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听得刺耳。冷笑道:“他主动放弃,是因为他知道皇上早有准备,继续造反只有死路一条,放弃了还能做个尊贵的世子,他才不傻。你少往他脸上贴金了!”又问石明朗:“这是怎么回事?楚王世子怎会染上天花?!”
石明朗便解释道:“是那个叫姜融君的女子,她准备了三种手段来行刺世子。有一种就是从天花病人身上得来的结了痂的干皮粉末,好象是从锦东那儿一个养牛的天花患者处买来的,洒到世子身上了。本来世子一路带着我们南下追赶贵人,也不见怎么着,三天前开始,却忽然发起热来,不但高烧不退,咳嗽不止,全身无力,身上还长出了水疱,显然是天花病发了。世子本该停下来寻医诊治的,可他心急要先找到您向皇上复命,因此叫人弄了辆马车来他坐,又再继续赶路。今早上终于支持不住了,这会子已经没了知觉。”
青云大怒:“你们就听他胡闹?!你们知不知道天花是什么病?!这东西很容易就能传染给人,在空气中就能传染!别说你们跟他近过身的都有可能染病,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有可能留下了病菌。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可能染上天花,为什么不留在锦东治疗?那里有不错的大夫,药材也很充足,而且很容易找到避人的住处。你们却放任他一路跑来,真是嫌命长了!”
石明朗被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我们一直很小心,也不曾有发病的迹象。真的,只有世子爷一人发病了…”
青云大骂:“这种病是有潜伏期的!万一你们只是尚未病发呢?!你以为跟他分开走,光带我上京城,就不会有事了吗?依我看你们通通都是危险的带菌体!都给我留在这儿不许走!这条船要整个清洗消毒,还有你们一路上经过什么地方,住过什么屋子,跟什么人接触过,都要说清楚,让官府的人沿路找过去作消毒,以防有人染病。”
老侍卫很严肃地插话说:“贵人,我们还要向皇上复命,您放心,我们自知身上未必干净,是绝不会靠近皇上的,一切都由旁人传话。”
青云生气地顶了回去:“我是担心你们传染给皇帝吗?我是担心你们传染给任何人!难道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老侍卫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又被青云喝住了:“给我闭嘴吧!你明明是这伙人里领头的,瞧你做的什么好事!一个高危险性传染病人,居然走了上千里路,都没人拦他一拦。这件事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还好,不然我跟你没完!”
石明朗小声地替老上司辩解:“我们也是没法子,楚王世子下了令…”
青云啐他:“他要是叫你去杀你哥,你要不要照做?!”石明朗不吭声了。
青云气得不行,眼角瞥见马车帘子微微颤动,忙后退了一步:“是楚王世子醒了吗?”其中一名绣带亲卫挣开其他人的压制扑了上去,掀开帘子,果然看见楚王世子脸色惨白地倚在车壁上,有气无力地望出来。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敢回答他,两名绣带亲卫也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刚刚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
青云高高地抬起头来,用眼角睨着他,语气中带着鄙夷:“他们还夸你什么惊才绝艳,真是笑掉人的大牙!我本来就是要去见皇上的,你既然是同样的目的,又何必带着病来追我?你是不是觉得,就算路上传染了几个人,也不算什么?你做不成皇储真是太好了,真是这个国家的幸事。如果有你这样妄顾百姓生死的君主,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楚王世子怔了怔,脸色更加难看了。青云没理他,只是拍了拍手:“给我动起来吧,各位!别老想着要回京城复命了,你们现在身上都可能带着病气,为了你们所忠于的皇上玉体安康着想,给我老老实实留下来观察十天八天再说吧!”
众御卫们彼此面面相觑,最终老侍卫先站出来,老老实实地问青云:“请问贵人,我们该怎么办呢?”
“联系本地官府,再告诉乔大人一声。”青云眼见对方露出抗拒的神色,便冷笑道,“别误会,我只是要找小曹大夫来。不然你们上哪儿找可靠又医术好的大夫去?在小曹大夫到来之前,我们绝不能上岸!”
就在青云说服了众人照她意思行事之际,在船的另一面,两个被刚刚听到的话吓破了胆子的船工放下了一条小船,划着小船飞快地往岸边划去。
天啊,居然是天花,那可是要死人的!他们得赶紧报告官府!
