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凤千魅始终不敢抬头,再也没有一丝迟疑,朝着来时的方向掠动身形,很快便消失在苍绿树影间。
山风袭来,吹动那男子暗紫长衫,云破日出,映照着他金玉腰带,耀出夺目光芒。
奚秋弦一直望着他,男子这才好似发现了众人,却依然不紧不慢地拂一拂衣衫,盘膝坐在了古松枝干上,手持洞箫,微微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奚家小公子,听闻你足不出户,怎么今日也有雅兴到这荒山一游?”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物出现!
=_=感觉已经上了好久的班……明天只休息一天,存稿不多了,告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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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紫云蔽日风暗起
奚秋弦微微扬起脸,同样笑了一笑,“何盟主,之前你那两个部属冒充我神狱之名抢夺血舍利,凤千魅可曾禀告于你?”
紫衣男子正是暗夜盟盟主何梦齐,他听了此话,不由扬起眉来,“哦?有这样的事情?奚公子方才怎么不出声,好让我亲自问问凤千魅,也免得造成我们两派之间的误会。”
“误会?”奚秋弦哂笑,“若真是误会,只怕凤千魅也不会一直追击于我了。要是在下不幸客死他乡,神狱可尽归暗夜盟所有,何盟主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拥巫山了。”
“奚公子说的太武断了吧?公子虽甚少涉足江湖,但神狱奚家谁人敢轻视?何某再怎么也不会让几个不中用的属下来追击公子。公子这样想,不但是看低了何某,更是看低了自己。”何梦齐不经意地一抬手,拂去身边落叶,那枚绿叶本来自上方坠下,被他轻轻一弹,便如飞刀般削断数道枝干,直坠下悬崖去了。
银笙与天淼等人心生寒意,但奚秋弦却还是神情自然,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嘲笑之意。“那么何盟主此番特意赶来冰洞山,不知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何梦齐微微闭了闭双目,倚着身后峭壁,缓缓道:“恕难相告,此事与奚公子无关。”
奚秋弦微一蹙眉,银笙忍不住想要上前,他侧过脸瞥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太过靠近,她这才低头退至一边。何梦齐亦看到了这一幕,奚秋弦见他望向银笙,因怕他出手,便迅疾道:“何盟主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会过问。但我这位朋友的师傅本来隐居在此,昨日里令妹与凤千魅追踪而来,她的师傅此后便消失不见,这件事与暗夜盟难道也是无关?”
“师傅?”何梦齐皱起双眉,再度盯着银笙看了一阵,银笙只觉浑身不自在,不禁抬头望着山崖间的何梦齐,鼓起勇气道:“她听到何梦芸的箫音后便像疯了一样逃走,是不是你们后来又找到了她,将她害了?”
何梦齐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舍妹也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又怎会千里迢迢来这里杀人?”说罢,一整衣衫洒然站起,望着奚秋弦道,“暗夜盟的事,还请奚公子少插手,不然的话,只怕你这身子承受不住江湖风雨。”
奚秋弦扬起唇角,“多谢何盟主告诫,如果是暗夜盟内部的事务,我自然不会插手。但若不是的话,奚某也不会袖手旁观。”
“奚公子倒有几分自负!”何梦齐双眉挑起,宽袖一扬,身形凭空而起,踏着突起的山岩便如苍鹰般直掠而来。
奚秋弦正在他掠行的当口,见他背着双手扑掠至近前,迅疾仰身倒卧于马背之上,袖间银索倏然弹射而出。银索紧贴着何梦齐当胸飞速划过,何梦齐身形急旋,如紫电出鞘,右臂一抬,劈手将银索末端的利刃控在掌中。奚秋弦被他带着直往后倒仰,银笙与天淼等人飞速出剑,尽攻向何梦齐。
一时间银光如雪,漫绕了四周。何梦齐的速度却比剑更快上几分,奚秋弦手中一道银索被他掌控,当即随着他倒掠向后方,袖中另两道银索此时才倏然飞出,划出两个圆弧自左右分袭何梦齐双肩。
何梦齐单掌一送,一股绵力自银索直贯向奚秋弦脉门,他白袖一震手腕翻转,即刻化解此道内力。此时何梦齐却已经借力斜飞出去,足踏山岩,旋身间震飞天淼射来的一箭,身子一闪,又避开银笙凌空刺来的剑势,反手间洞箫一舞,将银笙震退至地。
“诸位,鄂北多歧途,还是早回巫山为好。”何梦齐依旧和颜悦色,扫视众人一眼,径自飘掠向远方山岭。
银笙喘息未定,拄着剑奔到奚秋弦身边,急切道:“你没事吧?”
