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拿了一块面包出来,坐到了白子阳的对面静静吃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红肿。

白子阳蹙眉:“黎晚!给我去倒杯水来。”

黎晚仍旧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白子阳心底微愠,拿起身边的报纸便扔向了黎晚,黎晚被吓得不轻,浑身颤抖了一下。

“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帮你端茶递水?”她开口,眼睛直白地看着白子阳。

白子阳被黎晚有些惊到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开始反抗他了!

“黎晚,你没发烧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话!”白子阳瞪了她一眼。

“子阳。”黎晚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认真开口,“我说过,带别的女人回家是我的底线了。我也是人,任何一个人的底线被触碰都有权利生气,愤怒。难道仗着我爱你,我连愤怒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黎晚第一次说对白子阳说这么一大段话,其实她的心底也是畏惧的。

白子阳蹙眉,一开始是生气,后来竟然有些担心黎晚生气,这种心理让他也被自己吓到了。

他略显烦躁蹙紧了眉心甩了甩手:“好好好,我以后…以后不带早早来白家了不就行了吗?至于么?女人就是小肚鸡肠。”

黎晚看着白子阳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吸了吸鼻子,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就要离开。

看到她离开,白子阳立刻起身,像是担心她负气要走一样:“喂你去哪儿?”

“医院。”黎晚淡淡开口,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

白子阳看着黎晚的背影竟然有些泄了气,昨晚,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但是下一秒他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钟无艳还真把自己当成白太太了?”

西郊墓园。

昨晚傅其深没有去医院,他一个人回了傅家老宅去找苏玉芬,但是苏玉芬却没有回去。

绕着大半个A市找了一大圈,最终在西郊的公墓里面找到了她。

清晨的墓地空气中似乎还沾着露水,而且还格外的清净。

苏玉芬一个人坐在温文的墓碑前面,看着墓碑上温文的照片,神色恍惚痛苦。

当傅其深赶到的时候,苏玉芬似乎已经痛哭了很久了,双目通红肿胀。

“妈。”傅其深上前,攥紧了手中的车钥匙。看来,她跟温文之间,确实发生过一段事情,至于什么事情,必须得问清楚苏玉芬才行,如此才可以知道路婷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苏玉芬抬头,看向傅其深的眼神痛苦:“其深…妈想了一整个晚上,都怪妈不好,当年…当年要不是妈和温文犯了错,如今也不用你来承受这个过错。”

傅其深附身,蹙眉看了一眼墓碑上温文的照片。

苏玉芬昨晚没有去傅正的坟墓前反倒是来到了温文的坟墓上,可见她对温文明显的更加上心一点。

“你现在应该要比昨天清醒很多。我问你,路婷说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老师之间,发生过什么?”

苏玉芬的嘴角扯了扯:“发生过什么?哼,我说不清楚…但是我们当年的确是有过一个孩子的,这个孩子被我扔掉了,当时我扔掉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难道后来她被温家人收养了?”

那段往事,苏玉芬几乎不愿意提起。但是事情在她脑中其实是非常清晰非常清晰的,她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一旦说出来,很多事情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傅家的名誉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打击。

“我和温思凉…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傅其深其余的全部不在意,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情,他也无权利过问。

他只在意,他和温思凉之间的关系。

苏玉芬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和温文认识的时候我其实才十几岁,根本还不认识你爸爸。但是我家里人嫌温文穷苦一无所有所以不让我嫁给他。你十一岁那年,温文功成名就成了国内有名的律师,他当时一面在大学执教,一面还开了律师行。傅氏刚好有一个案子要请他帮忙,阴差阳错之下,我们重逢了。我对你爸爸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当年温文还没结婚,所以我们就…”

听到这里,傅其深大致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蹙眉,也不多言,只是听苏玉芬继续。

“可是后来温文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叫路凝的女人,是现在路婷的双胞胎姐姐。当时温文说想要一个安定的家所以准备跟路凝结婚,我不甘心所以在背后做了手脚。我记得…记得当年路凝也怀孕了的,但是…呵,我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跟我喜欢的男人生下孩子?所以,在路凝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制造了一场车祸撞死了路凝。孩子在那场车活力应该也是死了的。再后来路婷仗着自己跟路凝有一张一样的脸鸠占鹊巢,事情就是这样。”

