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满脑子胡思乱想,过一道漆门的时候,小丫鬟提醒脚下,雨竹才醒过神来。
一入漆门就细细打量着潭府景致,回廊曲柱,围着两三簇七孔八窍的峻峭太湖石,嶙峋古怪。四周佳木扶疏,丹楹刻桷,拐角处栽着几丛翠竹,不知哪里的花开了,甜香丝丝,弥漫中庭。
虽不大,却是一步一景,别有一番趣味。
又进了一个圆月亮门,终于到了如清住的院子。
小丫鬟笑着福了一福就走了,雨竹便带着华箬进了院门。
刚走到正屋的屋檐下,如清撩帘而出,和雨竹碰了个正着。
如清受了一些,见了雨竹就笑道:“正准备去迎迎你,倒是晚了一步。”
“不晚不晚,刚刚好。”雨竹携了她的手进屋去,有些心疼她的瘦削,“早了还要多走路,何苦来哉。”
进了屋,只见正面炕上设着一张炕桌,上面摆着一套青花缠枝莲纹的茶具,靠西设着半旧的大红色金线引枕。炕边设有三张椅子,上面同样是半旧的银纹绣百蝶椅袱,墙边还有个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
如清笑着吩咐伺候的丫鬟去把孩子抱出来,然后和雨竹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吧…源哥儿比你家晞哥儿大了快半年了。”
片刻就有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进来了,雨竹还恍惚记得她是如清身边那个活泼泼的贴身丫鬟,叫做风铃的,看样子已经嫁人做了管事妈妈了。
抱着沉甸甸、胖墩墩的源哥儿,雨竹逗弄了会儿便有些吃不消了,胳膊酸。
如清笑着接过孩子,爱怜的在他颊上亲了亲。
“…如清姐姐,你生产的时候顺利不顺利,还是产后没调理好,怎么瘦了这么多。”雨竹还记得刚才握着她的手,细瘦瘦的,指尖还明显的发凉。
“源哥儿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不爱闹腾,出生那会儿也没怎么折腾我。”如清轻轻拍着怀中男孩儿的背,苦笑道:“是我自己不当心。”
“到底怎么了”
在雨竹的询问下,如清总算是吐露了实情。
“源哥儿刚生下来时候,见是个男孩儿,婆婆和公公都很高兴,也算是长房的长孙了。我那会儿累极了,确定孩子是好的就睡了过去。”
“可是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对了,婆婆竟然要把我的源哥儿送到送到西跨院去,让几个老妈妈养…”
说道这儿,如清已经是痛哭失声,声音断续哽咽,“…这不是…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当时她疲累的要命,身子就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的痛,还没好好看看儿子长什么模样,居然就听到婆婆派来的大丫鬟冷冰冰的那些言语,她顿时就感到天塌地陷了。
雨竹握紧了拳头,怒道:“为什么?源哥儿是她亲孙子呀,再说上面还有老太太呢,她怎好就这么草率要把长孙送开?”
简直是匪夷所思,难道又是个后妈?
不对啊,当初白氏打听得清清楚楚,谭家大少爷是谭大夫人的独子,宝贝着呢。
如清又滚下两颗泪珠来,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流下,滴了一滴在源哥儿宽宽的额头上:“你是不知道,我那婆婆看着知书达理的,却最信一个姓章的道婆,说是当初相公考中庶吉士就是她算出来的…”
抬起头,目光中已隐隐带着愤恨:“那个黑了心肠的恶婆子,得了源哥儿的生辰八字,最后居然算出孩子是个天煞孤星命,刑克长辈”
雨竹给吓了一跳,虽说她没研究过命理,但是小时候在林远之书房中翻书看,也略知一二。这种说法实在是太有名,也太恶毒了天煞孤星命,家业妻子不保,婚姻难就,晚年孤苦伶仃,刑妻克子,丧夫再嫁。年轻男女遇之,婚姻难就,刑亲克友,六亲无缘,兄弟少力。
“你婆婆也就信了?”雨竹简直是无语了,那边是一个不知道那里出来的道婆,这边是自己的亲孙子,这谭大夫人竟然就选择了道婆如清想到当时的情景心中还酸涩的不行,抬手抹了脸上的泪水,又拿了帕子给源哥儿擦脸,“她就信了…”
“我死活不让她 动孩子,相公也去劝…最后还闹到了老太太那儿,总算由老太太出面,做主把那个章道婆赶走了。”如清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可是从那以后婆婆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处处挑毛病,还一个劲儿的往房里塞人。相公不去还给叫去训了一顿…”
雨竹心生怜悯,握着如清的一只手轻拍,低低问道:“…去的多吗?”
