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伊拉哩家的格格?”

一个爽朗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玉儿的思绪,扶着绿樱婺自走神的玉儿收回思绪。抬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站在自己回去的路上。

见玉儿抬头,女子行了见平辈的抚鬓礼,玉儿回礼后已看清了来人。细眉长目,白晰圆润,看着倒很是亲切,只是玉儿已放开的灵觉却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自己不认识她呀,这敌意从何而来?

“我是完颜苏宜,我阿玛与你阿玛以前同在户部!”完颜苏宜显得很亲切。

玉儿点点头,“完颜格格这是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吗?娘娘这会儿正有闲,格格自便,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点点头,扶着绿樱擦身而过!

完颜苏宜有些愣住了,自己是来找她的呀?怎么她这样就走了?转身想要唤她,可看看周围的宫人,忍不住咬牙,这小丫头,是真的认为她来安嫔这请安,还是故意曲解?可是,她以前都没见过自己,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才对!再看看那已走远的身影,狠狠地一握拳,哼,她今日歪打正着避过去了,以后总有机会的。再看看不远处安嫔憩息之处,自己被她一句话堵得,只能走一趟了!

玉儿不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话,有人身不由已劳心劳力。但她至少知道,对于来者不善的,不理她便罢,反正,自己又不是来热河交朋友、找姐妹淘的,躲得一时是一时,清静一天是一天,说不准后来别人对她就没兴趣了呢!本来就不喜欢应酬,何况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还去应酬,她有那时间还不如回去逗雕玩儿呢!

回到自己的暂居之处,却见自己三哥与雅尔哈齐坐在厅里喝茶,因为叔瑫值守,玉儿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这会见到,自是极高兴的。

“哥哥,你有空了?”回头又问雅尔哈齐:“雅尔哈齐,你怎么和我哥一起?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雅尔哈齐看看叔瑫,点头,“是呀,你三哥说你来了许久,只出去过一次,要来领你去看看!”

玉儿回头冲着叔瑫甜甜地笑,又想想:“哥哥,我们可以在这行宫里逛吗?不会逾矩吧?”

叔瑫憨憨地笑:“我们不去那不能去的地方就行!”

雅尔哈齐看兄妹俩的神情,忍不住摇头,“格格若要多看看,一会我们去找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有他们领着,就少很多忌讳了!”

玉儿皱皱眉,找他们,算了吧,麻烦呀,“可是,他们一定很忙,还是算了吧!为我一个小丫头,劳动他们,太过了!”

雅尔哈齐忍不住笑,“他们也要休息呀,总不能成天忙吧!正好,我来前儿带了一些好东西,找他们一起品品!”

玉儿看他和四阿哥很熟的样子,忍不住问:“雅尔哈齐?你和四阿哥很熟悉吗?可他是阿哥呀,再怎么也是姓爱新觉罗的,是皇家人,你再熟不拘礼也还是注意一下的比较好吧!”

雅尔哈齐听了嘴角直抽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不知道我也姓爱新觉罗吧?”

“嘎?…”

玉儿呆住了,“那个…”

雅尔哈齐觉得头痛,还很无奈,看着玉儿难得的呆滞样,忍不住仰天长叹口气,“你连我是谁家的都不知道?是吧!”

玉儿傻笑:“那个,我知道你跟着我玛法一起习练就行了呗,要知道,我玛法也不是谁都乐意调/教的!嘿,那个,你也从没说过呀!”

雅尔哈齐抚额:“我以为你早知道!”

玉儿嘿嘿笑,不吭声了,看看三哥,她三哥正挑点心吃呢。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完全不在状况的叔瑫,“叔瑫,你就从没和你妹妹说过!”

叔瑫抬头,傻傻问:“我和我妹妹说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看看那兄妹俩,玉儿坐在那儿扭手指,叔瑫还在挑点心!他放弃了,现在说这事儿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

玉儿嘿嘿笑,“不是说宗室子弟不能随便出京城的吗?”

雅尔哈齐无奈,“那是没有皇上的旨意才不能出!”