傅其深抓住了话苏玉芬话里面的重点,他蹙紧了眉心:“当年那个叫路凝的女人,死的时候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

“是啊…”苏玉芬只是陷在沉痛的回忆里面,一直在喃喃自语。

傅其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如果他跟思凉没有血缘关系的话,思凉很可能就是当年路凝肚子里那个八个多月的胎儿。

可是,一场车祸,大人都死了,孩子还能不死吗?

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傅其深扶着精神有些异常的苏玉芬起身,带她离开了墓园。

两个小时后,傅其深赶去了附院。

病房内的思凉精神状态不佳,但是较之昨天的激动来说已经镇定了很多很多了。

傅其深走了进去,很随意地脱下了西装外套,下一秒,思凉开口:“傅叔,你累吗?”

傅其深蹙眉,很奇怪思凉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她。

“累得话,来躺一会吧。”思凉忽然地转变态度,让傅其深察觉到了异常。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从傅其深的手里把抚养权夺过来。【一更,暖心】傅其深原本一夜没有合眼就很累,现在思凉让他休息,他自然是笑了笑走了过去。

说实话,自从思凉从索马里回来之后他对她一直都是没有什么防备的心理的。在傅其深的眼中,温思凉是他把她从小带到大的,她的人心他是最了解不过的了。所以他很信任她。

虽然觉得她反常,但是也权且当做不知道地走了过去。

VIP病房的空间很大,思凉挪出了身边的位置让傅其深躺下。

傅其深合衣睡下,累得连衣服都不愿意脱掉了褴。

他伸手一把揽住了思凉的纤细的腰肢,虽然已经闭上了双眼,但是似乎能够看见思凉慌张的眼神一般,轻笑开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还真的怕我们是兄妹?”

傅其深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么一说,他认为像路婷这样的人,说的话能有几句真假?如今听苏玉芬这么一说,便更加不相信了鲎。

思凉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咬住了下唇:“如果真的是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傅其深在睡意袭来当中皱眉:“不可能。”

他的话语坚定果断,思凉深吸了一口气:“傅叔…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真的好后悔当年认识你被你收留。或许宁可被扔到福利院或者流浪街头当一个小乞丐,也总比遇见你要好。”

思凉喃喃自语,当着傅其深的面说出真心话。她是真的这么觉得,因为现在才26岁,但是却仿佛已经经历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痛苦一般。

傅其深开口,话语显得微愠但是仍旧是惯着思凉的口吻:“就算你被扔到福利院,或者流落街头成了小乞丐,我也会找到你把你带回家。别天真了。”

最后那几个字略显霸道的口吻,思凉也已经习惯了,只是扯了扯嘴苦涩地轻笑,很反常地依偎在了傅其深的怀里面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当思凉确定傅其深已经熟睡的时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傅其深的肩膀上扯起了几根他的头发丝。

因为黎晚特地交代拿傅其深的头发的时候要记得稍微多拿一些,这样做出来的检验结果才比较可靠。

思凉想到这里,伸手干脆直接从傅其深的头上拔了两根。

傅其深被头顶的不适感惊醒,但是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他没有直接睁开眼睛,而是伸手将思凉一把扯入了怀中:“再胡乱动,我会觉得你是需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含糊不清,听上去引人遐想,思凉的脸色暗自微微一红。她看了一眼傅其深,幸好他因为疲惫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思凉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开口回了一句话随便搪塞了他:“睡吧。”

傅其深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吻了一下思凉让她不要担心,而他则回律师行去,开始着手准备调查当年苏玉芬和温文之间所发生的那段事情。

凌乔南不在,他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等到傅其深离开之后,思凉立刻联系了黎晚。黎晚匆匆赶来,思凉将自己的头发和傅其深的头发分开装在了两个透明的袋子里面,递给了她。

“晚晚姐,你真的…可以吗?”思凉担忧地看着黎晚,因为黎晚自己也说了,她没有检验的资格证,如果被医院发现了她在做这项操作的话,她就不仅仅是被停职这么简单了。

但是黎晚回答地却是干脆:“思凉,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来看。你远远比一份工作要重要得多。”

黎晚话语真挚,让思凉不禁觉得鼻尖一酸。

她蹙眉喉咙里有些哽咽:“晚晚姐那么好,是那个臭白子阳没福气!”