奚秋弦还望着他掠去的方向,此刻才看看她,道:“不要紧,他没用全力,只是试探我一下。”
“少爷,要不要追踪他的去向?”天淼手握弓箭到了他身侧。
“要,但不能过近。”奚秋弦当即侧身,“银笙师傅已不知去向,巫山剑谱的前六章也许已被人夺走,何梦齐兄妹出现在此很是古怪,少不得与烟波客有些瓜葛。”
“好,这追踪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天淼说罢,翻身上马,“我现在就动身,银笙姑娘,你与少爷一同跟在我后面。我会留下记号。”
“万事小心。”奚秋弦拍了拍马背,天淼当即策马飞驰而去。
他回过头,见银笙握着剑站在那发怔,不禁问道:“阿笙,在想什么?”
银笙一惊,忙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刚才的那个人。”
身边的人将马匹牵来,奚秋弦一边上马,一边道:“何梦齐么?他便是暗夜盟的盟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你师傅以前有没有提到过他?”
银笙想了想,道:“似乎提起过,说他内功极强,叫做什么光?”
“焚光掌。”奚秋弦深深呼吸,“我也未领教过他的内力,但据说江湖中甚少能有人接住他三掌,通常两掌之后,伤者便已是血脉迸裂了。”
银笙不由心悸,他却很快笑了笑,“不要害怕,你瞧刚才我就没有受伤。”
“可是你也说他未用全力……”银笙还没说完,奚秋弦已经策马前行,似乎不把刚才的交手看得很重。“阿笙,跟上啊。”他在不远处回头,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依照刚才凤千魅掠走的方向,他们没进蟠龙谷,而是沿着银杏古道径直向前。据银笙说,过了这片银杏林就是通往山外的路了。因天淼还未传回讯息,奚秋弦让众人不必跟得过紧,银笙倒担心起来,“你不怕他被暗夜盟的人抓住?”
“他的轻功最好,一张繁星弓虽不能说独步江湖,却也能击退众多追兵,每每都能自保而退。”奚秋弦似是对他很有信心。
银笙与他们相处至今,却也只把天淼当成是他的一般下属,未料到原来天淼也能在江湖中排上名号。奚秋弦看出了她的心思,淡然道:“你不要小看他们,神狱中没有无用之人。”
银笙点点头,回望身后,远山苍茫,山路曲折,她竟不觉出了神。
“阿笙,你怎么好像魂不守舍?”奚秋弦蹙眉看她。
她忙回过头道:“不是,我只是看看冰洞山……”
他平静地道:“惦记着你师傅吗?”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分好坏?”
他笑了笑,“我只是不明白,她对你那么严苛,你怎还会乖乖地留在她身边?若是换了我,早就逃出冰洞山了。”
银笙怔了怔,抬头看着他,“但是她也养活了我啊……最初的时候,她对我并不凶。后来也不知怎的,师傅的脾气越来越孤僻古怪,我想或许是她内伤久久不愈,因此才暴躁了起来吧。”
“我发现无论怎样你都会固执已见。”奚秋弦无奈。
一行人沿着银杏林缓缓前行,天色渐渐黯淡,阳光不再耀眼。天淼始终未回来,倒是有人发现了他留下的标记,于是便沿此行进,直至到了一道河流畔。
有下属在林间找到了天淼留下的马匹,银笙担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奚秋弦却指着河边岩石道:“他只是独身去追踪,让我们等在这里。”银笙这才发现岩石背面有圆形的墨痕,上边还有几个排列在一起的小点,皆是极淡极小,若不是奚秋弦指出,她都不曾注意。
按照那个印迹的含义,他们在河畔的银杏林间暂时停驻。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眼看已是夕阳西下,连素来淡定的奚秋弦也不免起身远眺。银笙正提出要不要再去看看情形,却听风声萧萧,抬头间但见蓝影一闪,天淼手持弓箭从河对岸飞掠而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被发现了?”见他到了面前,奚秋弦眉宇间的焦急之意才算稍稍散去。
天淼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囊,一口气灌下大半,这才道:“要是被发现我可就回不来了。”
奚秋弦松了口气,“那他们去了何处?”
