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事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柳家这边闻讯后,柳老夫人也只是叹气着和儿媳妇说起,“起了坏心的,终究难有好下场。”

“娘, 这事若不是她存着那心思,谁能引她去害人,她能做那些事本身就没安什么好心,周家这回最后关押的时候都没去看,是彻底断了。”连娘家人都不愿意再认,何至 于如此,“至于那孩子,养在身边终究是个患,送走也好,给没有子女的康乐人家,如何都比现在的要好的多。”

李氏劝着,柳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愿多听,“不是还躺着,带些东西你过去瞧瞧罢。”

“哎。”...

周敏慧入了牢狱后只过了半个多月这件事就渐渐无人提起,仿佛三月时闹的那一场只是幻觉罢了,没有人再津津乐道的说起王家的事,就连依旧开着铺子,生意如常的周家都不愿再提起来。

时入九月,正值秋盛,宫中那边传来了喜讯,沈贵妃顺利产下一女,皇上封其为和安公主,尊享殊荣。

只不过再尊贵的女儿都差了这么一些,不是儿子,与皇位永远无缘,沈家和沈贵妃多少有些失望。

仪 都城这儿许家得知贵妃顺利生下孩子的消息后赶着往漯城沈家送礼,巴巴着想把这关系拉的更近,明面上无人知晓,暗地里也有人说许家能够攀上沈家,靠的就是一 张生子的方子,沈贵妃顺利有身孕,许家得势,如今沈贵妃生的不是皇子是公主,许家并没有气馁,下棋不也有一二三步,方子还能努力找,许家这官,还能往上 升。

多少人对许家这样的行径不屑,可不得不承认许家确实是好了,官场上混的靠本事外还得靠途径,有些人想攀沈家都还攀不上。

宫中妃子生子,柳家这边也得备恭贺之礼,柳老夫人吩咐长媳把东西备齐了送去宫中,这边柳尚荣替侄子请的夫子也才刚刚到,去年就定下的人,上半年还在别人家里,五岁启蒙,三年教导基本是能把这书性给定了,所以这请的老师显得格外重要。

罗夫子是柳尚荣过去书院时的同窗,应试后不愿当官,反是沉心教导学子,到如今十几年过去,他教导出的学子很多都在官场上,若不是借着当初的同窗情面,想请他着实不易。

三房那边何氏听闻国公爷替柳思煜请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夫子,趁着罗夫子在时带着儿子前来给他看看,想要一块儿跟着学,柳老夫人也答应了下来,毕竟若是一个学一个不学,学的那个也没这心思好好读书。

长辈们替他们操着心,可两个小的都不怎么用心,第一天去外院书房里念书兄弟俩就迟到了。

柳 思煜昨夜闹的晚,早上起不来了,翠屏一早按着时辰叫他起床,柳思煜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愿意去,最后是翠屏劝着哄着,勉勉强强起来了,等把这早饭送过来,柳 思煜泛起了懒劲,趴在桌子上拿着勺子看着粥碗,吃了一勺能含在嘴里半天都不咽下去,看翠屏她们着急,他还很高兴的样子。

直到柳老夫人那边让冯妈妈过来看看,柳思煜才吃了一半的饭,冯妈妈赶紧把他抱起来,拿着勺子喂给他,“三少爷,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夫子那里,这礼仪得做好了才能给夫子好的印象,来,赶快把粥喝了。”

这时沙漏上的时辰都快到了,冯妈妈让翠屏等会儿带些小食过去,替柳思煜擦了嘴,“少爷,冯妈妈送您过去。”

柳思煜明显不高兴,表情全写在脸上,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走。”

冯妈妈一看时辰,自己慢慢走过去可来不及了,笑着哄道,“冯妈妈抱你过去。”

“我要自己走!”柳思煜闹腾着要自己下来走,冯妈妈抱不住只得放他下来,柳思煜看了跟着的翠屏她们,哼了声,朝着前面走去。

冯妈妈倒是想催,但是也知道三少爷的性子,越催他越不听,若是强抱着去到了书房还不知道他怎么闹,一群人就跟着他慢慢走,等到了前院时,罗夫子已经到了。

柳思煜倒是规矩的问了夫子好,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旁边的柳思旭还没来,柳思煜低头瞥了一眼旁边,小心思嘿嘿的笑,弟弟比他还要晚。

柳思旭是何氏亲自送过来的...