玉儿点头:“知道了,原来,那次你受伤也是奉旨才受伤的呀!”

嘎,这话说得!玉儿自己也觉出不对来,“哈,我的意思是,你奉旨办差,受伤了的哈!嗯,那个,你要不要吃点儿点心,这个新做的,还行!”

对于她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技巧,雅尔哈齐当不知道,伸手拣了一块儿,“正好,今儿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出去转转吧?听你哥说,你整天闷在房里,那也不好!”

玉儿看看哥哥,再看看雅尔哈齐,点了点头。谁让自己刚被人抓了痛脚呢!没办法,到这时代后,她又不能像前世那样随便问异性的事情,自然不知道雅尔哈齐居然也是宗室子弟了。话说,如果早知道,说不准她还躲得远远儿的呢!哪会天天亲自给他进补!玛法也是的,也从没说一声儿,害得自己看着雅尔哈齐这会儿有些沮丧的表情,觉得好像有些对不住雅尔哈齐似的。

此时的热河行宫,远没有后世的规模,但是,在北京城热得恨不能房无顶的时间里,这儿的气温就显得格外舒适宜人了!也许是修炼玉简心法的原因,也许是这世的身体不畏热,这十几年,在京城,玉儿也没觉得很难受,不过,这天朗气清的还有湖可逛,确是一件美事儿!

三人到了凉亭没等多久,四阿哥就带着十三阿哥到了,后面跟了一群搬着各种家伙什的下人。见玉儿蹲身行礼,四阿哥一挥手,“行了,知道你规矩了!”

玉儿知道他对自己先前在山顶的行为意见很大,也不吭声儿,也许,在这些古代人眼里,当时的自己确实出格,可要搁在现代,这都哪跟哪儿呀!唉!要是他们当时没上山,哪会有人知道呢!怎么也没想到离了行宫这么远,还会有人寻来呢!只能哀叹自己倒霉呗!

十三阿哥看玉儿老老实实听训的神情,忍不住愣了一下,“四哥,伊拉哩小格格一直很规矩呀!”

四阿哥看看自己的十三弟,再看看那装相装得很像的玉儿,是呢,若是那日自己与雅尔哈齐没上山,或者没寻着他们,她干的出格事儿,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呢,也得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她真是一个娴静温驯的呢!

“嗯,十三弟,雅尔哈齐说带了好茶,你且看看,他可有虚言!”于是,十三就被他四哥给晃走了。

玉儿抬头小心翼翼看看四阿哥,四阿哥看她那神情忍不住拿折扇敲他,轻声道:“装!”

玉儿没忍住,吐了吐舌,如果四阿哥没遇到,现在也不会这样说她,“奴才的规矩一直学得不错!”

看他果然衣扣扣得死紧,头上见汗也不解一粒散散热,死爱美的臭男人,“奴才给你打打扇?”

四阿哥看看她清凉无汗的模样,恨恨地把自己手里的扇子递给她,不能让她只嘴上殷勤!

玉儿见他还真使唤她,一点儿没客气,想了想,算了,看在他替她打掩护的情份上,就给他扇扇呗,于是真的老老实实站在四阿哥身后打扇,后来觉得这折扇用起来不顺手,还去下人手里找了那专用的扇子出来!

四阿哥觉得很舒服!那不只是心理作用!他就发现了,这小丫头打扇,这风里没一丝暑气!坐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就觉得舒畅多了!而他不再那般燥热后,小丫头那风也变小了!这丫头片子,这般会侍候人?其实这全是玉儿灵觉的妙用!别人不知道,只当玉儿细心!

又过了一阵儿,几个喝了一遍茶了,四阿哥见玉儿还不紧不慢,不急不燥在身后扇着呢,而亭里另三个男人都不停地看他,他也不好真的把玉儿当丫头子使唤,转头道,“得了,你也坐吧,你要一直这样规矩老实,爷才真放心了呢!”

