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府上的侍卫虽然个个训练精良,然终究有顾忌,不如郑卫天这般的肆无忌惮。更何况他本就是战场撕杀出身,渐渐杀红了眼,愈发地不知控制手上力道。

最近时日与祁宁本就商讨出兵布阵之事,他堂堂大将,非得听这样文质彬彬的一介书生指手画脚已是不悦。然祁宁对他的提议始终不予评价,惹得他更是憋上一肚子火。如今那男人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将他冷落,简直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郑卫天本就是前朝元老,当今皇上都要敬畏三分的人,祁宁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丞相,于他与眼中钉无异。

秦淮也不知怎得成的两大阵营争执中的牺牲品,耳边只听“嘶——”地一声,似是帛裂,才知是郑卫天始终拉着自己的袖子,现在竟是破了。

袖子一断,她的全身便没了支点,郑卫天本是转身一招横扫千军,她便直勾勾地被甩了出去。

迎面看到的是一堵皎白的高墙,尚香的一声惊呼落在耳边极度刺耳,她不由蹙了蹙眉,不知为何琢磨的竟是血溅三尺之后,她究竟还能否再见次日的曙光。

眼见就要香消玉殒,郑卫天似也被骇到,与一干侍卫打斗的动作生生顿住。

却没预料中的疼,反是一个很柔和的怀,随之是沉沉地一下撞击。

很名贵的一身衣料,光滑如缕,秦淮循着紧抱住她的那双手往上看去,那人的眉心紧锁,冲击显然很重,却硬是没有闷哼一声。随他来的还有几个人,一看他们两人没事,视线便一道落在了院子里郑卫天的身上。

“我说郑卫天,你要倚老卖老也别撒野到我二哥的府上来!”

有人嚷嚷了一句,秦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口里的“二哥”,说的是祁宁。

此时祁宁也不打断那人极不客气的话,视线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一番打量。秦淮看着他紧抿的唇角,明白是在担心她,默默冲他摇了摇头。

祁宁的眉心微微舒开了几分,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抬头看去。

这时身边只感觉掠过一阵风,秦淮不禁将衣领拉紧了几分,正见刚才冲郑卫天叫嚷的那人冲进了院中,插入侍卫中间,也已经动上了手。

秦淮想不明白祁宁为什么要纵容他们在府中对上,但是看他淡淡无波的神色,到嘴边的话也不禁咽下。祁宁轻轻地揽着她,有微薄的体温透过他的衣衫传来,但是那副神色却是冰冷的,看着郑卫天时,依稀叫人险要错以为他只是看着一件死物。

秦淮不禁回头看一眼背后的墙壁,虽并不明显,然那些有些不规律突起的石砖上好似渗了几丝淡淡的红。

本想看看祁宁刚才冲撞上墙的背脊,然而他这样环着自己,一时也只能作罢。

和郑卫天交手上的那个少年一时竟也没落下风,秦淮的注意很快也被引去。

“二弟,你就由三弟这么闹着?”

直到身边落过一个低沉的男声,秦淮不自觉地撇头,这才留意到旁边还立着一个魁梧的大汉,见她看来,也冲她微微一笑,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时竟显得很是可亲。

她不禁也扯了扯嘴角,还以一笑。

而这时候祁宁对大汉的话却是充耳未闻,视线不咸不淡地看着场中,半晌,才幽声道:“郑卫天今天,过分了些。”

听他这么说,大汉“呵呵”一笑,转眸继续看去,也是不焦不躁。

作者有话要说:和尚感觉最近自己有点强迫症,看留言多就想更,无留言就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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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佞臣当道

若用“翩若惊鸿”来形容这个少年,绝不为过。

秦淮从未见过这样飘逸好看的身手,待注意落过之后,一时竟也恍不过神了。郑卫天的招式果敢狠辣,颇有几分如虹的气势,连胳膊都比那少年生生粗上两倍,偏偏一刀挥去次次轮空,被少年手上的鞭子狠狠地抽上铠甲,“铮”声不断。

偶尔留意,有几下鞭子竟是抽上的屁股,也不知老将军到底疼是不疼,只是一张脸已经气得愈发红烁了。

侍卫早已插不入手,只能围着两人在周围依次排开,蓄势待发。

乘着郑卫天的乱刀挥舞,少年手上皮鞭一扬,灵活自如地在他的大刀上头一缠,紧收在手上,笑盈盈地制住了他的兵器,眼中神色闪亮:“哟,郑老将军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很嚣张吗?”

