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平不动声色,道:“恐怕军奴们知道了会造反,还请成校尉暂时不要声张,你悄悄将他们叫来,让大家吃些茶点定定神,也和我去说说详细情况!”又转向严郑:“大人,这样做可好?”

严郑心烦意乱,挥手示意他看着处理就是,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都是骁羈关的事,等严郊回信,等的度日如年。

严郊的回信直接递到严平手上看过了之后才给严郑,大事当前,严郊对这个能干的亲信期望超过自己的族弟。

严平点点头,冷静的说了声:知道了,先做了,大人那里我去说。

严家兄弟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严郑关注的是骁羈关失守,敌人入侵!严郊关注的是骁羈关失守严郑所负担的重责!这责任太大了,可以想象到京都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怒,别说严郑一颗脑袋,就是严氏全族的性命,恐怕也难以平息这股怒火。

不得不说,这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的成渝确实为严氏家族争取到了时间,他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又赶在赵子雄回来之前和严郑说明白了。他不由暗自庆幸成渝贪生怕死,要是这个城卫一时热血涌起,和骁羈关的守军一起抗敌到天明,那可就糟了。

至于说服严郑则容易的很,严郑一向对严郊唯命是从,何况这事稍一解释就让他明白了,并不是夺回骁羈关就夺回他严郑的命,就夺回严家的安全。雄关要夺回,这件事也必须做,不这么做没有出路。

————————

骁羈关的一千残兵是在辰时三刻赶到流州的。当时天刚刚有一点亮的意思,连夜厮杀赶路,这些精兵也十分疲惫了,加之骁羈关守军和流州一向不和,此刻战败投奔,难免会听到不中听的话,所以大家都默默无言,只管低头在流州城下列好队,等着秦湛叩关。

秦湛在仰头望着流州城头大叫:“我们是骁羈关的守兵,有军事要务,请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城头上传来声音:“带队的首领先上来,检验关防!其余人放下兵器!”

秦湛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印鉴上前。赵子雄示意守兵都将兵器放在身边的地上。城头又传来声音:“脱下铠甲!”

赵子雄皱起眉头,自己一方有上千士兵,流州城卫出于安全考虑,没有检验关防之前让他们放下兵器已经算冒犯了,但是他还能理解配合。但是连铠甲都要脱下,可就有点过分了。一夜激战下来,大家都汗透重裳,脱了厚厚的铠甲,只怕立即就要染上风寒。

他大声道:“我是骁羈关守将赵子雄,没有人认识我吗?”眼睛在城头逡巡一下,想找个面熟的出来说话,流州军奴守兵有一半都是见过他的,见到是他本人应该不用这么小心了吧。

谁知一眼望去,城头黑乎乎一个人影也见不到,显然人人都躲在城墙后面,竟然没有一个露出头来。只有传令兵仍然大声叫:“脱下铠甲!”

赵子雄心头猛然一动,城墙后面隐隐有无数人影,这肯定不是流州正常的城防人数,他大喝一声:“秦湛回来!”

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少许,城头寒光一闪,一支羽箭端端正正射在秦湛心口上。这近距离的一箭实在准,秦湛茫然的回望了赵子雄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就倒在地上,和西瞻人激战一夜的幸存战将,竟莫名其妙死在自己人手上!

赵子雄顾不得伤心,立即大喝:“退后!退后!不要捡兵刃了!”

随着他的话音,天空中‘嗡’的一声,密集的箭雨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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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十一 国事 ...

他们离城门太近了,全在射程之内,兵刃又全在地上,如果耽搁一下就必然伤亡惨重。众人闻听转身就跑,幸亏赵子雄示警声在羽箭发射之前,这一轮箭雨过去,倒下的只有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精兵,反应不慢,脱险之后立即后退至最小射程之外。他们手中没有兵刃,只得结成弧形的崅月阵戒备。

赵子雄刚刚就站在城墙下面,来不及后退,但他作为主将,佩剑并未离手。一轮箭雨被他长剑左挡右击,不但护住了自己,还伸手替身边的王庶挡了一箭。

王庶眼睛都红了,叫道:“这是骁羈关的守军,是大苑自己的军队,你们干什么!”

城头传来严郑高喝:“骁羈关守将赵子雄勾结西瞻贼子,罪无可赦!格杀!”

