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不噘嘴了,“不是说聪明的人都多疑?他多疑,是不是正好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雅尔哈齐失笑:“胡吣。”

玉儿打开那张皇帝写的“勿以益小而不足为,勿以损小而不足戒”,想了一会儿,“多疑才能多发现问题、多思考问题,进而能够把问题想得更明白,你说是不是?而且,能够发现问题,不人云亦云,是一个人有能力的表现。嘻嘻,是不是?”

雅尔哈齐失笑:“这么说,也能说得过去。不过,就怕过犹不及。”

玉儿想了想:“四堂兄平日与人相处,也没见多疑呀,他也就在政事上才喜欢多问几句,是不是?”

雅尔哈齐不吱声儿了。

玉儿想了想,“就算他多疑,那必定也是因为受过伤、受过骗,只有被狠狠伤过心的人,才会对人缺乏信任,以前有多深的信任,受伤后才会有多深的伤痕,嘿嘿。就象他府里那个李氏,他以前有多信她,后来出了弘晖的事儿,就有多恨她。”

雅尔哈齐不知想到什么,不说话了。

玉儿看着丈夫,走过去,伏在他怀里。

“又想起你幼年时候的事儿了?”

雅尔哈齐收回心神,“我和四堂兄不一样,他是幼年曾经得到过,年稍长之后却失去了;而我,则是打小就没得到什么关爱,之后,也就没什么失去的。倒是去你们家后,得到了师兄弟的照顾,老太爷的全心教授关照,现在,又有你…四堂兄那人对人不会轻易付出信任,但信一个人时,又是全心相信的;而我则更像你说的守财奴,得到什么,就紧紧守着,死死护着。”

玉儿咬着唇笑,“你这样满好,不贪心,惜福。惜福的人,才会幸福。”

雅尔哈齐搂着怀里软软的妻子满足地叹口气:“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以前从没想到过的幸福。越与别人比较,越能清晰感觉到的幸福。你没看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儿,嘿嘿,那扎得人都痛。为什么?嫉妒我娶了你,又生了六个聪颖乖巧的儿女。”想了想,又乐道:“你没看老八今儿那眼神儿?嘿嘿,他那样自诣胸怀广阔的,居然也会露出那么明显的嫉羡之色。”

玉儿嗤笑,“八阿哥会羡慕你?看花眼了吧?再说,便是羡慕也必然是羡慕你得皇上看重、信任,和皇上亲,而不会是别的。他刚被皇上骂过柔奸成性,自是羡慕你在皇上面前这样无拘无束的。再说,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除了会照顾亲人的生活起居,我也没什么能耐。”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妻子,又复躺回去,算了,妻子既要这样想,随她吧,嘿嘿,他媳妇儿,总这么招人疼!

夫妻俩静静躺了一会儿,玉儿问道:“四堂兄的幼年是不是过得极好?极得孝懿仁皇后的宠爱?那时候,作为皇贵妃之子,是不是也很傲慢?”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时我太小,而且因为是庶出,也没怎么进宫,知道得不多,不过,他那时养在皇贵妃身边,在后宫地位仅次于太子,便是骄傲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再则,太子自小就没有母亲,而四兄却有关爱他的佟佳皇贵妃,又因佟佳皇贵妃而常得皇上看顾,想来,心气还是极高的。”

玉儿叹息,“佟佳皇贵妃薨逝,他回到德妃身边,你说这事儿,该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雅尔哈齐皱眉:“这个,一时还真说不清楚。应该是好坏皆有吧。如果佟佳皇贵妃还活着,做为她的养子,四堂兄便是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皇子,心性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隐忍,那样子说不准便会落得大堂兄一般下场。不过,也说不准,佟佳皇贵妃如果是个聪明的,想来也应该能把四堂兄教得聪明吧?回到德妃娘娘身边后,他的身份在宫里也就平常了,不过,那好歹是他生母。”

玉儿想了想:“佟佳皇贵妃薨逝那年,他十二岁,要说一般的孩子,那也都懂事了,何况是皇宫里的孩子,那时,应该是极懂事了。

那个年龄,回到生母身边,要从头培养与生母的感情,肯定不容易;加上十四分去了德妃娘娘大部分关爱,他一个习惯于独占母爱的孩子,如今不但不得生母的看重,还要时时看弟弟与生母母子情深,如果德妃再对他忽视一些,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再早熟,十二岁,也还是个孩子,也会渴望被人爱…

