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廉耻,又不是那些个勾栏院里出来的,哪里学来的这些污糟手段,亏得平时瞧着还人模人样…
不仅仅是婆子们这样想,就连一向敦厚的杨妈妈脸上都浮现出厌恶来。
“小陈姨娘,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谢氏怒声道。
嘴里的布巾被扯掉,小陈姨娘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来,眼珠子木呆呆的动了几下,忽的面色大变,神色癫狂,往日里温柔如水的模样半点都不见了,娟秀恬淡的脸上满是狰狞,在两个压着她的婆子手下不断挣扎,尖尖的指甲摸到了婆子的手就狠狠掐了下去。
婆子吃痛,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谢氏发这么大的火,心里都惴惴着,又哪里敢松手,只得忍着疼,手上也刻意重了几分。
小陈姨娘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气像是一下子泄尽了般,瞬间萎靡了下去,哀哀哭泣:“老太太,婢妾被气糊涂了…婢妾的弟弟被大*奶害了,再不能拿笔写字了啊,怎么可以怎么恶毒…”
她哭得声嘶力竭,脸上妆糊成一团也顾不得了,“婢妾知道自己不得大*奶喜欢,有什么责罚婢妾也认了…可…可为何要动谚哥儿啊,那可是婢妾的命…”
谢氏听得糊涂,听到又攀扯出季氏,就有些不高兴,斥道:“闯下此等大祸还不知悔改,这又是听谁说的,大*奶往日也不曾亏待于你…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曾”
“婢妾不敢说谎…”小陈姨娘知道今日是不得善了了,索性平静了下来,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谢氏听——死也不能让季氏那个贱人好过,宋姨娘刚才说的没错,本来就生了个女儿,现在要是再被老太太查出来残害良家子,看她还怎么在程府立足。
最好要让大少爷看看他心里善良忍让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原来,小陈姨娘的弟弟叫陈谚,前些日子在去买纸墨的路上遇到一桩险事:一个美貌的女子发髻散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追着跑,看到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他的腿就跪下哭求救命,自言爹爹好赌,还不起赌债要把她卖到红玉街还债…年少气盛的少年看到了就起了怜悯之心,那女子乘机求陈谚买下她,不然即使回去了,以后还是要被卖。
“…谁知到那些天杀的坏蛋却骗着谚哥儿立了字据,说好的五十两变成了五百两…哪里还得起?”小陈姨娘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三个恶棍咬两口出气。
一个整日宅在屋里读书,满脑子圣人之言的少年,几乎没有什么阅历,确实是很容易被骗,加上还有美人计助阵——不管是男人还是少年,似乎都对美貌的女人有着本能的好感和偏向。
雨竹暗叹,虽然很是浅薄,但是有一副不错的皮相确实更容易办成一些事情。眼一错,忽的注意到静安师太面色一变,显得有些不自在,雨竹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下疑惑。
“这与大*奶有什么关系?”谢氏听了半响,脸色阴沉了下来,这小陈姨娘扯到哪里去了。
“可怜谚哥儿知道婢妾日子也拮据,不敢打扰,只自己节衣缩食,还卖了婢妾前年给他做的皮袄…”小陈姨娘想到昨天中午,照顾弟弟的丫鬟喜儿哭着跑来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都要碎尽了。
“…大*奶还不放过他,还叫人把谚哥儿的手给废了啊”
小陈姨娘又痛哭起来,当年她父母双亡,还被城东的一个痞子看中要抬去做妾,她想着一样是做妾,不如做大户人家的妾…选了在芷馨会开始的那一天跪在城门口卖身,就是希望遇到那些少爷们,以入公卿勋贵之家。
她不是不知道大宅院里的日子勾心斗角,没点依仗活不下去——老人们说起县令家几时几时又抬出个被打死毒死的姨娘通房,她也害怕…
在抬进程府的第一晚,坐在气派轩丽的屋子里,想起白日里见过的或鄙夷或冷漠的脸,一个人抖得不行,她知道自己的依仗,漂亮的身子早晚有一天会老去,温柔贴心的性情总会被厌倦,只有寄希望于能生下哥儿,然后聪颖慧敏的弟弟能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可是如今,她损了身子才生了馨姐儿,谚哥儿的手变成了那个样子,连笔都拿不住,谈何考取功名都是季氏害的,她都把大少爷牢牢拴住了,为何还不满足连一丁点的希望也不给自己留。