顺势一抽皮鞭,硬是将大刀生生抽离了手。

郑卫天脸色阴邃至极,空落双手立在那里,反是冷笑:“老子早就退隐沙场多年,当然比不得刚去南城屠杀归来的宋校尉了。听说这次又掳回不少女人,不知道在途中又被你们玩死了多少。”

少年轻飘飘地收起鞭子,眉心一挑:“这就不牢老将军费心了。”

“你们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为所欲为吗?陈御史勘察幽州,不日便会回京,你们做的那些好事,别以为真可以瞒天过海…”他的话在鞭子抽裂的风声中戛然而止,纵然已经顺势躲开,但少年的动作太快,他的脸上赫然已多了一道深邃的伤口。隐约的血丝微微渗出,他双目龇瞪,骇人地似想将那少年生吞活剥。

“郑老将军,稍安勿躁。”

身边淡淡的声音落过,秦淮抬头,祁宁这时已松开了她。身上的外套这一时漏入几缕轻风,从周围瞬间围笼过来。她看着他与自己擦身而过,微微向前几步,恰好遮住了面前的阳光,落下一席余影盖在她的身上。

祁宁的身影修长,一缕朝衣轻飘飘地盖住他的身子,束起的青丝随风微微晃过,有几缕擦过她的脸颊。秦淮下意识地微微眯长了眼,却听到一种平淡到毫无起伏的语调,一霎间竟又叫全身一冰。

他似在笑,但是话语太过阴冷:“陈御史查访幽州已有一些时日,算算近两日的确是该回京,却不知为何迟迟未归。郑老将军若是上心,不妨派点人手接应,以免途中不测。”

当说到“途中不测”四个字时,分明是毫无变化的语速,无端感觉好似被拉得格外狭长冰冷。

“佞臣!”郑卫天手上刀已被抽走,顺势从旁边侍卫手中抢过兵器,猛然朝祁宁直直冲来。

秦淮被这种陡然肃杀的氛围慑得全身一僵,转眼却见祁宁那缕轻衣在转身之余也向她迎面而来。顿时被环在怀中,顺势往后拉去,翩翩地转上几个圈儿,身后只听“铮——”地一声金属相交的声音,激得耳膜一阵发麻。

混乱过后静下,自己被祁宁保护在怀里。他单薄的嘴角微微一抿,深邃的眸中映着她隽秀的五官,云淡风轻的言语却是对郑卫天说的:“不管将军如何瞧不起我,这里毕竟是相府,还请自重。”

秦淮的身子一轻,已被他拦腰抱起。衣带翩曳一晃,他的青丝擦过了她的脸颊,却见他抱了自己,神色淡漠:“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

大汉应了声“好”,祁宁踱步走去,就当真没有再回眸一眼。

郑卫天显然暴怒,然而再几下挣扎,却都是被大汉给拦了下来。秦淮从祁宁的怀中望回看去,只觉得兵器的交错声又是一阵哗然,林木中霍然惊起一片鸟雀,直冲云霄。

祁宁走的步子很平稳,不徐不缓,即是曲折蜿蜒的碎石甬道,走起也如履平地。

无意中抬眸,却见他的眼中透过一丝恍惚。顺着视线寻去,她的袖子已被撕裂,此时如脂的手臂裸.露在风间,轻轻拂过,微微摇曳的是那深如血色的红线。下意识地拉了下外套,悄无声息地将其掩住,待再抬头,祁宁不知何时也已移开了视线。

是日天色幽蓝,沉沉地覆在他的身上,树影稀疏。

也不知道那个郑卫天到底闹了多久,直到那两人一道来到书房的时候,秦淮已经被迫挨着祁宁坐下,一道饮了三杯茶。之前也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喝茶真当可以这样讲究,一口一口地细抿着,不徐不缓,倒似比燃香还要慢上几分。

那个时候秦淮已听祁宁说了那两人的身份,见他们来,便是招呼:“程将军、宋校尉。”

一个程亚夫,皇上御笔亲封的飞豹将军,另一个宋拂,任校尉一职。这两人都是朝中武将出身,然而刚才相互的称呼,想必也是祁宁结拜的兄弟。

程亚夫外表粗朔,却也有着细腻的心思,冲她点头,态度和善:“秦淮姑娘。”

