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图纸已经旧的发黄了,但上头的图案线条清晰如新,画的都是精巧至极的珠玉首饰,旁边还有淮王府专属工匠的落款,看来钟淮送出的首饰已经有了来历。
但青云的脸色却非常难看,因为她认出了,这画图用的纸,就是曾经鼎鼎大名的淮纸。
第五十章图纸
青云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常去的那家小文房店门口遇见一个背影极像钟县丞的人,一副藏头露脸的样子,似乎不想被人发现他是谁。而据小文房店的老板所说,这位客人在他的店里买去了一叠积压已久的淮纸,所费不菲。
当时他她还觉得疑惑,如果真是钟县丞,为何要花一大笔钱去买几张已经泛黄又很少有人用的淮纸呢?她原以为钟县丞是个文人,买纸是为了写字画画什么的,但现在看到这几张画有首饰设计图的淮纸,他就忍不住怀疑了。这些纸究竟真是象钟太太所说的那样,从发卖的犯官物品夹层里发现的,还是钟县丞买了淮纸来假造的呢?
她从钟太太手里拿过两张图纸,凑到跟前细看,发现上面的线条笔迹都很新------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小文房店的老板曾经说过,这种淮纸的特性就是时间长了会发黄,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的象新的一样。不过,从字迹里看不出来,墨汁的气味又如何?
没错,这两张图纸虽然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但画得略嫌简单了点儿,说白了,就是个首饰样子,正面高清大图,还简单地上了点色,但反面图和细节图却统统没有,匠人只看图纸,真能造出一模一样的首饰来吗?
而且,青云凑近了图纸用力去嗅,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她曾多次见过刘谢带回家里阅览的公文,也曾亲身进入县衙办公室里给他送饭,自然闻得出来,这种墨汁乃是清河县衙去年新换的一批墨磨出来的。
那时候,因为黄念祖倒台,原本依附他的人自然也跟着倒霉了,其中就包括以贿赂的手段取得县衙文房用品供货权的商家,但之前的那家文房店东主却早被黄念祖一伙人逼得举家外迁,根本就不可能重新为县衙供货,最后是一个刚从外地回来的文房商人打通了关系,揽下了这个肥差,并且很快开了清河县城里最大一家文房店。这家店的墨都是自制,应该是这名商人自己研究出来或是从外地学得的秘方。因此,无论是县衙也好,清河其他地方也好,本地人使用他家的墨,必定是在去年秋天以后,这图纸自然也是在那以后才画好的。
这么一来,这份图纸的真实性就很成问题了。
青云隐晦地看了钟太太一眼,心里在想:如果图纸是钟县丞假造的,那又是为什么呢?说起来…她看见钟县丞买淮纸,似乎是在周康上任之后几个月?那段时间里蒋友先与卢孟义正不停地想法子进入淮王别院,却又为周康所阻,一度惹起全县城的人议论…
钟县丞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钟太太不知道青云在旁想些什么,她只是拉着女儿,把事情原委一一说出来:“都是我不好…我见你爹代县令时,日夜辛劳,最终却只能再次做回县丞------他在这个位置上都坐了七八年了!他素来有远志,难不成就只能在清河蹉跎一辈子?那是周大人新至,又好像跟你爹相处不来,我怕你爹将来要吃亏,便劝他到府里打点一下,说些好话,若能到别处任职,哪怕还是任县丞呢,只要那地方稍稍富裕一些,上官略和气一点,你爹也能好过多了。你爹没拗过我,就依了我的意思,送银子太俗气了,送字画又不得知府大人的中意,我想起曾经与知府太太有过一面之缘,便想着从她那里入手…”
钟胜姐哽咽道:“爹爹和娘何至于此?我们家虽有些银子,但也不是巨富,那些贵重的首饰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把家里的老底都花光了么?!”
