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边挂了厚厚一沓转印纸印制而成的日历, 每过一天,值日生就要扯掉一张纸。
闷热的风,缝隙间沾满灰尘的窗台, 在地上摔过之后的0.38水性笔似是划不出流畅的线条, 断断续续在纸上留下关于高三的记忆。
林软不再一天三四遍的往六楼跑, 而是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高一高二的时候, 她会和顾双双李晓薇一起,买很多漂亮的本子,买各色的三菱百乐, 煞有其事的觉得有了这些就能制定出一份完美的计划表, 自己也会依照计划表上的内容按部就班地执行。
事实上, 年少的眼里总是容不下沙子,可能因为开篇一个错字就开始皱眉厌弃。
又或者倒腾出了一份满心欢喜的计划表,却总是自信满满的努力了那么一两天就开始懈怠,最终将其抛诸脑后。
也许心里有计划的时候,并不需要用那么多花里胡哨形式化的条条框框限制住自己。
她在高一高二时整理过很多很多笔记,每一份精致漂亮得无可挑剔。
就连地理地图也按照不同指标绘制了十几张,统一装订夹在笔记本里。
历史的时间轴更是横轴竖轴简略或详细的列了无数张。
可到头来气候分布和特殊成因分布仍是一头雾水,分不清北美五大湖里到底哪一个完全属于美国,各项割地赔款的条约时间与内容也对不少号。
现在她不再注意排版有没有对齐,颜色是否统一,总是用最少最精简自己能看懂的方式在记笔记,效率却提高了不少。
有些事情总是要到某一个阶段才能真正明白,比如学习不需要过多的形式,喜欢也不需要。
她频繁地遇见梁芷和六班那位被称为“丽顿之子”的男生走在一起。
不知被年级组长抓住的后续如何,反正他俩已经开始了旁若无人的亲密。
闲暇时班级里也会有同学八卦两人谈恋爱的一些事情。
曾经林软很羡慕梁芷,羡慕她能够大胆的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周漾。
可现在明白,喜欢不需要那么多形式化的外露,说出口的喜欢,不一定是真的有多么喜欢。
至少在喜欢周漾这一点上,梁芷永远也比不上她林软。
***
夏末的尾巴早已消失得无踪无际,随着冷空气的侵袭,短短几天,南城就从深秋踏入了初冬。
林软怕冷,早早搬出了往年冬天的装备。
高一时买的小毯子她还在用,只是没有再带到教室,把自己裹住过了。
住在高三的四人寝室里,有时候早上很冷,她出门接热水,迷迷糊糊地,总有种周漾会从对面出来的错觉。
暖意从杯壁流入掌心,她才像是失忆病人突然找回记忆般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住在沁园了,周漾也不再是她的邻居了。
这种认知让她会有偶尔的怅然,大多数时候,她也只是吹凉热开水,小口抿着,然后按计划背完单词,和室友一起去教室上课。
不得不说,高三其实有些残酷。
因为当他们在教室里暗无天日的刷着书山题海之时,却频频听到哪些人有保送资格,哪些人很有可能得到校长实名推荐。
林软经常听见同桌抱怨怎么没去学个特长,怎么自己不是少数民族。
她一般都只浅浅地弯下唇角,并不参与话题。
公平纵然只是相对,但绝大多数人的得到与付出还是成正比的。
各项学科竞赛的成绩都已出炉,一中今年的竞赛可以说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大家都在羡慕那些竞赛班的同学,有些能直接签约保送TOP2,有些只需要通过一场保送生考试,亦或是参加自主招生,总能得到比一般学生更多的优惠。
但林软知道,大家羡慕的没有高三的竞赛生们,度过了非人的高一高二。
甚至在大家看到的光鲜的获奖荣耀背后,还有一群付出了同等努力,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人。
她好像开始,能更多的理解别人。
也开始能摒弃外界的干扰,只一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高三上学期的大半时间里,林软都处在一种不断调节不断改变,又不断去适应自己改变的过程中。
她很累,同时也觉得很充实。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林软会去操场慢跑两圈再回宿舍洗澡。
她不喜欢跑步,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跑步,但她需要让自己的身体变得稍微强壮一点,也需要那么十来分钟,让自己脑袋放空。
十二月底的时候,高一高二的学妹们开始过圣诞节,窗花卡片礼物苹果,一教二教节日气氛热烈。
三教却是古井无波,圣诞也好元旦也好,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此刻到高考前可以用来复习的一天而已。
晚自习结束,林软如常去操场跑步。
冬日夜风夹杂着生冷,刮在脸侧有些凛冽。
操场的探照灯明晃晃,抬头与之对视一秒,就会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移开之后,还会眼花。
林软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看到周漾反方向跑步,从对面过来,她有那么几秒钟的思维短路。
即便是眼花,她也忍不住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
很巧的是,周漾也在擦肩而过之后缓了步子,而后回头,慢慢摘下了耳机。
有多久没见到周漾了呢。