玉儿收回望湖的眼神,乖顺地笑笑,把扇递给那站在一边的丫头,还轻轻跟她说,凉风从哪个方向来,扇子稍侧一点儿,风会凉一些儿!那丫头听了感激地点头。站在一边看着,丫头早发现了,自家爷今儿一会儿功夫就不再出汗了!自然对玉儿的提点言听计从!

69游湖

雅尔哈齐看着玉儿轻移几步坐到自己哥哥身边,接过叔瑫递给她的茶盏,那是专为她沏的花茶。雅尔哈齐听叔瑫说玉儿虽喜欢绿茶,平日却并不常喝,多喝养生的花茶,所以今儿特为她备下的;她轻托茶盏,垂目看着盏中清水中舒展花瓣的贡菊,唇角露出恬淡又享受的笑容。

她端着茶盏,缓慢靠近鼻端,深吸一口气,微微合上双眸,于是,那唇畔的笑变得更舒缓了;几个呼吸后,她轻启樱唇,含着瓷白的盏沿,玉手轻推…

“雅尔哈齐,雅尔哈齐…”

“啊?”

雅尔哈齐转头对上十三阿哥谑笑的眼神,不由有些莞然,好在十三阿哥虽见他看呆了眼,也并不取笑他,只对他调皮的眨眨眼:“我方才与叔瑫说练兵还是要多注重配合,叔瑫说要让士兵平日同进同出,自然有默契;我认为这个解决不了问题,同进同出的也不过几人而已,指挥全军要做到如臂使指,还是要多进行大型的训练才好,你觉得我们谁说得更正确?”

雅尔哈齐也是跟着阿尔济老太爷学了好几年的,其间自然也涉及到领兵布阵,操演军士,十三阿哥一番话不免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三个人就聚在一起开始说起各自的种种想法,一时聊得火热。

玉儿平日也偶尔听到一些玛法的训练内容,虽不感兴趣,却也并不觉得枯燥,坐着安安静静听他们热烈的交谈,间或轻啜杯中的清茶,或看看远处的水面、岸边的绿树,唇畔轻浅的微笑一直未曾褪去。

四阿哥微合双目,也不知道是在想心事,还是在养神,身后小丫头手中的扇一直未停,玉儿看他齐整得一丝不乱的着装,无奈地叹口气,自虐呀,他这性情从这就可见端倪,明明解一粒衣扣就能舒服很多,他偏不,一定要这样活受罪。而同为皇子的十三阿哥这会儿聊得热火朝天,无意识的就把衣衫扯开了,就差把胸脯露出来了,玉儿估计没有自己在,十三阿哥肯定非把外面那件衫子脱了不可!

一时,下人呈上切好的冰镇西瓜,那聊得忘形的几人才停了下来,各拿了一块大嚼!四阿哥看看安坐不动的玉儿挑眉:“小丫头,还要人让你不成!”

玉儿头微侧头看他一眼,摇摇头:“冰镇过的!不如井水凉的好!你们吃是没关系的!我却不好吃!我有这茶就好!”说着对着四阿哥轻抬手中的茶盏。

四阿哥这才发现她喝的却不是与众人同样的绿茶,又见茶盏中是花朵雪白,蒂呈绿色的两朵贡菊,不由点头:“你个小丫头,倒寻得好茶,这贡菊乃名菊,其效利气血、润肌肤、清头目、益颜色、养护头发;又疏散风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最宜夏日冲饮!难为你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玉儿差点儿翻个白眼儿给他看,她什么地方让他觉得没见识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呀!

四阿哥看她郁闷又不敢顶嘴的模样,心情便很是愉悦,随手拿了一块儿西瓜开啃。

雅尔哈齐虽吃着西瓜,却也时刻留意玉儿这边的动静,这会儿见玉儿被四阿哥取笑却不吱声儿,只道她被四阿哥训怕了,又忍不住想,她长这么大,估计没几个人舍得教训她吧!

十三阿哥早知道自己四哥这人严于律已,也严于律人,适才也不未注意他二人说什么,只当玉儿被四哥挑剔了,所以闷闷不乐,便好心转移话题,问她:“你那只雕那天在行宫上空飞了好久你都不知道,你那会儿做什么呢?”

