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保康家的只略略提了一下,就不愿意再纠缠这个话题,又说起了谢氏对秋纹的调教:“秋纹姑娘的晚饭里偶尔会被下些药粉,功效只有致人腹痛,且是疼痛难忍,到了早上才消停下来。如此秋纹姑娘就渐渐的信了…更有甚者,在冬印姑娘忌日的当天晚上,药被下的更重,秋纹就会疼的死去活来。实在忍不了了,就去看大夫,但是大夫看后,都说是她身子康健,一切都好,就是诊不出病因。”

“秋纹姑娘这才彻底相信,是冬印姑娘的鬼魂心有怨气,用让她毫无缘故的腹痛来报复她,当初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姐妹情谊见死不救…”

“此后,秋纹姑娘就信佛信的厉害,丫鬟婆子都以为她是求二爷的宠爱,甚至是求子,其实她心里最想要的是帮冬印超度,好早日投胎进入轮回,莫要再纠缠她…自那件事情之后,秋纹就一直规矩守礼,不敢越雷池一步,什么阴司坏事都不敢沾手,生怕再有报应!”

蔡保康家的一口气说完剩下的,长长的舒了口气,又轻轻端起矮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雨竹听完后感慨万千,在她心中,谢氏一直都是个严肃冷厉的模样,说话行事雷厉风行,极少留情面,除了在程氏的事情上有些优柔寡断之外,很少见她展现这般温柔细致的心思。

其实,她一直都想和程巽勋缓和关系的吧,只是冷硬惯了,张不开其实,她一直都是喜欢儿女亲近,孙辈绕膝的吧,不然自己的撒娇耍赖也不会被她纵容至此…

其实,她还是很好很好的…

雨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份心意,她却一直都没让程巽勋和自己知道。

“杨妈妈还说,自从您有了小厨房之后,药就断了,秋纹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开始有效了,更加用心的礼佛…您要是不放心,也可以继续。”说着,蔡保康家的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起身放到了雨竹身边的案几上。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这份心意真的太重太重,尤其是在谢氏已然逝去的情况下,更加让人满心酸疼。

今生她何德何能,遇上这样一个婆婆?

第257章 藕粉

申时末的时候,程巽勋回来了。

雨竹迎了出来。见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想想蔡保康家的转述的杨妈妈的话“老太太一直不想让二爷知道”,雨竹只好扬起笑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引程巽勋进屋,又亲手沏了茶端了过去。

“眼睛怎么了?”哪知道程巽勋的目光敏锐,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伸手捧过雨竹的脸,沉声道:“怎么像是哭过了。”

雨竹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没有,好好的哭什么啊…嗯,许是马上要过年了,各家送的年节礼日增,要入库的时候咱家大奶奶总要来跟我说一声,可能看礼单看多了。”

程巽勋又静静凝视了雨竹半响,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才转回了视线,笑道:“要不要帮你出气?”

雨竹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被诸邑公主气哭了,也不点破,嗔笑道:“才不要,这是后院的事,怎么着都不该找男人出手…你可别小看我。”

心思却飘得很远——最近诸邑公主去纪家也太频繁了些。

程巽勋爱极了她笑时眉眼生晕的模样,像是撒娇又像是耍赖,让人直疼到心里去。遂笑着点头,叮咛道:“多长几个心眼。”

雨竹偷眼打量,这人一点也没有当诸邑公主是继母的自觉嘛…

难得晞哥儿晚间没有过多闹腾,第二日,两人几乎是同时睁眼,相视一笑,各自起身穿衣洗漱。

一觉到天亮,雨竹颇感神采奕奕,用过早饭后,还亲自送了程巽勋出门。

“今儿是今年最后一日去营中,算算有不少事要处理。要是晚上回来得晚,你就先用饭,不用等我。”程巽勋接过雨竹手中的黑狐狸皮羽笺面的大氅,罩在弹墨绫袍子外边。走前还回身笑道:“听话,别再欺负晞儿。”

