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虚影撑着地面勉强站起,天淑正掠过他身旁,见银笙神情焦急,只得抓着鬼虚影的手,将他拽着同行。他们飞掠至崖边,奚秋弦腕间银索缠住突起的岩石,抱着银笙借力一纵而下。
山风猎猎,周身冰凉。
银笙在惊慌中紧紧抱住了他,似乎想以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即将而来的危险。
落地时速度极快,天淼一个翻滚便卸力无碍,但奚秋弦却是站立不住,双膝重重跪在地上。那种剧烈的撞击之痛,险些让他叫出声来。银笙费劲地将他扶起,他脸色苍白,倚着岩壁呼吸急促。
“阿弦!”银笙抱着他的双臂,他才微微摇头,低声道:“没事的……天淑,我们的人呢?”
“已经过来了!”天淑朝着前方小径望去,只见一列车马正疾速而来。此时山崖间红光闪动,不知为何竟燃起大火。神狱的马队恰好赶到此处,奚秋弦顾不得再回望,带着银笙与鬼虚影登上马车。天淼等人亦飞身上马,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疾驰而去。
方行至半途,两边还是群山连绵,银笙自上了马车后一直在照看着鬼虚影,此时见他双眉紧蹙,竟连坐都坐不动了。
银笙怔怔地握着他的手,心乱如麻。他的掌心滚烫似火,额边经脉突起,正拼命地压制着体内的焦灼之感。
“哥哥,之前你没有叫何梦齐帮你疗伤?”银笙焦急道。
“有过……”鬼虚影咬牙道,“以往他出手后,我可以恢复正常……至少半年不会复发……但这次……好像比先前更难受了。”
奚秋弦倚坐在车厢的一角,望着他道:“他应该是早就察觉你有异心,故此所谓的每一次疗伤,都暗中加重了你的伤势。”
鬼虚影心口发闷,浑身血流仿佛都在逆行,竟连话都说不出了。银笙跪坐在他身前,将脸深深地伏在他膝上,竭力忍着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
她的衣衫上尽是血迹,原本乌黑顺滑的长发因之前被楚嫣红撕扯而凌乱不堪,奚秋弦自她后方望去,竟觉她似乎只剩一个小小的躯壳。
“阿笙,等脱离了危险,我会找人替他疗伤。”他轻声道。
银笙还是没有抬头,马车在不断颠簸,她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奚秋弦想要起身去扶她起来,但双膝剧痛难忍,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银笙却忽然哑着声音道:“你刚才说,我的母亲是何梦芸,究竟是真是假?”
奚秋弦怔了怔,道:“你真觉得楚嫣红是你的亲生母亲?”
银笙背朝着他,腰背伛偻,仿佛只有倚着哥哥的双腿,才能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奚秋弦见她不出声,不禁道:“阿笙,我之前见到何梦芸的时候,就曾觉得似曾相识……只是她总浓妆艳抹,我没有将她与你联系起来。或许,是你师傅将你抢走,想让你杀了自己的生母……”
“我一点都想不明白!”沉默许久的银笙突然嘶声尖叫了起来。一向温言细语的她从来没有爆发过这样的声音,即便是鬼虚影也被她这叫声惊得不轻。他费劲地握着银笙的手,银笙猛地攥紧了手指,鬼虚影痛得蹙眉。银笙却忽又扑到车厢的门口,意欲往下跳去。
奚秋弦急忙死死拽着她,“阿笙,你要干什么?!”
“让我回去!为什么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她拼命蹬着,歇斯底里一样。
“你就算回去也没有用!如果她能活,何梦齐断不会不管她!”奚秋弦跌坐在她身后,用力抱住她。但银笙却还是不顾一切地乱踢乱抓,很快将他的手上抓出了血痕,但他却怎么也不松手。
鬼虚影望着她的身影,急促道:“阿笙,听话!”
银笙精疲力尽,终于双手撑着车壁,颓然不动了。“为什么我一直在连累别人……”她垂着头,黑暗中,泪水滴落,坠于血迹斑斑的衣裙上。
历经艰险,他们总算暂时甩脱了暗夜谷的追兵。但鬼虚影的伤势却越来越重,银笙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年,眼圈发青,脸色枯黄。
在她有限的见闻中,血舍利才是真正可以疗治这伤情的宝物,但可悲的是,仅有的几枚都已被楚嫣红用掉。
奚秋弦见鬼虚影指掌间血痕隐现,便建议银笙带他回巫山。银笙怔了一会儿,抬头道:“去了巫山有用吗?”