罗夫子站在前面并没有说话,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起初柳思旭到了之后兄弟俩还打闹一下,直到屋子里这安静的气氛被他们察觉到才安静下来,柳思旭抬头看了一眼罗夫子,还有些惧怕,但柳思煜是一点都不怕,桌子底下的腿一抬一抬,态度十分的不端正。

“为学者莫重于尊师。”半响,罗夫子的声音响起,他手执书册看着兄弟两个,视线最后落在柳思煜身上,“你可知其意。”

柳思煜双手放在桌子上,仰头也是很努力的看着罗夫子,声音清脆,“不知道。”

罗夫子注意到他的腿不再动了,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

柳思煜还是一副不懂的模样,只是腿不再乱动,身子也坐挺拔了一些,罗夫子看着他们,“今日不授其它,先教你们何为读书。”

罗夫子放下书走到他们身后开始讲授,半个时辰下来,兄弟俩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罗夫子没再说他们一句话。

书房里上课是什么情形外面并不知道,翠屏她们候在外面偶尔听到里面有念书的声音总是觉得两位少爷是在好好学的,可半个月后的一天,课上了一半,柳思煜忽然打开门直接冲了出来,眼底还挂着泪珠子呢,小手握拳,气冲冲的往内院跑,翠屏她们怎么追都追不上。

这边屋子内柳思旭还在呢,呆呆的看着哥哥跑走了,小手还伸着,泪眼汪汪的挨着手心板子,十分可怜。

交 代了两天要背诵的,昨天没背出来,到了今天兄弟俩都还是没背出来,没背诵也就罢了,柳思煜还直接绕过背了些乱七八糟的,罗夫子听的眉头越皱越深,比这兄弟 俩再顽劣的学生他都教过,还没有说因为学生顽劣闹腾他就放弃的,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认字的机会是极稀罕的,所以也会拼命去学,而家境环境好的,这些东西 对他们来说都太容易了,那就更要让他们好好认识,没好好记的,便要罚。

五下戒尺打在手心,柳思旭老实,没溜走,小声啜泣着,柳思煜打了三下就逃跑了,这头已经跑到了沉香院里,走进东厢房,啪一声把房门关上,惊到了在屋子里的丫鬟竹兰,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柳思煜,“三少爷,您不是在前院,怎么。”

“嘘, 不要说话。”柳思煜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他,只不过一路过来值守的丫鬟婆子都看到,哪里躲的过去,很快翠屏找到了这里,柳老夫人那儿也知道了这件事,过来东 厢房看他,柳思煜躲在床边的屏风后面,看到柳老夫人来找,扑倒她怀里呜呜的哭着,还伸手给她看,手心被戒尺打的红彤彤的,“祖母,我疼。”

柳思煜撒娇的本事日间长进,哭着先喊自己疼,罗夫子下手并不轻,柳思煜肉肉的手心里好几道红印子,柳老夫人替他吹了吹,柳思煜更来劲了。

柳青芜进来的时候弟弟在祖母怀里呜呜的哭着,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和妹妹就在他们上课的书房旁边跟着女师傅读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能不清楚么。

“思煜,去和罗夫子道歉。”柳青芜走到他旁边,把他从柳老夫人怀里拉住来,柳思煜不愿意,可怜兮兮的伸着小手给她看。

“罗夫子布置给你们要背诵的诗句你可背了?”柳青芜替他揉了揉,放缓了语气,“两天都没记下来,夫子要罚你,你还逃跑了,可是你的不对。”

“这就哭鼻子了,你二哥他当时可没少挨板子,不信啊,等他回来你问问他,就是你大哥小的时候都少不了受几次罚。”柳老夫人替他擦了眼泪,“罗夫子是个很好的师傅,他能教授你许多东西,回去和他道歉认错,不许哭了。”

柳思煜见祖母都不向着他了,撒开她们的手,哼了声,“你不去,我做的不对,那我去跪佛堂思过好了。”脚一跺小脾气尽显,拔腿往佛堂那边跑去,委屈着呢。

柳老夫人愣了愣,失笑,“何时学会的。”什么不好学,跪佛堂倒是学的挺快,“翠屏,你过去看看。”

“翠屏姐姐你等等。”柳青芜喊住了翠屏,转头看着柳老夫人,“祖母,我去吧。”...

