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掠过轻舟,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站在那里,他心中微紧,黑眸中有涩意一闪而过。
“儿子给母亲请安。”万重山不动声色的转过目光,向着母亲行了一礼。
“重山,先前信上说你在燕州受了箭伤,快让娘瞧瞧,可都大好了?”万母看见儿子,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万重山见状,则是上前两步,扶住了母亲的身子。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的伤早已痊愈。”
万母在儿子身上打量一番,见他一如往昔般英气不凡,方才渐渐安心,她向着温敏懿招了招手,道;“重山刚回来,你快服侍他回去歇会,他一会还要进宫的。”
温敏懿恭声称是,话音刚落,就听万梓安的声音也是响起;“祖母,孙儿不敢耽误叔父歇息,这就和轻舟先回去了。”
“也好,”万母瞥了轻舟一眼,瞧着她单薄的身子,终是叹道;“带你媳妇下去歇着吧。”
“祖母放心,孙儿会照顾好轻舟,”万梓安唇角含笑,他的眼睛中亮光闪烁,咬字极是清晰的道了句;“孙儿和轻舟,会尽快为祖母添一个重孙。”
万母闻言,面上顿时浮起欣慰之色,笑意亦是掩不住的从眼角溢出,她微微颔首,对着孙儿嘱咐;“你有这个心,祖母就知足了。”
万梓安行李告退时,余光向着万重山看去,就见他面色沉郁,一语不发的站在万母身侧,万梓安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刚站直身子,就听身后的连翘发出一声惊呼,“小姐,您怎么了?”
轻舟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即便路途中被照顾的十分妥善,也仍是倦怠到了极点,方才在城外又在寒风中跪了许久,来给老夫人请安时她已是头晕目眩,只咬牙强撑着,到了此时,终究是支撑不住,甚至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只觉每个人在自己眼前扭来扭去,终是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连翘怀里。
万重山眸心一变,刚要迈开步子,就见万梓安已是揽过了轻舟的身子,他的眼如寒星,回眸向着万重山看去,高声唤了他一句;“叔父!”
便是那一声“叔父”,令万重山的步子停在了那里。
万梓安目光幽深,一字一字的开口;“她是我万梓安的妻子!”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休妻
万梓安说完,便是抱起了轻舟的身子,轻舟头晕的厉害,不得不蜷在他的怀里,她竭力睁开眼睛,便落进了一道深黑幽暗的眸光中去,那是万重山。
轻舟只觉心中涌来一股难言的酸涩,她不忍,也不敢再看,只得垂下眼睛,将万重山的目光落在身后。
轻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屋子,在路上她便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就连过年的那几日也无法下床去给府中的长辈请安,大夫每日都会来府中给她请脉,院子里的仆人就连走路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扰着她,自她病倒后,万梓安便再未踏足过她的院子,万母与宁氏也不曾来,唯有温氏来看过她两次,让她好好儿养病。
偶尔,若是见轻舟有些精神,连翘也会和轻舟说些外面的事情,只道这一个年里,万母与宁氏,温氏俱是忙的不可开交,那些朝中大臣,皇亲国戚无不是纷纷相邀将军府的女眷去府上做客,世人都晓得开春后朝廷要仰仗万重山与辽人打仗,就连皇上也是接连几日在宫中设下盛宴,邀请万重山与万家军中的高位将领君臣同乐,此时正是朝廷重用万重山的时候,连带着整座将军府都是炙手可热起来,甚至坊间还曾传言,只道皇上有心将自己的亲妹子嫁给万重山,只不过碍于万重山早已娶妻,此事才不得不作罢。
而万重山本人向来不耐烦这些应酬,这些日子已是去了京郊的军马场,倒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几乎眨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轻舟的身子稍有好转,这一日便是让连翘服侍自己起身,洗漱后,打算去祖母和婆婆那边请安。
岂料还不等主仆两出门,就见府中的杨嬷嬷一脸惊慌的赶了过来,那嬷嬷刚看见轻舟,便是小声道了句;“少夫人,皇上身边的曹公公,方才来咱们府上宣旨了。”
轻舟和连翘俱是不解,连翘最先忍不住,问道;“嬷嬷,您把话说清楚,是不是皇上又赏了什么宝贝?”