林软只略一思索就能给出准确的回答,107天。
她有整整107天,没有见到过周漾了。
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同在一栋楼,可她不上去,他不下来,就很难有机会碰面。
蒋小宇很忙,林软没再去打扰过他。
倒是顾双双,她还在寝室楼的楼梯间里碰到过两次。
她从没主动提起过周漾,顾双双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有周漾的动态,总是随口就能提起。
所以林软也知道了,竞赛结果公布后没多久,周漾就再一次请假,后来短促的来过几天学校,很快又因为信息竞赛的事情去了帝都。
此时两人视线相接,却沉默无言。
令林软感到欣慰的是,他看上去恢复了很多,眉目清朗,一如往昔。
***
两人一路走到操场边的看台阶梯上,林软坐下,环抱住膝盖。
跑步会出汗,林软每次都把外套脱在了教室,这会儿走了小半圈又坐下,运动长袖完全挡不住凛冽的夜风。
见她不自觉地缩了缩,周漾脱下冬季校服外套,给她披上,而后坐到一边。
身后拢来一阵暖意,林软片刻愣怔,却没有拒绝,只默默的把周漾的大外套穿好。
她以为开场白要用一些常说的好久不见,却没想到周漾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林软转头看他,下意识问:“对不起什么?”
周漾一时没有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话题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周漾又是沉默。
意识到自己这种接话的方式很可能把天给聊死,林软想了想,主动开口:“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帝都了?”
周漾点了点头:“嗯,竞赛组里有一些事要处理。”
提到帝都,周漾终于想起件事:“对了,我去帝都给你带了礼物,刚回来没两天,我还没找到机会送给你。明天带给你吧。”
林软有点意外:“礼物?”
“嗯。”周漾又点了点头,略微停顿片刻,他似乎是在为这份礼物找理由,“竞赛拿了金牌,还要多亏你的千纸鹤帮我加油。”
林软垂下眼,轻声问:“那……千纸鹤呢。”
周漾没有多想:“你放心,没扔。”
林软挽了下头发:“没关系,占地方的话,扔掉也没关系。”
两人坐在台阶坐了很久,直到周漾忍不住打了喷嚏,林软才起身,提议回教学楼。
在五班门口,林软把他的外套还给了周漾。
周漾很沉默地接过。
林软不看他,转身走之前,她终于问了一句:“周漾,你…已经好了吗?”
周漾先是安静,后又“嗯”了一声,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林软也不再问:“那我先回寝室了,洗完澡还要去自习室看书。”
周漾倚在门边应声:“好。”
林软进了教室,周漾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回头看教室门口的一片空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
很晚很晚的时候,林软收到了一条周漾发来的短信,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对不起,以后我会告诉你的。晚安。”
林软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面,没有回信。
来回辗转,又拿出手机,回了“晚安”两个字。
算了算了。
她知道,自己对周漾,永远也硬不起心肠。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自己被周漾排出在秘密之外这件事感到很受伤,觉得周漾根本没把自己当做朋友,她都不敢奢求更多,只希望当他的朋友,在他受伤的时候能在一旁安慰。
就连这样,也要被剔除在外。
后来她想,等周漾自己恢复了,愿意主动说了,她也不要理周漾了。
可事实是,周漾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就愿意无条件无原则的接受。
他愿意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甚至这辈子不说也都算了,只要他身体还健康,也不再颓唐,还愿意和她说话,那就当这克制又压抑的107天不存在好了。
第52章 PAGE 52
林软心里装着事, 睡不着, 第二天起得很早。
灰蒙多日的天空难得放晴, 湛蓝剔透,像沁凉的薄荷糖,云雾是糖里分布不均的纹理。
有人比她更早的到了教室, 倚在窗边背书。
林软不想打扰,放轻落座的动作。
她的打算是写完昨天剩下的数学题,再到教室外面背英语作文模板, 可手伸至抽屉里摸书, 最先触及的却是纸袋边缘。
她一顿, 下意识低头去看。
纸袋里是一顶粉色的帽子, 很少女的烟粉色,指尖触及, 也是柔柔软软。
很自然地, 她就想起了昨夜里周漾说的礼物。
事实上, 今天起床,她还在想昨天与周漾的碰面到底是真是假,那些是不是自己魔怔后臆想出来的场景。
日子过久了好像总有点浑噩, 梦境与现实交错,在清晨醒来的混沌间难以辨别。
指腹在帽子上来回摩挲, 绒毛被她顺往一边,很快又随着指节乖顺的倒向另一边。
林软看了眼教室门口, 又看了眼在窗边背书的同学, 将手机立在酸奶前, 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帽子,左右来回照了照。
帽子很适合她,大小颜色都刚刚好。