雨竹大囧,捏着斗篷的边儿哭笑不得。

目送程巽勋高大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刚要回去看看晞哥儿醒了没,就有小丫鬟跑来:“太太,德园的林大奶奶送年礼来了。”

索性已经到了门口,只有几步路。雨竹就干脆跟着小丫鬟迎了出去。

杜氏披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番织丝的斗篷,罩着雪帽,老远就见到雨竹迎过来,她笑了笑,立刻伸手携了雨竹的手,亲亲热热的往院子里走。

进了屋,丫鬟上前帮杜氏脱了斗篷,露出里头的秋香色盘金的对襟长袄。

玉边端了刚沏好的香茶上来。雨竹便遣了屋里服侍的,将炕上的五蝶捧寿的黄铜小手炉递给她,笑道:“今儿这天陡然又冷了许多。你还亲自过来。”

“这才走了几步路,一点儿也不冷。”杜氏笑着接了手炉,放在膝上,“难得出一趟门,我也偷着松快松快,近来诸事琐琐碎碎的,都让人累的紧。”

雨竹大笑,眉目间光华流转,一双翦水明眸灿若星辰:“嫂子你就不怕我跟娘告状,回去叫你罚站。”

杜氏抿嘴轻笑。反问道:“二妹妹会吗?”

“可不敢,万一瑞哥儿知道我坑了他娘,往后我一回娘家还不被他赶出门。”雨竹乐不可支,忘形起来没注意,胳膊一扫,直接将肘旁的茶壶扫到了地上。摔成几片,温热的茶水还在冒着阵阵热气。

杜氏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拍了拍胸口,念叨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华箬忙领着几个小丫鬟进来收拾,又重新换了热茶。

“华箬,你去拿我们自己做的藕粉,调两碗送过来,让大奶奶尝尝。”雨竹叫住了欲要出门的华箬,笑着吩咐。

回头又与杜氏道:“保管比从三聚味买的好吃,秋冬时候吃最滋补人,你尝着要是喜欢就带几包回去。”

杜氏有些羡慕,道:“你整日都闲着,就费心琢磨这些吃食了。”

很快,华箬就托着一个海棠木黑漆雕花的茶盘进来了,从中取出两个小巧玲珑的青花盖碗,在雨竹和杜氏面前各放一个。

杜氏揭开眼前的盖碗,只见热气腾腾一碗藕粉,呈现微微的粉红色泽,晶莹透明,淡雅清甜,还能看到其中夹杂着几粒腌渍过的桂花——确实与平常吃的藕粉有所不同。

舀起一勺送到嘴里,醇厚细腻,香滑可口,还带着一丝丝桂花的甜香,忍不住赞道:“真是好吃,怎么会这么香!”

雨竹笑道:“…用了新鲜的老藕做食材,切好洗净后,先放在石臼中捣碎,用小石磨细细磨成藕浆,喔,对了,放碎藕时还要不断羼几勺清水进去。磨出的藕浆盛在纱布做的口袋中,一边冲水,一边搅浆,冲到渗出的水没有白色为止。”

“漂浆很麻烦,沉浸搅澄了几日,才得了粗粉…之后用装草灰的布袋放进去吸水,再用绳子吊在通风处沥干,用手掰开后放太阳下晒,要晒半个时辰左右才能切成片儿…这还不算完,还要拿出去晒,直等完全干透了做成粉,才算成了。”

雨竹低头又吃了几口,感受着那玛瑙冻般的香滑在嘴里毫无阻碍流过的甜美,接着道:“今年藕熟后晴天太少,外头卖的上等藕粉肯定不多,亏得阮妈妈迅速,赶着天做了不少,倒是便宜了我坐月子。”

杜氏刚放下调羹,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说到坐月子,倒是想起一事。”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古怪:“永昌侯府派了婆子来德园报喜,说是大妹妹有孕了,已经坐稳了胎。”

雨竹微讶,片刻又笑开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我得空去瞧瞧她。”

