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宁神色古怪,一直冷眼旁观着,他心中暗道:这千山姑娘竟是师娘失散的女儿?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只是师娘如今生死未卜,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若她不测,岂不是到死都无法见回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难过。

温意看着司空大人,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若果说千山是你们的家的人,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是孤儿?”

司空大人因着温意连救他两位至亲的家人,又加上千山所说先太后临终指婚一事,他虽还没选好立场,但是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如今对温意的排斥和厌恶都烟消云散了,听她这样问,便知她有意要帮自己,便坐在温意身前,叹息了一声,把这段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羡煞旁人,只是老夫心里一直盼望着有个女儿,都说女儿是掌上明珠,爹娘的贴心小棉袄。但是,当年夫人生完三儿之后,身体调理不当,竟落下了病根,经常无端犯晕,心悸,心绞。大夫也说过这样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再生孩子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没办法,我们夫妻只好放弃生一个女儿的想法。那时候,刚好靖国候的夫人怀孕生下一个女儿,当时靖国候夫妇抱着孩儿入宫饮宴,刚好我们夫妇也去了,那女婴长得粉嫩粉白的,十分可爱,老夫一见便爱不释手,除了皇后娘娘一晚上抱着之外,老夫也厚着脸皮问侯爷夫人把那女婴抱了一下,夫人见老夫如此,回府后竟然提出要为老夫纳妾,老夫断言拒绝。只是,她却安排了一个女子入府,那女人叫小莲,她要老夫纳她为妾,老夫当然拒绝。她就说要认那女人做妹妹,留在府中,老夫当时知道她打定了主意要让老夫跟她日久生情。夫妻多年,老夫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那女人在府中住了两个月,老夫便把她指给了一个侍卫。秀英见老夫执意如此,竟不顾自己的身体,找了大夫调理了一个月身子,竟然怀上了。只是怀胎初期,她身子就各种不适,大夫也说过她若是强行保胎,会有生命危险。没有女儿,只是老夫心中的一个遗憾,但是仅仅只是个遗憾,老夫的生命依旧完整。可若失去她,老夫此生便再无笑容。所以,入宫求御医给了一副堕胎药,想骗她服下去。可正如老夫深明她一般,她也明白自己的夫君,她逃开了,躲了起来。那段时间,老夫简直像疯了一般,四处去寻找她。为了找她,老夫犯下了一件错事,这件事情让皇上震怒不已,父亲为了代我受过,竟在朝堂之上自揽了罪名,被皇上赐死。当时,是先太后救了父亲…”

司空大人说起此事时,脸上仍有愧疚之色,这也是方才老夫人一直强调飞龙门于张家有恩的原因。

众人都没有打断他的话,相反,三位张公子的神色上都有一种震撼。虽然这件事情他们都是知情的,但是因他们的父亲一直都是隐忍的,从不在家人面前述说半句心底话,所以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已经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温意听到他说因为i看到侯爷抱着初生婴儿入宫引发他对女儿的向往,心底不禁惊叹一句世事真是奇妙。那年,靖国候夫妇抱入宫的女婴应该是杨洛衣吧?竟然是因为她千山才能出生的。

司空大人喝了一口水,眸光瞧向床上昏迷中的妻子,他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已经有些庆幸,“幸好,即将临盆的她终于回来了,但是,生产对她而言,是一个浩劫,为了生下那孩儿,她差点没赔上性命。”

对于生产的过程,他说起来仍然心惊肉跳,那段痛苦的回忆他不愿意多说,只是略略地带过,温意瞧着他脸上神色的转换,又想到镇远王妃生子的时候遭遇的种种,那时候镇远王爷几乎崩溃,想来,深爱妻子的司空大人也一样吧!

“孩子出生之后,是个女婴,那几乎拼尽她娘亲的生命换来的孩子,老夫视她如掌上明珠,取名张明珠。秀英产后身体一直恢复不好,甚至好几次高热不退,自然是没有奶水奶孩子的。正打算聘请奶娘之际,她得悉之前小莲竟在产子后被夫君遗弃,她觉得是她的罪过,若不是她要小莲入府,老夫便不会把小莲指给那侍卫,她也不会遭受被遗弃之苦。她找到小莲,小莲自荐要做孩子的奶娘,她说自己的孩子无法照顾,希望能照顾明珠。”

司空大人的眉头蹙了起来,眉头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嘴角微微下弯,有痛苦的弧度。