柳青芜走到佛堂,柳思煜挺拔着小身躯真跪在那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柳青芜走进去,柳思煜兀自跪着也不看她,听她这么说,小脸耿的更直了。

“上次你来跪佛堂是爹爹打了你,冤枉你推了霖哥儿,这回你来跪佛堂,是不是觉得罗夫子打你不对,你是不是觉得祖母和我都该哄着你,心里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柳思煜依旧是不说话,但神情里就是这意思。

柳青芜看着观音像,半响转过头来看他,语气缓了许多,“思煜,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一直护着我们,祖母也不能护我们一辈子,大伯不能,父亲更不能。”

“你若不长大,等到有一天没人护着我们姐弟俩,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有一天祖母过世了,有一天柳家分家了,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柳思煜还没有想到那么远,听姐姐这么说着,一时间有些愣,抬头看她,心里还琢磨着姐姐这话的意思,柳青芜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叹息着,“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保护姐姐。”柳思煜这会儿转过来了,脱口而出,“到时候我会保护姐姐的。”

柳青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前倾跪着抱住了他,轻轻道,“那你应该快快长大,不能再对夫子不敬,有本事了才能保护姐姐,这柳家将来才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第43章 .皇后薨举国哀恸

最后柳青芜劝的柳思煜去和罗夫子道了歉,这一次戒尺处罚之后柳思煜和柳思旭都乖了不少。

前院的书房内偶有朗朗读书声,秋意越来越浓,转眼十月多时二公主满月,宫中的弥月酒宴举办的十分热闹,沈贵妃很疼这个女儿,即便不是皇子,也是她入宫九年来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旁人无法得知她求子的心酸,自然也无法真切感受她有了孩子之后那一份超乎常人的喜悦。

可与二公主弥月酒宴的热闹相比,没多久太子的周岁礼却没这么愉快,在只有皇家亲眷参加的抓周场面上,强撑着身子的皇后娘娘,在太子抓得小版玉玺后笑着倒在了随身侍奉的宫女怀里,皇后娘娘病重。

皇后的病从生下太子之后拖了一年,太医署中想尽了办法也只吊住了她的性命,没办法让她康复痊愈。

然而生病这回事,身子骨也不是随了自己的意思,想好就好,想保持就能够保持的,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其实在太子的周岁礼前半个月她已经短暂昏迷过几日,只不过消息封的死,除了皇上之外没人知晓。

皇后被急匆匆送了回去,太医前来看诊,这一次昏迷的消息是守不住了,很快消息传到了宫外,人们算这时间,这一任皇后登上后位,生下太子,如今也才堪堪过了不到三年的时间,难不成那后位真是个咒,沈贵妃坐不上,别人坐上去,也会被克死。

流言蜚语是以无法预计的速度飞快的流传了开来。

三任皇后为何都会早逝。

郑皇后早产身子羸弱,可她过去是德妃娘娘的时候身子骨很好啊,难不成这后位真是冲煞。

若是郑皇后也去了,皇上还会不会立后。

漯城那儿已经疯传了,仪都这边大街小巷也是无人不说,奇怪的是皇家没有派人抓捕散播这些流言的人,也没有制止这些话的继续下去,似乎连皇家都觉得皇后娘娘怕是熬不过去的...