林软掖好边角,想拍照,又碍于怕被老师撞见的尴尬选择放弃。
趁着没人,林软给周漾发了一条微信,短短一句话来回删改,最终发送出去的版本是:“谢谢你的帽子,我很喜欢。”
发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客气,于是补了张笑眯眼的樱桃小丸子表情包。
周漾没回信,中午却来了一楼,找她一起吃饭。
十二月底到一月初是各大高校保送生考试进行的集中时间段,拿了奖的竞赛生都在估算自己的实力,挑选一所稳妥的学校,
周漾却无需参加,帝都大学一纸合约,他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某种意义上就已经与高中作别。
他呆在学校一般就是帮老师做事,改作业改试卷又或是跑腿。
上课时他就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看的倒也不是杂书,都是大学课程里要用到的课本。
老师没对他做什么要求,不来上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一个大前提:不能影响同学。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他没上,在办公室里和老师研究试题,快下课时他提前离开,在五班外面等候林软下课。
五班同学陆陆续续往外走,见到他少不得都要瞥上两眼。有认识他的,也要和他说上一两句话,或是恭喜,又或是揶揄。
周漾对拿了金牌一事至始至终都没表现出热烈的欢欣,别人恭喜,他的态度也一直淡淡。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拿奖理所当然,还是因为对竞赛不那么在意。
林软见到他愣怔了下,倒没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往外走。
高三生聊天的话题总脱离不了成绩、考试。两人彼此小心翼翼地试探几个来回,好像是在确认能不能回到从前的状态。
事实上,状态确实是在慢慢恢复。
两人有空就一起吃饭,有时候林软复习,周漾坐在她对面看书,偶尔还能帮她解答解答数学问题。
只是林软不再敢和周漾开玩笑。
有两次玩笑说出口,周漾只是微微一顿,还未说话,她就生怕触及到周漾敏感的神经,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气氛很快就冷却下来。
一次两次,林软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好像自己已经变得比他更为敏感。可她也是真真实实的害怕碰触某些未知的禁忌,所以此后选择字斟句酌。
渐渐的,话也少了许多。
通常话题由周漾牵起,她再顺着往下聊,时间长了,两人都会觉得有些累。
不过高三见面的时间本就不多,林软要备战高考,周漾也并不是无事一身轻松。
***
高三上学期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学校放一周的寒假,让高三生回家过春节。可时间宝贵,很多同学根本就不愿意回家。
林软也早就想好,只有除夕夜回家吃团圆饭,其余时间,还是留在学校复习好了。
这个冬天,林软总是戴着周漾送的烟粉色帽子。
室友觉得可爱,想借过去试戴,她不肯,宝贝得很。
可那天她去公共自习室复习,回寝室时却见一个室友戴着她的帽子在屋子里晃荡。
室友的手里还拿着一包辣条,咬一根,零碎的辣椒末就在飞舞。
林软从来没那么生气过,一点也不留情面地让人把帽子还给她。
室友觉得她大惊小怪,想用那只捏过辣条油腻包装的手去取帽子。
林软忍不住,上前直接将帽子扯了下来。
“你干嘛啊林软!”室友生气了。
可林软神情冷冷:“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女生脸涨得通红,明明是理亏的一方,在呐呐了两声之后,却又莫名地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不过就是好奇戴一下而已,又不是不还给你,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其他在寝的室友也觉得场面有点尴尬,纷纷劝和,说这只是一点小事,还是不要计较了。
林软却没有如她们意想中那般息事宁人,而是再次出言,嗓音柔软又生冷:“我之前就说过,这顶帽子我谁也不借。对不起,我就是这么小气,请你以后不要再碰我的东西。高三没多长时间了,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完剩下的日子。”
这位室友平日里就喜欢不打招呼,随便用别人东西。纸巾牙膏沐浴液,甚至看林软买了很贵的咖啡,自己就不再买,习惯性去蹭林软的。
其他东西林软都可以不在乎,她也不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底线。
在室友眼里就是一顶被小题大做的帽子,在林软这里不是。
更难听的话林软没有说出口,她拿回帽子,默默开始查百度,兔毛上的辣条油污也不知道洗不洗得干净,等待网页缓冲的时间里,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撇掉了星点辣椒粉末。
***
周漾约了她晚上喝粥。
外面冷,林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下楼。
周漾见她,却是先瞥了眼她的脑袋,问:“怎么没戴帽子?”