“哼,可又是你胡说了,就凭你想的这些就要定大*奶的罪?”谢氏气急反笑,索性也不再多话,挥手让人把小陈姨娘带下去。
“老太太,您慈悲为怀,婢妾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您想想,那些歹人求财而已为何要废了谚哥儿右手?肯定是有人指使啊…老太太,您不查出真相,佛祖都不会…”
拉着小陈姨娘的婆子眼明手快捂住她的嘴,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使了全身的力气把人拖了出去。
谢氏脸色铁青,手上的佛珠转的飞快,忽然抬头,森森的看向额头已经沁出汗珠的静安师太。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诓了,那静安师太这么多年的后宅就白混了。
——这时,外头忽传来动静,杨妈妈出去了片刻又跑了回来:“老太太,二爷回来了。”
接着帘子一挑,程巽勋高大挺拔的身子就走了进来,随意瞥了一下垂首站立的静安师太,给谢氏行礼。
“回来了。”
谢氏就命人给程巽勋上热茶。
接过茶杯,程巽勋略略啜了一口,道:“人渐渐少了下去,我就先回府,再过会儿大哥才能空脱身。”
听得二儿子说“脱身”,谢氏半点异色也没有,想了想,指着静安师太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补上一句:“姨娘做出这等事,总是家丑,关上门处罚才妥当,但这师太可不能姑息,身为出家人居然敢在内宅卖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实在是玷污佛门,真真该死。”
程巽勋眼神颇为怪异,下意识的看了雨竹一眼,见小妻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着自己,立马不自然的转开视线,咳了咳,“娘的意思是…送去顺天府?”
“若是送去顺天府,没准儿还要扯出其他事,不妥。“谢氏思量着既然静安师太敢在程国公府卖**香,想必在其他府的后宅也干净不了,要是攀扯出旁的可就是惹麻烦了。
由着谢氏和程巽勋在那儿讨论,雨竹只注意着静安师太,只见她自被揭穿后的慌乱渐渐镇定下来,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了,只是眉宇中还糅着些淡淡的犹豫。
小庵里头出些不正经的尼姑是有的,但是普渡寺里怎么会出静安师太这样的女僧?要知道普渡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京城第一大寺,香火之旺盛难以想象,不说是普通百姓、勋贵簪缨,就是皇家女眷也没少前往,至今还有一个老王爷在里头带发修行,远非其他庙宇可以比肩。这样一个地方,为何会有静安师太这样的人,她那些**之香又是从何而来?
雨竹眉头微皱,将目光从静安师太身上又转了一圈,突然间感到有些不对劲,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寒毛,雨竹目光微侧,对上了后头一双眼睛。
静安师太的小徒弟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睛黑漆漆,大得有些渗人,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整个人如同一个没有生命木偶娃娃。
雨竹被她这种目光看得有些奇怪,她确定自己从不认识这小尼姑,更别提是得罪她了,这敌意是从何而来?
“老夫人,贫尼有话要说。”雨竹愣神间,静安师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又恢复了来时那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模样。
“还请老夫人屏退左右。”
谢氏有些不耐,但看到静安师太坚持的样子,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站在门外,雨竹心里又在小咆哮,不厚道,给人听一半还留一半,我要听下面的…
“太太,咱们回去吧,早上炖的汤这会儿差不多该好了。”阮妈妈笑呵呵道,每次用这一招都很有用。
果然,雨竹马上无心纠结什么秘闻了,满心思都飞回了青葙院的小厨房。不给听就不给听,反正某人还在里面呢,只要他听到了,姐就有法子问出来。
第200章 镜中花
回屋便饱饱喝了阮妈妈在灶上细火炖了两个时辰的汤,换好了衣裳等程巽勋回来。
于是程巽勋一回来就被殷勤迎到内室的炕上坐了,刚坐下手里又被塞了杯茶,雨竹遣了身边服侍的,抱着程巽勋的膀子左蹭蹭右蹭蹭,就是不说话。
“行了。”程巽勋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告诉你便是。”
“嗯。”雨竹笑得眉眼弯弯,“静安师太怎样了?”