王庶怒道:“胡说!我亲眼所见,赵将军奋勇杀敌,忠心爱国!你们才…”

他身子忽然被从后面拉了一下,王庶惊愕转过眼睛,见赵子雄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那是一点了解一点决然还有一点深沉的悲哀。

只见赵子雄仰头道:“严大人,我不是私通西瞻,只是今夜饮酒过多,你传来警示的时候未曾听到,未能及时部署,才耽搁了用兵,下官罪无可恕,然而恳请大人明鉴,下官深受皇恩,绝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将军!你怎么这么说?我在门外苦求半夜,是严大人他不肯见我…”王庶急了,严郑哪里有给他示什么警?真要有一点示警,给他们心里准备,西瞻人怎么可能攻下骁羈关?

那可是三千人把守,三万人同时进攻也不怕的骁羈关啊!赵子雄有没有喝酒,骁羈关的守军还能不知道吗?

他猛然想通了,定然是栽赃嫁祸。严郑担不下失职的罪名,于是栽赃给赵子雄,赵子雄通敌,那他的责任就可以卸下一大半了!想到这里,王庶悲愤莫名,学了一肚皮兵法,上阵近战这却是第一次。同生共死可以让人一天就结下深厚友谊,他不愿意让赵子雄蒙受不白之冤,他一挺身就要张口,谁知手被赵子雄紧紧的握了一下。

“小兄弟——”赵子雄的声音很轻:“国事为重!”

“你——”王庶惊愕的看着他。

只听赵子雄又叫道:“严大人狼烟传信,我手下亲兵看到了却叫不醒我,他们可以证明…”

眼睛回望,想指出一个作证的亲兵,谁知亲兵们个个回过头去,没有人愿意指正自己的上司这莫须有的失职。赵子雄眼睛里有了一点水光,随即又道:“大人见没有得到骁羈关的狼烟回报,又派人来给下官报信,大人派来的王庶可以作证,下官只是醉酒,可也抵挡了西瞻,真的不是投敌!”

他摘下头盔,又脱下铠甲,慢慢的跪下来,仰头道:“严大人,下官自知难逃失职之罪,只能恳请大人发兵解救骁关之困!”

这一下,王庶眼泪猛地就下来了,骁羈关守军个个紧握双拳,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城头上的严郑此刻也是七上八下,他原本以为,和西瞻人恶战一场,骁羈关的守军就算不全军覆没,也最多剩下几人。谁知竟有整整一千人还在,杀人灭口这种事对象不能太多,一千人全杀了至少要出动五六千人才能做到不让一人漏网。

那么这五六千人怎么办?接着灭口?大概族兄严郊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活下来,才指示他灭口的吧!他严郑的胆子心肠都只够支持他杀几十个,上千人别说做不到,做得到他也下不了手。

然而此刻严郑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城头的人早就已经布置好,赵子雄通敌他也都和手下说了,临时改动策略要怎么向这些不明就里的属下解释?说一场误会?

早在城楼上眼见一千人过来,严郑脸色就变的煞白,严郊为了躲避嫌疑,此刻还在青州府邸假装睡觉,他想和哥哥求教也绝对来不及了。

他这边无计可施,可是城头人已经自动按照刚刚和他商量好的计策动手了。箭射出去更是不可回转,严郑看着下面的人,思来想去都没有活路了,只好一做到底,先杀了这些人,看看哥哥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可他也明白,多大的纸业包不住这么大的火,这一千人就算杀了,那他严郑可就彻底完了。

正在这当口,却听到赵子雄这一番说辞,无疑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严郑心中怦怦乱跳,赵子雄说他有狼烟示警,又派人前往示警,这中间的意思两个人心知肚明。赵子雄愿意担下所有罪名,不涉及他严郑一分一毫,只求他及时通知青州发兵。

赵子雄跪在雪地上,仰头道:“下官这就写一封亲笔奏报,把事情经过详细说给西北路霍元帅,下官戴罪之身,不能指挥信使,还要烦请严大人帮我送信!”