如清面色这才好了一些,“只是应付而已…他也知道那道婆不好,只是劝说婆婆不成,夹在中间也是为难。”
“他怎么劝的你知道么?”
“怎么劝?”如清疑惑的又重复了一遍,才道:“不就是说章道婆算错了,源哥儿天庭饱满,不可能是那种命格。”
咳咳,雨竹死命忍住了骂人的冲动,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虽然谭大少爷向着的是老婆,但是连母亲和媳妇的关系都搞不掂的男人,她还真心看不起。
这世道,确实一顶不孝的帽子可以压死许多人,和母亲起冲突是一种极其不明智的行为。
但是可以想别的办法啊便是没有证据也要创造证据出来。
“如清姐姐,你且宽心些,想想你身子垮了谁来看顾孩子。”雨竹劝道。如清心思太细腻,有些事情总是喜欢在心里反复琢磨,此次肯定也吃了这亏——被谭大夫人这么一气,悲愤之下,肯定哭了许多眼泪,还很长时间都郁郁寡欢。
提到这个,如清眼泪又落了下来,“我连我娘都没说,上次满月礼她来看我,问我怎么瘦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哎哎哎,别哭啊,你看源哥儿看着呢,要笑话你这个当娘的了。”雨竹忙递上帕子,打趣道。
见如清笑了一下然后略止了泪,她这才接着道:“有没有拿源哥儿的生辰八字去找些有名的道长或者是主持算算?”额,她怎么觉得把那两个称呼放在一起很奇怪呢。
“怎么没算过。”如清恨得直咬牙,道:“可惜被二婶婶坏了事,头一次给她说出了在道观里看见过相公的贴身小厮,结果婆婆不仅没信那道长批的八字,以后也不再信旁人了。”
唉,迷信要不得啊…
雨竹心里叹气,心疼道:“你就这样挨着被欺负啊。”她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轻轻道:“待我想想…”
第241章 进与退
“…可知那章道婆如今去哪里了?”沉吟片刻,雨竹忽然想到,既然谭夫人只信那章道婆的话,那事情的关键就在那道婆身上了。
“谁知道那个老婆子去哪儿了。”过了这么久,如清想起来还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就是个山野婆子,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的老货,偏就二婶婶和婆婆信得跟什么似地。”
“二夫人也信?”雨竹奇道。
如清也感到有些手酸,就叫伺候的妈妈将熟睡的源哥儿抱下去,然后坐直了身子和雨竹说话:“也信,就跟鬼迷了心窍似地…那个章道婆我也见过,又黑又丑,一张鞋拔子脸,脸上还有几个麻子…”她顿了顿,迟疑道:“不过,好像没我婆婆信得那样厉害,给的赏钱没我婆婆那么多。”
捋了捋头发,如清接着道:“自我嫁进来,隔三差五就见婆婆唤那章道婆进来,说些古怪的东西——祈福、添禄什么的,二婶婶偶尔也跟着后面听听,但她自己很少喊章道婆到她房里去。”
雨竹晃了晃脑袋,又问道:“那老太太是怎么说的?”
如清自遇上这事后,因为怕影响源哥儿名声,也担心丢人,一直捂得紧紧地,今儿和雨竹说了一通,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存积的憋闷委屈都有了个宣泄,索性都说了出来:“老太太一向不怎么管家里的事,这次为了源哥儿,特特将太太喊过去骂了一顿,还把那婆子赶了出去,再不准她上门。”
“赶出去?”雨竹好像抓住了什么,忙问道:“是知道了这事就赶人的,还是审问了一通再赶出去的?”