“送回普渡寺了。”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程巽勋虽是在笑着,眼中却是光线明灭,晦涩不清,他们虽说是公卿之家,权柄颇大,可同样的是顾忌也一点不少。
他挑起一缕雨竹披在脑后的乌发,在修长的指间缠绕抚摩,“没想到这普渡寺倒是依仗颇大。”
炕边摆了两个立式的枣形宫灯,明亮的灯光映出透亮的琉璃灯罩,落在雨竹漆黑如夜的青丝上,跳跃盈动,那一根一根的发丝都像是用上好的松烟墨在紫金白玉笺上细细描绘出来的,乌黑亮泽,触手还带着微微凉意,顺滑无比。
不说程巽勋总是爱不释手,就是雨竹自己也喜欢得紧,智远老和尚的药真真好用,虽然它原来的用途是给猫打虱子…
“智远大师那种才是真正的高僧…”雨竹由着男人的手肆虐在自己的发间,嘀咕道,虽然那老和尚有些小不正经,但是无可辩驳,那才是一心向佛之人。
随父亲外放的时候她跟着崔氏见过不少所谓高僧,都是徒具其形不得其神;回京后也去过普渡寺,里头的和尚多不可数,几乎个个白胖富态,有的脸上还有油光腻人…这样的寺庙,香火再旺盛,佛像再精致也没有用。
程巽勋觉着手下的女孩儿乖巧起来像极了智远和尚养的那只猫,心中喜欢,忍不住摸了又摸,“智远大师确实不是那些假和尚比得上的…”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那静安师太的靠山是谁啊?”雨竹一骨碌爬了起来,黑色瀑布般的乌发洒满了程巽勋半个身子,暗香盈嗅。
“那人就是住在寺里。”程巽勋眉头一挑,“寺里要我们顾及的…”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嘲讽,“…除了那老王爷还有谁?”
见雨竹一副懵懂的样子,知道她没听说过,便耐心的科普起来。
原来那老王爷封号为靖,乃是先皇第十三弟,京中关于他的消息极少,只因为他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了普渡寺出家,就再也没出过寺。
不过由于他是先皇那一辈儿硕果仅存的王爷,礼部也不敢亏待了去,该有的薪俸赏赐从来不少。
“靖王爷为何要纵着尼姑到后宅里卖迷香?”雨竹仍是一头雾水,这些事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认知水平。
程巽勋将另一只手里的茶杯搁到楠木云纹弯腿小炕桌上,“也不一定就是这样。”他眼中带了几分凛冽,“我看那静安师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卖那种东西便罢了…还贪生怕死,为了活命马上将自己的主子卖的一干二净,这种人最是可恶。”
男人的思维果然与女人不同吗,雨竹想着刚才她自己在想着什么,是想迷香从何处而来?还是哪些府上也干净不了?
…反正绝对不是背叛的问题。
“不过靖王爷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程巽勋眼神暗了暗,带着几分忌惮:“…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至死不过母凭子贵升了才人,根本没有得力的外家支撑。”
“而且,听说当年光是成年皇子就足足有数十个,圣上病重的时他们大多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个个都有得力的母族,结党联合,拉拢朝臣,朝里朝外处处都是争斗…先皇继位之后…”说道这里,程巽勋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直到今日,只余这一位还好好活着…”
雨竹小小打了个哆嗦,不用听许多都能想到当年那场夺嫡争斗的血腥残酷,十余位成年皇子,再加上他们各自身后的家族和势力党羽,姻亲分支…这么多人足够让京中刮过一场腥风血雨。
真应了那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明日我便派李管事到宗人府递牌子求见皇上。”程巽勋松开雨竹的头发,搂着她起身:“今**也忙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皇家的事自是由皇上去操心,外人怎么都不应该操心的。
事情自此便消失了痕迹,程家大房无声无息少了一个姨娘连朵水花都不曾激起,就静静淹没在了京城的一潭深水之中。
谢氏将这件事严严的捂了起来,半点不许透露出去,先不说是不是季氏下手害了小陈姨娘的弟弟,断了她往后的依仗,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个姨娘的弟弟罢了,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何苦为了他伤了长孙和孙媳妇的夫妻情分。
程国公府的独特情况,让谢氏熬到今日练就的除了一副狠心肠外,就是对不老实姨娘通房的痛恨了,要是能规规矩矩的生孩子伺候爷们,那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少不了;可要是谁的心大了,动了歪心思,那就别想好过…
不过谢氏到底比年轻时和软了许多,将小陈姨娘送到妥当的庵里清修后,又派人去寻了小陈姨娘的弟弟。
“可怜见的,手上骨头给踩断了…躺在床上,眼睛肿得像核桃,谁去也不理。”杨妈妈将小厮去看到的描述给谢氏听,私心巴望着谢氏能救他一救。
谢氏穿一件莲青色夹金线潞绸褙子,额上勒着金褐色缎绣红梅镶红宝抹额,微微阖着双目,问:“人现在在哪儿?”