他的意思是亲笔写出今天说的话,给严郑兄弟看了满意才送往京都。严郑心动了,他怎么布置也不如赵子雄亲笔信有说服力,赵子雄既然这样配合,只要加上几个亲兵和岗哨的口供,这件事就真的推在他头上了。

还有,赵子雄虽然没有世家背景,但是他出身定远军,西北路元帅霍庆阳可算是重臣,罪证确凿之下,大概他是救不了赵子雄的,但他要是护短起来,事后暗地里找严家兄弟的麻烦也够受。有了赵子雄的亲笔信,这个后患也省了。

思虑之下,他觉得这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于是喝道:“来人,将赵子雄拿下,等有时间就交予京都论罪!”

忽见赵子雄目光炯炯,剑锋一般盯着自己,严郑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承诺,于是大声加了一句:“如今大敌当前,一切要等夺回骁羈关再说!速去通知青州,就是用尸体来摞,也一定要让骁羈关重回我手!”

赵子雄极轻极轻的点点头:“多谢大人!”目光中隐去了刀锋一般的寒意,严郑已经表态,他会不顾一切夺回骁羈关,赵子雄满意了,他的眼光转向身边的王庶。

王庶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已经明白他想自己干什么。此刻不是和严郑推卸责任的时候,也不是指责他杀人灭口的时候。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西瞻人大举进攻之前拿回骁羈关,不然死的就不仅仅是秦湛、赵子雄,也不仅仅是流州的六千军奴、青州的五万驻军,甚至不单单是霍庆阳西北路的二十万精锐,而是整个中原腹地,整个大苑子民,整个华夏大地都变成胡人的猎场。

国事为重!王庶咀嚼这几个字的含义,他大声道:“严大人,小人作证!是小人奉命到骁羈关报信,但是主将赵子雄耽搁,至使雄关失守!小人在站岗时发现西瞻人痕迹,痕迹尚在,一查便知。大人不信可以问同我一起站岗的张二哥!”

严郑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还算识时务。于是命王庶进城也写一份供词。趁着城门还没有打开,王庶小声对赵子雄道:“赵大人,你放心,打完西瞻我一定给你作证,还你清白!京都…京都方面,我还可以说几句话!”

赵子雄微笑着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王庶知道很难让赵子雄相信,一个军奴能在京都说上几句话?真的能说上话,他是怎么来流州的?但是他也不能说更多了,咬着牙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为你作证!严郑他不敢杀了我!我作证,上面会相信的!就算不方便为你脱罪,也能保你性命!”

“我不是不信你。”赵子雄微笑开口:“只是…小兄弟,我不会活到去京都大理寺当面论罪的时候,但是,我仍然承你的好意了。”

王庶顿时呆了,勇气、诡计、血战、阴谋、忠诚…一夜之间,老天给他上了如此生动的一课。

看着官职高过自己半级却跪在雪地上的赵子雄,严郑心中突然有了一点惭愧,通敌变成渎职,看上去他的罪责虽然轻了,但是骁羈关如此重要,渎职失守他一样也是死罪。这番说辞真的只是为了国事了!

再坏的人也有一点良心,赵子雄被几个军卒押上来路过他身边,他眼神闪烁,不敢望向那一双沉静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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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功名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谁人赢?

33

33、十二 备战 ...

“赵子雄关押起来了?”严郊问弟弟。

“嗯”严郑头也没抬,从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

严郊皱眉看着严郑:“你觉得他冤枉?”

严郑对这个哥哥相当惧怕,很久才闷闷的说了句:“不是。”

“对!赵子雄不冤枉!这个罪名他担定了,无论是现在他自己愿意,还是被我们构陷,甚至就是昨夜他当场战死,骁羈关失守就是的责任!他是守将,关在人在、关亡人亡,没什么可推脱的!就像你我,青州要是失守,无论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一样罪责难逃,有心情想着他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他上前拍拍弟弟的肩膀:“赵子雄比你明白!”

严郑只得答应:“流州的守军和军奴都已经列队完毕,等着配合青州军出击。”

“好,让流州军站在青州军前面。”

这一点严郑没有异议,流州军奴本来就是充当炮灰的角色,即便没有战事每年冰天雪地里也会累死冻死不少军奴,现在战事一起,他们不做挡箭牌谁做?于是他答应:“我已经让军奴阵前列队了,一共分了六个中队,可以挡住很大面积。”

“你那个叫王庶的军奴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没有和其他军奴一起,我特地放在第三队流州军里面了,比较靠后面的位置,又有盾牌在手,大哥不是特地嘱咐我不要伤了他吗?”

