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乐水,水竟如此之深,但是温大人既然知道这些事,为何不上奏?”
温风至冷笑:“上奏?去往哪里上奏?从来都是官官相护,他们得去的好处,自然不会一人独贪,何况我人微言轻,若是贸然举奏,讨不了好还在其次,成为了上级的眼中钉,下场就会跟今日的张知县一样。”
小庄心中暗惊,没想到此地的官场竟如许黑暗,听温风至说完,小庄心头一动,却又有另一重忧虑。
小庄缓缓问道:“那张知县已死,温大人又要护我回龙都,那么乐水县岂不是群龙无首……盐枭们会不会趁机作乱?”
温风至并不回答,隔了会儿后,才一笑道:“恕我大胆,您担心的是盐枭趁机作乱,还是……成捕头的安危?”
小庄等不到他的回答,正有些焦急,见温风至猜中她的心思,不由哑然。
温风至却道:“是我失言了,其实……除去温某个人成见,成捕头那人,是个有勇有谋之人,看似粗豪,实则粗中有细……若说他能在乐水独当一面,我是毫不怀疑的……就从盐枭们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栽赃陷害就可以看得出。”
小庄问道:“那若是他们故技重施呢?”
温风至笑道:“小庄娘子,这种栽赃的伎俩,用过一次,再用第二次就毫无用处了……你莫非是关心则乱了吗?”
车内,小庄低头一笑,无言以对。
温风至却又道:“其实照我看来,您与其担忧盐枭如何,不如想想成捕头发现你不告而别是何反应。”
小庄有些恍惚:“他是个豁达之人,……自然是从此相忘于江湖。”
温风至看着远路,不由自主挑了挑眉,心中道:“只怕未必。”
小庄道:“何况天大地大,若是真的要找寻,又从何寻起?那夜县衙里他已是放下过一次……这一次,该也不至于太难。”
温风至听她语气喃喃,隐隐如带有一丝疲倦,明明他未曾搭腔,她却仍是说了出来:分明是在试图安抚她自己……
冷静淡然如庄锦懿,竟也有如此心焦不安的时候,却是为了那个成祥,莫非真的是“一物降一物”,温风至摇头,暗自叹息。
如此走了半天多,进了陵水县,刚入县城,身后就有一队人马赶了上来,将温风至一行人拦住。
温风至定睛一看,来人却是认得的,刚欲见礼,那来人却横眉怒目地喝道:“温副将,为何不遵守备令,不驰援同僚?”
温风至道:“张兄,押解犯人之事,手续都已经递交妥当,离开乐水之前我也曾提议,盐枭狡诈,最好让本地衙差护送,却给耻笑般拒绝了……如今出事,跟我何干?”
那人肃然道:“乐水县没了知县,你自然要在那坐镇,如今却是如何,临阵脱逃么?”
温风至不慌不忙道:“我之前已经向守备大人递交了探亲文书,守备大人也批准了我回翼都,怎么会是临阵脱逃。”
那人气急:“总之如今情形紧急,你若不赶紧回去配合指挥,以后论罪当罚,你留神担不起!”
温风至道:“这话说的好笑,事发跟我毫无干系,我也已尽我所能,盐枭跟内奸也是我一手查办出来,怎么没有功劳,反而要罚?若是有人……想要找温某背黑锅,是不是也太过了点?”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不服军令,居然还诋毁同僚?你是不是不想保住官职了?”
温风至哈哈一笑,道:“这些年我在守备麾下,受气也受了饱了,镇日装孙子……却总是处处被排挤,我道是人终究都是有良心的,总有一日适可而止,没想到你们却变本加厉……这官儿我当得有什么意思?谁爱当谁拿去就是了!”
来人见状,脸色发青:“混账东西!你们翼都温氏,不过是落魄门第,当初也是各方托付守备大人才勉强收留了你……你不思感恩反而……”
温风至道:“我这么多年在此地做牛马,莫非还不够还那份恩情的么?别太贪得无厌了!”
