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躺在自家媳妇怀里享受,雅尔哈齐看得眼气,咬了咬牙,眼珠一转,“弘芝,去,给你阿玛倒杯茶。”
玉儿冲丈夫翻了个白眼,扬声喊道:“绿樱,进来给王爷沏茶。”
一个十四五岁的圆脸丫头走了进来,手脚轻快地把茶冲泡好放在郡王爷身侧的小几上,目不斜视地又退了出去,至于二阿哥像小孩子一样趴在福晋怀里的事儿,绿樱表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一眼护崽儿的妻子,认命地放弃找儿子的碴儿,端起茶,喝了一口,清咳一声:“方才我和阿玛说了,这一两个月就把弘芝弘英的婚事办了,阿玛也同意了,还说,婚事就在亲王府办,不用回郡王府了。”
玉儿点了点头:“芝儿方才说了。”
雅尔哈齐冲二儿子又瞪了一眼,臭小子,他这嘴倒快。
看一眼妻子,雅尔哈齐又道:“富察家和阿颜觉罗家由弘芝和弘英自己去说,你就别操心了,只等着儿媳妇敬茶就成。”
玉儿想了想:“跟皇上说不?”
雅尔哈齐想了想:“皇上的孙子上百,侄孙更不知凡几…”抬头看到妻子取笑的眼神,方无奈道:“行了,我会去说的。”说完这话,似乎还有些不乐意,又嘀咕,“反正,礼部自会报上去,那时,他不就知道了。”
看着丈夫难得的别扭样,玉儿觉得很可乐,知道身世后,丈夫的心态到底不一样了,以前的戒慎惊惕如今都放了下来,对待皇帝的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想着事事圆滑,这会儿还使上小性子了。
玉儿知道皇帝把丈夫的职位都留下来的事儿,之前丈夫还琢磨着装病,打那天从她这儿听了原委,丈夫也不再诚惶诚恐。以前还担心皇帝恩宠太过,虽不至于卸磨杀驴但万一行事稍有差池,被打落云端落得太子一般的下场,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现在,却是再不担心的。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皇帝可以放心送给他权利,又不虞他如旁的宗室一般不忠心、甚至威临皇室之上的。
玉儿有时会想,皇帝是不是故意让丈夫知道自己身世的…
弘芝奇怪地看一眼自家阿玛,阿玛方才这话,和他素日对待汗玛法极有分寸的模样可不太一样呀?怎么感觉有点像大哥别扭着跟额娘撒娇一样?
弘芝因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多想了。阿玛说过,他们几兄弟,平日虽被恩准叫着“汗玛法”,却不可一日一时忘了本分。在朝堂上,他们自称是奴才,那就只会是奴才,不是皇孙们自称的孙儿。阿玛说,平日,他自己经常跟皇帝贫嘴自称“侄儿”,又称“皇上堂叔”,可到了朝上,他自称的从来只会是奴才,而皇子们自称的却一定是“儿臣”。说出这样话的阿玛,会跟皇帝闹别扭?
雅尔哈齐也不理会二儿子的疑惑,只训斥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不能天天像现在这样在额娘怀里撒娇了,若不然,让你媳妇看见,成个什么样子。”
弘芝撇嘴,天天?他哪有天天滚额娘怀里撒娇?分明是阿玛自己吃醋,却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阿玛不许,他便偏要抢额娘,不但自己抢,还要鼓动兄弟们一起抢,反正,有额娘在,阿玛也不敢真的把他们怎么的。
当然,弘芝自认和三弟不一样,这些心思,他却不会嚷嚷出来的,闷声发大财,才是他弘芝一贯的行事准则。
说到儿媳妇,玉儿停了给儿子揉头的手,“我这醒了也一个月了,事赶事的天天忙乱,居然一直没抽出空问问芝儿媳妇、英儿媳妇的事儿,芝儿,你跟额娘说说,你岳家和英儿岳家是什么人家?两个儿媳妇人品性情如何?”