“何梦齐离开蟠龙谷后去了对面的山峰,凤千魅、鬼虚影都在那里守着何梦芸。我虽不能上前,但听上去何梦芸像是很不安静,等到何梦齐去了之后,她才渐渐不再胡言乱语。此后他们往山外而去。天色暗下来之后,他们便停在河畔。我才想再近一些,但何梦齐很是警觉,我不敢惊动便只好回来。”
“没看到我师傅吗?”银笙不禁问道。
“没有。”天淼回答得很肯定。
银笙蹙眉不语,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奚秋弦却低声问道:“那也没听到他们说起剑谱?”
“我哪敢靠近啊,少爷。”天淼抹着汗,看上去真是累了。
奚秋弦叹道:“去休息吧,今晚我们不走了。”
“但他们也许在我走后又离开了那里,要是我们留在这里,会不会寻不着他们的下落?”天淼蹙眉道。
“天色已晚,我们再贸然跟进的话很容易受到偷袭。还是等明天再说,况且他们带着何梦芸,不会日夜兼程。”
天淼点点头,背起弓箭去休息了。奚秋弦回过身见银笙怔怔地站着,便安慰道:“不要太着急。总会弄清楚此事的。”
“我想去天淼说的地方……”银笙垂着头道。
“你疯了?去那里找死?”他低声斥道。
“当面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说不定我去了会听到他们谈论……”
他断然道:“别痴心妄想,以你的武功,要是被何梦齐发现了根本就逃不回来。”
银笙闷闷地转身,远离了众人坐到了树下。奚秋弦看了她一眼,竟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到其他人那边看他们安营扎寨。因在野外多有不便,天淼他们只带了简单的干粮,奚秋弦取过一些,拿布托着到了银笙面前,递到她面前。
她没精打采地接了过去,又望望他,恹恹道:“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银笙见旁人都没往这边看,便拉拉他的衣摆,“坐下来。”
奚秋弦犹豫了一下,微跛着走到她边上,银笙伸手扶着,他倚着大树坐了下来。她捧着饼子咬了一口,见他坐着似是出神,便掰下一半没咬过的递到他面前。
“其实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香的。”她像是生怕他不明白这道理似的说着。
奚秋弦皱皱眉,看她眼神认真,只好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饼子果然又干又硬,他默默咽下去,银笙却微笑起来。
“你要多吃一些。”她低着头,翘起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这微小的动作让奚秋弦很是意外,她的手指很快缩了回去,但他的目光却还一直留在被她碰触过的地方。
月牙悬在银河间,凉爽的风吹过树林,银笙已经睡着。奚秋弦从她身边轻轻离开,到另一边叫醒了天淼。天淼才刚要发问,奚秋弦便示意他收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银杏林尽头,奚秋弦才停了下来。
“带我去何梦齐暂留的地方。”他低声道。
天淼惊道:“您还要去找他?之前不是说明天再追踪吗……”
“之前要是说去,银笙定会跟着。”奚秋弦说罢,不等他回应,便顾自朝着林外走去。天淼无奈之余只好紧随其后,“您是要帮银笙姑娘打探她师傅的下落?”