来人气急:“我今日要替守备教训你!”拔刀便冲了过来,竟是杀气腾腾。
温风至不慌不忙,人在马上不动,手中马鞭猛地挥了出去,不偏不倚,击中那人手腕,那人惨叫一声,腰刀脱手飞离,手腕鲜血淋漓。
来人握着手腕,疼不可挡,大惊失色:“你……你反了!竟敢动上手了!”
温风至道:“人总也有三分血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平日里教练场上,我素来让你们三分,如今撕破颜面,我何必再让着你?”
他说着,冷冷地抬起鞭子指指旁边两人:“你们都上,结果也是一样!”
来人咬牙切齿,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只道:“好!你且等着!”带着手下两名随从,打马滚滚离去。
温风至看着那烟尘滚滚处,眼神轻蔑,“呸”地一声:“杂碎!”
第49章
温风至打发了来人,只觉得心神舒畅,真是前所未有,哈哈笑了两声,长吁一口气道:“温某今日终于出了一口怨气。”
小庄在车内听着这一场,心中暗想:“温风至在守备麾下不得宠,那这次守备打发他来乐水处理盐枭之事……本以为他会顺着上峰意思而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真给他捉到盐枭,表面儿是大功一件,实际上或许更得罪了好些人……怪不得温风至对我如此上心!他在乐水已没有退路,自然把希望都系在我身上……唉……”
两人在陵州码头换了水路,往龙都而去,是夜,小庄便把自己没吃完的饭食拿出来观望,此刻天热,有的已然坏了,小庄看着,只觉鼻酸,竟不舍得扔。
温风至看了,才知她那大包裹里放的竟都是这些,温风至问道:“小庄娘子,这些,都是成捕头做的?”因怕路上耳目众多,因此温风至仍是以旧称相呼。
小庄道:“是啊。”
温风至迟疑片刻,道:“有些似不能吃了……千万不要冒险,你的身体才恢复了几分。”
小庄道:“多谢温副将。”
小庄趴在船窗口,便把坏了的饭菜一点点丢在水里,动作极慢,看着碧绿色的湖水吞没了食物,她的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温风至在外跟随从等说了几句话,见小庄仍趴在窗户边发呆,他一怔之下,便去取了件外裳来,迟疑着要否给她。
小庄发现他站着不动,便回过头来,温风至这才一扬手:“夜行船上恐怕会冷,小庄娘子披了这件,以免着凉。”
小庄道:“多谢。”探手接了过来,温风至略微踌躇,便道:“是我考虑不周,该给你备个丫鬟才是……若到了前头停歇处,我去给……”
小庄道:“不必,我不需要丫鬟,何况这一路不定如何,还是低调行事。”
温风至见她断然拒绝,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暂且委屈你了,幸好若是船行的快,明儿午后就能到翼都,一切顺利的话,明日傍晚之前便能入龙都。”
小庄只是笑笑,无喜无悲。
温风至忽地想到一事,便问道:“是了,还有件事温某忘了说知,就是前日那个飞天……上回去金木寺的时候,复给成捕头抢了去了……现在不知……”
小庄闻言才抬眸,道:“那个物件儿,不慎给我丢了。”
温风至一愣:“丢了?”
小庄道:“正是,在我手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必一提,以后……也不用提了。”
温风至望着她淡然的神情,心中一动:“原来如此,温某懂了。那若是没有他事,您就早些歇息吧,若要什么,便唤我就是,我便在隔壁。”
温风至退下之后,小庄伏身窗户边儿上,船行水上,夜风送爽,江天之上,群星无芒,只浮着浅浅淡淡地云,那一轮月,将圆未圆,格外皎洁。
小庄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啊,是了,如果是他,听了这个,恐怕又要笑我了。”
小庄想到昨晚上成祥说:“那些诗啊词啊之类,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你是不高兴的……”
小庄哑然失笑,此刻她的确是不高兴的。
却不知道,同样沐浴这万古之月的成祥,此刻,正在做什么,是何等情形。
小庄看着圆月,慢慢地合了掌,仰头对月念道:“请月神庇佑,愿他诸事如意,遇难成祥。”
“这……是什么意思?”