玉儿瘪瘪嘴:“十阿哥那天在奴才那儿呢!那天他好像有些生气。好在,后来皇上来了,他气也消了,就一起走了!”

十三阿哥笑道:“那会儿,看那只雕落了下来,我都想过去看看,你说那雕跟了你这么久,爷都没就近看过!”

玉儿摇摇头:“雕还是飞在天上好看,停在地上,傻里傻气的!”

四阿哥听了嘴角忍不住轻轻往上翘,她自己不聪明,还能指望跟着的鸟变聪明?

十三阿哥则忍不住大笑:“也就你说那雕傻,别人谁不说它雄骏!”

玉儿想了想:“奴才不知道!奴才没见过别的鹰啊雕啊的,没得比较,所以,不知道分明有什么不同!”

十三惊讶地道:“在京城里,据说很多子弟家里养着鹰,到了时节,就呼朋引伴一起出猎,你一次也没去过吗?”

叔瑫在一边插话:“家里老人不放心,我们几个哥哥都忙着,妹妹就一直没太出门!”

四阿哥摇头,一家子就这样宝贝她,她还敢吊在半空飞?叔瑫当时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平日连她掉根儿头发都不乐意,那天怎么就不怕这个宝贝妹妹有个万一?又想,别家的格格都能到处游玩,她说长这么大,总共不过出几次门,既如此,她哪来这么大胆子?或者,就因为在京里关得狠了,所以出京了抓着机会才敢这样大胆任性?

四阿哥觉得那天看到的情形估计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虽说后来看到叔瑫与雅尔哈齐都以身相拭了,可是,那第一眼的冲击力却是最大的!只要见到这小丫头就会想起来,想忘都忘不了!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越皱越紧的眉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火大地瞪着玉儿,为免小丫头又被四阿哥逮着机会教训,忙拿了旁的事引开他的注意力!

十三阿哥却不知道怎么又动了游湖的兴致,找了人下去安排,不多久功夫,就有船划来,几人便又移到船上。

湖区由于洲岛错落,湖面被长堤和洲岛分割成五个湖,两岸绿树成荫,行宫主要的风景建筑又都散落在湖区的周围,因此显得曲折有致,秀丽多姿。就连叔瑫此时都不再喋喋不休军事打仗一类的事了,几人坐在船上吹风纳凉,喝茶吃点心,间或轻声交谈,静谧的氛围让玉儿很有如在梦中的慵懒之感!

四阿哥此时见她已经歪斜的坐姿也不再念叨,小丫头脸上的神情那样安详宁静,又透着满足愉悦,让旁人只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四阿哥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当他明白自己想的是什么时,忍不住一呆,自己怎么迷糊了?

玉儿终于忍不住歪靠在了哥哥肩上,呜,这样舒服,却不能太失礼,不过,靠在哥哥身上,应该是可以的吧!嗯,当然可以!自己还小,还小,自己还没满十二岁。

自我催眠的玉儿越靠越深,不自觉的最后全趴在了哥哥怀里!十三阿哥见了忍不住偷偷笑,平日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会却又这般像个娃娃!其实,如果她别老端着一幅老成端庄的神情,谁见了她都会认为她还是个娃娃!谁让她那皮肤看着和婴儿就差不多呢!加上那清澈纯真的眼神,想让人把她当大人,也难!

叔瑫早习惯了妹妹在自己身上打滚儿,此时周围又静寂无声,他也一点儿没意识到,那在座的不是自己的家人,此时,也不是在家里的庭院乘凉,他心里只想着妹妹这样会睡得舒服,还非常自觉地调整坐姿,让妹妹靠得更舒服!

四阿哥在闭目纠结自己天外飞来的胡思乱想,雅尔哈齐只恨那被靠的不是自己,十三阿哥觉得玉儿这样很可爱,于是,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传来一声呼唤,玉儿已合上的双目才睁开。抬头对上十三阿哥取笑的眼神,玉儿愣了愣,自己,睡着了?睡了多久?