他继续说:“但是,我们都错看了她,她要做明珠的奶娘,是心存报复。她用各种手段让明珠不舒服生病。当时大家都以为明珠是早产儿,先天不足所以才会身体虚弱,却想不到是她在动手脚。因为无人识破,她竟变本加厉,在明珠三岁的时候,她故意把煤油洒在明珠的手臂上,然后点燃火烧明珠。此事被丫鬟瞧见,立马去禀报了母亲,母亲一怒之下,要送她见官,是秀英求情,说会跟她好好谈话送她离开,母亲后来逆不过秀英,才罚了板子。秀英跟她谈过之后,她表示痛改前非,跪求秀英继续收留她。秀英心疼孩子,自然是留她不得的,却想不到她竟然抱着明珠逃走了。当时秀英大受打击,病倒在床上。此事我们报官了,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她,她说当时抱走秀英之后就丢在了城外山底下,并且把她偷出来的一根簪子放在秀英身上。那山底野兽出没,我们当时都以为孩儿被野兽吃了。但是唯独秀英不放弃,依旧命人寻找,她觉得会有好心人路过,抱走了明珠抚养她。可找了许多年,一直都没有消息。直到今日看到千山姑娘的簪子…”

他直视着温意,眸光是焦灼而恳求的,“娘娘,老夫一生不求人,但是,此刻要求求您,去看看千山姑娘的手臂是否有烧伤?或者,您知道她的身世吗?她为何会入了飞龙门?”

温意回想起有一次她给了千山一件衣裳,千山当着她的面脱下衣裳,右手手臂上是有烧伤的痕迹。烧伤和刀伤不一样,刀伤痊愈后若伤口不是很深,一般不会留下疤痕。但是烧伤的话一般都会留下疤痕,并且疤痕十分丑陋。当时她问过千山,千山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烧伤的。

她道:“千山的手臂上确实是有烧伤,但是,她的身世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她说过她是孤儿,在飞龙门长大,是绿姑姑抚养和教导武功的。绿姑姑说千山的母亲已经死了,那簪子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所以她一直珍而重之。”

吕宁听到这里,插嘴道:“是的,那日恩师在家中绝食,学生气不过,竟去了采薇宫痛骂皇贵妃,后与千山姑娘起了争执,导致她的簪子落地破裂,她生了好大的气,把学生殴打了一顿。”

他用殴打两个字,可见千山那时候出手是有多重,也可以看出千山是有多重视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众人都嘘唏不已。诸葛明道:“若千山姑娘果真就是明珠小姐,那么,对她,对张府,都是一件喜事,毕竟,骨血分离多年,伤痛便存在多年,若能骨血重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老夫人坐在温意的身边,握住温意的手,郑重地拜托,“温大夫,请恕老身不叫你皇贵妃,因为既然你是先太后许给了皇上的人,老身只认先皇太后的懿旨。所以,你在老身心中,不是什么皇贵妃。”说到这里,她横了司马大人一眼,继续道:“老身和那逆子一样,只认死理,他认劳什子伦理道德,可老身只认先皇太后的意思。”

温意听她这样说,心里欢喜得要紧,眸光有些发热,看着老夫人等着她说下去。

老夫人继续道:“所以,老身叫你一声温大夫,并且请求温大夫一件事情,若千山真是我家明珠,请温大夫帮忙,从中传话,希望她能够认祖归宗,那温大夫便是我张家的大恩人,以后无论要老身做什么,哪怕粉身碎骨,老身也绝不含糊!”声音无尽的哀求和沉痛,毕竟,这骨肉分离的痛苦,折磨了这家人十数年了。末了,又加了一句:“老身年事已高,说白了,也没几天的日子了,若她能够认祖归宗,老身死了也瞑目了!”

温意最怕人家用哀求的口气跟她说话,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位年纪老迈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她连忙道:“老夫人别这么说,若千山真是司空府的千金,我自己很乐意见到她有自己的亲人,这丫头…”她叹息了一声,哀哀地道:“她一直很自卑,很介意自己是孤儿!”

司空大人有些触动,心疼地道:“她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

温意劝道:“再不好,如今都好了,那段苦难她自己撑了过来,而且长得这么漂亮能干,若她真是司空大人的女儿,当为她感到光荣自豪!”

温意这么一说,司空大人还真有几分与有荣焉,毕竟,曾经想象过女儿无数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被野兽吃掉或者是被人抱走。但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呢,不会随便收养孩子,除非是本身无法生育的那种。若是夫人无法生育,一般会纳妾,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所以,若被人抱养,多数是贫苦家庭,那她的命运多半是十六七就嫁人生子,然后为夫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

但是,千山如今竟然是飞龙门的主人的贴身侍女。

若是放在其他大户人家的侍女,这只是一个屈辱的称呼。

第144章欺骗

第144章欺骗

谁都知道,飞龙门的主人身边的侍女,其实就是飞龙门中除去主人之外,最尊贵的人。她虽是侍女的名分,却是等同飞龙门的护法,可以号令飞龙门除主人外的所有人。

那样年轻的女子,竟能得到先皇太后如此的看重,可见,她真的十分有魄力有能耐!