钟太太苦笑:“那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对不住你------你爹和我把这些年为你攒下来预备做嫁妆的金银珠玉宝石都用上了,又恰好得了这几张图纸,上头的首饰精致绝伦,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买去,定能讨得知府太太的欢心,因此特地寻了老家那边一个手艺极好却早已洗手不干的珠宝匠人,做了几件首饰,特地寻了个体面地匣子,送进府里去了,哪里想到…”她眼圈一红,低头抹泪,“当时知府太太应得极爽快的,只说用不了多久,调令就能下来,因此你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好,后来因与周大人混熟了,相处得越来越好,即使调令迟迟未下,淮城知府又换了人,我们也只当是银子打了水漂,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祸事…”
钟胜姐听了十分气愤:“这么说,那个知府太太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帮爹爹?她得了珠宝,就忘了这回事,只叫爹爹空等。如今钦差来了,她又怕惹事,就主动出头把爹爹告了么?世上怎会有这等无耻之人?!”
她越想越生气,猛然起身:“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人去,有这些证据在,足可证明爹爹是无辜的!他只不过是信错了人,送错了礼罢了!”说着就要走。
钟太太慌忙拉住她:“你又胡说了!你一个女孩儿,怎好抛头露面?你又能告诉谁去?!”
钟胜姐十分委屈:“难不成我们就看着爹爹蒙受不白之冤?!”
“你急什么?!”钟太太喘了几口气,沉声道,“你爹在县衙里也有几个信得过的属下,叫他们来,再带上咱们家的管家,一起到府里去,把物证也一并送过去,跟钦差大人将事情讲清楚了。他自然就知道你爹无辜,想来是不会为难你爹的。”
钟胜姐闻言,反忧为喜:“当真?若真能这样顺利就好了!”
“本来就没有你爹的事,当然会顺利的。”钟太太咬了咬唇,低下头,“都是我的错,若我当初没有出那个馊主意,没有送出这份重礼,今日就不会…”
青云在旁看着,很想问钟太太一声,这案子是不是真的没有钟县丞的事?如果没有,他假造首饰图纸做什么?
不过,钟太太久病的形象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加上对方不久前才吐过血,青云顾虑到钟胜姐也算是个不错的朋友,不想当场刺激其母太过,要是把人再气吐血了怎么办?想了想,她还是没开口问出来,但另外提了一个要求:“钟太太,您要派人往府里去,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我担心我干爹,淮王别院的案子发生时,他根本就不在县城,这次完全是池鱼之灾,我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钟太太虚弱的笑着点头:“自然可以。你真是好孩子,对刘主簿如此孝顺,哪怕他遭了祸事,也依旧不离不弃。”
青云裂开嘴回她一个微笑。
离开的时候,青云趁他们母女不注意,顺走了一张图纸。出了县衙后门,她家也不回,直奔那家小文房店,一见老板就道:“您老人家前些日子不是卖了几张淮纸出去吗?那包淮纸还有剩没有?有的话全卖给我吧!”
老板慢慢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却还是依言把那半包淮纸拿出来,统统卖给了她。青云付钱的时候颇为肉疼,但将淮纸拿到手里时,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那张顺来的图纸无论色泽还是纹理,都跟剩下这半包淮纸是一样的!而老板所拥有的另一包淮纸,发黄的程度与纹理则与这半包不同。
老板告诉她:“淮纸制作不易,用料和水的分量不一,做出来的纹理就有差别,而纸放置的时间不同,颜色也会有些微不同。我这一包是同一批做的,你那半包又是一批做的,两包纸从不同地方收来,自然不一样。”他还有些好奇地看了她手里的图纸一眼:“这个也是从我这里买的吧?用来画图却太糟蹋好纸了,图也画得平平。”
青云一个激灵:“您觉得这图画得不好吗?我听说这是有名的珠宝匠人画的。”
老人呵呵笑道:“我不知道这是哪位匠人画的,但一定不是真有名气!珠宝匠人的图,怎会是这样子的呢?”他扫了图纸的落款一眼,“淮王府用的工匠,在图纸上署的名确实是这个,可他们还另有印记,上头有匠人的名号与制作年月日。淮王府没了,匠人也都被朝廷收了去,不可能流落民间,倒是坊间有些二流小匠人,故意拿王府匠人的名号哄人。”
青云惊喜地问:“这么说,您知道内情了?您见过王府珠宝匠人画的图纸吗?!”