湖上另一船来得很快,几个呼吸间第二声呼唤已在几丈外,玉儿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顺从本能靠在了哥哥怀里,她赶紧从哥哥怀里爬起来,端正坐姿。于是,另一船的人望见的就是一个纤细的少女弯腰拾起某件物件儿,之后端庄地静静坐在椅上喝茶的场景。是呢,叔瑫的大个子,把妹妹全挡住了,别人什么也没看到!

“四哥,十三弟,要到咱们这船上来坐坐吗?”八阿哥温和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却并不是适才高喊之人!

四阿哥睁眼时,玉儿已调整好坐姿,所以,便没发现有人方才又行止随意,全无淑女风范了。玉儿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唉,周围没有危险气息,她就很容易放松啊!平日在这个时间段,她找着机会也是睡上一觉的,结果,气氛太好、靠得太舒服,就睡着了,一旦睡着,哪还管得住姿式呀!好在,那是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八弟,九弟,十弟!”四阿哥对着另一船的弟弟点头,“你们出来多久了?”

十阿哥叫住他们本就是索要东西的:“四哥,你们船上冰可有多!我们懒得再去岸上取了,若有,均些儿给弟弟们!”

四阿哥点头,指挥小太监把那剩下的冰都端过去,两船搭上几块板子,小太监麻溜儿的就把冰送了过去。

“我们船上的冰都给你们吧,只是须记得莫用得太多,伤了脾胃!”

“四哥放心,我们省得!”九阿哥摇摇手上的折扇,眼睛却看着玉儿!

玉儿没办法,起身与哥哥一起行礼问安。要了冰不赶紧走,就等着人给他行礼问安呢?

九阿哥笑道:“无须多礼,难得伊拉哩格格也出来玩儿!”

玉儿不语,只低了头又蹲一礼。

只可惜,她想装不存在,却有人偏要让她不如意。

“哟,原来伊拉哩格格也在呀,咱们这边姐妹多,可要一起玩儿?”玉儿无奈抬头,却是早上遇到的完颜苏宜,玉儿被她的敌意激得一下清醒了,“完颜格格那边儿人多吗?”

完颜苏宜点头:“所以邀妹妹一起来玩儿,大家人多热闹不是!”

玉儿点点头:“人多是热闹,满好玩儿的!…”完颜苏宜忍不住露出笑容,玉儿喘一口气,接着说:“…只是,这会儿大暑天的,热得不行,船上空间也不大,人一多,就更热了!本是来游湖纳凉的,那样弄得大家都汗津津的,岂非事与愿违?不若以后有机会再说!”

完颜苏宜看看两条船,这要是把两条船上的人并在一条上,虽说主子不多,可加上下人,这就真的有点儿挤了!总不能只让玉儿一个人过去吧,那就有些失礼了!

九阿哥见玉儿低眉垂首的就把完颜苏宜给顶得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来,就不想如了玉儿的意,“这好办,让下人在两船上多搭几块儿板子就行,这样两船并行,空间也够,不会挤着,大家也可以一起玩儿!”

完颜苏宜一时喜动颜色,连连说好!又指挥下人把桌椅都搬到这边儿来,要与伊拉哩格格多多亲近亲近。一时,又来了两个格格,问为什么要移桌,完颜苏宜指着对船说:“你们不是早想认识伊拉哩格格,那不就是!”

70门神

完颜苏宜话音一落,玉儿就感觉到从对面船传来一股妒意,一股探究之意;心底忍不住叹气,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还有一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呀!加上自己,这戏更热闹了!这完颜苏宜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这样重的敌意,这会又这样与人介绍自己。

那边完颜苏宜已扶着船弦对玉儿介绍道:“伊拉哩格格,这两位,一位是敬嫔娘娘的侄女,王佳格格,这位是郭络罗格格!”