一提到白子阳的时候,黎晚的脸色瞬间略微变了一下,变得有些苍白。思凉知道她和白子阳之间永远都是你追我赶,你待我好我却仇视你这样的状态。

其实说白了,就是白子阳不知足。

黎晚苦涩地笑了笑:“你等我结果吧。快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知道了。”

思凉颔首,最后还叮嘱:“一定要小心。”

黎晚的命运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或许是因为惺惺相惜也或许是因为其他,思凉不希望黎晚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傍晚,傅其深从温氏回来,拿着一碗粥来到了医院。

此时的思凉正靠着,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又不像是在睡觉。

傅其深上前,将思凉有些掉落的被子盖好,附身在她耳边轻语:“起来喝粥。”他知道她其实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装睡。

思凉立刻睁开了眼睛,微愠地看着傅其深:“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傅其深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轻笑扯了扯嘴角:“你那点小心思,还瞒得过我?”

思凉暗自给了他一记白眼。

傅其深打开餐盒的那一秒钟,浓浓的骨头粥的香气四溢开来。思凉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她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手术之后,她一天之内只能吃一些流食。

“你小的时候晚上总是喜欢等我回家了在睡觉,明知道那样我会骂你你还是每天都照做。为了不让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你每一次都假装睡着。这样的举动,再熟悉不过了。”

说起以前的事情,傅其深很随口,不像是不想回忆起什么一般,而是淡定自若。

“那些回忆…以前对我来说都是很珍贵很美好的。但是现在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记起来。”思凉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在傅其深认真替她整理餐盒的手上。

他的十指修长好看,曾经思凉好多次都偷偷地触碰过。那个时候以为稍微碰一下傅其深的手就是幸福。

少女小小的心思,其实当年的傅其深全部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揭穿而已。

傅其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的话语凝重,他将盛着滚烫的粥的碗端到了思凉的面前,似乎很熟稔一般开始舀了一汤匙,然后吹凉,递到了思凉的嘴边:“回忆没什么珍贵的。现实才珍贵。”

傅其深这句话意味深长。

思凉的心底咯噔了一下,最近的傅其深说话太过坦诚了,坦诚到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都快要变得不像是傅其深了。

因为傅其深一直以来都是傲娇的,怎么可能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张嘴。”傅其深开口,都将粥递到她嘴边去了。

思凉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嚼了几口吞了下去。是很香浓的排骨粥,一直以来都是思凉的最爱。

思凉吃的出来,这大抵是傅其深自己熬的。因为这个味道太过于熟悉。当年她还小生病的时候,每一次都会央着傅其深帮她熬排骨粥,她说,傅叔熬的粥是最好喝的。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很希望自己发烧生病,因为那样就可以喝到你给我亲自熬的粥了。”思凉开口,苦涩地笑了笑,像是自嘲一般,如今的她从未想要得到过傅其深的怜悯,她更想要的,是安安稳稳的生活。而她自知傅其深是给不了她安稳的,她说这些话,只是当在跟一个老朋友说罢了。

只要在傅其深身边多呆一秒钟,她的安稳就会迟到一秒钟。

傅其深吹凉了粥又递到了思凉的嘴边,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傻瓜。”他似乎是在轻笑。

“现在你不需要生病,以后只要你想喝,我随时可以下厨房。”傅其深嘴角的笑意浓了一些,他这句话的意味太过深长。

以后…这两个字对思凉来说太沉重了,她实在是背负不起。

思凉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可是我不希望跟傅叔还有以后。”