严郊皱眉想了想,道:“还是不行,调出来放在青州军里面吧…等等,调出来做我的掌旗手,就放在我身边!战事再凶险,在中军中心掌旗也是安全的。”

“啊?”严郑吃了一惊:“为什么要这样护着?”

“这个王庶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大哥不是不让我问吗?大哥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别让他过好日子,却也别让他真的受到伤害!上头要是想救他,只须一句话,既然将他流放流州,那就不会对他有好感。但是同理,上头要是想杀了他,也是一句话,何必专门派人将他押送过来,并且还专门叮嘱不要给他好日子过?”

“对啊”严郑说:“这根本就是两个意思嘛,一个人怎么能两边话都说?”

“所以说,我看这话就不是一个人说的!上头有人想让他死,有人想让他活。”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他得罪了一个人,却也有保他的人?但是为什么两个命令都传过来,他们在京都不会暗自较劲吗?到了我们这里应该有结果了。”

严郊点头:“除非较劲的双方旗鼓相当,谁也压不下谁。京都那边的情形我也知道,较劲到了旗鼓相当的地步,牵涉的人就多了。

这么多眼睛盯着一个年轻人,你说这个他身份能差的了吗?你别小看这个军奴,若有一日能回京都,恐怕他就要飞黄腾达。”

严郑点点头:“哥哥说的是,可是这半年我对他着实不好,不知道他会不会记恨?他这次既然在骁羈关下苦战,不如我给他报个军功脱了军奴身份,再给他个优差,也免得日后竖敌。”

“不可!”严郊打断他:“这半年多以来上头没有什么消息,就是说你做的让他们满意,接着做就是,别自作聪明!”

关于对官场规则的熟悉严郑怎么也比不上哥哥,他一向习惯了聆听受教,答应着去布置了。

五万大军,留一万人留守,其余四万用了两个时辰集结完毕。按照盾牌手、重甲兵、轻骑兵、长矛手、弓弩手分成五个大队,每个大队又细分成几个营。

流州五千多军奴也穿上皮甲,拿着木盾长矛,列队在青州军前方。平日训练的场子战不下这么多人,全排在青州平原的旷野上。

严郊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穿上甲胄更显得英武。他此刻正咬牙切齿的和士兵训话,几缕保养的很好的黑胡子随着下巴运动——

“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也许是三天,也许是明天,西瞻人就会从径口杀出来残害我们的同胞,侵略我们的祖国!他们人数众多,我们是不可能抵挡的。而骁羈关又不幸落入敌手,如果夺不回骁羈关,我们就不可能等到援军!将士们,为了国家,为了自己,为了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就是用尸体堆,也要推成骁羈关那么高,一定要把雄关夺回来!夺回骁羈关,本官就上报朝廷,每一位勇士都会有重赏!”

王庶闻言皱起眉头,未战先言败,这样怎么能激励士兵的士气呢?然而严郊说的并没有错,说骁羈关三千人把守三万人攻不下来,是因为骁羈关地势所限,来了多少人也最多只能八千人同时进攻,其余的都得等着。并且这八千人的对手并不是人,而是礌石弩箭,以骁羈关的地势,一轮箭雨就会造成大面积的伤亡。真的用尸体堆能夺回骁羈关,那也是值得了。

严郊又命轻骑兵快马在前攻山,重甲兵在后,中军却是留下了五千装备精良的铁甲骑兵坐镇,说声行军就开始走。

眼看副将率领第一队轻骑准备行动了,王庶忍了几忍终于还是上前抱拳道:“大人,轻骑虽然快,但是却没有防御力,怕会伤亡惨重。”

他是硬着头皮说的,中间都没有敢抬头,预备着听训斥或者挨上一鞭子,谁知严郊的声音竟然很温和:“你言之有理,你刚从骁羈关回来,本官原本应该问问你情况,你看该怎么做呢?”