相比之下,宋拂也本年少,张口闭口却是毫无顾忌:“二嫂不用多礼,以后只要多管着二哥一些叫他少欺负我,我就足以回家烧香拜佛了。”

一句话将秦淮憋得够呛,回眸见祁宁,却依旧是在那里老神在在的饮茶,仿似对那句“二嫂”毫无上心。显然,有些称谓上的问题,她也只得自己想法纠正,于是心中摸索着如何解释她与祁宁的关系,然还未开口,宋拂已经笑盈盈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件东西,上前几步塞到秦淮手里:“小小见面礼,还请二嫂笑纳。”

东西滑入手中,不禁叫人感到一阵微微的幽凉,秦淮摊开掌心,却见是一条精制的链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隐约是种奶色的白,表面经过打磨微微折出几丝光色,在肌肤上渗出几分微凉的感觉。

“不知二嫂可是喜欢?”

耳边笑盈盈的一句话过,秦淮才回过神来,见宋拂一张笑脸,温顺得如人大的一只兔子,格外人畜无害。刚想笑着说一句“喜欢”,手中一空,手链已被祁宁一把拿去。

祁宁修长的指尖轻轻拾起,淡声道:“这样的链子,若是喜欢,我尽管送你就是。”

话未落,宋拂已在一旁抱怨:“二哥你也忒小气了些,二嫂又不是用不得别人送的首饰。”

秦淮也觉宋拂说话有理,但不及她开口,祁宁已随手一丢,将手链又抛回了宋拂手中:“每次回京都带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次又是从哪弄来的?”

“还是二哥了解我。回来时经过,顺道便扫了誓安国。那里的人素来喜欢用人骨做首饰,我见漂亮,便一道收了回来。”

“这些东西,你回头随便送自己的哪个相好就好。”

祁宁的话再自耳边飘过,秦淮却已因宋拂方才的话恍了神。刚才自己尚觉好看精美的手链竟然是一些人骨,她下意识地狠狠在外套上擦了几下手,但是刚才那种冰凉的抚摩感仿似越发清晰。

有一只手隐隐地握了她一下,祁宁的头轻轻朝她靠来:“秦淮,你先回去将衣服换下。”

看一眼屋里两人,也知道是有事不想叫她听到,秦淮默默点下了头。

走出书房,轻轻合上门,还未走几步,隐约听到宋拂不知收声的话语从缝隙中透出,格外清晰:“郑卫天那老头未免太不知抬举,他以为陈隼去幽州盘查,真的可能再活着回来吗…”

她渐渐走远,慢慢地也再听不到点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空空落落的掌心,终于也是徐徐地叹出了一口气。还好祁宁拦下了宋拂的“好意”,要不然,她可真要与这人骨常伴左右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瓷碎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见正是方才书房的方向,不多会,程亚夫足以震天的声音遥遥传来:“此乃鸿门宴,绝不可去!”

恍神,这时才发觉,这个大汉果然是叱咤阵前的将军,而并非方才表现得那般好脾气的大块头。

顿了顿步子,她依旧转身回屋,眉心却不禁微微抿起。

与祁宁相关的人,不见哪一个是真正简单的。

秦淮回屋时,尚香早已预先准备好了热水给她沐浴。

一边沉沉地浸泡水中,氤氲的水气渐渐弥漫住视线,她恍惚间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轻轻拨起,耳边充斥着水声,抬眸,隐约可见身上嶙峋斑驳的伤痕。这些伤口太过狰狞,一眼看去,好似一道道残缺破碎的口子,格外不堪入目。

沉沉地闭了闭眼,她将整个人浸入,感觉铺天盖地的水将她笼罩其中,周围的声响顷刻间闭塞,天地间仿似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谁?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一身狰狞的伤口到底是谁给她留下的烙印?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屋外落着隐约的人影。好似不论她走到哪里,总是会有那么多人跟着。这些人一如暗中窥视着她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自觉便从心底溢上一种沉闷的感觉。祁宁愈是待她千依百顺,愈是让她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好像表面上的歌舞升平为的不过是渲染她一个愈发如梦如幻编织而成的梦境。

潜意识中似乎有一种感觉,她不属于这个府邸。

虽然是毫无记忆的她,这个时候,却忽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她,想要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忽然想起,开新坑意味着冲月榜,哀嚎啊~~~~~~~~~

最近差不多有积分恐惧症了。TT 花花在哪里~~霸王者、养肥党全部秃顶!秃顶!!