偌大的景仁宫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宫女飞快的朝着主殿的方向跑去,细心的人可以发现这宫女年纪虽小,身上穿的宫服却是掌宫姑姑才能穿的。

一路过去都没人阻拦宫女,到了门口守门的宫女还要和这个宫女行礼,踏入主殿,宫女跑到了内殿的床榻前跪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娘娘,您醒了。”

昏迷了七八日之久的皇后终于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要求见皇上,也不是要求见太子,而是要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

“长生。”遣散了所有人出去,皇后伸手朝着她招了招,被唤作长生的宫女往前靠着贴在了床帏边上,皇后触碰到了她的手,微弱呼吸吩咐她,“我时日无多了,你好好听我说。”

长生红着眼眶点头,皇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人,也最得她的心,同时也是这皇宫之中她最为之信任的人,她一个皇后,最相信的人竟会是一个小宫女,说出去谁信呢。

“若 是我走了,保护好太子,在他身边不要离开他,我会向皇上恳请让你留在太子身边,以后太子宫中的事情都由你来做主,不要怕,皇上他谁都不爱,但他总是会给他 的儿子做主。”皇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锦袋,里面能摸出来是一个小印章,“若是将来有一天真的发生不可收拾,无法预计的事情,带 着这个,去找这上面的人。”

长生忍着眼泪,“娘娘,您吩咐的奴婢都会去做,奴婢会像保护自己的性命一样去保护太子,求娘娘您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我信你。”皇后虚笑着转过头去,她如今怎么能休息,等她在这里闭上眼,她会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休息。

长生给皇后盖好被子退了出去,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锦袋,离开主殿回到自己主的屋子中关紧了门,拉开锦袋,那印章的底部,豁然刻着一个‘霍’字...

皇后娘娘病重的各种流言蜚语一直传了一个多月,十一月底,这流言随着皇后娘娘的病情加重更是无法遏制的到处疯传。

太子年幼,险恶的宫中若是皇后娘娘病逝,谁来保护这个年仅一岁的孩子,不少人对太子的未来忧心忡忡,但其中也不乏有些人还期待着皇后早点病死,即便是这个皇后之位看起来这么的不详,还是有人想坐那个位置,你不行是你命不够硬,那就换别人坐。

为此漯城的郑家人在各大寺庙为皇后祈福求安康,仪都城外的观音山还有涂老夫人陪同下的郑家人出没。

涂 家老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姨母,德妃被册封皇后之后涂家也得了不小的助力,所以皇后娘娘病危这件事涂家也是跟着上下奔波,求药拜佛,若是皇后真的去了,太子还 这么年幼,涂家和皇家之间可就真的攀不上关系了,届时涂家想借着皇后的臂力让涂家少爷官路恒通一些的想法也就无法实现了...

很快是十二月,腊八这天清晨天开始降雪,柳府中清早起来的柳思煜高高兴兴的喝着腊八粥,心里还想着等下了课刚好有积雪下午就能出去玩。

玉清院那边柳青芜也起了大早,刚吃过早饭严妈妈带了一个人前来玉清院,走进屋子,柳青芜看跟在严妈妈身后进来的妇人,比张妈妈看似还要年长一些,人显得很沉稳,见柳青芜看她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露出多讨好的笑容。

“庄子那边老夫人一直没找到中意的人去打理,拖到了现在,上月终于寻了人,桑妈妈就过来了。”严妈妈身边的就是柳老夫人之前和柳青芜提过的桑妈妈,过去在娘亲身边服侍十分得力的妈妈,后来娘过世后就去了庄子打理,四年来没有回过柳府。

“劳烦严妈妈了,外头冷呢,冬雪,带妈妈去吃口热茶。”柳青芜笑着吩咐,严妈妈摆摆手,“使不得,老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柳青芜示意冬雪送严妈妈出去,转头看站在那儿的桑妈妈,一时间也不知怎么问,顿了半响,“桑妈妈请坐。”

翠玲给桑妈妈倒了一杯热茶后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守在外面,屋子里就剩下柳青芜和桑妈妈两个人,柳青芜这才开口,“桑妈妈,娘过世之后你为何要去守庄子。”

“夫人过世后本来是要留下来照顾小姐,小姐当时伤心,由张妈妈照顾着也亲近她,夫人的庄子不能没有个信任的人,所以我就过去替夫人照看庄子。”

“桑妈妈,当时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柳青芜隐约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若是桑妈妈有问题祖母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回来。