玉儿抚鬃行礼,王佳格格最迷人的是那对媚意天成的秀目,眼波流转间,总带出似有若无的情意;笑吟吟着浅紫旗装的就是郭络罗格格了,不知与九阿哥是否有亲!两人年纪都不大,大约十二三岁左右,估计不到选秀的年龄,都是如花一般的青春少女!玉儿行罢礼,见那两位并不热衷于搭理自己,便又退回到哥哥身旁,那个完颜苏宜,她还是离着远点儿的好,安全!而且,有四阿哥在座,那几个格格估计也没那个**过来串门儿,她还是可以安静地游湖纳凉!这事儿,想得是挺美,可惜,她算漏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十阿哥几步从连接处跑了过来,很随意地指挥小太监在这边给自己加了个座儿,就放在玉儿和四阿哥之间,见桌上还放着瓜子儿,十阿哥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一把儿开始嗑,边嗑还边问:“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完颜苏宜?”

玉儿点头:“是呢,那时不认识。今儿一早,我从安嫔娘娘那儿回来,正遇上完颜格格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不知道她怎么识得奴才,还主动跟奴才打招呼,真是热情又爽直!”

看着傻丫头的神情,十阿哥忍不住又狠狠抓了一把瓜子儿。

“你怎么不去和她们玩儿?”

“咦?”玉儿抬头看十阿哥那找碴儿的神态,这又是怎么了?

“十阿哥,您要不要喝点茶再嗑?”递上一杯茶,十阿哥狠狠瞪她一眼,心想,为你费了多少心,这茶爷该喝!接过玉儿沏的茶就灌,好在不烫,要不,照他这灌法儿,非烫得摔杯子不可。四阿哥在一边儿早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了,老十分明对这小丫头不错,不拿她当外人!忍不住挑眉,什么时候两人这么熟了?先还说上次老十冲她发脾气来着!

“你这喝的什么?”十阿哥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伸手就去揭玉儿的茶盖,就见玉白的茶杯里,躺着两朵雪白的菊花。

“嘁!”十阿哥把盖子放回去!接着嗑瓜子儿。

又嗑完一把,十阿哥拍拍手,看看玉儿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忍不住摇头,这笨劲儿,看爷在这儿,居然不懂得献殷勤,就傻呆呆地坐在那儿,连话都不知道说!唉!

“你离那几个女人远点儿!”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咦?

玉儿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几步跳到对面的船上,忍不住想挠头,十阿哥这啥意思?

四阿哥看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也忍不住摇头,十阿哥声音虽低,可坐着不远又时刻留意的他却听得一清二楚,玉儿抬头看四阿哥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儿,一下眼睛亮了,颠颠儿挪到四阿哥身边儿:“贝勒爷,您喝茶!”

四阿哥抬起眼角寮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茶,揭开盖子,慢条斯理地拨拉茶叶,玉儿见他半天不喝,忍不住瞄一眼那碗里的茶,满好的呀,清绿透底,看着就清爽,又想着四阿哥那忍者神龟一样的耐性,得,自己主动问吧:“四爷,十阿哥他说的谁呀?”心想,不会是对面船上那几个女人吧?十阿哥他做什么要跟自己提这么一句?自己和他关系还没好到那地步呀!要是四阿哥提点自己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又替他费了不少心,可十阿哥不一样呀,自己又没对他多好,他做什么突然对自己这样好?

四阿哥本来以为老十和她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就好了,谁知道这丫头居然连老十的提点都听不懂,又想刚才老十坐在那儿,她那低眉顺目的样子,合着老十难得的一片儿好心全喂了狼了!他算是明白了,在亲近人面前,她活泛得很,在她不放心的人面前,那乖得跟兔子没两样儿!一幅没出息的样子!

“你说上次老十找你,发脾气了?”四阿哥不拔茶叶了,抬头问她。

玉儿点头,“是呀,你看他刚才来,又冲奴才发脾气!”叹口气,“也不知道到底看我哪儿不对眼!”

“不过,今天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瞪着我,眼都气红了!我也没气他呀!”玉儿想着,上次他明显是迁怒,那这次呢?难道是上次的怒气没发完,那他做什么好心提醒自己?