第4章 鸿门宴

打定主意之后,秦淮便动起了心思。

这丞相府邸里面戒备森严,随意走几步都能遇上一个侍卫,想直接开溜自然是不可能的事。莫说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即使身怀绝技的侠客,也未必可以在这里出入自如。更何况——即使她出恭都有尚香在内的几个丫鬟常伴左右,顶多三步开外的位置,绝不远离。

观察几日,终究还是果断放弃了从相府逃离的打算,打着其他主意,秦淮便去找了祁宁。

那日他们兄弟三人依旧于书房中议事,也不知在谋划什么。秦淮敲门走进,也觉察氛围有些压抑。

跟祁宁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稍稍抬了眼睫:“你想出去走走?”

“是。醒来后就一直憋在府中,也是给闷坏了。”秦淮这样说着,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地瞥开眼去。许是因为祁宁的视线太过疏浅,在身上的时候有些微凉的感觉,让她周身的体温也似乎微不可觉地冰了几分。

“想去那就去吧,记得多穿件衣服。”

言语间秦淮也能觉察宋拂在旁边挤眉弄眼的神色,微微咬唇,心里不禁也有几分古怪。祁宁这样冷傲的男人,能这样闲话家常的时间着实不多,唯独在她面前才会微微卸下自己的身份。

平心而论,她也知道祁宁待她,无疑是好的。

不禁抬头,恰见他也正抬眸看着自己,无奈那双眼始终过深,深得叫她的呼吸不禁有几分压抑,于是再多探究的心思也便藏了下去。她垂了垂眸,应道:“多谢。”

周围霍尔陌生,许久,才听平缓无波的一声:“不用。”

可能觉得场中氛围有些压抑,宋拂干笑两声上来打圆场:“二哥、二嫂,都是自己人,怎么说话这么生分?”

他的话很快被程亚夫重重的几声干咳给压了下去。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愈发感觉尴尬。

祁宁淡淡出言:“三弟,秦淮既想上街走走,我不方便同去,就由你陪同一道吧。”

宋拂一听,也顾不上程亚夫一个劲暗暗使的眼色,已经嚷嚷开了:“那怎么行!我要是跟二嫂去了,南柳亭那不是…”

“三弟!”程亚夫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低沉地闷吭了声。

祁宁随手捻起桌上的一杯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也不言语。

秦淮的视线落在祁宁的身上,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他身边有种淡淡冰冷的气息,很浅,却很清晰。她本来也想顺势替宋拂推掉这陪行的苦差事,可是不知怎的,一看他的神态,竟感到自己方才似说错话了,一时也再开不了口。

结果自然是祁宁差人备好了马车,尚香亦步亦趋地依旧紧跟身边,而后尾随一个宋拂。

虽在程亚夫的一声闷哼后没在开过口,但直到如今,宋拂依旧黑了一张脸,坐上马车,秦淮侧头望向窗外,自认脸色也未必会比他好上几分。

微风捋起车帘,轻轻拍打在脸上。秦淮缓缓抬眸,一片碧蓝衬托缕缕飘渺的白沉沉堕入她的瞳中。

这是逃亡的天。

京都的街道上行人熙攘,喧嚣至极。

秦淮漫不经心地沿街看着摊子,注意力却是悉数落在了两旁交错的街道上。好在宋拂显然心不在焉,她也打量地大了几分胆子。但在留意之后,她的心反而愈发沉落谷底。

虽是纵横交错的街道,却无不是“田”字的排布。莫说是身边有个武艺高超的宋拂,即使他并不在,其他守着她的几个侍卫丫鬟,也不是她可以轻易摆脱的。

想要离开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失败,祁宁之后,定是绝不可能再如现在这般轻易放她出府的。

心里正想着,抬头见街对面有一家油伞铺,觉得好看便也走去。

然还没走几步,远远听到一阵喧哗,正抬头,遥遥见一匹骏马正径直地朝她冲来,还没来得及一惊,面前已是一阵疾风闪过,宋拂飞身扑来,一把将她撞开,两人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驰马的人仿似无丝毫觉察,一路呼啸直去,也没回头多看一眼。

秦淮在混乱中抬头,正见远远又被撞翻了几处摊铺,正巧直直的阳光照下,马上那人腰际不知佩戴了什么,在阳光下金刺刺地一闪,生生扎得她的眼一阵生疼。

直到连人带马彻底脱离了视线,宋拂依旧保持着这个半支着身子的姿势在那。秦淮回神来,暗暗地轻推了他一把,却见他也未有反应,依旧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方才高马奔走的方向。

许是他的眼太深,一眼看去竟有几分野狼盯上猎物的阴戾,秦淮看在眼中,全身陡然一冷,也不知有什么不妥,不禁问:“怎么了?”

