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威胁不威胁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不应该收养这个孩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等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不清楚这孩子的来历,别人会以为你去了漠地一年,带回来一个自己的孩子。”秦向彤并非口不择言,说的也是事实罢了。
“等伤好了,我回漠地会把这个孩子也带走。”霍靖祁本想着让孩子有更好地生活留在漯城这边,不过才回来半天的功夫他就改主意了。
“你还要回去?”秦向彤没在意他后半句,而是听进了他前半句话,倏地抬头看他,“你不是回来了吗?”
“那边还未太平,伤好了回去。”霍靖祁站的累,右胸的伤微微发疼,他靠在了柜子上支撑,秦向彤没那心思去关注他伤势如何,而是追问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霍靖祁皱了下眉,“你若是愿意,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若是我不去呢。”秦向彤冷笑。
“你可以留在这里。”霍靖祁说着,脸色越来越差,胸口越渐疼,刀伤深,伤及了肺腑,若不是避让的及时,刺在左边的话他也跟着没命了,若非伤的重他也无需回来养伤,在宫中他撑着,回家见父母还撑着,到现在有些撑不住了。
但是秦向彤现在关注不到这些,她早就被满满的怨气侵占了思绪,她嫁给他是为了什么,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他回来了还有更大的委屈等着她。
她秦向彤也不图他什么,何以要让自己到这地步。
“你既然不想结这亲,为何要答应娶我。”秦向彤眼眶微红,瞪着他,霍靖祁怔了怔,他被逼回来成亲,确实是不想娶她。
但被逼这样的话太伤人,霍靖祁和她又没什么仇怨过节,这婚事他不愿,她在霍家这一年未必过的舒心,于是他沉默了。
“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秦向彤说出这句话,门口那儿忽然一声惊呼,霍冬灵跑了过来扶住了霍靖祁,担忧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转而指责秦向彤,“大嫂,你不知道大哥受了多重的伤么,你还在这儿和他说这些,凡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说着要扶霍靖祁出去,差人赶紧去请大夫过来,此时秦向彤才注意到霍靖祁那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色。
他身子的一部分都靠在了霍冬灵身上,秦向彤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秦家上下无人参军更别说受这样的伤了,秦向彤站了起来,霍冬灵已经把人扶出去了,她透过窗户看着,却没再动作,而是又坐了回去,神情变幻。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一个妈妈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那儿,叹了一声,“您和姑爷虽说成亲已经一年,可也还是新夫妻,那孩子再如何都不是您和姑爷生的,就算是姑爷肯,霍家也不肯让他今后占了什么,姑爷重情重义,您若好好养着那孩子,他感激您都来不及。”
“奶 娘,我是不可能跟着他去漠地的,那地方我怎么可能跟着他一起去,可我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我像什么呢,这婚事本来就不对,爹和娘不该答应的,既不情不愿,又 何须继续。”秦向彤心中已经冒出了想法,这个想法伴随着霍靖祁的消息起起落落,直到他回来,刚刚那一幕,秦向彤坚定了这想法。
她和他不一样,她也习惯不了他那样的生活,他们做不成这夫妻...