弘芝坐在地毯上靠在额娘怀里,懒洋洋道:“额娘,这还值当你花心思呢?管她们什么性子,您全不用在意的,娶回来,她们自会上赶着讨您的好,您只管等着享受儿媳妇的侍候就成。不论她们先前娘家如何都没什么关系,嫁入咱们王府,却是咱家的人,他们娘家家势却是一点不影响咱家过日子,再如何,都是奴才,那家势,还能比得上咱家?”
玉儿伸出一只手揪住二儿子耳朵,一拧一转:“小子,这心气儿,高啊!”
弘芝装模作样狠命吸气,“额娘,额娘,您手下留情,您别拧,您听儿子跟您说。”
玉儿被弘芝一张苦脸逗得笑出了声,笑哼一声,放开手,末了又不舍地揉了揉儿子被拧的耳朵,“额娘知道你们打小聪明绝伦,只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便是他们身份地位才智皆不如你们,也不好这样看低人家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们家的女儿能被指婚给你们,他们必也有自家的优势,你素来谨慎,以后待那位低之人,也不可倨傲,人呀,一骄傲,便易生轻忽之心,一轻忽,就要吃亏的。”
弘芝蹭了蹭额娘的手:“嗯,儿子知道了,额娘。儿子也犯了宗室子弟们常犯的错了。儿子会把额娘今儿的话记得牢牢的,再不会忘的。”
玉儿欣慰道:“我的儿子,是天下间最聪明的儿子,又听话,又孝顺,还知错就改,唉呀,额娘怎么这么好命呢,嗯么,额娘的乖儿子。”
雅尔哈齐看着抱着儿子在儿子脸上额上亲个不停和儿子腻成一团的妻子,心里有些吃味,轻咳一声,“老二,和你额娘好好说说你当初怎么挑中富察家的女儿的。”
玉儿两手抱着儿子圆乎乎的大脑袋,正亲得乐呵呢,听着丈夫这话,看着脸红红的二儿子,惊讶道:“芝儿,这富察家,是你自己挑的?”
弘芝晕乎乎点点头:“儿子是自己挑的,三弟也是自己挑的,大哥把上届秀女的资料都备好了,把看中的人家查了一遍,给了儿子和三弟十几个秀女的资料,儿子和三弟又去看了真人,就把看中的挑了出来。
富察氏隶属满洲镶黄旗,世袭职位拖沙喇哈番,她阿玛现今在户部任着侍郎,她是嫡出最小的女儿,富察家的老来女,性情天真率直,是个简单的。
三弟妹阿颜觉罗氏是满洲正蓝旗人,世职也是拖沙喇哈番,曾祖科尔昆早年不附鰲拜,因此,他祖父巢可讬得了汗玛法看重,官至盛京刑部侍郎。三弟说,三弟妹性情温婉,像咱郡王府花园子里的银桂,猛一看并不觉惊艳,不过很耐看,久了也不烦厌,还仿佛有暗香在身畔环绕。”
想着弘英当日见过阿颜觉罗氏后的神情,弘芝嘿嘿笑了两声。
玉儿冲着取笑弟弟的不良哥哥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三弟的阿颜觉罗氏像银桂,你的富察氏像什么?”