这种作为父亲的傲然,温意是明白的。记得当年她一台手术成功,父亲也是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他的女儿是多了不起的人。那种傲然自豪,她如今还记忆犹新。

心中微微酸楚,想起家人,心里总是无法释怀。也正因为如此,若司空大人真是千山的父亲,那么,她很乐意看到他们一家重逢。

温意休息了大约两个时辰,所幸的是司空夫人一直情况都没有变坏,脉搏已经渐趋平稳,诸葛明和温意算是暂时放下心来了。

今夜温意是要留在司空府过夜了,张老夫人为她安排了房间,她推辞了,说只在司空夫人的房间长榻休息便可。她要随时观察司空夫人的情况。

这一夜,司空夫人的高烧一直不退,这是术后会出现的常见情况,伤口会出现感染发炎等等情况。而温意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担心溶血的情况发生。

这一夜温意其实没有休息过,司空大人已经几位公子少夫人也没有休息,一直陪伺在床边。

半夜的时候,司空夫人忽然出现呼吸衰竭,没有呼吸机的情况下,温意只能做人工呼吸,诸葛明运气为她推血过宫。在这个一医疗设备十分落后的年代,幸好,还有内功这回事,否则,这种运气疗伤方法也确实十分好使,能够在关键危险的关头护住病人的心脉,让病人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过去。

诸葛明和温意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终于,高热在几近天亮的时候退了很多,温意见她没有出现其他不良的症状,并且没有溶血的情况发生,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对诸葛明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回来接我的班,她虽说退烧了,但是情况还是十分危险,不能离开人的!”

诸葛明瞧着她敖红了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心疼地道:“不,我还能支持,你先回去睡几个时辰,晚上再来吧,白日我在这里守着便是了。”

温意还要说,但是诸葛明坚持如此,半推半拉地送她出门,司空府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她走,但是想着她一个弱女子熬了一晚上,确实也累得够呛了,便都劝说她先回去休息。

司空大人也道:“温大夫可趁此机会跟明珠…千山姑娘好好谈谈!”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拜托了!”

他肯改口不叫温意皇贵妃,已经让温意有些触动了,再听他用一个父亲的口吻拜托她,心中岂能不动容?再加上她也确实担心千山,不知道那傻姑娘会不会乱想,毕竟在这个时候,她也需要有个垃圾桶听她倾诉!

而且,如果司空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还在,她一定会很开心,这是一股力量,支持她撑下去!

她郑重地跟司空大人说:“若果今天有任何人来问起司空夫人的情况,请吩咐下人,一律不准往外说,就算说,也只能往坏里说,不能说她情况好转。”

司空大人不解,疑惑地瞧着她,“这是为何啊?”

温意神秘一笑,“只听我的话去做就好,莫要问为什么,有些话说得太白了,没有意思!”说罢,摆摆手就走了。

司空大人瞧着温意的背影,神色有些微怔,在昨日之前,他还是那么的厌恶这个女人,如今却竟心生一丝敬服。若不是听了千山说的话,他大概不会这么快对温意改观,可见世事弄人,有些人笃定的,往往不是真相,而真相,又很有可能被别有居心的人刻意蒙蔽。先帝会做这样的事情,真的一点都不奇怪,他驾崩之前,全然相信国师,却想不到国师竟然就是他的侄子,回来复仇的。

温意回到小屋,千山正在廊前发呆,见温意回来,她站起来拿起扫帚,装作煞有介事地搞卫生,嘴上不经意地问道:“回来了?那老顽固的夫人没事了吧?”

温意心中暗笑,面上却十分难过悲痛,她叹息一声,不做声便进了厅里。

千山愣了一下,急忙丢下扫帚,跟着进去,她见温意坐在桌子前喝水,上前有些不安地坐在温意身边,瞧着温意,神色有些古怪,但是却不发问,只等着温意开口。

但是温意偏什么都不说,只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

千山急了,夺过她的杯子问道:“那女人没事了吧?”

温意瞧着千山,淡淡地道:“你担心她?”

“谁担心她?她和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千山嘴倔,故作冷淡地道。其实他跟司马大人真的很像,性子像,都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认死理。

温意道:“你既然不关心她,问了做什么?”