雨兰虽和自己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好歹身上都留着父亲的血。在闺中的时候,崔氏的心结纠缠的厉害,就是不待见雨兰,自己不欲让母亲难过,所以在雨兰往歪路上走的时候并没有认真提点,反而态度称得上是冷漠…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将雨兰当做姐姐,所以才对红豆教坏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想想颇觉后悔。雨兰其实也没有大错,她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母亲是谁…再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想争取更好的生活。想嫁高门,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自己当初穿到了雨兰身上,同样会想方设法去谋求父亲的宠爱、美好的姻缘…心气高的庶女自然会不得嫡母喜欢。

错的只是方法。

雨竹缓缓露出微笑,她不会虚伪到要去补偿,毕竟膈应还在,嫡庶两字筑起的高墙让她们终究不可能真正亲近起来,又何必白做圣母。惹人讨厌…到如今,所剩的唯有祝福。

愿她能够放下以往的嫉怨,珍惜所有的,好好过日子,平安生下孩儿。

“是啊,这嫁进永昌侯府都多少年了,一直没动静,可不急人。这下好了。总算是怀上了,有了子嗣,起码明面上日子要好过许多。”杜氏见雨竹神情安宁平静。这才放了心。

那日永昌侯府派人来德园报喜,公公听了眉眼略松,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婆婆…虽当时脸上具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但是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冷意却是让她极不自在。

雨竹看杜氏的样子就能大体猜到她的心思,不由笑道:“嫂子说的是,姐姐那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也不容易,肯定是吃了许多苦,只盼她吃一堑长一智,好好护住腹中孩儿才好。”

说到孩子。话题免不了要往晞哥儿身上扯。

恰巧这会儿晞哥儿睡醒了,便给乳娘抱了过来。

杜氏兴致勃勃的接过白玉一般粉嫩的小娃娃搂在怀里,被那双睡醒后黑玉一般的眼睛一看,心都酥了大半,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柔声道:“哎呦。我们晞哥儿睡醒啦…小乖乖,我是你大舅母啊。”

晞哥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杜氏,纯净澄澈的眸子中似乎都能看到杜氏的倒影。

杜氏就抱着舍不得撒手,和雨竹笑道:“长成这玉雕般的模样,往后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雨竹只好呵呵两声——这小家伙看的明明就是杜氏耳上两个色彩鲜艳的珊瑚石耳坠子。

难道她儿子是传说中很讨…额,妇女欢喜的那类?

稀罕了一通后,杜氏才注意到晞哥儿身上绣纹精致的小袄,两眼更是放光,惊喜道:“二妹妹,这是你做的吧…啧啧,这绣工。”

晞哥儿被她摸得咯咯直笑,口水都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上,亮晶晶的,好不傻气。

雨竹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口水,顺手在那小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才回道:“你也知道我是个懒的,这件小袄费了许多功夫,再不精细都说不过去了。”

给自己儿子做衣裳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一针一线都变了意思,脑子里不想别的,只想做到最好,速度自然上不去。

轻轻拍了拍晞哥儿的背脊,杜氏含笑点头,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那继婆婆看着像是不省心的,刚才我先去了花厅,季氏人不错,我早听说是如今国公府是她当家,如今一见果真落落大方,端淑有礼。可惜你那继婆婆守在一边,虽然很少说话,不过总让季氏束手束脚的。丫鬟婆子们也是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如此下去,到底是谁当这个家?”

雨竹一听之下顿觉厌烦,诸邑公主又不管家,没事跑到议事待客的花厅去做什么?摆明了欺负季氏是晚辈,不好说什么,明目张胆的就要插手庶务了。

是了,反正她进门后就明确推辞了管家权,便是被老公爷知道了,也只是去“看看”而已。

第258章 婆媳

送走了杜氏,雨竹坐在炕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站起了身…

不提她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为了谢氏,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在防寒的厚帘前站定,小丫鬟见了刚想禀报,就被雨竹止住了。

里头隐隐约约传出一个婆子谄媚的声音:“…这马上要过年了,我们虽然隔得远,也想来给太夫人请个安,拜个早年,叩请您万福金安荣贵平安…还盼着您能赏几个‘福’字下来,过年时贴在门上,也好沾沾您的福气。”