弘芝也不扭尼,笑道:“富察氏像甜杏儿。”
玉儿听了这话,大致便弄明白了两个儿媳妇的性情,笑着嘱咐道:“既是你们自己选的,成婚后,就要好好对人家。”
弘芝轻哼道:“她要是好好孝顺额娘,万事都好说,若侍候得额娘不妥当…”
玉儿又一巴掌拍在儿子身上,轻斥道:“那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女人,自该以你为重,至于额娘嘛…既都是出身世家,家教想也差不到那儿去,这孝道,自也不会差的,你们也不必操心。”
这是一个孝大于天的时代,不孝的,到底还是少数。但凡头脑清明的,都不会让人传出不孝的名声的。
想了想,大儿子大女儿的婚事没赶上,这二儿子三儿子的婚事自己居然也不用费什么心思,人选已定了,婚仪自有礼部打理,自己居然还真就只剩下等着喝媳妇茶的事儿了。
晚上,等着儿子们都回来了,玉儿又把弘芝弘英要提前成亲的事儿说了,弘普听了后说道:“额娘不用操心,有事儿只吩咐那拉氏就成。”
站在弘普身后的那拉氏赶紧点头。
玉儿无奈,好吧,她只管当米虫就成。再想想,这样也不错,没事儿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看看书,再给儿子丈夫做做衣裳,闲了就去女婿家看看女儿,嗯,还得把女儿身子调理好,估摸着这外孙也该来了,想着,目光不自禁往大儿媳妇肚子上飘,孙子,也该不远了,大儿媳妇的身子,也要调理调理,健康的母体,才有利于孩子的茁状成长。
那拉氏看到婆婆的目光,袖中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又想着比自己家势更好的两个弟媳妇,心脏抽了抽。
看着大儿媳妇的神情,玉儿在心里摇了摇头,好强是没错的,只是,还是量力而行最好,若不然,只会累着自己,且等大儿媳妇再想想吧,以后再看时机开导她便是。
之后,玉儿婆媳俩在庄亲王府继续侍候庄亲王两口,六个男人办差的接着办差,上学的还是天天上学,生活没什么变化,唯有礼部的人开始奔忙着替两位忠勇郡王的阿哥婚事操劳,好在,宗室子弟成婚的事儿都有章可循,这段时间皇室宗室成亲的也没几家,礼部的人工作量倒也不大,加之忠勇郡王素来不是个悭吝的,办了事儿,总有赏拿,因此,礼部的人倒是个个都忙得乐呵呵的。
因是去年指婚的,该走的仪程也都走过了,如今只剩定婚、送妆和大婚了,办起来也快。
农历八月十六,便是钦天监替弘芝、弘英择的成婚日,二人生辰八字一样,却是择的同一日成婚。
前一日,两个新嫁娘的妆奁便都送到了。庄亲王府很大,人口却少,弘芝弘英在自家大哥的院子后面各得了自己的一进院子,都极宽敞明亮,对于搬出自家额娘的院子极不情愿的两人,也都只能认命地被自家阿玛赶了出来,成亲了,不能再和额娘住一个院子,他们倒是想赖着不走呢,可不说那早就想赶他们的阿玛不允许,便是那个眼红了几个月的大哥也不会乐意。
恋恋不舍的二人,昨儿愣是在自家额娘房里赖到半夜才走,把他们阿玛气得差点儿冲他们挥棍子。弘吉弘宝则得瑟得不行,他们至少还能守着额娘好几年呢。有了两个哥哥的前车之鉴,两小都暗自打定主意,将来他们成婚的日子一定要越晚越好。现在额娘天天来给他们盖被子,成了婚了,额娘肯定不管他们啦,就像现在单独住一个院子的大哥一样。一个陌生的女人,又怎及额娘贴心,只住在额娘的院子里,他们就觉得舒服,何况,他们稍有不舒服,额娘立马就能知道。若搬了院子,跟大哥似的,什么事儿,都是大嫂张罗,额娘再没插手过的。大哥虽不说,可那眉眼间对他们的羡慕,却是想藏也藏不住的,何况,大哥似乎也没想过要藏。
兄弟俩这一打定主意倒好,却让雅尔哈齐郁闷了多年,直到二人二十岁时,再拖不了,才把那等了几年的两个女子娶了回去。
弘芝弘英大婚这日,玉儿坐在庄亲王府的内堂陪着宗室皇家的贵妇人们说笑吃宴,想起自己当年的婚礼,却是比今儿人还多的。那时,皇帝特旨是按皇子娶嫡室的礼,动静却比现在的大,弘芝弘英的婚礼皇帝却无此恩旨,不过,看看周围坐的人,玉儿想,至少,这质应该是不比自己的婚礼差的,虽也有贫寒宗室,可这来的,丈夫大多都姓爱新觉罗呢。
皇子们的嫡室,倒也没有人人都来,毕竟是两个小辈儿的婚礼,不来,也说得过去,礼倒是都送了的。宗室来的都是常来往的,还有老辈儿处得好的,却也不老少,只内堂,便能坐几十桌。
看着远处和惠容一起招呼来客的那拉氏,坐在玉儿身畔的乌喇那拉氏道:“你这个大儿媳妇还不错,招呼人很是周到。”
玉儿笑道:“你的大儿媳妇不也很能干?”