他为之一顿,只得安慰道:“天淼父母比我见识多,也许他们知道还有别的解药可以帮你哥哥脱离危险。”
银笙又呆了一阵,眼神板滞,忽而道:“我要带哥哥回冰洞山。”
“怎么要去那里?!”奚秋弦一怔。银笙缓缓侧身,望着濒临昏迷的鬼虚影,“师傅也曾受过何梦齐的焚光掌,在还没有找到血舍利之前,一直都躲在冰洞里。虽然也会不时发病,但凭着冰洞中的寒气,勉强可以镇住体内炙热……”
奚秋弦本来也没有把握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解救的方法,听她这样说了,也觉得要想保住鬼虚影的性命,大概只能先将他送往冰洞山。于是叫来天淼,让他派人快速赶回巫山通报此事。而他们一行,则转道再度往冰洞山而去。
此一路,银笙沉默寡言,除了每天照料着重伤的鬼虚影,偶尔跟奚秋弦说上几句之外,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奚秋弦曾想劝慰,但说了一会儿,她却好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仅有一次黄昏时分,她倚着车壁望向外面,夕阳正一分分地下坠,天际五彩斑斓,有大雁正一边鸣叫着一边飞向远方。奚秋弦望着她的侧影,她却忽然道:“你说,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又是怎么到了哥哥家里?”
奚秋弦沉吟道:“他应该是真的喜欢着梦芸夫人吧……你师傅说的,未必全是真话。至于你怎么会被方家领养,鬼虚影也不知道么?”
银笙俯身替昏睡中的哥哥盖好了毯子,低声道:“他只知道我是被领养的,其余并不清楚,可能是养父母并不想将这件事情传出去……”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对吗?”奚秋弦道,“你知道他们对你很好,将你看做亲生女儿,就够了。”
银笙紧紧抿着唇,忽而牵扯出勉强的笑意,“但归根到底,还是我害死了他们。”
奚秋弦心中一沉,银笙却又倚着冰冷的车壁,重新陷入了先前的状态。
山水迢递,秋意渐深。当满树黄叶皆已落下的时候,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冰洞山。说也奇怪,这一路上,暗夜盟的人似乎彻底消失,再没人追击其后了。
天淼与天淑甚至猜测是不是何梦齐伤重不治,已经死了。又或者是何梦芸身死,他经不起打击,一蹶不振。但凡此种种,都只是私下揣测,不敢在银笙面前再提及关于何家的事情。
远望山峰,依旧云雾缭绕。但原本鲜妍的花草却多已凋零,唯有松柏苍翠,古木伫立,好似千百年来阅尽风霜,始终不改其本色。
在天淼天淑的帮助下,银笙将鬼虚影背上了冰洞山。山顶空寂,阴云灰白,枯叶在枝头簌簌发抖,满地的碎石似乎也为风吹动,隐隐有声响回荡。
鬼虚影的身子烫得吓人,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睁开过双目,连一口水都喝不下。银笙背着他,攀着天淼系好的绳子,慢慢进入了冰洞。刺骨的寒意萦绕于洞中,银笙虽在之前已经穿上了冬衣,但越往里走,还是越支撑不住。
可她别无选择。
沿着之前走过的路,她重又寻到了那个石缝后的密室。冰凉的石床依旧在,地上的血迹已经黯淡,但还是留下了暗红的印迹。她将哥哥放在了石床上,望着他的脸颊,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真的,快要结束了……应该还有一章的样子【我怎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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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自重
第六十八章孤山秋尽雨彻寒
日升日落,银笙一直陪在冰洞中,几乎忘记了时间是如何流逝。这冰洞的严寒令常人难以忍受,却使得中了焚光掌的鬼虚影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醒来时,洞中极为昏暗,仅有一支烧了大半的蜡烛还在发着微弱的光。银笙席地坐在石床边,倚着石板兀自出神。
“阿笙……”他吃力地伸出手去。银笙一惊,继而又弯着嘴角道:“哥哥,你醒啦?看来这冰洞真可以救你呢!”
鬼虚影这才环顾四周,“这里就是冰洞?”
“是啊。以前师傅受伤后就一直躲在这儿,所以我把你带回来了。”银笙说着,替他拉了拉身上的薄毯。鬼虚影望着憔悴却又故作轻松的她,缓缓道:“何梦齐没有追来吗?”
银笙摇摇头,“一直很平静……也许他中了两刀,又被天淼射中一目,已经死了吧……”
鬼虚影蹙着眉,忽而道:“奚秋弦呢?”
银笙怔了怔,道:“他身体不好,不能进来。但还没有走,暂住在我以前待的小屋里。”
鬼虚影沉默片刻,想要坐起来,可全身骨骼仿佛被烧灼过一样,稍一动便觉疼痛难忍。他望着银笙道:“阿笙,这世上是不是没有多余的血舍利了?”