“还在原先的那地儿,屋子简陋的很,有个丫鬟在身边服侍着。”杨妈妈回道。
正说着,忽的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外头打帘子的小丫鬟禀报:“老太太,赵管事求见。”
谢氏微惑,马上就命让人进来,赵管事就是谢氏下令去办小赵姨娘弟弟事情的人,此时急匆匆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害了小陈姨娘弟弟的恶贼找到了”赵管事跑得很急,这会儿还在微微气喘,眼睛却是亮的,凑巧赶上了这么件大功劳,真是天上掉下的运气。
“小的按照吩咐去了城西,顺便带了仁善堂的坐堂老大夫去给陈谚公子换药,走了几次路都熟了,凑巧就看到门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进去了。”赵管事咧了咧嘴,“小的看他们擅闯民宅,就领着小厮们把人给拿了…偏给那丫鬟指出来,那一胖一瘦两个就是诓了陈谚公子的两个贼人。”
谢氏眼睛登时睁了开来,问道:“当真,那小丫鬟没认错?”
“千真万确。”赵管事连连保证,“陈谚公子看了那两个贼人也有了动静,扑上来就想踢呢。”
“这可太好了。”杨妈妈在一旁听得畅快,“菩萨保佑,总算是捉得恶贼。”
谢氏却皱起了眉头,沉吟半响,挥退了赵管事,起身去外院寻老公爷。
…
“哦,还有这等事。”老公爷一向对内宅的事情不闻不问,今日一向雷厉风行的老妻居然满脸迟疑的来问他事情,本身就让他惊讶。
待听得了事情的经过,他这才释然,这种事情果然已经不是内宅妇人能够插手的了。
“依我看,还是放了为妥。”老公爷在书房里走了几步,最后站定说道。牵扯到王爷,那可不就是后院妻妾之争了,他对程家如今的现状很是满意,只要再筹谋筹谋,除去一个隐患,那以后就能高枕无忧了。
可要是将抓到的那两个无赖拎去追查,不管最后查出来的事情如何,那程家可就再也不能与这事脱开关系了。
谢氏有些犹豫,她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并不想被欺瞒着,“让老2暗地里查,不成么?不弄清楚妾身心里总像是埋着根刺。”
老公爷哈哈一笑,走到软木黑漆官帽椅边坐下,“夫人不可如此,你好好想想,要是牵扯出什么皇家秘事,可不祸及全家。”说到后面,神色已经带了几分严肃。
谢氏神色一凛,忙应道:“妾身省的了。”
怎么样都及不上府上平安重要,至于季氏——不管怎样,总是自己的孙媳罢。
见她想通了,老公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嫡妻还是极好的,除了有些时候太古板,不知变通…
“既是如此,就喊赵管事过来吧。”下了决心,就要赶紧落实下去,万一生了变故可就不妙了。
门外伺候的小厮机灵的跑去找赵管事,谢氏则坐下和老公爷说起了齐国公府开春要办的喜事。
“…难得请了我们家,礼单可要比往例厚上一层?”