乌喇那拉氏叹道:“别的,也就罢了,只是我那孙子,却被她养得五病三灾不断。”
玉儿想了想:“我这一直也忙个没完,今儿老二老三成婚了,近段日子便也没什么事了,你把你孙子抱来我看看,这都好几岁了,我还一面儿没见过呢。我打小带着几个孩子,都少病少灾,经验倒有几分。”
350
350、座谈 ...
听着玉儿的话,乌喇那拉氏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呢,玉儿还是那个玉儿,不等人开口相求,便会帮忙,好在,玉儿并不是谁都会帮的,要不,乌喇那拉氏便要操心她被人利用了。
“成,明天,…还是后日吧,后日我把永琏抱来你看看。”
玉儿一挑眉,这么急?
乌喇那拉氏看着玉儿难掩讶异的神情,举手用帕子掩住唇上有些苦涩的笑,轻声道:“虽知有些不妥,可是,不让你看看,我这心里放不下。”
乌喇那拉氏知道,玉儿虽总说自己只是有经验,其实,那不过是她自谦,玉儿于儿科一道,却是比太医院的太医还精通的,而且,上个月,她打儿子口里知道,当年若非玉儿出手,她的晖儿早就在八岁那年便夭折了,几个月前,她一醒来,便又救了儿子一命,现在,儿子的毒解了,精气神一下便能看出来好了许多。
若说现在皇亲宗室里,乌喇那拉氏最信的是谁,那肯定是非玉儿莫属了,救了弘晖,那比救了乌喇那拉氏自己还让她感恩不尽的。
玉儿想了想:“明儿抱来吧,我公公现在身体也康复了,只是婆婆还有些不妥,以后有三个儿媳妇帮着,我也得闲。”
乌喇那拉氏感激地握握玉儿的手,笑道:“今儿是你们府里大喜的日子,咱说点别的。”
一边一直竖着耳朵的兆佳氏接口道:“我听说,弘芝娶的富察家的女儿和晖儿媳妇还是一支的?这一下好,上一辈儿亲,这下一辈儿也亲。”
乌喇那拉氏笑道:“这全是皇阿玛恩典,才让他们堂兄弟娶了人家富察家的堂姐妹。”
女人们先前见着那妯娌俩说话,可有几名愣是没听清,这会儿听着乌喇那拉氏这话,都凑趣地笑起来。
其中一个三十左右的女眷奉承道:“四福晋这最近有喜事儿吧,这看着仿佛年轻了快十岁了。”
现在朝堂上,最得势的,便是雍亲王,皇子中同为亲王的诚亲王、恒亲王皆不及他得帝宠,偏他们府上平日行事都极谨慎低调,许多宗室想寻亲近的机会却难得,今儿倒是可以借机多攀谈攀谈。
乌喇那拉氏温和道:“今儿这不就是喜事吗,堂侄儿娶媳妇,堂弟妹高兴,我这也高兴呢。”
那个宗室女眷脸一红,讪讪道:“是,是,今儿着实高兴。”
另一个四十出头贝勒夫人服饰的女眷见先前那人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用手帕子盖住唇角嘲讽的笑容,又马上放下帕子,笑道:“四福晋这几个月,一日一日肤色就看着在变,可不只今儿看着年轻的,必是得了保养佳品了。只不知是何方圣手,让四福晋这看着倒像二十出头似的。”
乌喇那拉氏性情素来温柔谦和,可听了这话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二十出头是说不上的,不过,最近,我自己照镜子,也觉看着好些了。”
那个贝勒夫人笑道:“不只四福晋,十阿哥福晋变化也很大,大家看看,敦郡王福晋这脸是不是看着细嫩了许多?”