霍冬灵直接把大哥扶到了自己院子,在她眼中,这个大嫂进门后只有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体弱多病,永远是那一副柳絮折腰,病弱游丝的样子,一个月中有半个月的时间面色苍白,她怎么能把大哥交给她来照顾。
“大哥你躺着。”霍冬灵亲手扶着,也不要人帮忙,把他到屋子里躺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发热了。”
霍靖祁是真的累了,眼底看着妹妹进出忙乎,他没说什么,直到霍冬灵找了大夫进来,看过了伤势重新换药写了方子,她坐在他身边,红着眼眶看着他,“大哥,等你好了你带我去漠地吧,我照顾你。”
“傻丫头,这儿过的好好的,为何要去漠地。”霍靖祁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蓦然发现那已经不是五六年前的小丫头了,她长大了。
不过很快他就释怀过来,柳家那丫头都已经长大了,自己家的妹妹怎么可能还是个孩子呢。
“这 儿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带我去漠地,这样我就能够照顾你了。”霍冬灵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家中,她趴在霍靖祁的手上,嘟囔道,“你不知道,当时听说你受伤的消 息我有多怕,这个家里就只有你对我好,大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是收养了一个孩子,爹肯定不会同意,我可以帮你照顾他。”
“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照顾孩子,惹了非议你以后还怎么嫁人。”霍靖祁无奈的拍了一下她的头,力道很轻,只像是抚摸。
“那大哥不也收养了么,爹他那么生气大哥你都坚持要养。”
“冬灵,这不一样,大哥这条命是他换回来的。”不是他怎么能感受呢,从他第一年去漠地时他们就认识了,当时他们几个年纪都不大,在一块儿训练,又是一块儿上的战场,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即便今天不是为了救他,他战死了,托付自己的孩子给他霍靖祁都会照顾,更何况是这般情况。
“那大哥等你回去,大嫂会跟你走么。”霍冬灵仰起头,霍靖祁摇了摇头,“她那身子骨并不合适去,不过她若是想跟去也可以。”
“她怎么可能愿意去,这一年来她回娘家的次数都快赶得上住在这儿了,母亲那里根本不管,我看她根本就不想嫁给大哥你的。”霍冬灵看不惯这个嫂子的病弱,自然是向着自家大哥,更何况她和这个嫂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好了,我休息一会儿。”霍靖祁摆了摆手。
“那我去看看孩子。”霍冬灵吩咐人好好照看着,起身出了屋子,去往秦向彤的院子里看孩子...
霍靖祁回来后过了几天,柳思祺上门探望。
在家养伤比在漠地要好的多了,大夫好不说,至少在漯城可没有三五不时的军响声提醒狼族来犯,没有紧张的气氛,人松散下来自然恢复的快。
“我说让你留着命回来,你还真只留了命回来。”柳思祺拍了拍他的肩膀,霍靖祁笑了,“是啊,留的也不容易。”
“养好了还得回去?”
霍靖祁点点头,“还没有结束。”
要打退狼族,其实没有止尽,多年前霍老将军也打退过,可休养生息后别人照样再度来犯,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
所以只能打降他们。
可打降谈何容易。
“霍老将军泉下有知,也欣慰了。”柳思祺半响开口道,“其实你在漠地也有好处,这漯城并不比漠地好多少,你可知,沈贵妃又传喜讯了。”
沈贵妃自从四年前生下二公主后再度有了身孕,本来朝中的局势就够微妙的了,如今更是不知怎么走,太子殿下已经五岁,在这宫中也不是活的十分安全,郑家人几番努力想要把太子养到德妃膝下都无果,朝中暗中的动向纷乱得很。
霍靖祁这几年来知道的一些事大都是柳思祺书信告诉他的,霍家其实对宫中的事比较敏感,一来是因为霍夫人的关系,二来是霍家过去在宫中也有些渊源。
“太子既然能安然度过这五年,皇上必能护得住他。”霍靖祁缓缓道,“这几年我对漯城的事也不太了解,听闻因着沈家,你家也不甚太平。”
“也不是因为沈家。”柳思祺摇摇头,“都是二叔的一些事。”
牵扯到家事,霍靖祁也不便多问,两个人聊了些其他的,柳思祺也是怕打扰他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柳 思祺去过这趟霍家后过去了半月,已经是十月中后,漯城的天渐渐有些冷,霍靖祁回来大半个月,关于他的事渐渐的淡下去了,但到了十月底时,忽然有流言传出他 回漯城时还带回了一个孩子,四五个月大,还是个男孩,听闻霍家少爷已经认作他为义子,说是战死的下属之子,但到底是与不是,说得清谁又是仔细在听的呢。