王庶有些惊讶,严郊怎么对他这么好,特地叫他来掌旗,还和他亲自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说他这样敢和西瞻人作战的少年英雄,应该掌着帅旗,旗帜在他手里,定能壮一军之胆。

好话人人爱听,何况是从目前这一亩三分地里最高执政长官嘴里说出来的。没想到同是同族兄弟,弟弟严郑构陷赵子雄,是那样的卑鄙小人,哥哥严郊却如此有气度,他不由对严郊另眼相看。

王庶再开口底气便足了几分:“小人昨夜看过骁羈关的布防,也试着闯了一下。关口下部设置的都是轻弩,中间是透甲弩,最上面则是礌石火油,不如让盾牌手在前拦住轻弩,重甲兵在后,轻骑跟着重甲,伺机突围。骁羈关必然不可能一举攻克,第一次进攻的目标要在关口下部的轻弩上,只要能毁去大部分弓弩,第二次进攻就少了些障碍。”

“有理!重新列队!盾牌手先行,重甲准备!”被提到名字的都脸色一白,他们不可能冲上去的,只是完全炮灰的角色,这一点谁都知道。然而军命难违,先行的三个中队集合整队,吹响了号角。

大队人马行军,从青州盆地逐渐攀上了流州的冻土,积雪在这么多双脚践踏下发出呻吟。当先行走的黑衣重甲在雪地中十分醒目,方阵队列不错,如同田地里的麦子那样整齐。

行进了大半天,眼看骁羈关已经隐约可望。

“大人!严大人!等等…前方山丘发现敌人!”几匹快马沿着官道快速奔跑,边跑边喊,正是严郑派出的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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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十三 交战 ...

“大人!严大人!等等…前方山丘发现敌人!”几匹快马沿着官道快速奔跑,边跑边喊,正是严郑派出的斥候。

“什么?”严郊愣住了,原本以为敌人一定会在骁羈关上据守,等待他们到来,怎么会让斥候发现?他纵马从队列中冲了出来,急急问道:“什么地方发现的敌人?有多少人马?是不是西瞻已经大举进攻?”

“人数大概在一千五百人左右,都是骑兵,就在骁羈关左近山丘列队,似乎…似乎在等候我们进攻。”

“什么?”王庶也呆住了,愣了一下突然怒道:“赵子雄和小人说过,一千五百正是骁羈关内的战马数目,好个西瞻狗子,未免欺人太甚,纵使西瞻骑兵再精锐,难道你们就想凭借一千五百人抵御我们数万大军吗?”

严郑皱皱眉头,王庶没有经过他们示意就直接开口说话,虽然口称小人,却没有一点小人的觉悟,他听了很不顺耳。正想开口斥责,却见兄长严郊用眼神制止。

严郊又暗地里打量了一下王庶,凭他多年的经验看,此人定然曾经长时间身居高位,才会在不经意中露出习惯性的优越,他心底又对自己的判断多了几分把握,兄弟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好,怎么都有回转余地。

于是他问:“这么说西瞻人这一千五百匹战马还是抢我们的了?”

王庶点头:“确是我们的,大人请看,战马都是一色双头鞍,都是我大苑的样式,西瞻人战马高大,他们惯于配备的是桥鞍。”

“好哇!”严郊顺着他叫起来:“我正愁攻关艰难,西瞻人如此托大,竟然自己下来了,正好报仇。”

严郑也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于是也叫起来:“想必西瞻人自恃勇武,不甘于在山上死守,想直接下来与我们交锋,我们就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王庶有些犹豫,道:“大人!小人实在不明白,西瞻人占尽地利,何必舍易就难?还是小心为上!”

严郑一摆手,不再理会他,哥哥也说了,和王庶不能过于亲近。

他示意第一个重装步兵队先上,这一个步兵队人数就有五千,又是个个身着重甲,比起那一千五百西瞻骑兵,声势自然是壮大了许多。

“擂鼓!盾牌手退后,重甲出击!”严郊也喊起来,重甲队听到鼓声,叫着冲了过去。

这要是让赵子雄看到,肯定要着急。行军了大半天,最应该的停下了休息好体力规整好队形。丝毫没有休息人还没有在状态呢,何况他们现在离敌人尚远,冲的什么锋!