玉儿右手边的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听了这话,欣喜地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吗?”。她听玉儿的话,这几个月都不用别的胭脂水粉,只照玉儿的吩咐日日保养,今儿出门也只化了最浅的妆,本还担心气色不好,不成想居然得了人赞,这在素来于保养一途不甚精通的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来说,实是进京以来头一次。
坐得近的七八位女眷早便注意到了几人的变化,此时,便都借机七嘴八舌讨教,便连一旁的兆佳氏也被牵挂了进来,被逮着问秘诀。但凡女人,不论老少,就没有一个不爱美的,这些个嫡室,更是想尽了法子保养,以免早早的便人老色衰失了宠爱,虽说都知道这男人们都会往家纳新,可是,这拦不住纳新,还不能让男人纳了新不忘旧吗?说一千,道一万,不让男人转身就把自己忘了,这门面功夫却是万不能放下的。
被一群女人围攻,便是乌喇那拉氏也挡不住,看一眼玉儿,见她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戏,乌喇那拉氏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只围着我们三妯娌磨,怎么倒把这真正的高手丢到了一边儿?说到养身美容,忠勇郡王家的认了第二,还有谁敢认第一?”
百十号人一起转头看玉儿。
玉儿被乌喇那拉氏卖了,却也不恼,只笑道:“四嫂子,我好心送你保养品,你不替我分劳,还这般寒碜我,可真不厚道。这第一,岂是好当的?若我说错了话,出错了主意,岂不要落下大大的不是。”
一听这话,众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三位能改头换面还都是今儿这位主人家的功劳,为了自己的脸,众人转移战场,全都冲着玉儿开炮了。
“你今儿是主家,若不让我们满意而归,我们就都赖这儿了。”
“是呀,是呀,大家都是亲戚,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养得美美的,却不管我们这些可怜的姐妹。”
“忠勇郡王福晋素来是个大方的,这好东西,指定有我们的份儿吧。”
“给我们几个好方子,让我们也能年轻个几岁才好呢。”
… …
玉儿笑眯眯听着众人叽叽喳喳或明或暗地挤兑讨要,乐呵呵地一点儿不恼,十年前,她混贵族女眷圈儿混得轻松,凭的就是一手保养身体、美容养颜的好手段,十年后,她自也是不会心怯的。
这边众人闹轰轰闹了一阵儿,那坐得稍远一些的各家上了年纪的福晋夫人都停了话,立起耳朵听这边都说些什么。
玉儿见连远处的都停了话,只能笑道:“大家都是嫡室,自是守望相助的,我不帮自己人,却帮谁去?”
玉儿一句话,满室女人的心都觉一热,是呀,大家都是嫡室,站在同一立场,自是应该互相帮忙,若不然,岂不被那些个小妖精把男人们都哄走了。
“按我说呢,这要皮肤光洁润泽,可不只需外用保养品,最重要,还得我们身体好,身体好了,气色自然就好。而要养出一身白腻光滑的皮肤,这过日子就很有讲究了,不只吃喝讲究,还有…”
在两个儿子的婚宴上,玉儿开始了十年后第一堂“保养知识座谈会”,不仅替女人们解答各种疑难,还现场替两位夫人定制了符合她们使用的养身养颜方案。连那些五六十的老妇人,也都听得直点头。玉儿说的,可不只是保养那张脸,好些都是医理,这屋子里的,谁没得过病,但凡病过的,总知道一些用药之道,人都常说,人老精,树老灵,人上了年纪,凭着几十年的人生历程,她就能比那年轻的知道的事儿多一些,自也能少走弯路、错路。所以,中华民族爱老敬老的传统美德,自有其根源,绝不是没缘由的无的放矢。
帮着招呼客人的惠容与那拉氏相视一笑,终于坐下喝了口茶,现在好,她们一下轻松多了,女眷们都听额娘说话去了,她们只要把带来的孩子看好,再照顾一些零散的客人也就成了。