大多数人关注的不是霍家少爷是不是重情重义,而是这孩子是不是就是他以下属之子为幌子带回来的私生子,从来都不缺这样的人,以最险恶的方式去度人。
流言蜚语通常难解释清楚,别人本来就是怀着恶意而传,霍靖祁更清楚的是大半个月以来安安静静的,忽然就传出去了,自是有心人不想让他好过。
霍老爷要求他把这个孩子送人,用的是霍家霍老将军的名声,霍夫人好言想劝,用的也是霍家的名声,这霍家的名声有用时大过天,例如逼他回来成亲,这名声有时也毫无用处,例如霍老爷当年盛况娶第三任妻,例如霍将军去世,霍家闹的争家产的事。
霍家前厅内,霍靖祁说完之后,气氛一下沉寂了下来,霍老爷怒瞪着他,“你就是宁愿损了家里的名声也要留下这个孩子,就算是又再大的恩,你不愧对了好好找一户人家养着就是,何必自己养他,如今闹的秦家人面前也没说法。”
“就是一个孩子,将来长大了也不会争夺霍家的东西,你们都容不下他。”霍靖祁听厌了,用来用去都是霍家这个名声,他抬头看着霍老爷,“祖父的名声我会替他挣着,过去霍家的名声在祖父去世后早就没了。”
“靖 祁,我有一点不明白,孩子为何一定要你养着,认作义子,其实送给无子的人家,家境富庶的,这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料,如此又能保全你自己的名声,秦家那儿也 好交代。”霍夫人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秦向彤,手握着杯盏,轻轻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说的十分无意,“我去看过那孩子几回,也许是真的和靖祁有父子缘,生 的倒是和靖祁有几分相像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秦向彤,霍老爷的脸色都变了。
“母亲,您又何必说这种引 人误解的话,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不知道别人得怎么说大哥呢。”霍冬灵气不过,站出来跪在了霍老爷面前,“父亲,您说要顾着霍家的名声,可名声这东西是自己 给自己长脸,自己给自己面的,大哥有情义收养别人的孩子,到了你们口中却是千般不容,万般不许,今日是您的好友托付孩子给您,您是不是也会好好照顾,不会 将他转交给别人抚养,外面传着这些,您非但不替大哥说话,反倒还回来责问大哥,您究竟是信大哥还是信有些人胡说八道。”
“胡闹!”
霍老爷猛的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霍冬灵倔强的抿着嘴,她哪有说错,若不是某些人在爹面前说了什么,爹能这么对大哥,能非要大哥送走那个孩子,能如此容不下?
她就是见不得大哥好吧,非要闹的大哥不如意了,她就开心了。
霍夫人劝着霍老爷,不断的说着是孩子不懂事,说着无心的话,让他不要放心上,还劝着霍冬灵给霍老爷道歉。
秦向彤一直坐在那儿,就当是看了一场戏,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低头喝茶,抬头听霍老爷呵斥他口中的不孝子。
等到了最后不欢而散,什么结果都没有讨论出来...
也就是这天夜里,秦向彤忽然派人去书房那里找霍靖祁过来,把一封书信推到他的面前,语气淡的像是根本不相识,“你看我写的可对,若是无措,明日就把这个送去官府吧。”......
第64章 .入宫中有心人计
霍家大少爷和霍家少夫人和离了。
这一消息传开来,漯城的这个新年都不会无聊了。
十一月时,漯城步入深秋时,霍家忽然有了这样一个消息,比较起之前传着霍家少爷抱养孩子各种流言时,霍秦两家对这和离的事都很平静。
和离的约书送去官府,霍靖祁和霍少夫人的婚约就此作罢,霍靖祁这几次皇上的赏赐都给了秦向彤,十一月十三这天,风有些大,阳光被云层遮盖,秦家人把秦向彤接回了秦家,从此两家人不是亲家,霍靖祁和秦向彤也再不是夫妻。
秦向彤身上挂了一年的霍家少夫人这个身份也摘了下来。
就算是秦家此刻再想为女儿这一年来的生活讨个公道,将来和霍家总还是要打交道的,朝堂上和霍老爷还是要相遇的,更重要的是秦向彤和离后还是要嫁人的,难道闹开了脸上就好看么。
霍府内,霍靖祁的院子重新收拾了出来,秦向彤的嫁妆,所有物什都抬走了,院子重新回归空荡,霍靖祁站在院子里,因为之前的搬动,院子显得有些纷乱。
那天是秦向彤把和离的约书拿出来的,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霍靖祁,我觉得你这人不适合成亲,也不适合有家,你心里装的是漠地,给不了你做妻子的安心。”
她要他留在漯城,他做不到,要他陪着,他也做不到,丈夫的责任一样没有尽到,而她是自私的,不会为了他去漠地,那样苦的地方。
霍靖祁答应了。
他确实心系着漠地,再者被逼回来成亲,对这婚事他也不上心,没办法给秦向彤她想要的生活,他去了漠地后这一年她在霍家过的并不好,男子再娶素来比女子再嫁要容易太多,秦向彤主动提出和离,他能做的就是用那些赏赐下来的东西补偿给她和保持沉默。
在流言纷沓时保持沉默...