我进宫几次,看着德妃娘娘对十四不知道多亲昵,可对着四堂兄却很客气,想来,没我们这些外人的时候,她只会更客气冷淡也说不准。生母待弟弟有多深的爱,他一比较就知道生母待自己有多冷淡;他心气高,又曾经得到过最好的,如此,又该多伤心?而德妃呢,这儿子当年送出去,估计就以为收不回来了,为了自己不思儿成疾,心估计早淡了,加上后来又连育三女二子,对这个大儿子说不准最后干脆就选择性遗忘了,可儿子长到什么都差不多懂了时,却又突然回到自己身边,她,不知道会怎么想?

亲,已不能!远,亦不能!那就只能淡了!

那个年龄,回到生母身边,要从头培养与生母的感情,肯定不容易;加上十四分去了德妃娘娘大部分关爱,他一个习惯于独占母爱的孩子,如今不但不得生母的看重,还要时时看弟弟与生母母子情深,如果德妃再对他忽视一些,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再早熟,十二岁,也还是个孩子,也会渴望被人爱…

我进宫几次,看着德妃娘娘对十四不知道多亲昵,可对着四堂兄却很客气,想来,没我们这些外人的时候,她只会更客气冷淡也说不准。生母待弟弟有多深的爱,他一比较就知道生母待自己有多冷淡;他心气高,又曾经得到过最好的,如此,又该多伤心?而德妃呢,这儿子当年送出去,估计就以为收不回来了,为了自己不思儿成疾,心估计早淡了,加上后来又连育三女二子,对这个大儿子说不准最后干脆就选择性遗忘了,可儿子长到什么都差不多懂了时,却又突然回到自己身边,她,不知道会怎么想?

亲,已不能!远,亦不能!那就只能淡了!

当年生下四堂兄,不能亲养儿子,你觉着德妃娘娘心里有没有怨?”

雅尔哈齐皱眉:“她当年位份不到,按制不能亲养儿子。再说,四堂兄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岂非比养在她身边身份贵重?为着儿子考虑,她也应该是高兴的吧。”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按说把普儿惠容养在皇太后身边,是不是比养在我身边好?可是,我就宁愿他们养在我身边。”

雅尔哈齐失笑:“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呢?不计较功名利禄?皇帝的后宫,那么多女人,你说,能平静得了?能不争宠争圣眷?但凡有争斗的地方,能少得了阴暗手段?你不会以为素日进宫人人都对你笑脸相对,没有恶意,就以为后宫的都是安分守己,娴良淑德的女人吧。

你忘了,当初便是选个秀,都有人算计你,何况是身后各有家族牵扯的后宫嫔妃?

你没见宜妃所出的五阿哥养在太后膝下,这么些年都过得平平顺顺的?这便全是沾了皇太后的光的。你想想,四堂兄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佟佳皇贵妃身后母家的势力是不是就可为四堂兄所用?德妃娘娘母家可没佟佳皇贵妃那般得力的。这样,四堂兄自是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更好,想来,德妃娘娘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玉儿气结:“你就不能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考虑一下问题?”

312牙印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你不是总说做母亲的总想给儿女最好的一切?如果德妃娘娘真的爱四堂兄,她只会更高兴;德妃娘娘包衣出身,自己没什么能给四堂兄的,可他若能得到佟佳皇贵妃娘家的势力,是不是也是德妃娘娘能给他的最好的?”

玉儿头晕,想了半天,一挥手:“刚生下儿子,就被抱走,德妃娘娘跟四堂兄的感情哪有那么深,能替他谋划那么远?何况后来连连怀孕,她早把四堂兄忘了,若不然,现在她待四堂兄也不会那样淡的!当初,四堂兄养到几岁的时候,佟佳皇贵妃不是有过身孕?若当时佟佳皇贵妃生的是儿子怎么办?如果这个儿子养大了怎么办?四堂兄是养子,哪有亲子亲近?身份岂不是更尴尬?所以,德妃娘娘肯定没为四堂兄想得那么远。”

雅尔哈齐轻声道:“可是佟佳皇贵妃没有子嗣。”

玉儿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你不会说是德妃娘娘出的手吧?”