玉儿开“座谈会”,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说,她通常会引出话题,让众人讨论,把别人也带进来,甚至让人现身说法,谈自己的保养经验,所以,十年前,大家都喜欢和她探讨。和玉儿在一起,不用勾心斗角就会得着不少好处,而且,大家会说得很尽兴、很酣畅淋漓。最初,有人现身说法时故意使坏,把一些不当的做法参杂其中,玉儿便用医药之理辩驳其非,告诉众人,就算那种做法某一人适用,却未必众人都适用,久而久之,也无人再敢存坏心。于是,但凡玉儿点头认可的,大家都可以放心使用其方法。
如今这屋内的女眷,自也有十年前的老人,也因此,气氛是极热烈的。
热热闹闹开完座谈会,高高兴兴吃完婚宴,宴罢,众女眷各有所得兴兴头头准备回家好好养护自己并不应该苍老的身体,庄亲王府这场婚宴,宾客尽欢。
客人们都散了,儿子们也都进了洞房了,坐在梳妆台前的玉儿卸下钗环,扶着已有七八分酒意的丈夫一起洗漱完靠在炕上,喂雅尔哈齐喝完一盏茶,玉儿嗔道:“你少喝点儿不行?亏我还专门儿给了你解酒的丹丸,你居然也能醉成这样。”
雅尔哈齐靠在炕头,舒服得直哼哼:“高兴,爷高兴。”
玉儿嫌弃道:“这酒臭得,赶紧的,含一粒清新丸去去味儿。”
打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瓶儿,倒出一粒黄豆大的小丸子,塞进丈夫嘴里,感觉着丈夫呼吸间只有酒香,再无酒臭,玉儿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好在这两个月她抽着空闲时间在空间内做了一批常用的丸散,若不然,今儿就得被一个臭哄哄的男人搂在怀里睡一晚了——还不能反抗,若反抗了,某个醉后任性的男人就该闹个没完了。只不知那些太医院里想尽了法子淘换好药材的老太医们若知道那许多世上罕见的药材只被人做了口香糖该如何痛心疾首了。
早奢侈惯了的某人,一点儿没自觉地自己也含了一粒,她今儿也喝酒了,儿子的婚礼,能不喝酒?中国人宴客,何时会少了酒,何况是大喜的婚宴呢。
夫妻二人正要睡下,却听屋外值夜的绿菊在屋外轻声禀道:“王爷,福晋,二阿哥屋里侍候的人说,二阿哥发作了一个陪嫁丫头。”
嗯?
雅尔哈齐睁开眼,看一眼妻子,又闭上了。
玉儿坐起身:“进来说。”
绿菊低头着走进来,蹲身一礼:“方才来禀的是二阿哥身边的曹嬷嬷,她说二阿哥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一定要把那个丫头打死,后来,还是几个嬷嬷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便是丫头再有不是,以后收拾便是,实不用为一个奴才坏了一家子的兴,二阿哥这才进了新房。”
玉儿想了想,儿子既进了新房,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退下吧。”
绿菊眼角也没撩一下便退了出去,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和她同一批的绿樱绿鬃是怎么被王爷卖到京外的,王爷不喜欢不安分的奴才,福晋自然也不可能会喜欢,绿樱绿鬃便是忘了奴才的本分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的。
在王府,她们这些丫头,比好些奋斗了一辈子的官儿还威风,上回,她家一个亲戚被一个六品官儿欺负,后来那官儿知道她是福晋身边的贴身丫头,立马送了一百两银子上门,就怕晚了招祸。那个官儿为何前倨后恭,不就因为她是王府的奴才、福晋身边的人吗,她这样儿,连面儿也没出,就能让人这般忌惮,仗的,全是王府的势,若没王府,她的亲戚不仅要陪钱,说不准还得坐牢,哪还有一百两陪礼银子拿。就为了一些妄想,绿樱绿鬃不只自己没落着好,连家里的亲人,也受了连累,只能做着最累的差事,她自不会走了她们的老路,服侍福晋这几个月,她看得明明白白,福晋喜欢本份用心做事的丫头,只要把差事做好,在福晋身边就能很轻松,日子也能过得长久,绿菊只盼着现在的日子永远这么过下去。
吹了灯,玉儿钻到丈夫怀里,压好被角,轻声问丈夫:“芝儿那孩子,素来最懂事的,脾气儿也温和,怎么这大喜的日子却闹这么一出?”