第五十六章请医难
青云完全不知道那两名船工的行动,随着船慢慢靠岸,她正跟老侍卫商量要如何用尽可能委婉而清晰明了的方式,将事情真相告诉船老大,让他配合他们的安排,谁知岸上忽然就来了一大群官差,将整个码头封锁起来,并且迅速排查了不相干的船,只把他们所坐的这一艘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然后又来了一名地方官员,看穿戴打扮应该是个县丞,他指挥着官差们拦住船上的人可以上岸的所有路线,大声喝令船工们将船驶向他指定的位置。青云在甲板上一看这动静,就知道定是船上有天花病人的消息走漏了,接着就远远看见那两名船工在人群中躲躲闪闪,望见自己,脸立刻就红了,愧疚地低下头去。她心中暗叹一声,心中也不怪他们,只是期盼他们不仅仅是向官府报告天花病人的存在,也别忘了她托付的事才好。
船老大这会子才知道自己载了什么样的客人,顿时后悔得捶胸顿足。本来他接了乔致和这单买卖,既是个体面的官,出手又大方,还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偏他贪图楚王世子给的三倍报酬,临时变了卦,结果如今钱虽然到了手,小命却随时都要玩完。他当即就坐倒在甲板上大哭起来。
那县丞却不耐烦等他哭完,在岸上就大声喝令船工们行动了。其他船工们见船老大靠不住,只能照县丞的指示行事,将船驶离了码头,沿江而下,停靠在一里半外的一处无人滩涂地边上。此处距离最近的民居半里开外,算是个避人的所在,周围顶多就是有鱼和一些水鸟。本地官府的人早就商量过了,让天花病人以及其他有可能沾染病气者在此诊治。不得与本地民众接触,一应食水用具,都有官府派人送去,大夫也由官府指派前往,除非所有感染天花的病人痊愈,又或者所有人都死光,不许任何人离开,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船刚停好不久,官府就让人用车送来了食水,只是停放在岸边。人转头就走,让船上的人自行去取。不一会儿,又有人送来了一车干净的粗布衣裳与被铺。并柴薪火油等物,车上还有一张纸,写着让船上的人把衣服换了,旧衣就地焚毁,病人用过的物件也不例外。
这跟青云原本的设想差不多。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还劝说石明朗等人照办。只是地方官员迟迟没有派人与船上的人进行正面接触,老侍卫等人都有些心急。哪怕是要滞留此处,他们也希望能给京城中还在等消息的皇帝捎个信。可这种事又不能随便嚷嚷,本地官府不派个有点份量的人来,叫他们如何说?
楚王世子身边的两名绣带亲卫就更着急了。因为本地官府的人只让他们把病人的物件焚毁,又困住他们不许走,却迟迟没有派大夫前来诊病。他们素来爱多心。忍不住怀疑地方官员是打算将他们活活围困到死,然后一把火烧了干净,那就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人将天花传播开来了。
他们两人暗地里商量了,打算等天黑后就悄悄护送楚王世子离开。就算要自我隔绝开来治病,楚王府也有的是地方。有的是好大夫。堂堂楚王世子,离皇储之位仅一步之遥的贵公子。怎能无声无息地被当成瘟疫般死在这种乡下地方?
还好这回楚王世子神智尚算清楚,及时制止了他们,只皱着眉头道:“别胡乱行事,让皇上知道,不免怪我御下无方,祸延百姓。且看看再说…”两人只好不甘不愿地答应了,但有言在先:“世子安危要紧,若地方上派来的大夫无能,又或是世子病情迟迟不见起色,我们便是拼死也要将您送回京城!若日后皇上怪罪,我们以命相抵就是!”