雅尔哈齐皱着眉:“按说,她不敢,那时,她身份低,应该没那能耐。再说为一个已送给别人的儿子冒险,不像德妃的为人。虽然见过德妃的次数不太多,不过,能看出来,那是个识时务懂进退的聪明女人。”顿了顿:“不过,后宫的女人,不能以常理推测,我以前在亲王府可见过阿玛那些女人们为着争宠,使多少手腕子的,而对于有孕的对手,又是怎样百般使绊子下暗手的,那些女人,有几个真的手上是干净的?”

玉儿叹气:“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好吧,好吧,揣测一下,没关系,可是,她那时才二十岁吧,能想这么远?手段有那般厉害,连副后身边也能安插人手?不可能!我觉着吧,当时,佟佳皇贵妃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怎么说,人家身份儿在那里呢。”

雅尔哈齐失笑:“十三岁就能嫁人,二十,还小了?你素来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待人,我也不和你说这些,反正,那些太黑暗的东西,我也不乐意让你知道,以免污了你的耳朵。咱府里清净,以后也会一直清净下去,那些下作手段,你不用知道。”

玉儿有些意兴阑珊,“我还是觉着,德妃娘娘应该不会那么坏,若不然,皇上也不能封她为德妃了。”

雅尔哈齐失笑:“傻媳妇儿哦,宫里的女人,要像你这样,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算了,随你怎么认为都成的。”

玉儿噘着嘴:“德妃娘娘待四堂兄和十四堂弟偏心肯定是有的,也可以说是极偏心吧。毕竟四堂兄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再加之,四堂兄在佟佳皇贵妃那肯定养成了很多在她看来让自己咯应的习惯或者气质,她可未必会喜欢。嗯,四堂兄那人,身上确有一股雍容之气,或者以前小时候还有点儿骄纵之气也说不准,有可能吧?四堂兄年纪小,才十二岁,不知道怎么跟生母亲近,而德妃娘娘有了十四,肯定不会屈身去哄这个离开自己十几年的大儿子,于是,母子俩终于形成现在这般疏离客气的相处模式。”

雅尔哈齐疑惑:“你见过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吧,怎么这么多想法?”

玉儿的眼睛闪了闪:“是呀,见过不多几次,可我印象也很深呀,太客气了!我看着,真不习惯,替四堂兄觉得难受。而且,我还发现,李氏与德妃娘娘居然有相似处,以前,四堂兄又那般宠爱李氏,因此,我觉着,四堂兄在心里,应该是想亲近生母的。”

“什么?”

玉儿看着丈夫惊讶的模样,瘪嘴:“其实,儿女受父母影响很大的,甚至连对未来妻子、夫婿的喜爱,也会受父母一定的影响。当然,前提必须是深爱父母的孩子。”

雅尔哈齐觉得头晕:“你都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没弄明白?”

玉儿挥挥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行了,太费脑子了,不说了,洗洗睡吧。”

雅尔哈齐不干了:“你话里的意思是,将来我们的儿子喜欢的妻子,就是像你这样的,而我们要给女儿找个中意的,必然也得找爷这样的?”

玉儿笑道:“也不必全然一样,但至少在某一方面像一些。比如,像我这样全心爱护家人,像你这样勇武有能力。找有这类特质的人,将来他们相处起来,应该会轻松一些,不过,容容崇拜的是你吗?还是皇上?越是崇拜人,对她的影响就会越深。”

雅尔哈齐捏着妻子软软小小的耳垂,咬牙道:“当然是我?”

又顿了顿:“不过,崇拜皇上,也很正常。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给容容找夫婿人选,我记得没告诉你呀?”