他蹙眉扫视一眼,“她师傅与我有何关联?我要的是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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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火蛇乱舞人痴狂
趁着夜色,两人上马迅速离去。虽然夜深时分四下皆是昏暗,但天淼对于地形记得极为清楚。他带着奚秋弦迤逦行了两三里路,前方又是一片密林,风中有潺潺水声传来,天淼勒住缰绳回到奚秋弦身边,低声道:“少爷,再往前就是之前我说的地方了。”
奚秋弦点点头准备下马,天淼先行跃下,在他落地时扶了一把。两人将马留在林外,拨开身前荒草,谨慎地步入林中。
杂木丛生,荆棘遍地,奚秋弦与天淼循着水流慢慢向前,时时提防着四周情形。过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块巨大岩石,足足高达四五丈之多,挡住了去路。此时水流越发湍急,奚秋弦隐匿于巨石之后,夜幕下惟觉空中飘散氤氲水汽,而四周漆黑一片,除了水声外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天淼背着弓箭匍匐向前,这巨石前方便是碧清河流,白绸般的瀑布从山间倾注而下,激起万千水花。他藏身于荒草之间,抬头远望,但见河流那边有篝火晃动,光影交错间有人正背对着这边端坐于树下。
紫衣华贵,金玉冠带,虽看不到他的样貌,但看这装束便知是何梦齐。
奚秋弦与天淼不敢大意,屏息凝神远望那方。此时橙黄火光照耀荒草,斑驳影痕如群魔乱舞,忽有红衣女子从树梢间跃下,落在了何梦齐身前。
“大哥,你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她倚在树下,歪着头问他,神情竟似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何梦齐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篝火忽高忽低,映照着何梦芸那浓妆艳抹的面容,犹如妖魅一般。
“怎么不说话?”她似是生了气,狠狠折□边树枝,抛到他身上。何梦齐轻拂去树枝,缓缓抬目看着她,道:“梦芸,你趁我闭关之时逃出了暗夜峰,却还质问我为什么出来?若不是为了找你,我又怎会到这里?”
何梦芸瞪大眼睛,凑到他近前,“你是来抓我的是不是?!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何梦齐冷冷地盯着她那迷离的双眼,“外面那么乱,你不回去难道想再闯祸不成?”
“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她大叫起来。
“不想回去?你除了暗夜峰,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他冷笑一声。
何梦芸怔怔然四顾,远山近水皆是荒凉,她忽而凄然坐在草丛中,痴痴道:“让我留在这里,我要跟莫郎一起,我不能没有他……”
“他已经死了,你难道又忘了?”他皱眉,抓着她的手腕,想要让她站起。但何梦芸却不肯放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泫然道,“他没有死!我只是想留在这里陪着他!他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好生孤单……”
“你又犯病了!”何梦齐怒极,一把将她拖了起来。何梦芸还在挣扎,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到河流边,把她用力地按倒在水中。湍急的瀑布之水流注于何梦芸身上,她尖叫着想要挣脱,但被他以膝盖抵住后背,完全失去了自由。
“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你把自己弄成什么鬼样子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往水里按。
“不要,不要……”何梦芸被河水呛得呼吸困难,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却只抓到了几片草叶。她很快就没了先前的那股疯劲,奄奄一息地伏在水中。
天淼被这景象惊得不轻,回头间却见奚秋弦微微侧过脸,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梦齐喘息着慢慢跪坐于何梦芸身边,伸手将已经无力挣扎的她抱了起来。水滴从她的发间滑落,她脸上的妆容已都被洗净,脸色在篝火的映照下尤显苍白。