老人笑道:“我就爱收这些纸,怎会没有?只是不卖人罢了。”他慢腾腾地转身进了里间,摸索了半日,拿着一个扁扁的木盒子出来,打开给她看:“你瞧,这都是旧年淮王府用的工匠留下来的,如今在市面上都找不到了,我还从没拿出来给人瞧过呢,不过也没人问过我就是了…”
青云小心地翻着那些泛黄的图纸,那是真正的淮王府工匠留下来的,大部分是些家具的图样,也有屋顶檐角雕花修补的图样,还有几个是花园走廊墙上的雕花窗子式样,剩下有七八张是首饰的。
这七八张图纸画的都是同一件首饰,瞧着似乎有些眼熟,总共有正面、反面、侧面…六个面的效果图,另外还有每一个细节部位的清晰大图,连尺寸与镶的珠玉宝石种类、颜色、数量都写了出来,在最后一张图纸的右下角,还注明了这件首饰是给王爷一个侧妃制作的,是一整套首饰里其中的一件,这名侧妃喜欢什么珠宝,又讨厌什么珠宝,但按她的位份又最好使用什么珠宝,王府珠宝库里符合这件首饰需求的宝石有多少,大小如何,最适合的那些都放在哪个房间的哪个柜子里…林林总总,写得十分详细周全。
这才是王府御用级别的工匠应该出产的图纸!
青云长长地吁了口气,再次看向自己从钟家顺来的那张图,怎么瞧都觉得粗糙,真是山寨中的山寨。
但她很快又僵住了,火速将正版图纸中的一张抽出来,对比着山寨版的图纸细瞧,再看一遍正版图纸里对于那件首饰上所采用珠宝种类的说明,怎么看都觉得这应该是同一样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小文房店里的这一份才是那件首饰的真正图纸,那钟县丞是从哪里见到那件首饰,又假造出了一份山寨图纸呢?
第五十一章推断
青云心情复杂地重回钟家,当她再次看见钟胜姐时,脸上种种僵硬异状都消失不见了,露出来的是她平日惯有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她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对钟胜姐说:“我给姐姐赔不是,方才我被钟太太的话惊着了,又担心干爹,一时间竟没留意手上还拿着东西,就回去了,到了家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我马上就给你送回来了。”双手将顺来的那张图纸递了回去。
钟胜姐很是吃惊:“我怎么没看见?你是一直拿在手上的么?”
“自然是一直拿在手上的。”青云笑道,“原本只是拿来看看,结果后来只顾着想事儿,竟然忘了!你送我出门时,想必也在为钟大人担心,因此没发觉吧?”
钟胜姐想起自己当时确实正处于一片茫然之中,既有对父亲的担忧,也为有证据可证明父亲清白而欢喜,更期盼着证据能早日送到钦差大人手里,让他将自己父亲开释,因此还真没注意旁的细节。她只模糊记得出门时青云手上没拿东西,但也有可能是她没留意…
她没有追究下去,只是拿过图纸看了看,确认是自家的东西,便埋怨一句:“你以后可得仔细着些,这是救我爹要用的重要证据!万一缺了这一张,钦差大人不认怎么办?”
青云没脾气地笑着:“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说完叹了口气,“干爹遇到麻烦,我都担心得不行,更何况你这是亲爹呢?”
钟胜姐正色道:“不会有事的,只要咱们把这些证据送上去,我爹就没事了,更别说刘大人。”
青云仿佛忽然想起一件事似的:“对了,方才看那些图纸,虽然上头的首饰很是精美,还有颜色呢,但到底是用什么宝石瓖嵌的?是不是很贵重?”
钟胜姐眨眨眼,脸微微一红:“自然不是寻常货色,我娘方才都说了,那原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嫁妆!”
青云却盯着她道:“这么多件呢,上头若都是你的嫁妆,那些珠宝都是什么成色的?又从哪里买来?”