杨嬷嬷一脸踌躇,摇了摇头。
轻舟见状,只看着杨嬷嬷的眼睛,温声道;“嬷嬷,您有话还请直说。”
杨嬷嬷定了定心神,似是下了决心般,与轻舟道;“少夫人,自打您进府后从未薄待过咱们,老奴实在不忍心瞒着您,皇上在圣旨上说,要将云音郡主许给少爷,这云音郡主是皇上的亲堂妹,赵王的亲闺女,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少爷休了您,择日娶郡主进府。”
轻舟听了这句话,面庞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似是一时间不能回过神来,而连翘则是按耐不住,顿时嚷出了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姑爷已经娶了我们家小姐,又哪能再娶别人?郡主又如何,郡主就了不起了?”
时下女子被夫家休弃,莫不是奇耻大辱,连带着母族都是抬不起头来,更何况轻舟本就出生卑微,倘若真让万梓安休弃,待她回到陈家,又哪儿有立足之地?
连翘一心护主,说到最后,已是急的哽咽起来。
“连翘姑娘,这话儿哪儿能说?”那嬷嬷慌了神,一把捂住了连翘的嘴巴,“若传到宫里,你是有几个脑袋?”
“我.....”连翘还欲再说,就见轻舟已是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小姐?”连翘眸中带泪,向着轻舟看去。
轻舟伸出手指,为连翘将腮边的泪珠拭去。
那嬷嬷瞧着,又是开口,“少夫人,大将军也是回来了,大将军听到此事,当下就要带着少爷进宫去面见皇上,老夫人也劝说不住,前面正闹得厉害,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轻舟闻言,手指顿时一顿,她声音很轻,只言了一句:“有劳嬷嬷。”
杨嬷嬷没有多待,行礼后便是匆匆离开了轻舟的院子,轻舟沉默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领了连翘向着前院走去。
堂屋中,万母坐在主位,宁氏与温氏俱是站在下首相陪,万重山显是刚从京郊回来,戎装还不曾换下,他眉峰紧拧,黑眸深邃的令人心惊。
“重山,这毕竟是皇上下的旨,咱们......”万母苦口婆心,想要劝说儿子回心转意。
“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要讲理。”万重山声音冷峻,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的话音刚落,万母的脸色就是一变,如此大不敬的话,若传到皇上耳里还了得?
“叔父的意思,莫不是要侄儿抗旨?”万梓安站在堂下,听得万重山开口,便是抬起头,向着叔父看去。
“你不要忘了,你已经娶了轻舟!”万重山黑眸如电,向着侄儿喝道。
轻舟与连翘站在廊下,正是春寒料峭的天,轻舟却察觉不到冷,她浑身麻木,刚和连翘走到前厅,就听一道威严的男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是万重山的声音。
轻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步子。
“那又如何?她嫁到将军府,本就是来冲喜的,更何况,侄儿与她一直不曾圆房,就算把她送回陈家又能怎样?”
万梓安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似是男人的手掌拍在案桌上的声音,即使轻舟和连翘站在屋外,也都让这声巨响吓了一跳。
“你给我听着,你既然娶了她,你就给我好好待她,郡主也好,公主也罢,又如何能及得上她?”
轻舟听见这话,心头顿时一震,她抬起眼眸,只觉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
她仍是站在屋外,就听万梓安一声轻笑,与万重山道;“叔父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其实叔父又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我休了她,岂不是正合叔父的心意?”
“你说什么?”万重山眉心紧拧,瞳孔中似有火苗在烧。
“呵,”万梓安一声轻笑,迎上了万重山的目光,一字字道;“叔父的心思,还当侄儿不晓得吗?”
万重山的眸心深不见底,就那样一语不发的看着面前的万梓安。
“梓安,你在胡说什么?”万母捶了捶手中的拐杖,向着孙儿喝道。
“孙儿是不是胡说,叔父心里清楚。”万梓安眼瞳几近沁血,向着万重山森然道,“叔父身为长辈,却觊觎侄儿的妻子,眼下当着祖母和婶娘的面,侄儿就问叔父一句,叔父敢不敢承认?”
“梓安!”温敏懿蹙起眉头,斥道:“话不可乱说!”
万梓安闻言,又是一声笑,他扬起唇角,开口道;“我娶了郡主,对叔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当初本就是叔父替侄儿与轻舟拜的堂,叔父要真看上了轻舟,又何须藏着掖着,您干脆直接收了她,说不定,她还能给你生个儿子....”
轻舟在屋外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在听得万梓安说起,当初是万重山与自己拜堂后,她心神一晃,几乎站不稳身子,幸得一旁的连翘牢牢扶住了她,满是担忧的唤了句;“小姐?”
轻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等她说什么,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万重山扬起手,狠狠的打了万梓安一巴掌。
万梓安身子不稳,被叔父打在了地上,宁氏见状,便是撕心裂肺的喊了声,“梓安!”