玉儿偷笑:“你问容容要是找玩伴,想找什么样的。这不是很明显了?你不可能帮容容物色闺中密友吧。再说,你一个男人,平日接触的自然是一些大男人、小男人、老男人,以容容的年纪,你指的自然是小男人;容容虽说还小,到底也是女儿家,你不能给他找个男玩伴回来陪她玩儿吧,一来,容容八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她这样的年龄开始要有忌讳了。二来,容容也不是那爱玩儿的性子,还需要玩伴的,因此,你必然是想找出来培养给容容做夫婿的,而且,你早年就说了要跟我阿玛玛法似的早早替女儿物色人选,然后自己培养女婿的。”

雅尔哈齐抱着妻子从炕头到炕脚滚了几个来回:“我还想着找好了再给你看看呢,没想到,你倒先发觉了。”

玉儿被丈夫带着滚得头晕,闭眼等着气息平顺下来后,方得意道:“所以说,你别以为有什么事儿能瞒过去,我信任你,不打听你的事儿,不过,不表示我不会用脑子思考。因此,要是你哪天对别人女人心动了,或是碰了别的女人,我也能知道,你便是想瞒也瞒不了

雅尔哈齐对着妻子那张厉害的小嘴咬了一口:“威胁爷,嗯?”

玉儿笑眯了眼:“哪有,我就是跟你说一下。免得你抱着侥幸心理犯下什么错误。还有呀,你忘了,咱俩身上可有同心珠呢。嘻嘻。”

雅尔哈齐牙痒地又咬了一口,觉得不解气,按着媳妇儿就一顿狠命揉搓,直搓得玉儿全身发软,眸泛水光,晕红了两靥,这才觉稍解了恨,可松开手后一眼看到妻子这番媚态,却只觉另一种火气直往上窜,噌噌地止也止不住,也不管不曾沐浴,一把把妻子的亵裤拔了下来,挺身就钻了进去。

玉儿一声惊喘,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个哆嗦,好在下面从不干涩,若非如此,岂不要受伤?

恨恨白一眼丈夫,却被他眼中的狂野吓了一跳。雅尔哈齐看着衣冠整齐的妻子,又想着裙下滑溜无一丝阻碍与自己相亲相交,只觉无比刺激,一时欲/火大炽,再不见平日和风细雨的温存,只如狂暴的公牛,没一丝理智,由着本能暴怒连续的撞击,让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的玉儿迎头被一**过激的大浪打得几乎昏晕过去…

第二日下午,雅尔哈回府时,玉儿尚未醒转,看着妻子昨儿一身衣裳揉搓得全不见一丝儿衣裳的样子,倒跟那咸干菜一般模样,此时团成一团尤在炕脚,雅尔哈齐心虚地把那一团团了出去吩咐玉儿的贴身丫头处理掉,吩咐几个丫头不经传唤不得进屋后又转身进了卧室,掀开被子一角,俯身仔细检查妻子的身体。那红肿已没了早晨他出门时的恐怖,雅尔哈齐庆幸地抹一把汗,好在妻子体质特殊,若不然,这明晃晃的罪证摆在那儿,这两天他可别想得着好。

看着那艳红,加上鼻端萦绕的淡淡的甜腻香味,雅尔哈齐直咽口水,见着那红白相间的诱人颜色,那条白嫩细腻的大腿,他鼻息越来越重…

玉儿睡了一天,怎么着也把精神养了一些回来了,被人在最敏感处又舔又吸最后甚至还感觉什么钻了进去,刺激得本就敏感的通道口一阵紧缩,迷迷糊糊的玉儿气得一腿踢了过去——只可惜手脚无力,却不能给某个恶人以重击,只相当于给那个恋恋不舍的男人一个醒来的提示。

“你这头蛮牛。”

雅尔哈齐打了个哆嗦,这又腻又软还带着鼻音的怒叱让他从尾椎处升起一阵麻意,可见着妻子迷蒙又气恼的眼眸,他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

“媳妇儿,你夫君我服侍你穿衣?”

玉儿怒道:“滚远。”

这个时候要是听话的滚远,不知道又要等几天才能消气,有过惨痛经历的某人死皮赖脸缠着磨着,也不知道是真要帮忙还是借服侍之名行占便宜之实地帮着玉儿一件儿一件儿穿衣裳,待玉儿从里穿到外,披着一件外裳时,已是累得呼呼直喘。见外裳半天穿不好,玉儿又气怒又无奈又沮丧,只能对着某个罪魁祸首妥协。

“行了,别添乱了,我再不起来,普儿都回来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某人嘻皮笑脸放开缠在妻子身上的禄山之爪,“做儿子的,等等就等等呗。”