秦向彤回去的没多少天很快围绕着霍靖祁的传言又起来了,这回可不是以有可能为开头的话,都和离了,秦家小姐为什么要和离,肯定是有吞忍不了的事情,霍家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应当就是他的私生子了,新婚当晚就走了,一年后回来带了个私生子回来,不能忍啊。
按理来说有这话毁坏霍靖祁名声的流言出现霍家应该要拦着,但奇的是霍家也没吱声,之前口口声声喊着霍家名声的霍夫人此时呆在她的暖阁内,叹息着这一桩婚事真是可惜了。
“郡主,大少爷如今这样,是不是再为他说一门亲事。”霍夫人身边从小服侍她的妈妈在一旁问道,“大少爷院子里如今养着一个孩子,是不是。”
“好好养着,不是自家的孩子才要好好养着,有这个孩子,哪家的好姑娘还会嫁入这霍家来。”霍夫人轻抬了一下脚,跪在那儿给她捶腿的丫鬟随即换了个位置,她满意的点点头,“如今他这副将的身份,我可不宜再给他说亲了,这回他若不答应,可勉强不了他。”
“将来大少爷还是要成亲的。”
“所以我说可惜,秦家姑娘那副身子,今后就算是能生养孩子也不好养,病怏怏的性子本来是合适的很,就是太倔强了。”霍夫人顿了顿,“他把那个孩子带来,也许就是为了这个也说不定。”本来就不愿成这亲,想个法子和离了,如今也没法再逼着他娶谁。
霍夫人拗起了身子,那妈妈扶了她一把,坐起在贵妃椅上,花的精致的眉宇微微一扬,笑了,“不成亲也是好。”
暖阁门口传来叫喊,一个十来岁年纪的俏丽小姑娘走了进来,看到了霍夫人,过来趴到了她身上,撒娇的喊了一声娘。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霍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冬楹起身,嘟着嘴看她,“不想和她们玩,她们都在说大哥的坏话,那孩子明明和大哥长的不像,她们偏偏说像,好像她们真见过似的。”
霍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霍冬楹转身看她,“娘,你和爹怎么不帮大哥说话呢,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损了大哥的名声不就是在损你和爹的名声。”
“我们自然会帮他了,但是有时候我们解释了别人未必肯听,你也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是不是。”霍夫人笑的很慈爱,霍冬楹哼了声,“那我以后不和她们一块儿玩了,她们都胡说八道。”
霍夫人示意屋子里的丫鬟出去,看着女儿正色道,“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和她们恶交,外面说的多了,你若听进去自己被影响了,那是自己心不够定。”
霍冬楹似懂非懂,霍夫人倒是没有阻止她这个亲近霍靖祁的心,也没有阻止女儿觉得长子好。
“好了,你爹在书房里,既然回来了就过去和他请个安。”霍夫人拍拍女儿的肩,霍冬楹听话的点点头,“那我等会儿能不能去大哥院子里看看墩哥儿。”
“好。”霍夫人笑着点头,等着女儿离开,霍夫人的笑意收了起来,吩咐道,“谁跟着小姐一起去的,把人叫来。”...