她奔到了儿子身边,瞧着儿子的半张脸已是高高肿起,唇角沁着血丝,她心疼的落下泪来,只搂着儿子的身子,哭道;“儿,你别怨你叔父,要怨就怨你爹走得早,怨你娘没用,娘护不住你,娘这就带你走,咱们回老家,咱们住不起这将军府,你也配不上郡主,你和娘走.....”
万重山听着大嫂的那一番话,心知她每一个字都不过是冲着自己,看着那一对母子,只让他心下沉闷,抬腿便要往外走去。
“重山!”万母顾不得堂下媳妇和孙儿,见儿子要走,顿时唤住了儿子,“你要去哪?”
“儿子进宫面圣,母亲不必担心。”万重山撂下了这句话,便不再多说,他大步离开了前厅,岂料刚出门,就见轻舟面容如雪,与连翘一道站在那里。
万重山眸心一震,只不知方才的话让她听去了多少,两人四目相对,万重山见轻舟满眼的泪水,她就那样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甚至不曾像他行礼。
万重山上前两步,轻舟却似吃了一惊,她回过神来,只觉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是一个转身,向着后面跑去。
万重山迈开步子,待轻舟越过回廊时,万重山冲了上来,他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轻舟的细腕,拉住了她的身子。
“叔父....”轻舟不敢去看他,只拼命挣着自己的手,她语带哭音,只不住的求他,“求您,求求您松手....”
“轻舟。”万重山声音低哑,唤了句她的名字。
轻舟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她依旧没有去看他,只哽咽着说了句;“求您放了我......”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痴恋
万重山看着那些晶莹的泪珠,仿若一颗颗砸在了他心上,逼得他不得不松开了自己的手。
轻舟向后退了两步,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想起万梓安方才的那些话,只觉无颜面对万重山,无颜待在将军府。
“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万重山终是开了口,他的声音已是恢复了平日里惯有的沉稳,他看着轻舟此番模样,心知她已是全都听见了,说完,他顿了顿,又是道了句:“至于云音郡主的事,我会请皇上收回成命。”
“叔父......”轻舟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微弱的吐出了一句;“您让夫君休了我吧,我不值得,要您去和皇上抗旨.....”
轻舟一直垂着眼睫,刚好能看见万重山的军靴,她看在眼里,只觉心里阵阵发苦,她想起拜堂的那一日,她透过盖头的下摆,也曾看过这样的一双靴子,当时,她只以为那是万重山的部下,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有人告诉她知晓,与她拜堂的男人,竟会是万重山,会是她夫君的.....叔父。
轻舟的眼睛中有泪水不住的打转,看着她的那些泪水,竟让万重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想去为她将那些泪珠拭去。
轻舟一怔,眸中有惊恐之色划过,察觉到她的惧怕,万重山的眼眸无声的黯了黯,他的手指在半空停留了片刻,终是无望的垂了下去。
“你不用怕我,”万重山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他的声音低沉,开口道了句;“我不会逼你。”
我不会逼你。
就那短短五个字,却让轻舟的心倏然抽紧了,她的手足冰凉,只觉漫天漫地的惊惧汹涌而来,足以将她淹没。
万重山说完,没有再看轻舟,而是转身离开了院子。
轻舟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万重山走远,方才有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无人知晓万重山进宫后究竟与皇上说了什么,轻舟只知道,自那日之后,皇上再未提起这场婚事。
轻舟心里明白,眼下正是皇上重用万重山的时候,他若态度坚决,想来皇上也不会坚持要万梓安迎娶李云音,毕竟皇上将郡主许给万梓安,本就是为了拉拢万重山,可若等边疆战事一了,当皇上不再需要重用万重山时,这一次的抗旨,皇上又怎会轻易放过?
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轻舟不是不懂。
陈府,夜。
“小姐,您怎么还没歇息?”连翘走进来时,就见轻舟穿着寝衣,正倚着床头,在那里出神。
听见连翘的声音,轻舟抬起头来,问道;“连翘,娘睡下了吗?”