对于厚脸皮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他。

玉儿看也不看那个笑得可恶的男人,自顾起身下炕,只是,腿却一软,往前便扑,摔倒了。

看着垫在身下笑得没个正经样儿的某人,玉儿恨得扑过去就咬了一口。

“嗷——”

玉儿死命磨牙,半晌,气消了,才放开嘴。

雅尔哈齐可怜兮兮看着妻子,加上脸颊上一圈儿红红的牙印儿,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看怎么像刚被家暴、被蹂躏过的神态。

玉儿忍着笑从丈夫身上爬起来,张口欲叫绿樱进来帮她梳头,却见丈夫还赖在地上,无奈道:“快起来,让丫头们看见,成个什么样子?”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干脆头枕双手,不动了,只抱怨道:“我怕你摔着,扑过来救你,给你当了肉垫子,你还咬我——”

对于某人间歇性年龄退化已可做到熟视无睹的玉儿丢了一个白眼儿过去:“我为什么会摔着?”

某人的眼神心虚地乱晃:“那个,…”

说话时牵扯到脸,感觉到脸上的一丝痛,某人理直气壮了,控诉道:“你还咬我了!”

看着那个男人摆着一幅不可一世的神态,脸上却顶着明晃晃一圈牙印儿,玉儿没忍住,扑噗一声笑了场,抬眼看到某人正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玉儿抿着嘴笑着伸出手:“行了,我拉你,你别赖在地上了,快起来,一会儿孩子们该来了。”

313敷粉

雅尔哈齐捉住妻子的手,懒洋洋放松身体由着妻子往上扯,自己却一点儿不用力。玉儿胳膊便是有四五十斤力,腰有五十斤力,可雅尔哈齐这一大堆儿,却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可能拉起来。

半天拖不起来,知道丈夫故意耍赖,玉儿恼了:“快借力起来,懒猪。”

雅尔哈齐眼中精光一闪,玉儿尤未反应过来,已被扯得跌回到他身上,软细的小腰一下被箍了个严实。

“蛮牛?懒猪?嗯?”

看着某人眼中危险的光,玉儿死命拍着某人胳膊:“快起来,孩子们该来了,快点儿。”

某人躲在地毡上,一动不动,由着那只小羊踢腾。

玉儿挣了半天,蜉蝣撼大树一般,一点儿用没有,无法,倾身在某张厚脸皮上亲了一记:“乖,快起来。”

懒洋洋的某人把另半张脸也转过来,玉儿无法,又倾身亲了一下。

雅尔哈齐收回一只手,指指脸颊上方才被咬的位置,玉儿翻了个白眼,不就咬了一口?这男人,也太爱计较了。想不理他,可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从善如流地在牙印儿上又重重亲了一下。某人觉得自己的地位得到了肯定,大男人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满足,这才眯了眯眼,满意地一挺腰,一撑地,搂着玉儿站了起来。

弘普领着弟弟妹妹们在额娘主屋外等了足有一刻钟才被叫了进去,看着明显用脂粉盖了一层的阿玛的脸,弘普眼角抽了抽,最后决定视而不见,领着弟弟妹妹们给父母请安。

玉儿心虚地看看儿女,见他们未察觉异样,不由松了口气,招手让儿女近前。

显然,玉儿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弘英看着阿玛,惊讶道:“阿玛,你今儿成了小白脸儿了!”

弘芝看着僵住的阿玛,赶紧补救:“三弟,阿玛怎么可能是小白脸儿,阿玛可是大英雄、大豪杰、大丈夫…”

雅尔哈齐脸色稍霁。

弘芝大喘气:“…阿玛今儿只是用额娘的粉在脸上抹了一层。”

弘英听了弘芝的话,不但未识趣停住话头,反惊悚高喊:“阿玛,你一个大老爷们涂脂抹粉的,还是个男人吗?”

雅尔哈齐石化在当地。

惠容忍着笑,掩饰地回身从嬷嬷怀里把四弟抱到额娘的炕上放着,弘普也面不改色打奶嬷嬷怀里接过了五弟,把两个差点让头从脖子上垂落在地的奶嬷嬷遣了出去。

两个嬷嬷快速退了出去,雅尔哈齐也解除了石化,怒哼道:“弘英,你个混帐小子,你阿玛怎么就不是个男人了?”