雅尔哈齐回身一搂,把妻子压在身下,嘀咕道:“既知道你儿子的性情,你还操那许多心做什么,睡觉。”
老二脾气温和?雅尔哈齐打鼻子里喷出老大一声,老二也就是在媳妇儿面前才是头小绵羊,那小子,傲着呢,在宫里,连皇子皇孙们也从不怯的,偏他最喜欢使阴招,比老大老三都难对付,在上书房,还真没吃过几次亏。不过,按着他的脾气,便是有事儿,也喜欢悄没声儿的就处置了,今儿却这样闹,只怕,这是碰着他的逆鳞了。
弘芝的逆鳞,那还用说,自是他额娘了。
想着几个儿子总爱抢自己媳妇儿,雅尔哈齐不忿地又打鼻子喷了口气,臭小子们现在成婚了,有自己的媳妇了,总不会再和他这个阿玛抢了吧。
老五老六?
雅尔哈齐哼一声,下一次选秀,就让老爷子给他们指一个,指完就完婚,这样,家里,再没人能和他抢媳妇了。
某人越想越美,一时笑出了声儿。
351、感悟 ...
儿子们大了,自然应该尊重他们的隐私,因此,玉儿并不曾用灵觉探看弘芝新婚夜闹的是什么事儿,她相信,儿子们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生活。当然,作为父母,适当的时候,他们也乐意做些适度的引导,以让儿女们路走得更稳当,日子过得更幸福。
第二天起床后,玉儿服侍着懒洋洋的丈夫起身穿衣洗漱后,夫妻二人去了庄亲王的寝殿,其时,庄亲王却已穿戴一新了。
夫妻二人给庄亲王请安后陪着说了没两句话,外面便传来奴才的通禀:阿哥们来了。
两对小夫妻给庄亲王磕了头敬了茶,领着端放红包托盘的奴才走到了自家阿玛与额娘的身前。
看着跪在垫子上磕头的弘芝与富察氏,玉儿的眼睛有些潮湿,弘普与惠容成婚时,她尤未醒,却是错过了女儿出门当日与大儿媳妇成婚第二日的敬茶,虽说她醒来后都补过了,却到底不若亲自参加儿女们的婚礼喜庆,这,也算她一生少有的遗憾了吧。
喝过弘芝与富察氏的敬茶,雅尔哈齐照例说了两句作为一家之主在这个场合该说的话,便不再出声。
玉儿在给了富察氏与那拉氏相同材质不同花样的一套宝石珍品头面后,嘱咐弘芝道:“芝儿,你们夫妻以后要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弘芝仰头看着额娘湿润的眸中透露出的不舍与喜悦,笑道:“额娘,您以后天天看着儿子,儿子的日子指定过得好。”
雅尔哈齐听着二儿子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臭小子,成婚了,还不消停,还想让妻子成日家为他们操心。按老二这话里的意思,若没他额娘天天盯着,他的日子便要过得不好不成?这不是耍赖吗!