“……这,我当初只知道有五枚,但说不定还有别的呢。”银笙支支吾吾道。
他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黯淡。
这些天来银笙很少走出冰洞,直至天淼进来叫她出去,她还是不放心。“有我在这儿看着,你尽管出去吧,少爷在等你。”天淼劝慰道。
银笙这才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声,随后出了冰洞。她还穿着厚厚的袄子,被白绒绒的皮毛裹着,探身出洞的时候,便望到奚秋弦独自坐在远处的大树下。
不知为何,他又以青缎束着,背起了古琴。木叶飘飞,坠于他肩上,很快又打着旋落在了枯草间。
银笙初出冰洞,也没脱去袄子,径直向他走去。还未到那大树下,忽见一团白影从奚秋弦身后跃出,箭一般地朝着她奔来。
她先是一愣,随即惊喜起来。“小白!是你!”她蹲了下来,小白狐一个腾跃就跳到了她怀里。银笙自从上次在雾渡坪重遇师傅时看到小白狐之后,就再也没见它的踪影。之前也曾担心过,以为它死在外面,但没想到它竟独自又回到了冰洞山。
可是小白狐原先纯白光滑的皮毛有些发黄打结,尖尖的嘴巴更是凸了出来,银笙摸摸它,觉得只剩了一把骨头。唯有那双乌黑的眼眸还像以前那样烁烁有神,正望着银笙一动不动。
她怜惜地抱着它,走到奚秋弦身边,忽而想到他不能接近动物,才想把它放掉。奚秋弦却道:“没有事,你抱着它吧,我看它应该是长途跋涉刚刚赶回,已经精疲力尽了。”
“……你是看到它了,就叫天淼来叫我吗?”
他看看银笙,“不然你不会出来是吗?”
银笙低着头不语,奚秋弦又道:“鬼虚影醒了?”
“嗯……”银笙怔了怔,忽道,“以后不要这样叫他了。哥哥姓方,名叫默尘。”
奚秋弦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小白狐还伏在银笙怀里,尖尖的嘴巴搁在她臂弯处,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奚秋弦望着狐狸长长的尾巴,道:“阿笙,当初你昏倒在石棺下的密道内,天淼在路边发现你时,这只狐狸就在附近……平时它除了与你接近,是否也会跟着你师傅?”
“是啊……”银笙蹙眉,“你是说,是师傅将我从石棺下救了出来?”
“她当时救你,只是为了要制造机会再让你与何梦芸相遇吧。我们当时从地道出来时,山洞中不也有脚步声远去吗?可见必定是她一直在暗中窥视,甚至之前冰洞中的血迹、撕碎的剑谱,也都是她自己有意做出的吧?”
银笙紧紧抱着白狐,站在微冷的风中,她以前还只是觉得师傅性格古怪,但却不曾料到,师傅为了要让她杀死自己的母亲,居然早在一开始就一步步地引她上钩。
她涩声道:“那后来,我又在雾渡坪遇到她,也是她一路追踪我们?”
“不然为何何梦齐始终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奚秋弦反问。
银笙深深呼吸,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如今更是低落至极。奚秋弦等了片刻,望着她道:“阿笙,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怔了许久,“打算?”
他犹豫了一下,道:“你哥哥在冰洞内才得以保住性命,但你难道也一直留在洞中?”
银笙一时无法回答,只道:“可我难道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你的意思是要陪着他了?”
她垂下眼帘,低声道:“在他还没有解除伤痛前,我还能怎么样呢?”
奚秋弦撑着石头站了起来,走过她身边,银笙心里有点乱,不禁朝着他道:“你要是想回巫山,就回去吧。”
他停下脚步,回头道:“我只是想去跟天淑说一声,我想留下来。”
银笙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搂紧了白狐。“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她战战兢兢地道。
“等天淑父亲来了之后,我们再想别的方法。”他很平静地说。
银笙望着他的身影,他穿的并不多,白色衣衫在秋风中簌簌,清瘦的身子似乎经不起寒意的侵袭。
“如果……”银笙顿了顿,鼓起勇气接下去,“如果哥哥的伤再也好不了呢?我没法抛下他离开,你难道也一直留在这里不走?”
奚秋弦转回身,看着她瘦削的脸颊,沉默不语。
“你如果是自由自在的一个人,还可以在这安家……可你不是。”银笙微微扬起脸。薄暮暝暝,没有温度的光影落在她衣衫上,画出斑驳梅花。
“我可以安排好神狱的一切。”奚秋弦故作轻松道,“那里少我一个好像也不要紧。”
银笙觉得他的语气很牵强,不禁道:“奚家只有你一个传人了,你如果走了,神狱岂不是形如空壳?阿弦,你怎么能这样任性?”