霍家的事一直传到了十二月,直到宫中德妃有孕的消息传来才盖过了霍家的事。
九月沈贵妃有孕,十二月德妃有孕,如今的皇上就一子二女,登基数年,子嗣单薄是一直的事,所以年底这两位妃子有孕的消息传出,朝廷是雀跃了不少,开枝散叶才好啊。
只不过这开心也分派别的,沈贵妃有身孕时一部分高兴,一部分人不高兴,等着德妃有孕,原来高兴的那一部分就不高兴了,不高兴的人反倒是高兴了起来。
余下那一部分人就是谁有身孕都高兴,只可惜这部分人在朝中两派人眼中属于立场不坚定,决心不明确的人,有时候吵起来,他们都是中间劝架的,谁和谁政见不和了,他们就是讲和的。
柳家就是属于‘立场不坚定’的一类,谁也不占,就听皇上吩咐,因着沈贵妃和德妃同时有孕,柳家这些中立者的日子反而不太好过了,暗地里有人把他们拉到自己这边来,来来往往的,有时候下了朝躲都躲不过。
宫中就做的更明显了,刚刚公诸喜讯的德妃在短短半月的时间内已经见了好几个来恭贺她有身孕的夫人,到了年三十宫宴这天,她还召见了李氏,因着儿媳妇言氏也怀有身孕没能前来,李氏带了柳青芜前来,在明粹宫这边受德妃的召见。
放在几家利益面前,柳青芜和郑如燕在驿站的那一幕根本算不了什么,郑如燕笑看着李氏和柳青芜,“外头热闹,本宫身子不便就没出去,就把柳夫人请来陪陪本宫。”
“这是臣妾之幸。”李氏谦恭行礼,郑如燕摆摆手,“就在这宫里,不必多礼,外头烟火正艳吧,陪本宫出去看看。”
一旁有宫人扶着郑如燕起来,走到屋外,李氏带着柳青芜保持着一些距离,说是看烟火,大多的心思都不是放在看上,而是放在陪上。
“转眼两年了。”德妃遥望宫墙,从她这儿根本看不到外头是什么模样,她笑了笑,“本宫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说罢她转头看柳青芜,“柳姑娘这年纪正是走动时,不如和本宫说说。”
谁家有什么宴会,谁家姑娘发的请帖,谁家成亲有了喜事,三月踏青,六月赏荷,十月踩秋,德妃目光落在她身上,端着微笑,等柳青芜说完,她也笑了,“是呢,就是如此。”
明粹宫门口那儿有了动静,远远的宫人领着人过来,是太子殿下过来看她了。
萧钰和德妃问过安,一眼就看到了李氏身边的柳青芜,他记性好的很,两年前见过柳青芜现在还记得,多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外边冷,进屋坐。”因为太子的到来德妃的心情明显的更好了,太子身后跟着不离身的长生,进了屋子后,德妃命人上太子喜欢的吃食,笑着问他可用过了晚膳。
“刚刚去过父皇那儿,父皇让我来给您问个安。”萧钰说的一板一眼,才五岁的年纪,端的一副大人的模样。
“是皇上让你过来的?”德妃心中一喜,眉宇间也闪亮了几分,皇上让太子过来她这儿可比太子自己过来这儿让她高兴的多。
萧钰点点头,“是啊,您好好休息,我走了。”说着要离开。
德妃派人送他,萧钰扭头看向柳青芜,和德妃甜甜讨道,“姨母,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去花园里吧。”
德妃微怔,似乎是想不出太子忽然点柳家小姐的原因是什么,不过她正好是有事要和柳夫人说,于是就同意了萧的要求,笑看着柳青芜,“柳姑娘,我派人送你去花园那边,那儿的晚宴正好,你就与太子殿下一同过去吧。”
柳青芜看了大伯娘一眼,跟着太子一块儿出去了,出了明粹宫,萧钰看着跟来的那个宫人命令道,“你不要跟着本殿下,本殿下会把柳姑娘送去花园里的,你回去吧。”
“太子殿下,这不好吧。”她是德妃吩咐送柳家姑娘去花园的,也不能就这么被太子带走啊,“殿下您不是也要去花园,奴婢送您们一起过去。”
“本殿下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你是要违抗本殿下的命令。”萧钰年纪小小,气势不俗,摆起这太子的架势来足以把宫人呵斥道,他生气的看着她,“听明白了没有,本殿下的人会把她送去花园,有你什么事,让你回去就回去。”
“回去吧,就说是太子要求的,娘娘不会怪罪于你的。”长生看那宫人虽怕又不敢违抗了德妃的吩咐,把她扶了起来说道。
那宫人看了一眼柳青芜,又看了一眼长生,最终躬身行礼,站在那儿没有再跟着他们。