这个很关键,若是后者的话,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如清见雨竹问得慎重,便仔细想了想,“…当时老太太大怒,早饭也没吃,当即就派了贴身的妈妈去太太屋里拖了章婆子,听得那婆子被赶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说到这里,如清悚然而惊,失声叫了出来,“…老太太知道是谁?”
自从章婆子说她的源哥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时,她就怀疑是有人使了钱买通,不过当时体虚气怒,胸口都像是要炸开似地,这个念头就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根本没来得及抓住。
老太太将章道婆赶了出去,而且永远不准她再上谭府大门,明面上是替她讨了个公道,实际上却也是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想到这里,她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拳,颤声道:“果真是有人指使章道婆?那老…老太太还护着她”
雨竹神色沉凝,将手中的的杯盖翻了个面儿,道:“还是不要再刨根下去了…”
摆了摆手,示意如清等她说完,“能让你家老太太护着的,定然那章婆子后头的不是外人,要是要是闹将出来,还不定惹出多大的风波。现下要考虑的只是怎么让源哥儿彻底甩了这命格,旁的就别管了。”
要是她遇到这种事,不用求旁人,自己就能将那不知好歹的婆子捆起来打个半死,再将她后头的人查出来狠狠报复回去,不折腾到罪魁祸首和帮凶悔断肠子她绝不罢休。
但是如清的情况和她不同,要是真的让她出了这口气,那婆婆和太婆婆就都给得罪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与婆婆的战争中,不管对错,占理不占理,吃亏的总是媳妇啊。
…除了一些损人不利己的脑残,多数人行事都是有目的的,或者叫犯罪动机。
这么看的话,指使章婆子行事人的心思倒也好猜,无非就是各房相争,长房嫡孙总是个敏感的身份,尤其是大家族人数众多,勾心斗角是家常便饭的情况下。
“那就这样算了?”如清清瘦的脸上涌起两团病态的晕红,悲声道:“便是现在,这日子也只是在苦熬,要不是有了源哥儿,我早不想过了。”
“快别糊涂。”雨竹急了,拉过她的手用力握紧,“这念头可不能再有了。”
“难道你想姐夫在你去后再给源哥儿找个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姐姐你就放心源哥儿在别的女人手下讨生活?”
雨竹瞧着如清瘦不伶仃的样子,缓和了语调,劝道:“旁人越是欺负你,你就越是要活得好好的,气死那些使坏的人…有人嫉妒源哥儿长子嫡孙的尊贵身份,想要害他,姐姐你就更应该好好养大他,教他知礼孝顺,好学向上;哦,还要请个好先生…等到源哥儿平平安安长大,金榜题名,琼林簪花,再给他娶一门好亲,给你生个十个八个孙子孙女,热热闹闹的一家子,羡慕死那群眼红的老妖婆。”
见如清面露向往之色,雨竹便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再接再厉:“要是你现在就起了这等消极的念头,撒手去了,那不就坐实了源哥儿克亲的命格么?这岂不害了孩子一辈子…”
“是,是…都是我不好。”如清越听越激动,眼圈又红了,“往后我一定好好养身子,再不乱生闷气了。”
“就是这个理儿。”雨竹大松一口气,深表欣慰。如清姐姐其实一点都不笨,吃亏就吃在感情太细腻,一被刺激就会失去理智。说白了就是太感性,容易受情绪影响,这和她母亲白氏倒是很像。
气氛倒这儿就松快了下来,如清喝了口茶平息下情绪,抬眼从雨竹的脸上看见了一种真正深切的关心,心下感动,歉声道:“好容易来我这儿一趟,没好好招待,倒是叫你听了我半日的牢骚。”
“这样吧,我生源哥儿之前琢磨出了一样新鲜的小点心,保管你没吃过,权当谢礼了。”说罢,就吩咐丫鬟:“如意,你领着冬瓜去厨房,将我教你们的那道脆叶子拣出来。”
想了想又吩咐:“做完后先送一盘子去太太房里,就说给她尝个鲜。”
雨竹等丫鬟领命下去了,才歪头笑道:“姐姐这丫鬟名字取得倒好,冬瓜,冬瓜,可不是大俗大雅。”
“那可不是我起的,就是她原来的名儿,据说她出生的那天,她家冬瓜地里最大的那个冬瓜刚好熟了,就得了这个名儿,我瞧着虽然不雅,但是倒还顺口,而且改了名儿也还是随口就喊冬瓜,就一直叫下去了。”如清笑着解释道。