“小姐放心,奴婢刚从四奶奶的屋子里出来,四奶奶吃了药,已经睡着了。”连翘声音清脆,一面说,一面倒了杯水,送到了轻舟面前。
轻舟犹记得那日,万重山命人送自己回陈府归宁,并让她在陈家小住几日,好陪伴母亲。本以为,她独自回到陈家,父亲与嫡母对她自不会有好颜色,可孰知当她刚一回来,就见父亲亲自领了全家老小前来迎接,就连归宁宴上,也是将她照顾的滴水不漏,父亲待她更是过去十六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殷勤,而当宴席散去,便有人领着她去了生母的院子,到了才知道,苏氏已是从那偏僻潮湿的小院里搬了出来,屋中陈设,竟与姜氏毫无二致。
轻舟起先不解,后来才知,身为礼部侍郎的父亲竟趁着年间祭祀大典(礼部掌管祭祀)时,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私吞了一大笔银子,此事被御史台人知晓,欲在李云召面前参他一本,是万重山派人将此事压下,并为陈晋中将亏空补上,陈晋中得此大恩,自然明白万重山此番出手,是因着女儿嫁给了万梓安,是这一层姻亲的缘故,待轻舟回来,比起往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轻舟在娘家的这几日,简直说成让人供着也不为过,连带着苏氏都是尊贵了起来。
先前,轻舟一直以为万重山身为武将,不曾插手朝堂之事,直到听父亲这样说起,倒是吃了一惊,她从未想过万重山竟会一手遮天,连朝堂上的事也能瞒天过海。
“小姐,您在想什么?”见轻舟似有心事,接过水也不喝,连翘忍不住问道。
轻舟摇了摇头,莫名问了句;“连翘,眼下,是不是已经出正月了?”
连翘听了这话便是笑了起来,“小姐整日不出门,倒是连日子都记不清了,昨日就已经出正月了。”
轻舟的眼睫微微动了动,轻声说了句;“那再过不久,叔父又要去边疆打仗了。”
听她提起万重山,连翘唇角的笑意便是凝固在了那里,当日在将军府,万梓安的那些话连翘也是听见了的,她微微犹豫片刻才,才道;“小姐,大将军派人送您归宁时曾说过,您若放心不下四奶奶,那便一直在娘家住着,老爷不敢说什么的。”
轻舟闻言,便是摇了摇头;“我已经嫁到了万府,不好在娘家一直住着的,再过两天,咱们就回去吧。”
连翘听着,顿时答应了一声,服侍着她歇下。
京郊军营,夜色静谧。
江镇以走进主帐时,就见万重山孤身一人坐在主位,桌上鲜为少见的搁了一坛子酒,竟是在自斟自饮。
看见江镇以进来,万重山便是微微颔首,道;“先生来的正好,我正觉一人喝着无趣。”
看着那坛子酒,江镇以眸心微变,他先是向着万重山行了一礼,而后走到万重山面前,恭声道;“老朽跟随将军多年,倒是头一回看见将军在军中饮酒。”
万重山不置可否,为江镇以斟了一碗酒,道出了三个字;“先生请。”
江镇以心知万重山素来严于律己,似今夜这般自斟自饮,可谓绝无仅有,他不敢怠慢,双手接过那一碗酒,在万重山身边坐下,道;“老朽量小,只怕不能陪将军尽兴。”
万重山淡淡笑了笑,也没说话,只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江镇以看着心惊,虽心知以万重山的酒量,区区一坛酒并不足以误事,可见他这般连眉头都不曾皱下的喝下一碗烈酒,也还是微微皱起眉头。
“将军,是有心事?”江镇以将酒碗搁下,向着万重山看去。
万重山捏了捏眉心,他望着手中的酒碗,缓缓道了句;“我行军多年,从未像今夜这般无法入睡,脑子里全是一个人的脸。”
江镇以闻言大惊,隔了片刻才道;“恕老朽直言,将军权倾天下,若想要谁,都不过是轻而易举,又何须如此烦忧?”
万重山微微苦笑,他不声不响的又是将自己的酒碗斟满,才淡淡出声;“只有她,我毫无法子。”
想起轻舟的泪水,万重山眸心有涩然划过,他端起手中的酒水,就见那酒水清冽,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
江镇以隐约已是猜出了些眉目,他不敢多说,只避重就轻道,“将军统帅三军,多的是名门淑女倾慕。”
万重山听了这话,也不过是一笑置之,接着将自己的酒碗斟满。
“恕老朽多嘴,将军成名不易,日后行事定当主意分寸,免得让些宵小之辈在外说些不利于将军的话,带累将军的名声。”江镇以想了想,还是与万重山开了口,只盼着能点到即止。
万重山搁下碗,一双黑眸向着江镇以看去,淡淡道:“你怕他们会说,说我万重山痴恋自己的侄媳妇?”