四阿哥忍不住替老十不值,看玉儿还在那儿伤脑筋呢,没忍住,拿着折扇又敲了一记。

玉儿莫名其妙摸着自己额头看四阿哥,做什么又敲?自己啥也没说呀!

四阿哥对着她小白兔一样纯真无辜的眼神,忍不住扼腕,吸口气:“老十指的应该是他们船上现在那几个!”

玉儿惊讶地瞪眼,十阿哥真的是好心呀!那他上次还跑到自己那儿来找茬儿?

“看来十阿哥是觉得那天冲奴才发脾气不对,所以,今天专门来提点一下奴才表示一下歉意!”

四阿哥觉得很无力!这样儿的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居然没被人生吞活剥了?难道她家里人知道她这傻性子,所以才不放她出门的?

唯一让四阿哥能松口气的是,这丫头像小动物一样纯真无害,也有小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她直觉的就会远离那对她心怀叵测的人!再想想叔瑫,四阿哥忍不住可怜阿山,有这样儿的儿女,他得多操心?又想玉儿的额娘,这得怎么样养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女来?

玉儿疑问得到了解答,圆满了,就想挪回到自己哥哥身边儿去,四阿哥看她乐颠颠儿要走,哪会让她如意,一把抓了回来:“给爷剥瓜子儿!”让你郁闷爷,让你学小动物,小动物就要有小动物的乖顺,爷在这儿替你犯愁,你也得给爷办点儿事儿才行!要不爷不护着你,让你被人嚼巴了下肚!

玉儿被抓了差,也不反抗,反正这位爷素来这样阴晴不定,凡事顺着他就成!

雅尔哈齐见玉儿又被四阿哥欺负了,忍不住摇头,这四阿哥,平素也不这样儿呀,怎么看玉儿就怎么看怎么挑刺儿呢!这不,又被抓住罚了!只是不知道刚才玉儿又说啥惹着那位爷了!旁边叔瑫看看妹妹,倒没心疼,在家里,玉儿就常给老人们剥瓜子儿,倒茶,打扇,揉肩搓背的,这会儿不过换了个人而已,那会儿玉儿打扇他总看四阿哥,不过是在想要不要提提让玉儿坐下扇!四阿哥本以为叔瑫会心疼地过来给妹妹解围,谁知道,他坐得稳稳儿的和十三阿哥闲聊呢。雅尔哈齐就更没立场去劝阻了,于是,一会儿功夫,四阿哥跟前放了一碟儿剥得溜光水滑的瓜子儿,无意瞄到那盘瓜子儿的十三阿哥看了眼馋,他就是嫌这瓜子儿剥起来麻烦呢,四哥真会找人使唤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让这小丫头给帮忙呢,看那双小手儿,雪白雪白的,看着他就想起指如削葱根、纤纤擢素手来,让人很有胃口!他不找下人,为什么?要是那下人也有这小丫头这样一双手,他就不嫌弃了!

十三阿哥的眼神太灼热了,四阿哥想不注意到都不行,本来不想吃的,突然觉得这瓜子儿很香,抓了一把,放到嘴里,嗯,确实很香!

十三阿哥看四哥几口把一把瓜子儿全吃了,忍不住摇头,唉!看来没自己的份儿了!这一碟瓜子儿也就两把,四哥那一把抓下去,就没剩多少了!忍不住疑惑,四哥平时不是这牛嚼牡丹的性子呀,难道还生小丫头气呢?又看玉儿老实巴交的在那儿剥瓜子儿,不由心想,真可怜,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惹着四哥了,让四哥一直没消气,只要一找着机会就罚她!

“伊啦里格格这会儿可有闲?”

对面完颜苏宜的声音传了过来,玉儿头也没抬,“没呢,手上正忙着呢!”

四阿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是呢,她手上确实没闲着!

完颜苏宜不过找个借口罢了,谁知道玉儿真回说有事儿,有些不信,走到船弦一看,呵,这伊拉哩格格怎么做着小丫头子的事儿?是献殷勤,还是被罚了?