成家屋内,成祥望着手上那张纸,呼吸有点乱:“老子怎么、怎么看不懂?”
成祥早上出门后,精神抖擞,正巧巡街的时候赶上宋家的小少爷又出来游玩,因跟卖瓷器的摊主争执,便叫人砸了半个摊子,正趾高气扬,就见成祥叉着腰似笑非笑:“啊,又是你啊,宋联宝!这么久不见,老子还挺想你的!”
宋联宝一见,脸色发绿,上回他被成祥捉回衙门,宋家打点了数百两银子,才叫张知县偷偷把人放了,自此软禁家中。
没想到成祥被污为盐枭,宋联宝这才得以跑了出来,谁知还没来得及笑,成祥已洗脱冤屈,宋家怕宋联宝惹事,又把他揪回去,可是宋小少爷是个爱好热闹的主儿,哪里圈的住,今日便又跳出来,谁知惹祸的买卖才开张,就遇到冤家对头来讨债……
成祥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能上山擒虎下海降龙,好不容易逮到出气的……本想狠揍宋联宝跟几个狗腿一顿,没想到这几人学乖了,一概举手投降,求爷爷告奶奶地叫,硬是不还手,弄得成祥很抑郁,只好一人在屁/股上踹了脚,打发黄胖他们押回去了。
成祥拍拍手,咂嘴:“没劲儿!一帮怂货也敢出来横!”
“他们是欺软怕硬嘛,”胡老二在旁看着他,啧啧道:“捕头,您今日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就算是来一头老虎你也得把它吃喽!谁敢还触你霉头啊,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嘛!”
成祥笑道:“滚你的,谁吃老虎啦,老子就是老虎养大的你忘啦?”
胡老二道:“是我说错了,应该是说您就是一头老虎,见谁要谁,那谁受的了啊。”
“你才见谁咬谁呢,”成祥笑骂了声,长长地舒了口气,感慨地说:“不过话说回来,老子终于要有娘子了啊……如果我那虎娘知道了……也应该会很开心吧……”
胡老二捂着嘴笑:“捕头你还记得你那虎娘啊,要不要接她老人家过来,让小庄娘子伺候婆婆?”
“去去去,净瞎说,”成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道,“你可别只顾着笑,回头去找算命的陈瞎子,让他给我算个好日子,自然是越快越好……”
两人说说笑笑,就见大猛从前头经过,遥遥见了,就过来碰头。
胡老二问:“胖子,你干吗去了?”
黄胖笑道:“我从衙门来,那边盐枭出事儿了,守备大人派的兵一团乱呢……先前我本来是给温副将报信让他回来收拾乱摊子的,对啦,我见他赶着一辆车,听说好像是要回家探亲去了。”
成祥不知该关注哪个消息:“盐枭怎么出事儿?姓温的要走?”
黄胖忙着把事儿说了一遍,又道:“我见温大人走的挺匆忙,跟别人一打听,才知道他好像是回家探亲。”
成祥想了想:“原来盐枭还越发嚣张了,守备的兵也敢劫……算了不管其他的……倒是这姓温的,忽然间悄无声息就要走是怎么回事儿,哎呀真是的,我本来还想成亲的时候也请他来喝杯喜酒呢!”说到最后,便又得意地掩不住笑。
胡老二道:“温大人该不会也是回家成亲吧?”
成祥把嘴撇到了耳朵根儿,不屑地说:“不是说探亲吗?就他那阴阴阳阳不咸不淡地小白脸儿,哪个姑娘会看得上他!”
成祥但凡听说有关温风至的,就没有好话,胡老二跟猛子也知道成祥跟温风至不对付,当下也附和:“捕头说的很是!”