弘英一缩脖子:“阿玛,你自己说的,涂脂抹粉,那是娘们儿家家才干的事儿,”

眼见着三弟要把阿玛惹火,弘普无奈道:“三弟,这涂脂抹粉,在魏晋之时是名士们也喜欢干的事儿。”

弘英一下被大哥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去关注他阿玛的脸了,几步跑到大哥身边,仰着脑袋等着他博学的大哥给他释疑。

弘普把五弟也放到额娘身边,看着他与四弟在宽宽的炕上爬来爬去,之后,以目示意弘英给他搬椅子。弘英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屁颠儿屁颠儿把额娘的梳妆凳抱了过来放好,弘普也不挑剔,这是他额娘用的,怎么着都是好的,坐了上去。

“魏晋朝时,和现在不一样,那时的男人呢,以白为美,有称之为‘玉人’者,便是彼时。三弟,你说,咱现在夸一个男人长得好,会怎么说?”

弘英想也没想:“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四方阔口,豹眼圆睁,鼻如悬胆,目似朗星。端的一个好相貌!”

惠容听着三弟这话,想起额娘给她买的评话本,忍不住笑。

弘普扯了扯嘴角:“没错,在咱们眼里,这样有男人气概的男人,才能称之为男人,这样的长相,才能称之为是好男儿的相貌。不过,在魏晋朝时,形容一个男人长得好,却会说他‘肤如凝脂,唇赛点朱,面似月下白玉,腰如风中杨柳,口嘘兰麝,体溢芳香,端的一个好皮囊’,若再柔弱几分,那就更妙了:慵软无力,又添三分优美。”

弘英张着小嘴,合都合不拢,这不是额娘说的伪娘?还是额娘坚决不准他们兄弟接触的一类人吧?

弘普咳一声:“《晋书》里,俊美的男人首先要白,最好比女人还白。比如有一个叫王导的就非常白皙,他是士族门阀,清谈之时,好手拿白玉柄麈尾,他的手执白玉柄时,手和玉看上去浑然一体,大家看了都很羡慕,便赞他为‘玉人’,以褒扬他的白皙。彼时,许多玉人或者想当玉人的男人,就坚持在脸上抹粉,所以说,魏晋之时,名士们其实喜欢抹粉;还有那个‘敷粉何郎’何晋,也是因为长得白皙而非常有名。魏晋时,男人抹粉的习气风行,按照当时的说法是这些男人‘胡粉饰貌,搔头弄姿’。”

弘英懵懂地看一眼自己父亲:“阿玛,你今儿抹了额娘的粉是想要搔头弄姿?”

雅尔哈齐愤怒地看着大儿子,弘普目光清澈地回视父亲,“阿玛为何对儿子怒目相向?”

弘芝缩了缩脖子,非常明智地躲到一边,以免被战火波及。

“臭小子,你故意的吧!”

弘普非常不明所以:“阿玛此言所意?”

雅尔哈齐气闷:“你是想帮你阿玛我解围?还是故意寒碜你阿玛?”

弘普非常诧异:“儿子当然是为阿玛解围啦,儿子不是跟三弟说了,魏晋名士才会敷粉吗?”

雅尔哈齐回头瞪着三儿子:“臭小子,你没听懂你大哥的话?名士,名士才会抹粉。”弘英点头:“嗯,儿子知道。”

雅尔哈齐刚要放心,弘英又道:“…大哥的意思就是,魏晋之时,名士们都是小白脸儿的伪娘嘛,儿子当然听懂了。”

雅尔哈齐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几乎头晕,狠吸几口气,回头又瞪弘普。

弘普无奈道:“阿玛,儿子已经尽力了,三弟脑子一根儿筋,没办法。”

雅尔哈齐回头冲玉儿嚷:“媳妇儿,你儿子联起手来欺负我。”

自打弘普说起魏晋名士的风气,玉儿就一直低着头,肩膀抽个不停,大儿子的腹黑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可喜可贺啊。

此时听到丈夫告状,玉儿拼命合拢笑得大开的嘴,又用手揉揉酸掉的肌肉,抬头起头,一本正经问道:“爷,怎么啦?”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眼中的笑意,气苦道:“我说不抹这粉,你偏让我抹,现在好,被两个小崽子拿来打趣。我不管,你替我抹的,你得收拾这两小兔崽子给我出气。”