看看四阿哥板着的脸,完颜苏宜到嘴边儿的话说不出口了!这个四阿哥,跟八、九、十几位阿哥可不一样儿,最是死板不过的,自己要是找他说情,不定就被落了面子,自己找碴儿什么时候都能寻着机会,犯不着这会去碰一鼻子灰,于是,完颜苏宜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别的什么话来!转身回去了!

玉儿当然留意到了完颜苏宜的神情,看到她对四阿哥那之唯恐不及的眼神,抬头看看四阿哥的脸,忍不住偷偷笑,这跟镇宅的门神似的,最能驱邪逐鬼的,要是能常带在身边,一有事儿就挂出来,自己得省多少事儿呀!

四阿哥什么人?玉儿那如看神佛又带着惋惜的眼神他脑子一转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忍不住翘起嘴角,瞥她一眼,“怎么?想过去玩儿呢?”

玉儿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奴才觉得侍候四爷最好了,奴才荣幸之至、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感恩怀德、结草衔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四阿哥刚开始听着还像一回事儿,后来连三春晖都出来了,忍不住拿折扇敲她一下,把玉儿接下来的词儿都敲没了。

“油嘴滑舌!”

玉儿冲四阿哥嘿嘿笑,不说话了!低头接着剥皮儿!

完颜苏宜又来看过两次,次次都见她坐在那儿低头干活儿,便彻底放弃了,最后,八阿哥呵呵笑着与四阿哥打过招呼,收了板子,船就划走了。

见那些不怀好意的终于走了,玉儿长出一口气!看着手边儿满满的几碟瓜子儿,她傻笑着抬头看四阿哥,四阿哥摇头,指指那边几个人,玉儿就自觉地留了一碟儿,别的都送了过去!

压抑的感觉没了,玉儿又活泛了,见哥哥他们玩儿投壶,便跑过去看,几人却是十三阿哥进得最少!玉儿忍不住捂嘴偷笑,自己哥哥不用说了,自小被自己用丹药慢慢改造的,雅尔哈齐那次受伤也因祸得福,虽说那药最后对他的改变不多,但到底有些效果,而且,他跟着玛法长期习练,比在皇宫的十三阿哥更加刻苦,这样下来,十三阿哥怎么可能赢得了!

71留下

显然十三阿哥也意识到自己完全没赢的可能,丧气地喝口茶,抓了玉儿送来的瓜子儿就往嘴里塞,太打击人了!那两人投的,全进去了!自己不过八支进去五支而已。

玉儿转转眼珠,给十三阿哥出主意,架一座屏风,挡在人与壶之间,让他们俩人盲投。又指使人偷偷移动壶的位置,然后回去坐在那儿看好戏。果然,雅尔哈齐没投进几支,倒是叔瑫在家常被妹妹捉弄,耳朵早立起来听到壶的移动声了,知道壶的位置,自然还是支支入壶的。

没整到三哥,玉儿不甘心,挂在三哥身上,要他背投,叔瑫转过身,玉儿又悄悄指使人把壶给抱走了,叔瑫投了一支,不投了,看看偷笑的妹妹,无奈道:“壶呢?”

玉儿见被三哥看破自己的把戏,对着她哥嘿嘿笑。十三阿哥则忍不住对着叔瑫直竖大拇指,今儿他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叔瑫可全是真本事!眼力、手力、耳力,但凡有一样差点儿,都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有悬念的比赛也没什么意思了,十三阿哥坐回去喝茶,跟他四哥哈啦。雅尔哈齐与叔瑫也坐回去,各人又自找话题闲聊。

玉儿看着太阳渐渐下沉,时间慢慢流逝,便想起那句:欢娱嫌时短,寂寞恨夜长。一时又忍不住嗤笑自己无端的多愁善感。想一阵儿,再抬头,已是夕阳尽染,湖水颜色变幻迷离,惑人心神,一时尤如被蛊惑一般探出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