林软闷声不吭,走出寝室区域,她才开口道:“室友没经过我同意戴了下,把它弄脏了。”
沉默片刻,她补了句:“我跟她吵了一架。”
听到后半句,周漾挑眉。
林软原原本本把自己说的话又给周漾复述一遍,末了问:“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洗帽子的时候林软就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冷静一下,找更适合的处理方法?是不是没有必要把寝室关系一下子弄得这么紧张?
人情世故里,大家都不喜欢把厌恶的情绪表露得过分明显,总想着客气又礼貌的相处。
有些事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能大肆张扬,因为你张扬了别人会觉得你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不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
可做完这件事,她并没有感到太多与后悔有关的情绪。
周漾的回答也不假思索:“没有啊,你没做错。忍气吞声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事实上因为这件事得罪一个室友,顶多也就是你们住在一间屋子里,把彼此当空气。她也没有给你穿小鞋的权利,你怕什么?”
林软听了,迟钝地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豁然开朗。
并不是这些道理她不懂,只是由周漾说出来,突然就觉得心里多了些许安慰。
其实内心深处,她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哪里做错,说出来寻求的,也不过是周漾的一句认同。
进了粥店,周漾在菜单上勾选了自己要喝的粥,还有两碟凉菜。
菜单递给林软,林软也没多看,在蛋奶粥后划了小勾。
周漾见她划勾的位置,脱口而出问:“你怎么一个粥从高一喝到高三都不变的?”
林软一顿,若无其事回了句:“以后也不会变的。”
周漾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是不是语文里常用的双关,林软已经将菜单转交给路过的店员。话题在三两句买单付款的你来我往间被忽略。
凉菜上得很快,一碟素捆鸡,一碟贡菜。
高一时周漾喜欢点豆笋和海带,后来喜欢点擂辣椒皮蛋和蕨根粉,现在又变成了素捆鸡和贡菜。
和林软不一样,周漾一直是喜欢尝试新鲜东西的。
运动品牌的新款球鞋总是穿那么一两个月就被冷藏,书包、钱包、手表,在高中这三年里也换了很多次。
他并不念旧,能被他留下来的东西,比如西柚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大概是不那么重要的存在,慢慢就演变成了细枝末节的习惯。
林软愣愣跑神,周漾已经摩擦好木屑,将筷子递了过来。
摩擦筷子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林软记不清晰了,只是发现两人间还有一些不会被新事物取代的习惯,又让她心里的空荡被填充了一点。
蛋奶粥上来的时候,林软舀了口,准备吹冷。
周漾却突然问:“你有没有想好要报哪里的大学?”
勺子停在了半空中,慢慢的又被放下。
她垂着眼,逆时针轻晃瓷勺,心里在想:周漾问这个问题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印象中,关于她选择大学的话题,这是第一次被提起。而且,周漾问的是,哪里的大学,而不是哪一所大学。
“还没想好吗?”
林软点了点头,又摇头,她说:“只要不是偏远地区不包邮……我都能接受。”
周漾似乎被她看似认真的幽默逗笑,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帝都?”
“我不喜欢帝都。”林软答得不假思索,“太大了。”
周漾的表情有些凝滞,笑意也在慢慢收减。
林软想了想:“星城挺好的,我喜欢星城。”
低落的情绪似是回温,周漾仔细回想:“坐高铁的话星城到帝都就半个小时,你想去哪所大学,星城师大?星城师大到帝都大学很近,我之前在那边参加过一场模拟赛,那边去帝都大学搭公交也就一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