“小姐当时谁都不愿意亲近,只亲近张妈妈。”桑妈妈说到了这里就不肯再继续往下说了,柳青芜想了想,当时娘去世,她又哭又闹,除了奶娘之外谁都不愿意亲近,她肯定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不愿意让桑妈妈照顾才会如此。

遂柳青芜笑道,“桑妈妈,当时我不懂事,若是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如今回来了,那就好好留在府里,我必不会亏待了妈妈。”

桑妈妈眼底有些意外,她是没想到大小姐还会反过来和她致歉,很快反应过来,桑妈妈起身对着柳青芜行了个礼,“大小姐严重了,您和夫人一样心地善良,能回来帮大小姐做事是我的福分。”

“妈妈切莫如此。”柳青芜站起来到她面前,轻轻的拉住了桑妈妈的手诚恳道,“你是跟着娘从慕家过来的,娘还在的时候事事都护着她,罄竹院上下您也是打理的有一手,如今你回来帮我,我感谢都来不及呢,别说什么福分不福分,太见外了。”

柳 青芜主动的亲近缓解了桑妈妈来时的紧张和担忧,三年前老夫人派人过去询问过她的意思,去年老夫人派人过去也不是询问了,直接告诉她要她回来帮衬大小姐,来 的时候她心里也没底,当初大小姐对她们这几个夫人身边服侍的人拳打脚踢的看起来十分的厌恶,还责怪她们没照顾好夫人,她也不知道再见到大小姐会是什么样的 反应。

四年不见,大小姐变了,长大成熟许多,这眉宇间的神采,和夫人也越来越像...

屋内柳青芜还在和桑妈妈说着,屋外张妈妈手里抱着两件新做的衣服过来了,见到门紧关着翠玲却在外头,询问她,“小姐出去了?”

“在呢,刚刚严妈妈带了桑妈妈回来,小姐如今在里头和桑妈妈说着话呢。”翠玲看到她手里捧着的衣服,笑着要去接,“是小姐的新褂子呢,我替妈妈拿进去吧,这估摸还得一会儿呢。”

张妈妈小退了半步状若无意的借过了翠玲,笑着站到了她对面,“还有事儿要请示小姐,且等一会儿。”

翠玲也是慧心的人,看出了张妈妈的意思,笑着收回了手,“那成,妈妈与我一块儿等着。”

张妈妈没等多久屋子传来柳青芜的传唤声,翠玲推开门,张妈妈紧随其后跟进来了,似乎是没瞧见桑妈妈似的,把衣服拿到了柳青芜面前,“小姐,给您改好的褂子送过来了,您试试,若是差一些再改。”

“奶 娘你先别急,我有话要说。”柳青芜把衣服按下去,示意她看桑妈妈那边,“你们都是娘身边服侍过的人,也是认识,本来年初搬回来时桑妈妈就应该过来了,庄子 里的事无人接手才拖到了现在,如今这玉清院的人才算是真齐了,今后这玉清院的事就交给两位妈妈了,有你们帮忙我也放心许多。”

桑妈妈听言即刻就答应下来了,“小姐您放心。”

唯有张妈妈有片刻的迟疑,她也有四年没有见到桑妈妈,但对她的手段可印象深刻,过去夫人在世时她只是小姐的奶娘,桑妈妈可是夫人身边得力的手下,她这做奶娘的还得敬她几分,如今小姐把她找回来要让她们一起管玉清院上下,张妈妈心里又微妙了。

只不过微妙归微妙,张妈妈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再如何也不能在小姐面前表露什么,再者真的是老朋友了,于是等出了屋子,张妈妈笑看着桑妈妈,“真是好多年没见了,我先带你转转院子,夜里咱们姐妹再好好聊。”

“是不是还得备一壶小酒。”桑妈妈笑着附和她的话,张妈妈一怔,随即开怀,“这都多少年没听见别人这么提起来了。”...