钟胜姐皱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有些担心,钟大人即使洗脱了私吞淮王藏宝的罪名,也要被追究贪腐之罪啊!”青云煞有介事地忽悠她,“你想想,你家里虽殷实,可那些珠宝都价值不菲,即便是从你出生便开始积攒,那也是一大笔银子,绝不是寻常富户能有的!你爹娘是从哪里弄来的?”见钟胜姐的脸色开始僵硬,她又再加了一把火,“我记得周大人初来时跟钟大人不对付,还曾质疑过你们家在黄念祖倒台后买的宅子田地什么的是哪里来的钱…钟大人可是给黄念祖做过几年下属的,万一钦差疑心他这是在那时候积下的钱财,那可怎么办?!”
钟胜姐脸色都变了,慌忙抓住青云的手:“怎么办…青姐儿,我爹真的没有贪银子!那时候他与黄念祖差点儿就翻脸了,好几回黄念祖都在晚上派人来吓唬我们,几乎没把房子给烧了,我娘就是被吓着了才病倒的。我爹怎么可能跟他有勾结?!”
“我当然相信钟大人的为人,可钦差大人不知道啊!”青云见她如此害怕,心下有些愧疚,但还是咬咬牙,坚持自己的计划,“再说了,就算跟黄念祖没有勾结,那会不会私下截走黄念祖贪得的钱财呢?要知道,我干爹那样出了名的老实人,那个钦差都能说他为祸乡里,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钟胜姐原本放下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怎么想都觉得青云有理,她悲愤地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爹就这样冤死了么?!”
“当然不行!”青云总算找到机会说这句话了,“所以,我们必须事先准备好说辞,比如那些首饰的原料珠宝是怎么来的?最好有个详细的清单,每一件都有来历,这样那个钦差就挑不出刺来了!”
钟胜姐转悲为喜:“你说得对!”但又有些怯怯的︰“可是…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母亲还不知道么?!”青云笑了,“这是为了救你爹,她一定会帮忙想起来的!”
理论上,钟太太是会帮忙想起来的,但前提是那些珠宝真是她多年来为女儿积下,又为了丈夫的前程而特地依图纸打造成首饰。她听完女儿与青云的请求后,整个人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钟,才慢慢地道:“都是这些年里你爹与我慢慢积攒的东西,是从哪家店买来的,大多不记得了,一时间叫我如何想起?”
钟胜姐有些焦急,忙将青云告诉她的道理又讲了一遍,道︰“娘,您细想,若不能解释那些珠宝的来历,那个钦差如何肯轻易放了爹?顶多不过是把罪名换一换罢了,到头来,爹爹还是得不了好呀!”
钟太太抬头看了看青云,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惶然,青云却没有安抚她,反而一脸忧虑地点点头:“是呀,钟太太,我们在清河,当然知道钟大人清廉正直,但谁知道那个钦差是怎么想的呢?他都能把我干爹说成是坏人了,定是个糊涂的!可谁叫干爹与周大人、钟大人的性命前程都掌握在这么一个糊涂人的手上?我们也只能想法子,准备得周全些,免得事到临头被钦差抓着漏洞,那就不好了。”
钟太太靠在床边,不停地喘着气,什么话也没说,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看得钟胜姐担心不已:“娘,您没事吧…”
钟太太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把图纸都拿来,我细想想,看能不能记起来…”
有图纸对照着看,确实能帮助到她。她慢慢地指着那一张张图纸,说出哪件首饰上用了什么材料。她也知道这时候不可能作假,或是拿颜色相近的便宜货色蒙混过去,要知道,钦差手里可是有实物的,撒谎只会显得自己心虚。
然而,当她将所有图纸上的首饰所瓖嵌的珠宝全都说出来之后,哪怕是钟胜姐也觉得情况不妙了。青云一直在旁用笔将她说的珠宝种类、数量记下,最后一清点,发现那一整套精致绝伦的首饰,居然用了近将两百颗各类珠玉宝石!其中绿宝石四十多颗,粉红等颜色不那么正的宝石有二十多颗,蓝色的宝石三十多颗,其余杂色宝石以及不同大小的珍珠、玉石近一百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青云还发现一个破绽,钟胜姐也无意中说出来了:“娘,您为我备嫁妆,怎么就不多备些正红色的宝石呢?我还以为只是图纸上的颜色偏了,谁知真不是正红色的呀?叫人看见了,不是让人笑话么?”