如此说了几句,成祥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忽然叹了声,感慨地说:“唉……不过想起来,像是姓温的那么不招人待见的货色也能回去探亲……老子却只有虎娘……如今连虎娘也不知是生是死呀!”
胡老二跟黄胖对视一眼,忙安慰。
然而成祥毕竟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性子,当下很快振作起来:“大概是老子要成亲了,所以感慨也格外多……好了好了,不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当下兵分三路,成祥回家,胡老二找神算陈瞎子去,猛子训了会儿街,自回衙门去了。
成祥想到小庄,满心欢喜,然而却隐隐地又有点不踏实,总觉得这欢喜来的太过强大,竟让人有种太过圆满了……不太真实的感觉。
成祥向来孤行,也习惯如此,从没怎么渴望着想要个什么伴儿之类,不然也不会虚掷这般热血年华……如今得了个小庄,却像是陡然唤醒那骨子里的热爱,时时刻刻地惦念着她。
成祥一路上飞跑回家,顺路见那甜香的桂花糕出炉,觉着小庄是喜欢的,于是又买了点儿,喜滋滋地往家赶。
如今回到家中,却见庭院里鸦雀不闻,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从前。
成祥似察觉到什么,可又拼命说服自己那是错觉,他叫了声:“小庄,小庄!”惶惶然叫着,就进了屋。
屋子里空空如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成祥看着那空空地卧房……像是有什么从脑中呼啸而过……成祥呆呆看了会儿,便又跑去院子里,菜园中……四处找了一圈儿。
三只狗儿站在门口,六只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主人跑进跑出,没头苍蝇似的。
它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主人心里难过,但是却无法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担忧地看着成祥。
最后成祥又跑进小庄的屋里,他看到桌上有一张纸。
成祥一把抓起来,脸上的汗似乎迷了眼睛,呼吸也太过急促,他竟然看不清那写得什么字,只觉得那些字跟他闹着玩儿一样,从纸上飞起来,在眼前飘。
“这都是些什么啊!”成祥大叫一声,声音把外头刚来的胡老二吓了一跳。
胡老二竟有点不敢进门,站在门口试着叫了声:“捕头?”
成祥从屋里飞快地跑出来,胸口起伏不定,脸色发白,眼神像是能吃人。
胡老二从未见过他这样,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成祥揪住他:“老二,你……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胡老二快要喘不过气来,挣扎着低头看去,读道:“妾……如浮萍水上,东西无据,非君良配……”
成祥听着,每一个字冒出,他的心也跟着抽一抽。
胡老二拼命伸了伸脖子,提心吊胆地往下又看:“君如明月清风,自当有佳人淑媛,共效于飞,此后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下面还有最后一行字,胡老二如垂死挣扎,拼了一口气:“愿……”
成祥一松手,胡老二往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成祥眼神发直,问道:“我就想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胡老二的心有点凉,也有点难过,可也不敢不说,不能不说,回想之前小庄那个眼神……胡老二道:“捕头,……这个意思是,她走了。”
成祥握着那张纸:“不,一定是你看错了,老子不信。”
胡老二道:“捕头,真的是这样,你看着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她说她……说她无依无靠不知是要往哪里去……配不上你,你……你就像是清风明月,将来一定会有好姑娘配得上你……以后还让你保重……”
“放屁!”成祥忽地大吼一声,眼圈红通通地,“无依无靠怎么不好好地靠着老子?不知要去哪里怎么还乱跑?要让老子好就留在这!自己拍拍屁/股走了还想让我好?!我怎么好?怎么好!”
胡老二难过,低下头,眼睛里也有泪:是啊,成祥之前一团儿热乎,都叫他去找陈瞎子定婚期了,他是真的喜欢上小庄娘子,只可惜终究是留不住人。
“捕头……”胡老二想安慰,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
成祥摇摇头,低声道:“你……你走吧。”
胡老二道:“捕头,你别、别太难过了……”
“老子让你滚!”成祥大吼一声。
胡老二咬了咬嘴唇,终于转过身,默默地出门去了。
成祥握着那张纸,呆呆地站了一刻钟,才慢慢地坐在了门槛上。
从日升到日落,渐渐地明月升起,成祥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他是认字的,虽然不耐烦读什么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他也是知道小庄写得什么,一个字一个字的都很清楚,他只是拒绝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问胡老二,是想让胡老二说一声:这个,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留书离开!