“大哥……别这样……我,我很难受……”她吃力地抬起纤瘦的手,不知是想抹去自己眼中的泪,还是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你不听我的话,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一身紫衫的何梦齐以悲悯的目光看着她,声音低沉。
一阵山风旋过,篝火猛地跳动起来。何梦芸想要说话,却禁不住咳嗽了起来。她长发濡湿,身子无力,只能倚靠于兄长怀中。
“梦芸。”他抬袖,拭去何梦芸脸上的水珠,又仔仔细细地审度着她,好像是在欣赏一幅最美的画。
泉流泠泠,风吹影动。
何梦芸咳了许久才恢复了一些元气,她撑着双臂想要坐起,兄长却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梦芸,现在可曾清醒一些?”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似乎是为了不再让他像刚才那样,她迟疑着点了点头,眼里充满畏惧。何梦齐满意地拍了拍她,“既然已经清醒,那就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将她抱起,放在了大树下。
何梦齐甚至还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很体贴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一声呼哨,黑暗中有数道黑影在树林间晃动。“守护住夫人。”何梦齐朝着那些黑影低声吩咐,随后,他便持着洞箫,施施然沿着河流径直前行,离开了此地。
一直隐匿于不远处的奚秋弦向天淼做了个手势,示意慢慢跟上。荒草连天,水流潺潺,何梦齐独自一人快步而行,很快便绕过了山脚。
奚秋弦与天淼尾随其后,眼见他步入苍绿松林间,天淼想要追上,却被奚秋弦伸手拦住。奚秋弦隐匿于古松之后,听着前方的脚步声,待得那声响停止后,才谨慎地侧身望去。
松涛阵阵,夜风盘旋,何梦齐独坐于苍黑树影下,闭目敛容,双掌平置于膝上,看似正在打坐,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但若是简单的打坐调息,为何又远离了何梦芸与手下……奚秋弦心中暗暗忖度,正在此时,一片落叶幽幽飘落,恰好掠过何梦齐手掌上方。
本要落下的碧叶倏然浮起,像是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之生生托了起来,再一瞬间,原本碧绿的树叶忽然变得枯黄干瘪。何梦齐仍是不语不动,但其指尖微微颤动,只听嗤嗤作响,那片已经缩成一团的叶子竟猛地冒出了黑烟,转眼间便成为焦黑灰烬。
奚秋弦微微讶异,何梦齐双目未睁,指掌间风声突起,忽然一扬双臂,身后松针陡然飞起,顿成铺天盖地之状,尽朝着奚秋弦与天淼所在之处飞射而来。
那本来苍绿的松针尖端,如今竟隐带红芒,像是沾着了火星一般。
奚秋弦一惊,袍袖卷过松树,身形朝后退去。与此同时,袖中三道银索呼啸飞出,于半空中交错斜掠,织出万千光缕。天淼亦飞身掠至松树之上,弯弓放箭,箭如连珠,穿过漫天松针直射向兀自端坐的何梦齐。
松针甫一撞上银索便发出更红更艳的光芒,倏忽间如数不清的火点,竟能穿透银索的布阵,带着啸叫从四面八方撞向奚秋弦周身。
炽烈的感觉自银索末端直冲手腕延至心口,奚秋弦飞身于半空之中,手腕一震,银索陡成回旋之状,呼啸声中划出无数弧光。
弧光若繁密柳枝迎风旋舞,三枚菱形寒刃划过夜空,白光明灭间,红焰尽被斩落。他身形将落,何梦齐已震开身前箭,紫衫一震,如苍鹰般平掠至奚秋弦身前。指掌一送,便擒向他肩部。
奚秋弦左掌一撑身后石壁,右腕轻扬,三道银光扑飞而出。
银刃在空中如覆寒霜,瞬息间便射向何梦齐眉心。天淼挽弓,白羽箭飞速射向其后心。
袭前,断后。何梦齐应是无路可走,但他的身形却陡然疾旋,仿佛幻化成数道紫影,电光火石间扬袖卷住白羽箭,指掌猛一发力,那精铁制成的利箭竟被他生生震成无数碎屑。一扬手,碎屑四散飞舞,撞向奚秋弦射来的三枚利刃。
叮叮数声,原本直刺如剑的银索被震得微微发颤,利刃便贴着何梦齐颈侧斜飞而出。
奚秋弦身形疾掠,手中银索再度飞旋,意欲切向其手腕。岂料此时何梦齐手指一弹,数点红芒飞速而出,奚秋弦侧身闪避,那些红芒划过他肩侧直落入后方草丛中,顷刻间燃起熊熊火焰。
浓烟冲天,天淼自树梢掠下,奚秋弦与其一同掠向急退而去的何梦齐。
何梦齐已如纸鸢般掠过连天荒草,宽袖横扫之间,火光蔓延,燃红了整片松林。
“少爷,快走!”天淼急忙抓住奚秋弦手腕,带着他急速往回退去。但此时来时路早已被大火阻断,两人竟被围困其中。
银杏林中,银笙自睡梦中惊醒。方才的梦境光怪陆离,只觉有无数黑影在身子周围盘旋不去,仿佛要将她拖向深渊。她拭去额头冷汗,见四周还是如之前那样安宁,才稍觉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