这样说着笑着,倒是让雨竹想起了闺中的时候,和如清满厨房折腾吃食,弄得崔氏和白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慢慢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类似怀念的情绪来。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都各自出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有了新的烦恼和快乐,不管是苦是甜,都如同圆满了一般。
正在雨竹细细品味这种往事如风的蛋蛋忧桑时,门外忽的起了一阵喧闹,隐隐还能听到女子尖细的声音。
“怎么回事?”如清皱眉道,“谁在外头吵闹”
接着帘子被掀开,刚才出去的那个叫如意的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刚刚站定说了句:“奶奶,又是高姨娘…”就有一个高挑的年轻妇人跟着出现在了屋里。
“高姨娘,你又…”如意气急,咬紧了牙,雨竹注意到她交叉着垂下的手死死捏着帕子,显然气得不轻。
那高姨娘穿着一件绛紫色的窄袖束腰比甲,眉目细长,唇如菡萏,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眸子勾魂夺魄,她好像对屋里多了个人有些惊讶,不过眨眼间就换了副模样,细声细气道:“奶奶,婢妾是来给您赔罪的。”
“赔罪?我还真没看出来。”如清看着这高姨娘进来就有些扫兴,闻言立刻冷声道:“说罢,又出什么事了?”
“婢妾不知道奶奶要用小厨房…”高姨娘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往前又走了两步,为难道:“早上的时候想着昨晚大少爷说想吃婢妾做的珑缠酥。您也知道,那点心费劲儿的很,偏又只有婢妾会做,婢妾想着既然大少爷想吃,那婢妾即便是做断了手也是乐意的,就用了小厨房。这会儿弄了老大一个摊子,还没收拾完,妨碍了奶奶吃点心,都是婢妾的错。”
这话话里话外都是刀子,先点出了谭姐夫昨儿歇在她的房里,还想吃只有她会做的点心,这说明她服侍得很好,谭姐夫极其满意;之后又说了她用小厨房的理由——全都是为了谭姐夫,最后还强调了如清是自己吃,她是做给谭姐夫吃的…
要是这样一个忠心服侍主子的姨娘受了罚,恐怕早看媳妇不顺眼的谭大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哼…”如清也听明白了,心里就跟被刀子剜了一块似地疼,这个高姨娘是唯一一个相公割舍不了的妾室,长得媚人手段又高,加上婆婆不待见自己,好几次给她做脸打压自己,当下一股子酸楚就涌上心头。
雨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生气。
这种类型的姨娘她在《嫡妻是怎样炼成的》中有过记录,大忌就是不能发火。
第242章 惊
见大*奶跟往常一样,被自己几句话气得浑身乱颤,高姨娘眼中露出一抹满意之色——大*奶身子不好,可不能多生气呢。
可一转眼就见到大*奶胸脯起伏了两下,竟然浅浅笑了笑,淡淡道:“既然是为了爷,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她的瞳孔缩了缩,一瞬间,目光就定在大*奶身边笑意盈盈的纤细身影上。
…年纪很小的样子,穿一件极浅的藕荷色素缎褙子,只在襟边、袖口上略略点缀了些花草纹,发间一根简单的羊脂白玉的玉兰花长簪,明媚脱俗,如晨间初凝的露珠笼在薄雾中一般。
雨竹见高姨娘很快就将目光转向自己,暗赞好敏锐的心思,目光毫不避让的迎了上去,直打量得高姨娘不自在的转开视线。
“行了,既是厨房里还没弄完,你就先下去吧。”
雨竹却捧着袖子,倚在大红色寿山福海团花软垫上笑的温雅:“姐姐你忘啦,高姨娘方才说她为了谭姐夫吃好,弄了一个大摊子还没收拾完,她一个人去要忙乎多久啊?还是让如意和冬瓜跟着去帮帮吧,也好开开眼界,究竟是怎样的复杂精巧的点心,次次都要累得姨娘半死不活…记着嘴甜些,一次学不会就叫姨娘多教几遍。”
“多几个人会做,想必谭姐夫也能吃的更方便舒坦。高姨娘,你说是不是?”雨竹巧笑倩兮,软语和柔,如温润春雨丝丝密密,没有半分力气。
高姨娘怔了怔,片刻才反应过来雨竹是要她教大*奶的两个丫鬟做点心,开玩笑,秘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露出来的,遂笑道:“都是胡乱琢磨出来的,当不得奶奶看重…”
雨竹不耐烦的一挥手,重重道:“不想教就算了,谁稀罕”
打发走忐忑的高姨娘,雨竹又马上换了副嬉笑的脸,拍手笑道:“姐姐,你这姨娘倒也有趣,看她刚才那脸色。”
“有趣?”如清没好气的在雨竹脸上拧了一下,无奈道:“我只看到满肚子坏水,哪里有趣啦?”