诸邑公主笑声轻快,道:“起来吧,你们在庄子上也苦了一年了,这么点小盼头算得了什么?正好昨日闲来无事,便多写了几张,可都便宜了你,回去贴了取个吉利儿吧。”

于妈妈看自家主子红光满面的模样,老脸上也笑开了一朵花儿,忙不迭的要亲自去取。

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迎面进来的雨竹时僵住了,然后她缓缓屈膝,“给二太太请安。”

雨竹笑着点头,微微朝诸邑公主行了个礼。

“这儿倒是热闹。”

往下扫了一圈,地下站着不少婆子,应该是各处庄子上派来国公府送年例兼回话的。说话的蔡婆子是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婆子,因经常往府里送些新鲜蔬菜,人又利索能言,在谢氏面前很有几分体面。雨竹对她那异常丰硕的胸脯印象较深,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今天她穿了件官绿色的绸布褙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插了一根小拇指粗的银簪子,看上去很精神。见雨竹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那婆子讪讪一笑。闷了头不敢再言语。

季氏偷偷松了口气,笑着接口道:“公主在指点我主持中馈呢…人一多就热闹。”

管了近一年的家,季氏的进步是极其明显的。

诸邑公主笑道:“过年就要热热闹闹才好…我看到单子上有青羊和鹿筋,晚上正好能加菜,做个…”

雨竹可不想让她就这么掀过去。当即扭头和季氏道:“义哥儿媳妇。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公主怎么可能有功夫指点你主持中馈?我们这儿和蒙古那边处理庶务应该不一样吧…便是你偷懒。也要寻个好些的理由才是。”

闻言,季氏就笑了,亲热地斟了杯茶放到雨竹面前。道:“您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你们两个,倒是伶俐。”诸邑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忿色,片刻又强笑道:“可惜猜错了,我自九岁起就随母后学着料理这些。菩萨保佑,这么多年还没忘。”

“原来是这样。”雨竹啧啧两声。忽又叹道:“那您还在老公爷面前说不插手管家…真是太可惜了。”

诸邑公主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可惜么?那往后要是义哥儿媳妇忙不过来,我就…”

“教盈姐儿和馨姐儿主持中馈?”

“来瞧瞧”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雨竹快速接上,“这可太好了,沾了您的福气,往后说人家也体面些,可惜还要等上好几年。”

季氏两眼放光,不消雨竹示意,就笑着开口:“我替两个孩子先给您道个谢。”

雨竹抿唇轻笑,又端过身边的茶杯喝了口热茶,这才像是刚刚发现厅里还站着不少仆妇:“…大伙儿都辛苦了,马上到了午间天暖雪化,路上不好走,我就不多留你们。”

婆子、媳妇子们忙屈膝退了下去。

“瞧,蔡婆子今儿可丢了老脸了。”

“可不是,谁叫她上赶着贴太夫人的好,肯定遭二太太和大奶奶记恨…她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哼,没点眼力劲儿还想往府里凑,安心在庄子上呆着吧。”

几个婆子说笑着走远了。

蔡婆子咬着牙,冲前面几人的背影狠狠唾了口,骂道:“一群老不死的窝囊废,自己乐意窝在泥巴地里老死,还不准别人往上奔,什么玩意儿。”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媳妇子颇为忧虑的看了眼自己的婆婆,轻声道:“看着太夫人似乎没有管家的念头啊,您犯得着惹大奶奶不高兴么。”

“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蔡婆子不高兴的嘟哝一声,扯了自家大儿媳的胳膊快走几步,又左右张望了两下,才低声道:“太夫人虽是继室,可她是嫡长公主下嫁,又是大奶奶的太婆婆,二太太的婆婆,太太奶奶再有能耐也攀扯不过一个孝字。辈分高,年岁又不大,往后府里二三十年怕都是太夫人的天下。不趁着这时候巴结,等太夫人真正管家了,那些小人还不跟苍蝇一样凑过去献媚,机会就少了。”

“可是太夫人跟老公爷说了不会接手管家啊,这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反悔不成?”