萧钰带着柳青芜往前走,还朝后看了一眼,确定那宫人没再跟着了,出了小宫门,他忽然拉住了柳青芜的手,转身看她,笑着说道,“看在你上次迷路的份上,我带你一起去琅阙阁。”
柳青芜怔了怔,那小手拉着自己,一点都没有刚刚气势汹汹的模样,还挺亲近她的样子。
“柳姑娘,晚宴长着呢,柳大夫人在明粹宫中也会留一阵子,殿下邀请您一起,您就去吧。”长生笑看着柳青芜,说话的语气柔柔的,却都是偏向太子,太子想让她一起去,她就跟着一起去。
柳青芜想不明白太子亲近她的缘故长生却知道,那次在琅阙阁殿下迷路,遇到柳家小姐,因为不知这身份的缘故,太子对她的印象不错,回去后就提了几回,这次见到她也就亲近了些。
琅阙阁可以经过御花园也可以另外小路过去,长生带着他们从另外的小路去,和那天柳青芜迷路不小心闯进去的并不是同一条。
夜里的琅阙阁四周很安静,和那天看到不同的是今天的琅阙阁门口点了灯,还开了门。
萧钰背出了太傅布置的任务,还超额完成了,皇上就允了他可以来这里,不必偷偷摸摸的过来。
郑皇后去世已经四年了,四年前的年三十过后没多久,年初一凌晨郑皇后去世,这个郑皇后生前常来的琅阙阁也被封了起来。
宫中妃子都对这阁楼有所避讳,一来是因为皇上,二来是因为沈贵妃不喜,所以这边阁楼附近连看守的人都没几个,四年前这边进来还不是这么幽静的小路,不到半年时间已经无人过来,也因为刻意掩藏,种了一批树,把这个阁楼藏在了御花园角落里。
郑皇后去世的时候太子才一岁,柳青芜看到他走进阁楼内,打量这阁楼,长生也走了进来,语气里一抹怀念,“这阁楼和当年的一模一样。”里面的东西也都没动。
“皇上应当是惦记皇后娘娘才是。”柳青芜回看她,长生笑了,“皇家的人无情多过有情,何来长情的人呢。”
柳青芜微微一怔,太子上了二楼,她才低声询问,“长生姑姑,太子殿下为何要带我来此。”
“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太子喜欢你,愿意与你亲近,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何须放在心上。”长生伸手拉住了她,往二楼走,还能听到太子在二楼跑动的声音,柳青芜看到长生的侧脸,总觉得她这样的气质,不像是一个宫女。
走到了二楼,这儿视野好了许多,甚至能看到晚宴的地方,皇宫之大,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
“在宫中哪有什么单纯的人,单纯的人在这地方是活不下去的。”长生眼底带着一抹慈爱看着太子缓缓道,“殿下也鲜少有亲近的人,他想带你来这里,我不会拦着。”
她八岁入宫,十岁就在郑皇后身边,宫中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见的太多了,太子宫里左设右防,每一个接近太子的人都有着她自己的目的,没有谁是纯粹的对太子好,在这宫中,哪有人是纯粹想对太子这个人好的,都是为了他身份罢了。
柳青芜看着太子在那儿小心的摸着一些物件,心底里触动不已,幼年丧母,早就不记忆过去的回忆了,关于郑皇后的事也许都是听别人说起,帝皇家无情,他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还教诲的这般好,也是不容易。
“长生,我可以带这个走么。”萧钰摸了摸软垫旁边放着的一个小木马,转头看长生。
“可以,奴婢替您拿着。”长生接了过来,萧钰迈脚走到了一旁的瞭望台上,踮起脚看向远处,看了有一会儿,忽然回过头来抱起桌子上的一个拨浪鼓,闷声不吭的自顾着下楼去了。
柳青芜都不解太子这是怎么了,长生赶了下去,柳青芜也跟到了一楼,萧钰已经走出了阁楼,站在那儿似乎是等她们,小手抱紧着拨浪鼓,长生和柳青芜赶到他面前,萧钰低垂着头,像是哭了,又忍着泪。
长生什么都没说,在他身前蹲了下来,萧钰不肯动,柳青芜听到有轻轻的啜泣声传来,又压着不肯出声,长生就这么等着他,过了良久,萧钰张开手,趴在了她的背上,低声喃喃了一句,“那我最后一次哭了。”
听到这句话时,柳青芜的眼眶都跟着湿了。
“嗯。”长生应了他一声,看向柳青芜,“柳姑娘,我先送你出去。”
