”
是意料中的话,秦淮的嘴角也不禁缓缓勾起:“想必,公主也有东西,需要我传达给他吧?”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需要废太多力气。”这句话听不出是讽刺亦或是挖苦,魏善转身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搁在了秦淮面前,“我会助你离开这里,一旦离京,你切记定要马上去找祁宁,告诉他,他的军中藏有我皇兄安排的细作,如今他与北奴相持不下,便是那个细作所为。至于这封信…你交予他的手中,是走是留,由他自己定夺。”
看魏善的神色,秦淮也知祁宁最后的选择,恐怕她与她一样,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即使知道魏善的无奈跟凄然,如今她也只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面色无波地将书信收下。
魏善这样急不可待地找她,显然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秦淮的指尖轻轻地在信封上面摩挲,半晌,曼声道:“公主,若我无法将这封书信交到他手中,是否就会…”
“包括祁宁在内的大魏军,便将——全、军、覆、没。”
魏善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恰有一阵风,将她的语调吹得有些飘忽。
秦淮听到耳中,只觉全身陡然一凉,狠狠咬了咬唇:“我,明白了。”
“之后逃离的事,我会安排阿瑶与你联络的。”
告辞的时候,秦淮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正走到门口,魏善忽然又叫住了她。诧异地回头,只见魏善的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半晌,才开口道:“有些事我不便多说,但是,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这句话是指…
秦淮的瞳孔不禁微微一张,然魏善已然转过身去:“阿瑶,带我回房间。”
门外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又涌了进来。
见魏善已然没有多说的意思,秦淮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下。
当秦淮再赶回去的时候,等在那里的那个小太监俨然都要哭出声来了。忙不迭拥着她上了轿子,便手忙脚乱地吆喝轿夫快快起轿了。
一想到又要再见到那个皇上,秦淮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魏善公主已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同在宫中与她一道长大的皇上又怎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呢?再加上先前与他的接触,愈发清楚那人的深不可测。
秦淮暗暗捂进了藏在怀中的书信,强让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做了万千的心理准备,终于到了御花园,然而秦淮正打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不料见到的人并非魏景,却是一个大太监。
那太监显然等得急了,一见人,首先将那个小太监给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回头看到秦淮从轿上走下来,当即又涎了一脸笑意,凑上来道:“这位想必是秦淮姑娘了吧?皇上派老奴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秦淮狐疑地点了点头:“那皇上…”
“今日朝中要务繁忙,皇上抽不开身,便托了老奴特来恭候姑娘。”大太监笑得一脸虚假,笑起来,脸上的赘肉显得格外纵横交错,“皇上念及祁相在外征战辛劳,秦淮姑娘孤身一人在相府怕是无人照料,才特让人请了姑娘入宫,望姑娘在宫中住上一段时日直到祁相回京,也当是皇上为祁相可做的绵薄之事了。”
果然如魏善公主所说,表面上是方便照料,实质,恐怕便是软禁了吧…
“皇上好意秦淮明白,但是这皇宫毕竟是妃嫔的居所,这恐怕不合规矩。”
秦淮为难地说着,假意拒绝,自然也不会认为对方会这么轻易便放过她了。果不其然,那大太监闻言,笑得更加似一团肉球了:“秦淮姑娘说的都什么话,祁相对大魏朝功不可没,替他照顾妻室,又怎么会有人说闲话呢?”
三言两语之间,她竟然就已是祁宁的“妻室”了,也不知道再往下说又会说出些什么来,秦淮哭笑不得下忙不迭拦下了他的口不择言:“皇上的好意我明白了,只是秦淮素来习惯了身边的人照顾,公公你看…”
见秦淮松了口,大太监眼前一亮,当即笑盈盈道:“这个姑娘尽管不必担心,权且先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老奴便派人去祁相府上将姑娘的贴身人都给招进宫来伺候着。”
秦淮微微一笑,也甚是温和:“那就有劳公公了。”
显然没料到秦淮竟是这样好说话,那大太监一乐之下,当即卑躬屈膝地把她一路往安排好的住处领去。
好不容易所有人退了个干净,秦淮站在房门口,周围宫墙逶迤,看在眼中,也不禁有些出神。
此时静下,才有时间来回味这一日来经历的点滴。
若说日后的事,她总会报以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既然魏善已说会为她安排妥当,那么离宫的事自然便不需要她担心。此时让她格外在意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
魏善今日最后的那一句提醒绝非无中生有,若她说的那人确是尚香,那么尚香便并非是她安插的人。
这个皇宫中有权势的人,除了她之外,那唯一有可能的人便只有一个。
那就是——皇上。
莫非,尚香竟是魏景安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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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按部就班
尚香进宫并不出人意料,倒是见到尚渊的时候,叫秦淮愣了愣:“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小姐,昨晚刚回的京。”尚渊的言语显得不卑不亢。
已经许久没有听他用这样客套的语气说话了,秦淮端详他的模样,眉目间露出几分笑意来:“回来就好。”
事后秦淮也有想过,若尚香真是魏景安排的人,反倒是好办了。前头足以让她按捺不住私自行动的原因,无疑——只有一个。
想着,秦淮不禁回头,凝眸看着尚渊,嘴角轻轻勾起。
其他的宫女已是退了出去,尚香被招呼去收拾住处安身,屋里只留下了尚渊同她两人。
被秦淮表情古怪得看半天,尚渊蹙了蹙眉:“小姐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前头魏善公主还说她是聪明人,尚渊又何尝不是?
“尚渊。”秦淮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还记得,我欠你一条命。”
“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知道前两天的事,让你有些恼我,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以防万一。”
尚渊垂眸:“我明白。如果因为这件事,小姐大可不必。”
“并不只为这件事。”秦淮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捉起他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这荷包的绣工,你可认得。”
尚渊眉心微蹙:“这是…”
“就在捉细作的当晚,我在相府捡到的。”
说话间,秦淮含笑看着他,眼见尚渊的神色从原本的困惑,转为诧异,再化为最后的不解和不可思议。
很多话,不需要清楚地说出来,尚渊便能够理解。
尚香的绣工,他定是最为熟悉的一个。
“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尚渊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刺在耳中,格外不是滋味。秦淮觉得他离开的身影显得有些刺眼,不自觉得别开眼去。
她,并不是故意要为难他,也——从没有想过,要让尚香付出怎样的代价。
“秦淮姑娘。”尚渊退出不久,有个宫女轻轻地扣了扣房门,推门而入,得体含笑得施了一礼,“在宫中的这些时日,就由奴婢服饰姑娘。”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宫女,秦淮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来。
看来魏善公主当初指的那个叫“阿瑶”的宫女,正是那天接她到公主宫中的那个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