因为看不惯二儿子的黏缠,雅尔哈齐又神情严肃地插话道:“弘芝,成婚了就是大人了,就别总让你们额娘操心了。”
弘芝垂下眼皮,掩住目中狡黠的笑意,恭恭敬敬应道:“是,儿子会尽量少让额娘操心的。”
雅尔哈齐嘴角一抽,尽量?这小子,话里有话呀,怎么的,还不死心?哼,你狡猾,你媳妇儿可不敢和我这个阿玛顶嘴,想着,雅尔哈齐转头对跪在弘芝身侧的富察氏道:“老二媳妇,以后你要好好服侍老二,咱们家的传统素来是做妻子的要天天给丈夫做饭,你以后也不可偷懒。”
臭小子,让你使坏,以后,吃你自己媳妇儿做的饭吧。
睁着一对杏仁儿眼的富察氏有些惶恐的应了声是。
坐在椅上的玉儿看不过眼,嗔道:“你把老二媳妇吓着了。”
雅尔哈齐看看脸上血色都消褪了的老二媳妇,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你们起来吧。”
弘芝与富察氏这才起身退到了一边。
弘英领着温婉的阿颜觉罗氏跪在了父母跟前一起磕头敬茶。想起方才没让二儿子深刻领会到自己的真意,雅尔哈齐这回也不说什么套话了,放下茶盏,直接对着弘英嘱咐道:“老三,你要跟你大哥学,要多体惊你额娘,你额娘平日服侍你阿玛我就很累了,你们以后就少劳烦你额娘了。”
弘英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阿玛,儿子们自然是不愿意劳烦额娘的,不过,儿子喜欢吃额娘做的饭,喜欢穿额娘做的衣服,喜欢额娘每天跟儿子说话。”
他可不能让阿玛拿方才框住二嫂的话再把阿颜觉罗氏也框进去了,对于福利,自然更要大力争取。
坐在上首的庄亲王捏着颔下花白的胡须笑出了声,儿子被孙子呛了。
屋内的众人都看着被噎得直喘气的雅尔哈齐,便连忐忑的富察氏也仿佛明白了,先前公公那话并不是对自己有所不满,实在是在和自己丈夫斗心眼儿。明白了自己公公方才那番话里的真意,放下心来的富察氏兴致盎然地睁着眼,好奇地看着公公与他自己的儿子斗法。
昨儿晚上,弘芝进洞房后告诉了她发作陪嫁丫头的缘由,知道是自己的丫头口角不谨说了过分的话,也知道夫婿不是要打自己的脸,想着丈夫还专门儿跟自己解释,唯恐自己误会,富察氏心里又甜又羞又喜,哪里还会去管一个奴才。后来,丈夫又轻声细语说了公公婆婆的性情,想起丈夫昨夜说的话,再看着公公与丈夫的双胞胎兄弟两人间的对话,富察氏才明白丈夫为何在斟酌半天后会说出公公偶尔会有些小孩心性的话来,原来,公公这样威严的人,居然会与儿女们争宠啊!
完全不知道被自己儿子编排过的雅尔哈齐看着身前从来就不怎么会看人眼色的老三直运气,他怎么忘了,这臭小子,素来是个霸道的,总是想要什么就说的,自己怎么却居然笨得说出这话来。这臭小子,你说,这么多人,也不给自己这个做阿玛的留点儿面子,就这么大咧咧地跟自己对着干。混小子,养这么大,一点不孝顺,成日的和他这个阿玛作对…越想脸越黑的雅尔哈齐正要张嘴训斥呢,却不妨听到坐在身边的妻子开口道:“英儿,这茶也敬了,头也磕了,领着你媳妇去给你大哥大嫂敬茶。”
堂堂王府的王爷与阿哥,为着一点儿吃穿在这样的日子里这样郑重其事地反复计较,阿颜觉罗氏按住满腹惊异站起身,看看身畔神情坦荡的夫婿,想了想,明白了,这父子几人争抢的哪是什么吃食衣袍,这争的,是婆婆的关爱呢。
看前两个嫂子一个行礼一个回礼,阿颜觉罗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丈夫与他的兄弟们,他们的目中都带着真实的笑意,而看向婆婆的眼神中,孺慕之情那般深浓,真真是母子情深。
只是,母子情深不是很好吗?这做人阿玛的,还和儿子争抢,这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别人家,有这样的吗?可看一屋子习以为常的神情,莫非,在宗室,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常事?
看着儿子儿媳妇走开,雅尔哈齐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媳妇,凭什么,凭什么那俩小子成婚了还要让自己媳妇给他们做饭?
玉儿看看一屋子人,忍住冲丈夫翻白眼的冲动,这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还没完了?
等着两对新人跟兄弟们都见过礼后,坐在上首的庄亲王道:“你们继玛嬷现在虽病得人事不知,却也不能失了礼数,芝儿英儿,领着你们媳妇去你们继玛嬷房里磕个头吧。”
弘芝看一眼神情莫测的玛法,与弘英齐声应了,领着妻子转身出了门,他们动作得快点儿,长辈们还等着用早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