柳青芜点点头,跟着他们离开了琅阙阁,按着刚刚进来的路,走到了分叉口,长生感觉到背后脖子处的湿意,指着对面的门,“柳姑娘,从哪儿过去直走,左转后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御花园了,门口有宫人领路,对不住,不能带你过去。”
一路过去太子压低的啜泣柳青芜不是没听见,看他埋头在长生的肩膀上,柳青芜忙摆手,“不碍事,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出了这儿随处都能看到守着的宫人,也不至于会迷路。
长生朝着她点点头,背着太子从另一条路过去了,柳青芜目送他们离开,这边比还有一条路僻静些,太子这般,兴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
柳青朝着长生所指的那个门走去,出了后就是过道,往左很快就看到了宫人。
柳青芜顺利的到了御花园,此时晚宴正在进行中,大伯娘还没回来,宫人领着她到安排好的位子上,德妃因为身孕的关系没来,沈贵妃倒是在,四五月的身份,心情甚好的看着表演,偶尔还与身旁的妃子说着什么。
从这回头看去,的确看不到琅阙阁,晚宴这儿灯火通明,显得御花园其它地方暗沉沉的,柳青芜收起了心思,只不过才坐下没多久,忽然有人来请她,说是明粹宫那儿派来的人,带她回明粹宫去。
柳青芜跟了这个宫女出去,走出了御花园后往明粹宫的方向,但绕了几个弯后柳青芜就觉得不对了,即便是通往明粹宫的路不止一条,但这么走法也不像是去明粹宫的。
于是柳青芜停住了脚步,前面的宫女见她停住了,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她,“柳姑娘,您跟上奴婢,这宫里大的很,可别跟丢了。”
“这位姐姐,德妃娘娘让人带我到了御花园,怎么又让你过来寻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柳青芜笑看着她,也是露尽了疑惑。
“自然是娘娘想见你了。”那宫女状若无意的朝着不远处的宫门看了一眼,“柳姑娘,过了那边再过去些可就到了,您跟紧了,让娘娘等久了可不好。”
“瞧 我这记性,跟着姐姐你过来,都忘了与我嫂子说一声,她还怀着身孕呢,适才离开片刻,若是见不到我人,她该着急了,能不能还请姐姐稍等一下,我回去与我嫂嫂 说一声先,她怀着身孕呢,若是因此动了胎气可不好。”柳青芜越发觉得不对劲,大伯娘还在德妃那儿,有什么事儿是要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去的,更何况刚刚她 是跟着太子离开的,要找早就找了,还不说缘故。
“德妃娘娘怀有龙嗣,难道就能等你,没有时间让你回去和你大嫂说了,你快点,否则到时候娘娘降罪,别怪我没提醒你。”见柳青芜不肯走,那宫女有些急了,语出威胁道。
“这样如何,刚刚过来那儿似乎也有宫人守着,我过去让她替我带个话,这样也就不会浪费时间了,不必让德妃娘娘等,也不会让我嫂嫂着急。”大嫂根本没有来,若真是德妃宫里派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大伯娘还在那儿呢。
“哎你!”那宫女一看柳青芜转身朝着那边小门那儿走去,急了,朝后看了一眼,只能看着柳青芜往那儿走去,这边不能大喊大叫,四周隔不了多远就有人守着。
柳青芜离她有些距离了,朝着那小门内看去,这儿其实根本没什么人守着,等柳青芜再出来看那宫女,那宫女已经不见了。
轻吁了一口气,柳青芜打量了一下这地方,也不知出去还会不会遇到那个宫女,柳青芜朝着前面看了看,再过去些不就是刚刚那个宫女想带她去的地方。
柳青芜心有疑惑,朝着那边慢慢走去,就隔了一座假山,柳青芜听到了说话声。
她往角落里掖了掖,这边的声音有男有女,其中还有那个宫女的,“她不肯过来,这儿远近还有夜里巡逻的人,不能强行把她带过来。”
一男子开口,“那怎么办。”
柳青芜心中一惊,还没等她消化过来这事情的原委曲直,那边又有人过来了,柳青芜在背面看不清,只听见有人喊,“表哥,你看这儿怎么也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