“将军!”江镇以大骇,变了脸色。
“事实本就如此,又何须藏着掖着。”万重山的语气却是平静到极点,似是再说一件最为寻常不过的事情。
“将军不是不顾伦理纲常的人,还请将军三思。”江镇以起身,向着万重山拜了下去。
“伦理纲常?”万重山咀嚼着这几个字,终不过是微微一哂。
“将军.....”江镇以见万重山不出声,遂又是开口,岂料他刚唤出两个字,就见万重山一个手势,令他将余下的话尽数咽下,而万重山仍是身姿笔挺的坐在那里,沉缓着声音道出一句话来;“我明白先生要说什么,有些事你明知自己不该去做,甚至不该去想,可你管不住自己。”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承诺
可你管不住自己。
听着那一句话,江镇以顿时一震,他向着万重山看去,拱手道;“恕属下斗胆,劝将军一句,少夫人年纪尚小,对将军也一直是好生敬重,将军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请顾虑少夫人,莫要为难她。”
万重山闻言,黑眸便是微微一动。
“恕属下直言,少夫人一直将将军视为叔父,但凡将军吐露丁点心意,您让她如何自处?何况,还有梓安少爷,少爷他毕竟是将军的亲侄儿,还望将军三思。”
万重山将江镇以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他沉默了半晌,才终是沉声吐出了一句话来:“你说的不错。”
江镇以微微松了口气。
“她视我为叔父,我又怎能难为她。”万重山声音低沉,眸心有怅然划过,他握了握拳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陈府。
“月儿,等你回到了将军府,一定要好好孝顺祖母和婆婆,姑爷年纪轻,定是会贪玩些,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要好好服侍他。”临行前,苏氏挽过女儿的手,不厌其烦的细细叮嘱。
轻舟柔声答应着,只让母亲放心,许是这些日子有女儿伴在身侧,又许是陈晋中为其请了名医调理,就连底下的人也是精心服侍,苏氏的身子比起往日大有起色,已是能下床,在女儿的搀扶下在院子里稍稍走动了。
轻舟见母亲病情好转,自然也是欣慰,苏氏说完,又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道了句;“还有万将军,他这次帮了你父亲躲过一劫,咱们也要感谢他,等你回去,也一定好好孝顺万将军。”
见母亲提起万重山,轻舟心里顿时一紧,她想起当日在前厅,万梓安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顿觉脸庞发烫,她不敢去看母亲,生怕让母亲察觉,只点了点头,轻声道;“母亲放心,女儿会好好孝顺叔父....还有婶母。”
“嗯,”苏氏微微笑着,念起女儿嫁了这般强大的夫家,心底也是有了指望,还要再说两句,就见连翘匆匆奔了过来,也来不及行礼,开口就是一句;“四奶奶,小姐,大将军来了!”
轻舟眸心一震,就连声音也是带了两分轻颤,“连翘,你是说叔父来了?”
“是啊小姐,”连翘喘着气,噼里啪啦的说了下去,“先前老爷几次三番的邀请大将军来府上一叙,大将军手下的幕僚都说将军忙于军事,不得空闲,可谁能知道,大将军今天竟然主动拜访,老爷和大奶奶已经把大将军请到前厅去了,老爷让我来请小姐。”
待连翘说完,轻舟心里微微踏实了些,她知道这些日子父亲为了感激万重山出手相救,曾几次命人送去请帖,邀万重山来府上作客,如今万重山前来拜访,想来也是碍于情面,倒不是因着她的缘故。
“娘,既然叔父来了,您就和女儿一块去吧。”轻舟看向母亲,温声道。
苏氏一想着要见万重山,要见那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便觉心下发慌,她刚要拒绝,就听轻舟声音温和,温婉出声;“娘,您别怕,叔父人很好,他不会难为咱们的。”
苏氏见女儿这样说来,又念起自己毕竟是轻舟生母,有这一层姻亲在,她若避而不见也实在是失礼的,是以,苏氏咬了咬牙,终是点了点头,和女儿一道向着前厅走去。
大厅中,因着万重山的造访,陈晋中与姜氏俱是换了盛装,一脸恭谨的坐在下首相陪,除了陈晋中夫妇外,厅中便只剩下陈家的两个嫡子,其余的妾侍与庶子女皆是不见人影,就连嫡女轻如,也因着还不曾出嫁,来与万重山见过礼后,便退去了后堂。
“将军百忙中大驾光临,只让寒舍蓬荜生辉,下官惶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将军恕罪。”陈晋中声线恭敬,神态卑微,向着万重山拱手道。
万重山闻言,遂是搁下手中的盖碗,开口道;“陈大人不必客气,万某早该来府上拜访,只一直被俗事缠身,今日前来,倒是叨扰贵府了。”
“岂敢岂敢,将军言重了。”陈晋中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万重山行下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