楚王世子靠着马车壁艰难地喘着气,没有说什么,青云在不远处听得分明,冷笑了一声。她笑的是两名亲卫的说辞,但对楚王世子尚存的理智还有几分赞赏,对他稍稍有些改观。
楚王世子却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只是听见了她的冷哼,以为她是在嘲讽自己。他眼皮子动了动,没有睁开,心底却有些难过。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鲁莽了,但自问一路下来还算谨慎,不曾与其他外人有过接触,也没有将天花传染给任何人,这个妹妹为何要有如此深的怨言呢?他与她毕竟做过三年兄妹,一直以来也都真心相待,莫非是她对他还有什么误会?是其他人没有说清楚么?是了,事关皇家秘辛,他们也未必晓得,只可惜眼下不是说这些事的好时机,等他的病情有了好转,他一定…
青云此时完全没有闲心去多想自己跟楚王世子的关系,她正在甲板上往远处眺望,跟老侍卫他们一起心急地等待着地方官府派来的大夫。过了小半天,两个绣带亲卫都等得不耐烦了,岸上才出现了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在一名官差的陪伴下,一步三回头地往船的方向走来。船上有船工认出他是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坐堂郎中,跟同伴们一说,众人都欢呼起来。
但等到这位郎中走近了,他们才发现他哭丧着个脸,仿佛要来赴死般。他刚走到离船还有两三丈的地方,远处就传来一声惨烈的哭嚎,却是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手里再牵着另一个大点儿的孩子,大哭着一边叫那郎中一边追上来喊:“相公!别去!别丢下我和孩子们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哪?!”那郎中顿时泪如雨下,把药箱一扔,就跑了回去,与妻儿抱成一团哭。与他同行的官差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得那郎中的妻子带着孩子向他一跪,再说了几句话,他就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他们一家子带着孩子回去了。
青云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这郎中回去了?不来治病了?可以这样的吗?要是不愿意,一开始就别来呀!
船老大与船工们心都凉了,只觉得自己好生冤枉,船工们更是围着船老大骂。怪他贪图钱财,把大家送上了死路,有人感叹逃走的那两个好运道,但更多的人是骂他俩自私自利,没把真话告诉大家不说,还私下逃了。若他们事先打了招呼,大家一块儿逃走,这会子也就不必被困在此处等死了。
青云听得无语,懒得理会他们,径自朝岸上大喊:“那位官差大哥。要是那郎中不来了,就找别人呀!这里病人还等着呢!”
那官差愣了愣,苦笑着说:“这位姑娘。不是我不去找郎中,实在是没人敢来呀!大家都怕天花呢!”
青云又大声嚷:“从锦城回京探亲的一位乔大人,他过江了没有?他随行的人里就有大夫,你去问问看!”
那官差听说是官员身边的人,竟连连摆手:“姑娘。这是要送命的差使,我们可不敢招惹别的官。你们等着吧,我再去问问,兴许有路过的游方郎中愿意看在赏钱份上过来瞧一瞧。”
青云快要吐血了,游方郎中?还是看在赏钱的份上才来的?这种人信得过吗?她还是更加信任曹玦明的医术。不过她心中也有些犹豫,正如这官差所言。天花太危险了,曹玦明即使知道,又是否愿意来呢?现代社会已经没有了天花。她只从书本或影视节目上知道这种传染病的可怕之处,其实内心并不十分畏惧它,也许是她的想法太过乐观了,天花在这个年代,威力不亚于**在现代社会的影响。如果换了是她处在曹玦明的位置上,明知道有个**重症患者在船上。自己还会主动往船上送吗?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位官差大哥倒是个实诚人,说了会去找别人,还真让他找到一个。那人是个四五十岁的游方郎中,打着个“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布幌子,背着个大大的药葫芦,摇着个铜铃,留着山羊胡子,还真带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在官差大哥的陪伴下来到滩涂地,然后施施然地与后者告别,独个儿上了船,往甲板上一站,就抚了抚胡子,很有高人范儿地说一句:“病人在何处呀?”
老侍卫与两名绣带亲卫都对他是否有真本事抱着怀疑态度,没有应声,石明朗倒是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大夫您请这边走,我们世…公子爷在船尾呢,只要您能治好公子爷的病,诊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那游方郎中不紧不慢地“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向船尾的马车处,忽然犹豫了一下。一名绣带亲卫掀起了车帘子,小声对车中人道:“世子爷,大夫来了。”楚王世子轻轻应了一声,半睁开了眼,转头望出来。
谁知那游方郎中本来是一脸高人样儿,刚一看见楚王世子的脸,就立刻唬了一跳:“怎么这样大了?这么大的人还出花儿?”
青云听出不对劲儿:“大夫,谁告诉你病人是出花儿了?他这是出天花了!你到底会不会治啊?”
“天花?!”那游方郎中顿时吓了个半死,“我不知道啊…不是出花儿么?会过人的…”一个亲卫一把揪住他衣领:“我不管你之前听到的是出花还是天花,总之你上了船,就得给我们爷治病!若是不会治,趁早给我滚!”