步兵身着重甲,这么长的距离跑下来,先去了一半体力,何况一路叫喊着冲过去,等到了敌人面前气势也弱了。

严家兄弟是不敢离西瞻人太近,所以将阵势列的远了些。而王庶则是没有赵子雄那样指挥成千上万人作战的经验,眼睛看到敌人了就想应该冲锋,根本没有发现距离不妥。

战鼓声中,五千重甲叫喊着向敌人跑去,士气虽然还挺高,但由于距离较远,指挥不当,五千人队形跑到一半就散了,无缘无故,没打仗战斗力竟然就去了一半。

渐渐离近,步兵们心虚起来,他们这边喊得地动山摇,山坡上那一千五百骑兵竟然纹丝不动,离得近了,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已经可以看见对战马上一个个钉子一般的身影,眼神好的甚至能看见西瞻士兵嘴角不屑的笑意。

冲锋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嘴里的喊声也变得底气不足。他们忽然间有了错觉,好像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群冰冷的野兽。尽管他们还在喊着,举着兵刃,准备以生命捍卫自己的职责。但他们手中的长矛都开始发抖。

“莫里,今天你可以杀个痛快!”拙吉看着着土丘下已经跑的气喘吁吁的大苑重甲兵,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楚地传到了身边每个人的耳朵。

“杀!”莫里举起兵器,仰天高呼,如同打雷一般闷响。

“杀!”所有西瞻人一同举起兵器,高喝之后兵刃斜下,指向山下的敌军。

重甲兵们没想到敌人在人数对比这么悬殊的情况下还能散发出浓烈的战意,一时间很多人竟本能地向后退去,他们笨重的盔甲把身边的旌旗撞得东倒西歪。

“哈哈哈,大苑军好个孬种!”拙吉指着山坡下的敌军哈哈大笑。

“孬种!孬种!”会说汉话的士兵随着主将的笑声一同叫骂,不会说的也只管哈哈大笑。

王庶远远看到,心中比什么人都痛。没想到自己国家的军人怕西瞻人到了这个地步,区区一千五百人竟能吓得大军后退。

他心中有点理解霍庆阳为什么宁愿呆在荒僻的云中,宁愿和定远军驻守苦寒之地,当初被杨予筹以景帝的名义调回南方反而闷闷不乐。他心想:对面的西瞻人才是铁甲雄师的样子,如果有可能,大苑的军人也应该是这样!

人数多有什么用,当年高祖南征北战的时候,身边的军队只有二十万,可是这二十万人却打遍天下,莫可匹敌。

如今大苑的军队加起来超过五百万人,却除了拖垮财政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如果我还有机会…”他咬牙切齿的想:“我一定要大苑的军队真正像一个军队!”但是心中也知道,他还有机会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这边出神,严郊却冲严郑一使眼色,示意他上,无论如何,此次严郑都难以脱开干系,攻打骁羈关的时候严郑必须立下一功。但是骁羈关攻打起来必然是要用尸体堆的,哪有现在的机会好?如果严郑能在这里就立下首功,以后活动起来就容易的多。

严郑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于是喝道:“西瞻人竟然如此小看我们大苑,骑兵大队,随我出击!今日定要给西瞻人颜色!”

“好!擂鼓!”严郊叫道:“祝将军得胜,扬我国威!”

“呜――呜――呜!”亲兵吹起号角。低沉的角声压抑而绵长,军中的鼓手听了,立即击鼓回应,“咚咚――咚咚咚咚!”一声声仿佛击在人心中。

军人的热血终于在鼓声中燃烧,轻骑在严郑的带领下泼刺刺跑了开去,阵前的重甲兵也为刚刚的退却羞愧,呼喝着向山坡发起冲锋。

严郊略略犹豫,想到自己有五万大军,断然没有敌不过一千五百人的道理,于是也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指挥剩余大队向阵前移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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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十四 一箭 ...

拙吉稳稳的坐在战马上,眼光一扫就看清楚了所有敌军的战旗。他用刀尖向远处的严郊指了指,那队兵马阵容最浩大,对莫里道:“主将在那里!”

“看到了!”莫里闷雷一样的声音又响起:“这人胆子小了些,离的太远。”

队伍的正中心,大约有五千多骑兵簌拥着一位骑白马、穿银甲的将军,正是严郊。严郊生的身材高挑,看上去气宇轩昂,虽然青州知州不是武职,但是严郊却会一点刀马,衬着银甲更像一个英武的将军,形象甚佳。

但是拙吉莫里这等战场上的熟手不认这个,一见他离前线那么远就停住了,身边又明显是由各营抽调的最精锐士兵守护着,就知道此人是个绣花枕头。

“莫里!”拙吉微笑:“你看咱们应该从哪里动手?”

莫里闷声道:“我听将军的!”

拙吉道:“那你听着,以后你也要带兵,不能只顾冲锋,就拿这些人练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