月光照在他的头上身上,泛着淡淡地冷,三只狗儿围在他的身旁静静趴着,把下巴搁在前爪上,看着成祥,虽然饿了,却不吵闹,仿佛知道成祥心里难受。
忽然之间,成祥猛地跳起来,转向屋内,他跑到自己屋里,从炕上翻了翻,翻出一个包。
他仔细盯着那包,颤抖的手指打开:里面放着的,是那个黄金飞天。
她还在。
但是……
成祥捧起飞天,飞天本来一手挽着花篮一手托着往上,托着往上的右手,本来是空无一物的,但是此刻,手心上居然镶嵌着一刻拇指大小的珠子,被细致光滑的金丝裹在其中,黑暗中,散发出不输月亮的皎洁光芒。
珠光流转,映的那飞天的容颜也越发清晰,成祥愣愣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纸落在炕上,珠光跟月光交汇,室内显出一种静谧的月白色,也映的纸上的字迹,越发清晰。
最后那一行字是:
——“愿君诸事如意,遇难成祥。”
第50章
在那奇异的珠光笼罩下,这一行字如同什么预言……成祥呆呆看着,泪掉下来。
在遇上她之前,成祥从不懂何为流泪,女子倒也罢了,若是个男子如此……那真是娘气的叫人瞧不起,但是自遇上了她……他仿佛把之前没有流过的泪都流尽了。
头一次发觉她不见了,他几乎跑遍了整个乐水城,大太阳底下,泪水跟汗水交织。
同她决断,转身离开那一刻,他的眼睛酸涩的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夜晚背着垂死的她上秀水山找本真,他一路上念念叨叨,不知也抛了多少泪珠。
他从小孤零零一个人,从虎穴里跑到和尚庙,一路长大至今,什么生生死死艰难困苦,他从没有流过一滴泪,这倒好……
头一次这般尽心尽力挖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她却仍抛下了他。
出生时莫名被抛下,如今又是……他这一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胡老二畏畏缩缩地出现门口,冷不防身后一只手探过来用力推了他一把:“干什么这个死相!像是要去见阎王一样!能吃了你啊!”
胡老二往内一个踉跄,身后二姑娘季玉兰推开他,自己走了进来,三只狗见了她,如见了亲人,无精打采地靠过来嗡嗡叫。
二姑娘一看,就知道狗儿没有吃食,当下掀开臂弯里挽着的篮子,掏出三个肉包子,一只一个。
狗儿们领了包子,也不吵嚷,就叼着包子去墙根儿吃起来。
胡老二见状,便先去给他们倒上水。
二姑娘盖了篮子,复又往内走,院门没有关,这屋门也是敞开的,二姑娘试探着叫了声:“虎子哥?”
没有人搭腔,二姑娘有些紧张,先去小庄的睡房看了眼,果然人去房空,二姑娘怔了怔,看到自己送给小庄的衣物还搭在椅背上……不由有些心酸,又想:“小庄姐你也真是够狠心的……”
二姑娘出来,去成祥睡得那屋看,进门就看到成祥侧卧在炕上,一动不动。
二姑娘又叫了声:“虎子哥,怎么太阳快照屁/股了还不起,往常这时候都……”往常?先前小庄不在的时候,成祥的确也是勤快的,可没她在的时候那样殷勤!趁着早市生鲜的食材多……买回来给她料理了吃……
二姑娘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尖儿,急忙换个话题,柔声:“虎子哥,你还没吃饭吧?你看,我现包的包子,你最爱吃的,芹菜羊肉馅,可好吃了……胡老二想吃一个我都没给他……你快起来吃吧。”
成祥仍是不动,仿佛完全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