弘普见阿玛这般不顾形象,居然跟额娘求援,见好就收,“阿玛,三弟脑子笨,儿子会再多教教的。”

雅尔哈齐瞪一眼大儿子,又瞪一眼妻子,拽过妻子手里的手帕子冲着自己的脸就使劲儿抹,抹完了,又瞪一眼大儿子。

惠容见阿玛抹脸,手脚轻快地很快奉上一块儿温湿的脸巾,雅尔哈齐方才用干帕子擦完脸,正觉得脸干得不舒服,见女儿这样贴心,一时喜上眉梢,抱着女儿在小脸儿上大声亲了一下,乐滋滋用温热的洗脸巾又抹了一遍,舒服地叹一声,“还是生女儿好呀,女儿多贴心多孝顺,唉,媳妇儿,再等十年,容容出嫁了,咱就再生两个女儿吧。”

听了这话,屋里两个女人的脸都红了,容容冲着阿玛皱皱小鼻子,玉儿则羞气道:“孩子们都在呢,说的什么话?”

雅尔哈齐嫌弃地看看五个儿子:“这几个臭不子,没一个省心的,五个都不顶容容一个,就会气老子

弘英听了阿玛这话不乐意了:“阿玛,儿子们怎么不好了?儿子们个顶个的聪明,乖巧,孝顺,不知道多少做阿玛的羡慕你呢。”

雅尔哈齐乐了:“呵,臭小子,你说说,谁会羡慕你们阿玛我?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会挤兑父亲,你们又哪里乖巧?”

弘英道:“阿玛,儿子们可没挤兑你,到现在,儿子也没明白您方才怎么就生气了。而且,十堂叔哄我和二哥给他做儿子,我和二哥都没答应,我们多孝顺呀。”

雅尔哈齐瞪一眼弘英,刚想说话,惠容转身坐到他的身边,雅尔哈齐也不管儿子了,搂着洗完手回来的女儿求安慰。

容容瞪一眼弘英:“三弟,阿玛是父亲,你是儿子,不许顶嘴。”

弘英委屈地瘪瘪嘴儿,却不敢再出声儿。姐姐是乖巧懂事儿,可整起人来,下手比大哥还狠,偏阿玛额娘都信她,自己便是到时有屈,估计也无处诉去,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忍吧。

雅尔哈齐得了援手,打倒了欺负自己的儿子,乐得抱着女儿直揉,嘴里一劲儿心肝儿,宝贝儿地叫,那副终于找着组织的模样看得玉儿差点儿破功。

弘普见弘英的目光盯着阿玛脸上的那圈儿红印张开嘴又欲多话,一把把他扯了过去,“老三,你再说话,一会儿小心阿玛揍你。”

弘英看看阿玛的神色,决定相信大哥,悄声问:“大哥,阿玛脸上那个红圈儿是什么?”

弘普扯了扯嘴角,捋起弘英的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来,冲肉多这儿咬一口。”

弘英不乐意了:“大哥,我又不是傻的,干嘛咬自己,痛的。”

弘普瞪弘英一眼:“听话不了?”

弘英无法,委屈地在小臂上咬了一口,弘普看了不满意:“再重点儿,你又不是那没牙的老太太。”

弘英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像老太太了,一狠心,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自己眼泪汪汪地。

弘普看着三弟可怜的模样,忍着笑,示意他看自己的胳膊:“看看,和阿玛脸上那个红印儿像不像?”

弘普也不委屈了,看看阿玛的脸,又看看自己的小胳膊,末了,恍然大悟:“原来阿玛把自己的脸咬了一口。”

雅尔哈齐本来正喝女儿奉的茶呢,听到三儿子这话,噗一声,全喷了。

玉儿再也顾不得了,捂着脸倒在炕上直抽抽,这三儿子,太有才了。

弘普跟他四堂伯学了几年的面瘫脸也破功了,扭过头去噗噗地笑,弘芝早蹲角落缩成一团了,只看他的形貌,倒似一个被人欺负了躲在角落里埋头哭得全身哆嗦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