“会治…会治…”游方郎中忙不迭道,“我见过人出花儿,也见过人出天花,真的,真的…”话虽如此,但他看到楚王世子脸上那几个小水疱时,还是忍不住打起了摆子,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后者的腕上把脉,脑门上都冒出汗来了,那手指尖儿还没挨上楚王世子的手腕,最后还是一名绣带亲卫将握住他的手按上去,他才哭丧着脸般正经把起脉来。
才摸了一小会儿,这游方郎中就跳开了:“了不得,不中用了,趁早准备后事吧!”两名绣带亲卫顿时大怒:“少胡说!我们爷好着呢!不过是高烧不退罢了!”
“这会子只是高烧不退,等烧过一两天,这人就不成了,除非你们有法子让他退烧。”游方郎中趁众人发愣,慌慌张张地跑下船去,连鞋掉了一只也没顾上,上岸后还骂那官差:“怎么不早说清楚是天花病人?!”那官差哂道:“我们说得清清楚楚,是你没听清楚吧?”又要押着他到附近的无人小屋里沐浴更衣,顺便把他曾经带上船的东西烧了,原因是接触过天花病人。那游方郎中叫得如同杀猪般,但还是被硬扯着去了。
船上的人又再度陷入失望与绝望中。老侍卫握拳猛击大腿:“这样下去不行!哪怕是死,也要把消息想法子禀报皇上知道!”石明朗则建议:“不如跟那官差说了,直接请县令过来说话吧?咱们都是官身,随便一个人出面,只说是有军情上报,写个密折让本地县令送上京去。我听说过这儿的县令姓名,原也是个靠得住的。”老侍卫没有否决,反而开始思考起事情的可行性了。
楚王府的两名亲卫索性替楚王世子围上了连帽斗篷,其中一人去牵马,另一人拔刀:“杀也要杀过去!我就不信,区区几个官差,还能奈何得了我?当年我在西北杀敌的时候,一人就能干翻他二三十个!只要能护住世子,管他来的是官差还是什么人,我都一刀解决了!”
青云皱眉道:“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对着自己国家的百姓动刀子,也有脸说自己是军人?”
那亲卫冷声道:“他们敬你是贵人,才对你忍让三分,但在我们眼里,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说什么大话?!我们在边疆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青云冷笑:“这算是倚老卖老吗?你怎么不对着自己的主子说这话?难道他就上过边疆杀敌?无论我的身份是什么,道理就是道理。刚刚你们世子爷难道没说过不许你们擅自行动吗?也对,你们比他聪明多了,他不许你们干的事,只要你们觉得应该干,就算违反了他的意思,也要硬来,是不是?天大地大,都不如你们的忠心大!哪怕你们世子将来不得好死,错的也不是你们,而是天地了!”
“你…”那亲卫怒瞪青云,青云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不但瞪,还大声叫楚王世子:“你要是清醒的,就管一管你手下的狗,别让他们乱吠!”
楚王世子睁开了一丝眼皮,瞥了瞥身边的亲卫,后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圈都红了:“世子爷,您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呀!若您日后怪罪,属下不要这条命就是!”
青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忽然听得石明朗大叫:“又来人了!”她忙跑到船头往岸上望去,这一望,就轮到她眼圈红了。
正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滩涂地走来的,不是曹玦明又是谁?
第五十七章牛痘
曹玦明沉默地收回手指,结束了对楚王世子的第一回把脉,什么话都没说。
青云尚未出言询问,两名楚王府的绣带亲卫就先耐不住性子开口了:“如何?世子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到底是好是坏,你倒是说句话呀!”
曹玦明不紧不慢地闭眼想了想,才道:“虽然你们都说楚王世子是得了天花,但是…看脉相,倒更象是受了风寒,又延误了医治,以至于病情加重,已经有转成痨病的迹象了。情形确实不大妙,但天花的症候却不大明显。”
“你这是什么话?!”其中一名亲卫不忿地道,“若不是天花,我们世子脸上长的这些水疱又是什么?!风寒自是有的,世子一路追赶贵人南下,风尘仆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带的大衣裳又不够,天气又冷得太快,世子身体娇惯,实在受不住了,才会病倒,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天花的缘故!”
青云见不得他冲曹玦明发火,离着三丈远便冷声骂回去:“现在谁才是大夫?你这么有能耐,你去给你们世子医治呀!曹大哥家世代行医,是出过太医的名门,他的医术比大部分医生都可靠多了。既然他说不象是天花,更象是风寒,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难道你就这么看不得自家世子好,宁可他得了天花,也不想他患的是容易医治的风寒?!”