他望着她,原本黑亮纯澈的眼里多了一层薄雾,“我只是想要自在一些,这都不行吗?”
“你自在了,他们怎么办?再说你在神狱难道不是随心所欲的吗?”银笙急道。
他的眼里竟含了愤懑与委屈,“但我更想留在这里!”
银笙咬着下唇,背过身不想再说话。奚秋弦又加重了语气:“阿笙,我想留在这里!”
“可我不想你留在这里!”她压制着心里的酸楚,强撑着精神道。
奚秋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银笙怕他误解,只得解释道:“你不能只为自己考虑,我更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没有叫你承担什么。”他硬声抗辩。
“可我自己难道不能有想法吗?”银笙忍不住回过身,“我知道你想对我好,不愿意让我想得更多,但我不是你豢养的小动物。我要有自己的考量,你也不可能抛下一切不管神狱,难道不对吗?”
“我说了神狱的事情我可以安排,你为什么就是不愿让我留下!”奚秋弦渐渐地不再镇定,他望着银笙,竟觉得她好似变得冷漠了许多。
“你难道一辈子留在这荒山里吗?!从小到大,你又受过几天的苦?如果你留在这里忽然病发了我又该怎么办?!这些事情你一点都不会考虑,一时冲动说留就要留,就跟你以前一样!”
银笙很难得地冷了脸,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奚秋弦心口发堵。“阿笙……上次走掉是我太过冲动,可现在我很认真的……”说到这里,他竟心绪起伏,无法再说下去。
银笙怔了一会儿,缓缓蹲□,将白狐放了开去。小白狐望了望两人,很快就窜进了草丛。她望着白狐远去的方向,神色凄惶。
晚风吹拂而过,枯草摇曳,晃乱了眼前的世界。天际的云越来越厚,似乎在酝酿一场寒彻的冰雨。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横亘,奚秋弦站了许久,忽而深深呼吸,自怀里取出了那个粉绿色的娃娃。
“阿笙,当日送给你的礼物,后来你被人掳走,包裹就散落在原地。”他的唇边又带着惯有的微笑,就像以前那样,“我把她收起来了,可你难道忘记她了吗?”
小小的圆圆的泥娃娃就在他手中,距离银笙很近。娃娃憨笑如故,似乎与过去没什么变化。
银笙的眼神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你还是将她带回巫山吧。”
他还是竭力保持着微笑的样子,“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现在不要了?”
她愣了愣,涩声道:“以前喜欢过,现在就一定也要喜欢吗?”
奚秋弦脸上的笑意还在,可却变得很勉强了。“因为什么?”
她别过脸,“没有什么理由。”
“是因为你有其他心爱的东西了吗?”他很想再维持着笑容,但话语却带了悲声。
“没有。”银笙只是摇头。
他走上一步,站在她面前,“你始终不愿我留下,因为你想跟他单独在这里,是吗?”
银笙变了脸色,抬头望着他哀伤的眉眼,不禁后退一步,“阿弦,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哥哥!”
“你一直把我当做他的代替,不对吗?现在他真的回到了你身边,我再也没有理由留下,是不是?”他盯着银笙道。
银笙莫名地心慌意乱,不由提高了声音:“请你不要乱猜测了!”
但奚秋弦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喊声,继续道:“你要救他,我也竭尽全力,难道连这样都不行?!但自从他出现后,你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了!”
“他是我的哥哥,你为什么要跟他比?!”银笙气极。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比?!我是想过要娶你的人!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我现在是真心真意想跟你在一起!”
银笙心绪混乱,拼命呼吸,像个即将溺死的落水者。她几乎就要屈服,但心内忽然冒出一种决绝,这种反抗之意甚至让她浑身战栗。
“阿弦……”她缓慢地道,“他是哥哥,你是你,完全无法相比。你若是非要这样执拗,我也无话可说。”
说罢,竟如释重负,转身又往冰洞走去。
奚秋弦站在风中,身子一直有些发抖,酸胀的双腿好像快要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
“是因为我没有腿吗?”他望着银笙远去的背影,涩声问道。
银笙的脚步微微一滞,像是正在经受莫大的折磨。最终,她低声道:“你自己知道的。”
她没再说下去,冰洞离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眼泪弥漫上来,模糊了一切。她想要坚定地往前走,可双腿却沉得迈不开步子。也不知呆立了多久,直至云层间砸落冰冷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手上,她才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他已经不见了。
下山的路很长。雨点淋湿了他的衣衫,脚下石阶湿滑,但奚秋弦却没什么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