能逗就有趣…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
说了几句话,雨竹就发现已经临近中午,再不走谭家处于礼貌也要留客吃饭,一大家子人到时候又是种种麻烦…就紧着长话短说。
“姐姐你别着急,平常暗暗打探着些章道婆的来历,不说细致到籍贯,起码要有点线索。然后打发人来和我说一声。不管怎样,最好的法子都是从这个道婆入手。”
谭姐夫是独子,要是解了谭大夫人心里的疙瘩,那对于这个唯一的,还是给自己生了孙子并被冤枉的媳妇,总会多几分看顾。
没了谭大夫人的撑腰,那高姨娘之流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如清见雨竹要走,很是不舍,拉着她的手一直送到了院外。还是听得源哥儿醒了要娘,这才止了脚步。
被马车颠啊颠啊的又折磨了一个时辰,才回了青葙院。
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晞哥儿房里去,不出意外,孩子睡得正香,小手捏成枣子般大的拳头放在颊边,眉眼间一片稚气纯然。
守在旁边的乳娘和两个丫鬟忙蹲身行礼。
雨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面颊,问了问上午吃了几次奶,尿了几次,得了奶娘一切正常的保证后,才轻轻退了出去。
待出了门,华箬才笑道:“小少爷长得是越来越白净了,奴婢瞧着像小玉人一样。”
“…你说出来做什么呀,我会不好意思的。”雨竹很厚脸皮的全盘接了,边说便往正屋去。
远远地就看到一圈人围在廊下,不由大奇,忙加快了脚步。
“太太回来了…”丫鬟们纷纷让开身子,露出里头的一个老妇。
“于妈妈?”雨竹吃了一惊,她怎么来了。
几日未见,于妈妈几乎是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随着诸邑公主刚进门时的神采奕奕已经不见了踪影,神色恍惚,总是精精神神梳在脑后的圆髻也蓬散了许多。
听到声响她慢慢抬起头来,见到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的雨竹,眼睛就是一亮,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
“二太太,公主想见您…”于妈妈嗫嚅着,“…您随老奴去见见她可好?”
雨竹顿住了脚步,目光在于妈妈皱纹密布的脸上扫过,问道:“有什么事么?”
“老奴不知,但是…”
“不用了”
一道刚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雨竹惊讶地转身
程巽勋身着银线暗纹的宝蓝色直裰,面罩寒霜,目光深沉如海,几个大步就走到了跟前。
“看来父亲的吩咐没人当回事啊,春曦居离青葙院这么远,都能让你走过来。”他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丫鬟婆子都低了头,放了于妈妈进来的她们同样有错。
就有两个婆子走上前来,将于妈妈拉了出去。
于妈妈一点挣扎也没有,任由婆子们拉着她往外走,眼中全是沉重的悲凉。
雨竹跟着程巽勋进了屋,注意到她紧锁的眉头,担忧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在她的印象里,男人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这个公主可给我们惹了个**烦。”程巽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雨竹揽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
…
慈宁宫中,雕玉抻帘低垂,配有鎏金银质提手的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熏炉,白烟袅袅,便有异香盈嗅。
太后静静的坐在锦垫铺就的凤座上,双目微阖,嘴角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
“周公公出宫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