傅其深闻言,只是眉心略微蹙了一下,权且当做没听见一般,不嫌弃思凉用过的勺子,自己也吃了一口粥。

傅其深是有洁癖的,甚至于还有一些严重,当思凉看到这样的景象的时候略微震惊了一下,但是之后便又沉静了下去,不发一言。

临到了傍晚,主治医生来通知说点点已经醒过来了。

骨髓移植手术非常地成功,点点经过了两天一夜的昏迷也终于苏醒了过来,渡过了危险期。

思凉闻言,立刻紧张地想要起身,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也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还是傅其深伸手扶住了她。

医生连忙叮嘱:“温小姐你现在千万不能够让自己太劳累或者受到太大的刺激。你能够醒过来原本就已经是够万幸的事情了,如果在手术之后再遭受什么精神上面的创伤导致身体垮掉的话,太不值得了。”

这一次傅其深替思凉颔首:“恩。”

“我要见孩子,傅叔,让我见孩子!”思凉开口,伸手扯住了傅其深的衣袖。

傅其深伸手环住了思凉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她现在太过于激动了,不利于术后的恢复。

“孩子已经从无菌室里面转移出来了,二位可以去隔壁的VIP病房看看孩子,孩子也需要精神上面的鼓励,有助于术后的恢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孩子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医生笑着说道。

折腾了大半年的一场手术,终于成功地结束了。

隔壁的VIP病房内,思凉一进门就看到点点小小的身体上面浑身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孩子大大的眼睛已经睁开来了。

因为手术和病痛让孩子消瘦了不少,点点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变得更加大了。

“妈妈…”点点一看到思凉便撇了撇嘴巴想哭。

毕竟是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这个时候能够安安静静躺在这里已经是够乖的了。

思凉连忙走到了孩子的面前,附身半蹲了下去,伸手轻轻揉入地触碰了一下孩子糯糯的脸蛋。

“点点,妈妈在这儿。”思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经完全湿润了。

她是第一次以点点妈妈的身份站在点点的面前,她曾经幻想过多少次能够当妈妈,为傅其深生一个孩子。两年前当她离开A市去索马里的时候被医生告知自己再也不能够怀孕了的时候,她的世界几乎是崩塌的。

她很喜欢很喜欢小孩,但是却因为为了给傅其深生一个孩子,导致她之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当时有多么痛恨傅其深,只有思凉自己心底清清楚楚。

“妈妈,点点好想妈妈,但是点点好痛…”孩子小嘴一直撇着,眼神痛苦。

术后的阵痛让这个才两岁多的孩子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毕竟对于一个大人来说,这样的痛苦都是很艰难的。

此时的傅其深上面,站在了思凉的身后,看着点点的眼神温和。

“点点只想妈妈,不想爸爸吗?”傅其深用话语来引开小孩子的注意力,只要跟她说点别的,她的注意力才不会全部都在疼痛上面。

点点大眼睛看向傅其深的时候连忙开口:“点点也想爸爸,点点想要爸爸妈妈永远这样陪着点点。妈妈…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爸爸很可怜的,点点也很可怜。”

孩子童贞的话语,还是在忍受疼痛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思凉是怎么也不忍心拒绝。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替孩子捋了捋头上掉下来的细细软软的头发,开口:“妈妈不走。”

但是点点却是执拗地不敢相信:“妈妈不要骗点点…如果妈妈走了,爸爸会很可怜的。”

思凉听孩子这么一说,原本沉重压抑的心情竟然一瞬间轻松了不少。

“爸爸怎么可怜了?”思凉有些哭笑不得。

点点很认真很认真地开口:“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都是一个人给点点换尿不湿,冲奶粉,喂点点吃饭饭…爸爸对点点很好的!”

说起傅其深,好像是点点的骄傲似的,一边咧开了小嘴一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

思凉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她感受到了身旁傅其深有些深沉的目光,便道:“你一个大男人给小孩子换尿不湿冲奶粉啊?”

想想看那个画面肯定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