这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到了年末,临近过年,皇后娘娘昏迷的日子越来越长,在大年三十的时候醒过来一次后似乎是知道自己将要走了,强撑着见了皇上,见了太 子,见了郑家人,见过她所有要见的,交代了要交代的事,年三十深夜,漯城沉浸在新年的烟火中时,皇后娘娘看着像是睡了,但却再也没醒过来,在大年初一的凌 晨没了呼吸,与世长辞。

再多的祈祷都没能挽留住皇后的性命,皇上登基十一年,从九年前娶了王皇后到如今的郑皇后,已经经历了三位妻子。

漯城的丧钟传开来,这年也不能安稳的过了,仪都这边,柳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赶往漯城宫中哭灵,没去宫中的在家中也得哭灵。

城中上下摘了新春的灯笼,换上了奠灯白布,也没有了新春拜年来去的马车,街边放鞭炮的孩童。

柳府上下早已经换上了丧服,胡姨娘才一岁多的儿子城哥儿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穿新年新衣服了,为什么红灯笼不挂了,为什么都穿一样颜色的丧服,为什么不能在院子里玩雪。

他乖乖的坐在那儿,身上穿着换好的丧服,看到自己姨娘哭,还茫然不知为何。

这府中不论大人小孩,如何都得哭上几声,更不能出去玩,让有人心人看到传出去,皇后大丧还有心情玩,可是要治罪的。

于是胡姨娘看着儿子,心想着他怕什么,指了指门口吓他,“等会有大老虎要来抓你。”

城哥儿看着她,慢慢的,眼底里有了泪,继而扑到了她怀里大哭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自己仅会的几个字,“不要,不要。”

胡姨娘拍着他哄着,哭了就好,哭过就好...

建新十二年元月初一,皇后薨,举国哀恸,宫中守孝一年。

翌年春,柳尚荣三年任期满,调任回漯城。

第44章 .翌年春各家升迁

柳尚荣任期满调任归来,此时皇后娘娘去世已经一年了。

然这一年的时间里,不论是七七出了大臣上奏要求皇上立新后,还是皇后丧期过去群臣跪在养心殿外求皇上下旨,皇上都无动于衷,一年的时间过去,皇上没有理会任何有关于要立后的话语,就把后位悬空在了那里。

朝中上下不时的都有大臣锲而不舍的提醒着皇上后宫无主这件事,到了二月中,柳尚荣已经回到了仪都,时隔了两年的时间,儿子都会走路会喊人了才见到亲爹,柳尚荣乍一看还没认出这是自己儿子,直到小家伙在柳老夫人的提示下跑过来抱他的大腿这才知晓。

儿子连任在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回来了,柳老夫人高兴的很,柳尚荣回来之后马上就要去漯城进宫复命,任职的公文去年年底已经下达,协办大学士一职,等他去了漯城面见圣上后很快就可以上任。

“赶紧去吧,回来还能再说。”柳老夫人也知其更重要,催着儿子出发去漯城,转而吩咐儿媳妇,“你也该打点打点,大郎去了漯城,你和几个孩子都跟去,思祺就要应试了,今后自然是在漯城里能认识更多的人。”

“娘, 漯城的宅子去年才置办下,老爷回来了还得让他瞧过如何改,让磊儿陪着您,等那儿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再接您过去。”李氏几年前回来就和丈夫商量好了,去 了漯城就置办大一点儿的宅子,一家子都能住的,老夫人喜欢全家团圆,届时二房三房若是能来漯城,尚未分家一块儿住着也成。

柳思磊坐在柳老夫人身旁,人太小衣服穿得多,坐的不甚端正,听到娘提到自己,仰头看着柳老夫人手中金光闪闪的镯子,咧嘴一笑,附和道,“一起住。”

“行,一起住。”柳老夫人也没生出要去漯城的心思,就是哄着孙子开心,毕竟在仪都住了这么些年了,柳国公府在这里,老了认识的都在这儿,年轻的时候也许还会想动上一动,现在年纪大了,更是不愿意走动了...