老公爷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乐意谈到,摆了摆手,“夫人做主便是。”
谢氏也猜到他不耐管,暗暗叹了口气,本来该是亲家的,生生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骑马冲出去了。”沉默间,小厮惊慌失措的叫声突然从院子里传来。
谢氏的心就猛地一沉。
第201章 普渡寺
“怎么回事,说清楚”老公爷猛地站了起来,忽的感觉有些头晕,忙用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下,急急道:“回老爷,不知道大少爷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当时就发作起来,门房上拦都没拦住,只得赶快派了几个人跟着,现在怕是已经快到城西了。”
谢氏只听得脑子发懵,看到那小厮是赵管事平常甚为倚重信任的才略略定了心。
“这个混账东西”老公爷火冒三丈,狠狠一拍桌子,顺手将桌上一个黄地儿粉彩缠枝花卉的五福盖碗扫了下去,里头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爱心炖汤和着碎瓷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如此冲动无知,哪里像我们老程家的种。”老公爷气咻咻的又骂了一句,这才颇为头疼的坐下,但愿能来得及追上才好,不然的话又是一番麻烦。
谢氏想劝又实在是找不到话说,只得长长叹了一声,打发人再下去探听消息。
等到赵管事一脸便秘样的过来回话,听到“实在赶不及…”,老公爷和谢氏才无奈的对视一眼,苦笑着摇头。
思谦堂里。
神情恍惚的程思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完美的诠释着两眼呆滞,目光无神的标准动作。
老公爷指着程思义的手抖啊抖的,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心里的愤怒,一甩袖子,冷哼着坐下了。
“你个孽障…”
谢氏的眼中也全是失望和责备。
一片静默中,程思义忽然木木的开口,“孙儿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季氏做的。”双手很是疲惫的捂住了脸。
“想知道?哼,就为你一个人想知道,就要累得你祖父祖母提心吊胆,累得家族惹上麻烦…”老公爷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是一拍桌子,斥道:“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从小就教导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之事比起家族算得了什么?”
“为了个区区一个路上捡的姨娘,你就敢如此忤逆不孝,要是再过些时候还不得…”
谢氏见状不对,赶紧打断,“行了,闹都闹出来了,多说无益,还是赶紧商量对策为妥。”
说话间,程巽功也从外面被匆匆喊了回来,面色复杂的看了长子一眼,道:“人已经给带回府里了…不过街上看到的人不少,怕是掩盖不住。”
老公爷一听就明白了,若说只是骑马跑到城西民宅去闹腾打人便也罢了,可偏偏程思义以前纨绔顽劣,族塾不好好念,整日随着一帮京城勋贵子弟跑马斗鸡,那张脸怕还是不少京中百姓的噩梦,估计早被认出来了。
一旦闻到了风声,京中那些人精似地老狐狸哪里还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老公爷皱紧了眉头,他风风雨雨这么多多年过来,所依仗的除了果决,就是谨慎二字,今日倒是给自己的孙子绊了一下…
“把大少爷送回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房门一步。”派人将程思义软禁起来,老公爷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服侍我换衣裳,我要亲自去宫里一趟…”
皇上对老公爷的求见有些惊讶,这为国公爷可向来是能不往宫中走就不往宫中走的人,平日里也几乎是万事不管,怎么今儿还主动求见了?
“请进来罢。”将手上的折子放下,又揉了揉酸疼干涩的眼睛,年轻的皇帝沉声吩咐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公爷免礼。”皇上笑眯眯的命人赐坐。
老公爷却是连连推辞,“老臣惶恐,此番是向皇上请罪来了。”
皇上端茶轻啜的动作停了一下,神色不变,笑道:“请罪?这又从何说起啊。”
“想必皇上也知道,前些日子臣之次子已经与您说过那事。”老公爷很是恭敬地弓着腰,沉痛道:“得皇上吩咐,不去扰靖王爷安宁,但是如今又出变故,老臣忧心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来求皇上定夺。”
老臣们说话总是如此,皇上听得都累,伸出一只手撑着下巴,看老公爷摇晃着头,一字一句背书似地念出来,颇觉喜感。
他是知道普渡寺中的那个皇叔的,年幼的时候还有些敬佩他——竟然可以忍受不吃肉的日子;再大一些,等到母妃赏下第一个“贴身服侍”的宫女,他对十三皇叔可不就是敬佩那么简单了——十四岁就入庙清修,要是…有需要怎么办?
不过也没投入多少心力去查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