因是紧挨着,她的吐息恰好落在他的耳角,宋拂的身子略有一僵,仿似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过分暧昧的姿势,忙不迭起身又扶起秦淮。

秦淮拍了拍衣上的灰,见宋拂的注意依旧落在街道的尽头,不禁又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看了她一眼,显然心中尚有犹豫,转而淡淡扫一眼周围,下人们心领神会地都退远了几步,他才将声音微微压低几分:“恐怕有人要对二哥不利。”

也不知是因他低声时候嗓音中略带的沙哑,还是因为这一霎陡起的一阵风,秦淮衣袂翩曳间感到身上一冷,下意识地拉紧了些衣襟。

宋拂说出口仿似也轻松几多,沉沉地吁了口气:“二哥本不许我与二嫂说起,但是,我实在不放心。宋扬那老狐狸在南柳亭设宴北奴国使臣,还特意请了二哥出席。北奴国与二哥早已结仇许久,宋扬守一帮前朝老臣也与二哥素是政见不合,加之前不久城北高园的那场大火,更是结仇愈深。”

秦淮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绪:“那刚才的那人是…”

“那人腰间的令牌是炙鹰令,北奴国调兵遣将的必备之物。这次北奴来使只是派来一个先行御史,根本不可能拥有此物。炙鹰令出现在京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一顿,他并没有再往下说去。

秦淮知道他于她也只能言尽于此,并没有细究,这却是让她摆脱宋拂的最佳时机,于是也露出几分隐约的担忧:“这样看来确实叫人担心,我也不大放心,你还是赶去看看比较好。”

宋拂显然正有此意,但是看了眼秦淮,眼中又露出几分豫色。

秦淮知他是怕两个兄长怪罪,忙道:“回头要是问起来,只说是我叫你去的,绝对不会有人怪你的头上。”

宋拂闻言沉默半晌,终于咬牙一点头,转身翻身上马,便直朝城南逐去。

直到宋拂走远,尚香等人才敢围上前来。他们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疑惑地看着秦淮。

视线略过身后几个暗藏软剑,扮作家丁的侍卫,秦淮眼中思绪一掠,几分犹豫地转向尚香:“刚听宋校尉说,祁宁于南柳亭似有宴席,我…想去看看。”

尚香显也拿不定注意:“大人既然未叫秦淮小姐同往,这是不是不大好?”

“尚香,我只是想去看看。”秦淮不知自己这一句话出口究竟是如何语调,只是透过尚香的眸子映出的倒影,依稀觉察自己面上浅浅含笑,此时便将语调又放柔了几分,轻握了握尚香的手:“放心吧,你们始终跟着我,只当是我游街经过。纵使回去相府,也怪不到你们身上。”

这样一说,别的人就是想要回绝,竟也没了理由。

秦淮转身施施然地走在前头,悄无声息地又在心中敲起了算盘。若是真当是为祁宁设的鸿门宴,倒也是好的。祁宁这般老谋深算的人物,她自然不认为会简简单单地栽在谁的手上,只要到时起了混乱,不论多少人跟着,至少给了她愈容易乘乱逃脱的机会。

宋扬此人她也听闻过,属是朝中元老之一,素以“贤能”自居,如果醉翁之意只不过祁宁一人,自不会无端拖其他“路人”下水。

也不知到底宋扬究竟请了多少人来,秦淮到城南时,只见一片碧透山水间酒宴凌错,杯盏酒炙,几分的歌舞迷迷。只光看这声势,秦淮心里也不禁暗暗冷嗤一声。显然这宋扬的名声再好,设得起这般声势宴席的,更不会是什么真正安分守己的好官。

好在祁宁先前给过她腰牌,前头入园的时候秦淮便已掏过,只是同来的尚香一行被拦在了外头。秦淮心中虽是偷乐,然而还是勉着一副淡漠的表情吩咐他们在门口待命,独自一人走进园里随意踱着步子,本是故作自在,只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也微微白了几分。

这才隐约想起,所有人入内前都被要求卸了兵器,加上仆从一众都被阻拦在了外头,那祁宁他们几人如今岂非是手无兵刃,无疑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