柳尚荣这一来一去花了五六天的功夫,进宫面圣耗费了大半天,出宫后又与许多同僚相见,一是回来了,二是要升官,自然见了面就是要庆祝一番,饶是柳尚荣这样不苟言笑严肃正经的性子也少不得如此应酬。

上任的时间安排在半月后的三月初,柳尚荣回来之前李氏就已经托人在漯城看中了宅子,在漯城的这几天,柳尚荣还抽空去了一趟置办下来的府邸,回了仪都后李氏按照丈夫说的派人做最后的修缮,等到三月初过去,这府里就直接能住人了。

然喜事的也不止柳家一家,同跟着升迁的还有许家,这许家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儿让沈家如此看中,沈贵妃都能在皇上面前抬举许家一句,许大老爷三年前才做的按察使,功绩也就那样,仪都上下不都看在眼底,这才过了三年,又升了,入了督察院做左督御史,也去漯城了。

在别人看来,这柳许两家可真是真正意义上的结亲家共荣升,这不,许老夫人可压不住这喜悦,又想到了还在鹤州的儿子和女儿,前来国公府里‘劝’柳老夫人来了。

“亲家,咱们也开着天窗说亮话,也就不绕弯了,今个儿过来就是问问你们一个意思,如今国公爷去了漯城,鹤州那边三年也到了,是不是让女婿也该回来了。”许老夫人知道和柳老夫人寒暄不出什么花头,直奔主题。

“许老夫人说笑了,这回不回来可不是我们能做主的,那得看朝廷让不让他回来。”隔了几年再度听到,柳老夫人一样是这番话,看着许老夫人穿金戴银浑身的贵气,短短三年时间,许家晋升不是一般的快。

“那若是朝廷让他回来,亲家可是要帮忙才行啊。”许老夫人笑着说道,“这自家人不帮忙,天高皇帝远的,也不知还要在鹤州呆上几年,亲家也该想女婿了,再者孙儿们都大了,几年不见,怪惦念的不是。”

“几斤做几两事,时候到了自然会回来,这些事急也没有用,有人在一个位子上坐了十几年的都有。”长子在河廊那边呆了六七年,也不算长的,次子不过才呆了三年而已,柳家在朝中也不是没有相熟的人,若是够资格回来,无需柳家开口自然召回来了。

“坐 十几年的,那也不是没本事,只是没那机会,就是有机会的也让人给捷足先登了,亲家,不是我说,孩子们顺顺利利的不就是咱们做娘的最大的心愿,再想让他积累 经验,回来也是能,鹤州天气潮热,应酬又多,三天两头喝的醉酩酊,女婿的身子也吃不消,亲家你怎么就不心疼儿子呢。”许老夫人可心疼着自个儿闺女,鹤州那 儿真的是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再过几年,那后院那够不够住人的。

儿子有骨痛柳老夫人自然知道,可这柳国公府不是能保他一辈子的,只有孩子辈的有出息,国公府更昌荣了,相辅相成。

都说地方任期是最锻炼人,长子去了六七年,不也得是这么过来,柳老夫人心里再惦记儿子有些事还是很清透,听许老夫人这般哀叹,柳老夫人脸色微凝了几分,“做父母的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就该把儿子带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好心偏当驴肝肺。

许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她扬了扬声调,“亲家舍得我可不舍得,国公府里不愿意帮的,我们许家帮女婿,虽然使不上什么大力气,成效还是有些的,他大舅 这次去漯城也没忘记远在鹤州的妹夫,本来还想着亲家这边可能已经在安排了,不好越过了你们,如今听着亲家的意思是不打算帮女婿通络,那就让他大舅子替他尽 一份力好了,多少也是心意。”

柳家不肯帮忙的,许家来帮忙,许老夫人是不舍得女儿再留在鹤州了,之前就和长子提过很多次,有了合适的空缺,她不止要把女婿从鹤州给调回来,还要调去漯城,非要让柳家刮目相看不可!

“许老夫人,二郎的事还是不劳你们操心了。”柳老夫人半点都没有要许家插手的意思,许老夫人已经站起来了,笑着摆手,“都是一家子,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都是应该的,你家大郎都去漯城了,二郎也去,这才是一家团聚啊你说是不是,亲家。”...