那亲卫顿时无话可说,他的同伴便道:“贵人不必句句反驳回来,若世子果真只是风寒,并非天花,那自然是天大的幸事。怕就怕世子本是天花,只是这位小大夫年纪轻,见识浅。没看出来,以致于诊错了脉,开错了药,误了世子的病情,那可就大不妙了。我们不过是为世子担忧罢了。”
青云撇撇嘴,转向曹玦明时,态度倒是郑重了许多:“曹大哥,你确信真是风寒吗?天花跟风寒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曹玦明想了想,道:“实话说,我从前没有见过天花病人…”话还未说完。那绣带亲卫之一就忍不住嚷嚷了:“你没见过,还诊什么脉?赶紧滚回去,换个有本事的来!”青云怒而瞪他:“你才要滚呢!现在有个医术好的大夫肯来就不错了。人家冒着天大的风险前来救人,你还要挑三拣四!”那亲卫忿忿不平,被同伴好生劝了半日才消了气。
曹玦明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径自对青云继续道:“我从前确实没有见过天花病人,但从医书上见过记载。也知道天花病人的脉案大致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楚王世子的脉相,虽有几分症状,却远比医书上记载的要轻微。若说他得的真是天花,那倒有些象是将要痊愈时的脉相。不知他这病已经有几日了?都吃了些什么药?”
老侍卫回忆了一下,替王府亲卫回答:“世子感染病气是在九日之前。正式发作是在三日前的傍晚,当时晚来风急,世子在马上赶了大半天的路。吃过晚饭就开始觉得不适,没过多久就发起热来。本来世子就担心自己会染上天花,只是一直不见动静,心中尚存几分侥幸,这一发热。就觉得不妙,当即命我们想法子买辆马车。他乘车继续赶路,夜间也在车中坐卧起居,我们也不再到驿站或客店里住宿,直接在野地里过夜,以免传染他人。世子没有请大夫抓药,只把随身带的去毒丹与清安丸吃了几枚。”
曹玦明闻言沉吟:“这分明是才发作,没那么快到要痊愈的时候,怎会这样呢?”
老侍卫又命王府亲卫将药丸拿出来给曹玦明看,他接过去闻了闻,就知道是什么成分与效用了。
这两样药丸都是内造之物,各王公大臣之家是常备的,他从前在京城时也常见,家里还有方子,只是药名儿有些不同。这两样药,一样是清热解毒的,一样是治伤风感冒,前者倒罢了,后者还算对症,只是药力稍弱了些,因此楚王世子吃了以后,风寒压不住,仍旧发作出来,但又不至于危及性命。
曹玦明想了想,已经拟好了方子,当场写好了,便要送到岸上去,让人去抓:“先试试这个方子,看成效如何再说。”老侍卫接过来一看,却是愣住了:“这上头的药材有大半是治风寒用的,小曹大夫,这方子对天花管用么?”
“只能先试一试,管不管用还得看楚王世子服了药以后,病情有什么变化,才能断定。眼下他风寒过重,一日寒气未消,却是不好说他的天花到底如何的。”
“你这个庸医!”绣带亲卫一听曹玦明这话,又炸了。不过这回老侍卫态度强硬得多了,不但挡在头里,还厉声喝斥两人:“有勇无谋的莽夫!你们是不是要把世子的病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满意?!”其他御卫也劝他们:“小曹大夫昔日常在宫中行走,连皇上皇后也对他的医术多加赞赏,眼下除了他,哪里还有更好的大夫?等到你们从京城请来太医,都什么时候了?他既敢开方子,自然是心里有底的,嘴上说只是试试,不过是他为人谦逊罢了。”两人这才不说什么了。
本地官府派来的官差还算勤快,见曹玦明送了方子下去,马上就照着方子抓了两副药,连药罐、炉子、炭和熬药用的水都一并送来了。曹玦明见状苦笑,只好自己拿了东西到江边,草草垒了个灶,就地熬起来。
青云下了船走到他身边:“曹大哥,谢谢你能来。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
曹玦明回头冲她笑了笑:“你让人给我捎信,我自然要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青云小声道,“天花是很危险的传染病,你明明知道,还是来了。我心里真的很感激。”
“不管天花有多危险,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不能不来。”曹玦明顿了顿,“虽然生病的是楚王世子。但我是大夫,自当尽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