青云心中敞亮,原版的首饰就是给淮王的侧妃打的,怎么可能会用正红色的宝石?哪怕是颜色稍稍接近些,淮王妃都会发火吧?但套用在官宦人家千金小姐的嫁妆上,那就有些奇怪了,好象这家人没打算让女儿嫁人做正室,而是给人做妾似的。如今这年头,连填房也是用的大红正色。
对此钟太太只能勉强笑道:“红宝石颜色正的难寻,价值又不菲,你爹和我也只是想着先攒了再说,日后有好的再换不迟,哪里想到会拿去送礼呢?”
钟胜姐听了自然不会再追问,青云倒是在旁笑了笑:“钟大人与钟太太是无意,却不知收礼那位知府太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比如…误会钟淮夫妻贬低她不是正室?
钟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想起来,那位知府太太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知府大人却是个穷举人,中了进士后悄悄写休书回家乡给元配,便娶了现任太太,后来元配带着儿子找上门来,还闹过一场,被现任太太不知用什么法子打发走了,后来也没见再来闹,但知府这“停妻再娶”的坏名声是洗刷不掉了,听说他前段时间会被免职,也有这个缘故。
难不成…真是她糊里糊涂送错了礼,才会连累了丈夫钟淮?!
有了这个念头,钟太太便一直心神恍惚。钟胜姐问起那些珠玉宝石的来历时,她也吱吱唔唔地,一脸疲倦伤神的模样。钟胜姐不忍再问,便让她先歇下:“您睡一觉,晚上女儿再来问您。”
出得房门,钟胜姐立刻拉着青云回到自己房间坐下,然后对着手里长长的珠宝清单,重重叹了口气,抬眼看看青云,忽然红了眼圈。
青云故意问:“你怎么了?”
钟胜姐拉着她的手,小声问:“我爹他…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泪珠儿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青云到底是心软了,柔声安抚她:“别担心,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我们还没弄清楚呢。你要伤心,也得问清楚了再说。”
钟胜姐掏出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倔强地道:“不管怎么样,那是我爹!我不会看着他受苦的!”
青云能体谅她的想法,说真的,钟淮真没什么恶行,在清河本地做官多年,也一向有好名声,当初黄念祖鱼肉百姓时,他也坚持不肯与之同流合污,流民落草为寇,他还冒着危险带人前去劝降。这样的官员已经算是难得了。
只是…青云想起方才自己重新仔细看过的那迭山寨版图纸,非常肯定钟淮送给那位前任知府太太的一定是全套的首饰,而且这套首饰一定不是钟淮夫妻让人照图纸打出来的,因为钟太太对这套首饰并不算十分熟悉,只是根据图样回忆细节,却对一些非正面的细部装饰一无所知。正好青云见过其中一件首饰的正版图纸,可以确定,钟淮夫妻一定是拥有过这套首饰,再根据首饰自行将图画出来的,而且很有可能并非照着实物画,因为图纸上含糊不清或有些微差异的地方太多了。也许,他们是在送出实物后,才照着记忆画出了图纸。
淮王府的首饰,怎会平白无故落在钟淮手里?难不成他真的对淮王别院里的藏宝做过什么?青云记得刘谢提过,那藏宝的暗室里有被人入侵的迹象,还有部分财物不见了,不用说,定是在卢孟义进去之前,就被别人发现并转移了!
还有比钟淮更适合的人吗?他在本地为官多年,黄念祖倒台后,周康上任之前,他就是清河的代理县令,执掌一县大权,甚至连把守淮王别院的官差都是他派出去的,他如果想从淮王别院运些什么东西出来,真是再容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