蔡婆子得意洋洋的扯了媳妇,边欣赏着沿途的景致,边道:“你当主子的话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钉了?笑话,连那位都不定能做到哩…再说了,婆婆折腾媳妇、孙媳妇还要理由不成,那手段就跟河里的石头一样多。”

伸手指了指天上,蔡婆子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媳妇一眼,最后一句上还刻意加了重音。

那媳妇子乖顺的垂了头,扶着蔡婆子往前走,嘴里还殷勤道:“娘,前面有石阶,您小心脚下。”心里却暗自咬牙:你个老货真当天下所有的媳妇都跟我一样好欺负么,要是我爹没病死,谁会这么受你糟践…

那边待众婆子媳妇子走了之后,诸邑公主脸色僵硬,略说了几句后就起身离开了。

待得诸邑公主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季氏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松泛了下来,苦笑道:“谢谢二婶婶特意赶过来。”

要不是雨竹今儿过来,又说了那些话,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没准过了这个年,府里的下人都以为是太夫人管家了。

“知道你不容易…若是再碰上这种事,只管打发人来找我。今日要不是我娘家大嫂子正好撞上了,你可不就吃了亏!”雨竹笑着放下茶杯,道:“行了,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反正我也出来了,就和你一道去看看我们府上两朵花儿,好久不见了,还怪想念的。”

季氏便笑着起身,领着雨竹回了自己屋子,又吩咐丫鬟将两个姐儿抱上来。

两个孩子都长的白胖喜人,戴着一样的金梁缎子八吉祥小帽儿,衬着一大一小两张粉脸,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在季氏面前,雨竹也不好和馨姐儿太过亲近,略抱了抱,便逗弄起了盈姐儿。

望着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机灵四转,季氏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小手,“这孩子磨人得很。”

雨竹笑道:“磨人才好呢,难不成你要孩子整日病怏怏的?”

馨姐儿正在长牙,清亮的口水顺着肥白的下巴直往下流。雨竹笑眯眯的拿帕子帮她擦着,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季氏正在发呆。

不动声色的又看了几眼,确信自己没看错,雨竹才轻轻咳了咳。

季氏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抚了抚鬓角。

“可是累着了?”雨竹示意乳娘将馨姐儿和盈姐儿抱下去,理了理因为抱孩子有些发皱的衣襟。

“没…”

雨竹可算看出来季氏真的心里有事,不过见她不愿意说,便笑着起身告辞:“出来有了好一会儿了,晞哥儿看不见我又该闹腾不休,就先回去了。”

季氏忙跟着起身,犹豫了好一会儿,见雨竹都要出门了,才紧着出声:“二婶婶…”

“嗯?”雨竹便收回了快要跨出房门的步子,笑着回头。

“确实有事还要劳烦您。”终于说出了口,季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抿唇想了一会儿,又请雨竹坐下:“…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不然也不敢打扰您。”

雨竹敛了笑,直觉着让季氏露出如此神情,怕不是小麻烦。

原来,程思义最近很不对劲,整日里神智恍惚,精神萎靡,还常常不着家。

季氏叹息道:“…相公往日下了衙,不多时就回府。可如今,不到宵禁是决计看不到他回来。”

雨竹大惊,这种表现,怎么这么熟悉呢。

忙问道:“可有问过他跟前的小厮、长随,镇日里跟着他出去的人总有知道的。”

“早就问过了,说跟着同僚去喝酒…不是今日张大人请客,就是明日李大人设宴,三天两头的都是各种应酬。”季氏眼圈通红,有一次她忍不住和程思义说了,还被程思义不耐烦的冲了一句:“当初要让我出去见世面的是你,如今又嫌我整日繁忙…你究竟想如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当时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书里有句话叫做“悔教夫婿觅封侯”,可是她的相公只是一个用钱买的小官,与诸侯的地位相差甚远,为何还会这样?

“你先别慌神。”雨竹冷静的拍了拍季氏的肩膀,“义哥儿身边肯定有你安插的人吧。”

这点她毫不怀疑,季氏本来就不是个软弱的,又被谢氏教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一点手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