许家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许老夫人这厢回去,下午的时候许大老爷就去漯城找人帮忙去了。

柳老夫人这边派人去把长子叫回来,“此事许家可真能成。”

“娘,若是沈家进宫求贵妃,怕是此事儿子也拦不住。”柳尚荣给她抚着背,“皇上迟迟不立后,如今宫中就是沈贵妃独大,她在皇上面上也是说得上话的人,您也别担心,许家要帮这忙,让他们帮就是了,树大招风,届时到了漯城,他们就该知道那和仪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地儿。”

仪都城里柳国公府这样的算是极能说得上话,可是在漯城,难道还缺这样的府邸这样的人家么,随便说起几家都是有着深厚家底的,许家这般招摇,少不了谁看着不爽暗地里给些不痛快。

“我本是想让你二弟再呆个三年,这性子也该磨好了,届时你替他周旋一下。”柳老夫人叹了声,“如今你刚到漯城,不宜再操办什么,我给你二弟写封信,若是他执意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娶进门了关系也切不断。”

“回来也无碍,他也该长记性,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过些年这情分可就更淡了。”柳尚荣考虑到侄子侄女,当爹的对孩子们也该尽尽心意负负责任。

“怕 是这情分已经淡了。”柳老夫人只说起了几件事,柳尚荣听的眉头深皱,他离开这么些年并不知道发生些什么事,“两个孩子性子都倔,二郎他若是还不明白,将来 这情分只会越来越淡,就这三年,两个孩子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二郎,你说这。”柳老夫人心疼孙子孙女,更希望儿子和孙子孙女之间的关系好起来,父子哪里还有 隔夜仇的。

“糊涂!”柳尚荣沉着声道,“娘您放心,许家要帮忙,儿子也会看着,即便是回来也不会过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你三弟那儿,倒是勤勤恳恳坐了不少年了。”...

国公爷很快要去漯城上任的事府中上下无人不知,光是这几天的功夫,前来送礼的人就不少,尽管没有办宴席,但上门拜访讲交情的一波接着一波。

这边玉清院内,知叶前去厨房取今早刚进的红莓,在管事妈妈那儿登记取了篮子,快走出厨房的小院时角落里忽然冒出个身影把她拉到了一旁,知叶吓了一跳,抬眸看见是自己的妹妹,捂着胸口,“丫儿,你可吓死我了。”

进了府改名叫小兰的二丫朝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知叶脸上一抹为难,“丫儿,玉清院那儿并不缺人。”

“还有三少爷那里。”小兰并不气馁,“三少爷不是刚刚才搬出去单住,正是缺人,大小姐对你好,你和大小姐说说,她是三少爷的亲姐姐,三少爷肯定不介意院子里再多一个人。”

“三少爷院子里的人除了老夫人安排的,大小姐也早就安排妥当了。”知叶看着妹妹沉下去的脸色,想拉她的手安慰,小兰推开了她,语气不善,“姐姐现在是过的好日子,苦的是妹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洗菜烧水,冬日里冻的满手的疮都不能休息,还要受那些人欺负。”

“丫儿,不是姐姐不帮你,眼下的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从这儿去少爷小姐的院子里本就不可能,我去求了严妈妈,妈妈说可以把你换到前院做杂役。”

话音未落,小兰尖锐着嗓子喊道,“做杂役,那和厨房里有什么区别!”

“前院做杂役,重活有仆人做着,就是在前院浇浇花修树,也不必起这么早。”知叶拍着她的肩劝到,“你若是愿意,我就拜托严妈妈替你调过去,你若是不愿意,那姐姐也无法了,这是国公府,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地方。”

小兰低着头眼神闪烁,半响,点了点头,“好,我去前院。”

“去了前院可别像在厨房里这般。”知叶淡淡的警告她,“崔妈妈人好,你顶嘴不做事她都没有怎么处罚你,前院那边虽活儿轻,但管的严,你可千万记住。”

“知道了。”小兰不耐的说着,抬眸看到知叶手里带着的细镯,伸手就摸了上去,羡慕又嘲讽,“姐姐可真是好福气,还能有这样的赏赐。”

知叶叹了一声,褪下镯子递给她,“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