千山咬了咬嘴唇,“作为一个陌生人,我也总希望她没事的。”

“你不是恨透他们一家子吗?”温意反问她,她取出药箱,把金针取出来消毒。

千山见她不停地忙活,有些焦躁,“那老头子是可恶,但是他夫人倒是个顶好的女人!”

“哟,你又不认识人家,没跟人家相处过,怎知道她是个顶好的人?得了,你不帮忙不要在这里捣乱,出去扫地吧!”温意打发她去。

千山几乎要跺脚了,她像一只在热锅上的蚂蚁,额头生烟。但是见温意一本正经地忙活,自己若再问,便果真显得十分在乎,但是她心里是不在乎的,千山这样跟自己说。

所以,她顿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捡起扫帚继续在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温意瞧着她烦乱焦急的表情,心底暗笑,明明在乎,却装作无所谓,这丫头,看来需要的不是一个倾诉的垃圾桶,而是需要一记狠药。

千山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丢下扫帚哒哒哒地冲进来,撞得椅子跌倒在一旁,她站在温意身边,温意抬头,不等她询问便有些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不要再烦我,我忙着,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她情况不好,应该熬不过今晚了!”

千山脸色苍白,瞪大眼睛瞧着温意,“胡说,若是情况不好,你回来做什么?肯定是没事了你才回来的!再说,你医术这么高明,肯定能救她的,死去的那位小公子你也能救回来,怎地就救不了她?”

温意淡淡地道:“没错,我确实有办法救她,但是正如你所言,那老匹夫一心想要驱赶我出宫,他存心让我夫妻分离,我又为何要救他的妻子?我也要让他尝试一下失去挚爱的滋味!”

千山眼睛瞪得更大了,神色有些骇然,争辩道:“又不是那夫人要你走,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再说,你有什么气往那老匹…东西身上撒就去,关他夫人什么事?”

温意诧异地抬头看着千山,“你这是替她说话呢?怎么?你改变立场了吗?你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人,之前我一心要救他夫人,是他阻拦了我。正如你所言,我岂是人家能够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我已经在司空府待了一晚上,算是走了一个过场,她活不下去只怪她命不好。不过,我走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你知道,人死前都有一段时间清醒,这叫回光返照,口中念叨着什么明珠,女儿的,听着也怪可怜。”

温意说完,又继续低头为金针消毒,没有再看千山。

千山跺脚,“这救人哪里能走过场?要救就尽心尽力去救,你看,人家还没找回失散的女儿就死了,多可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你太过分了!”

温意抬头,放下手中的活儿,严厉地盯着千山,微愠道:“千山,你到底在替谁说话?”

千山伸手有些怔愣,记忆中从为见过温意冲她发火。她顿时心虚了,气势弱了一半,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主人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怎能见死不救?这会破坏主人的名声的!”

温意冷然道:“既然你还知道称呼我一声主人,那么,说明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千山还想再说,温意眸光陡然凌厉起来,威严顿生。千山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说下去,只得退出去。

只是在廊前徘徊了数次,她停下脚步,然后便飞奔往外!

温意瞧着她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嘴角挽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轻声道:“傻姑娘,我若是不逼你,只怕你也不会面对你心里的最深的感情!”

千山没有亲自去打听消息,而是找了飞龙门的兄弟前去打听。

连续找了几个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样,那就是司空夫人情况不好,怕是不行了!

温意在小屋里等着,她知道,不用等太久,那傻姑娘就会冲回来,求她救司空夫人!

千山是不幸的,年幼便被人偷了出去,这多年一直孤身一人,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死守着一根簪子当做一辈子的念想。但是千山又是幸运的,当年被飞龙门的人抱走,并且武功高强,深得先太后的看重,如今又能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一家团圆。

而她,曾经幸运过,父母在身旁的时候,总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没有陪伴父母,如今想见上一面,却要耗尽她的生命,并且是以一缕幽魂回去。

第145章救娘

第145章救娘

先于千山来的,是宋云谦!

温意知道他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去司空府救人的事情,想必一路跟踪她的朗月已经回去禀报过了。但是她离宫之时,他被国事缠身,她料想他会明日才来,想不到,他竟百忙中抽空出来了。

他并未带侍卫,身边只带了小三子和钟正。

他进门就抱着温意,深深呼吸一口,再缓缓吐气,道:“想你!”

温意心中既温馨又酸楚,这分开才几日?她已经仿若隔世了。他想她,她何尝不是疯狂地想他?爱情的滋味,真是九分的酸加一分的甜。

两人拥抱了一会,才牵手进去坐下来说话。

温意想去为他沏茶,但是宋云谦拉着她,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凝视着她发红的眼睛,疲惫的面容,心疼地道:“累了吧?”

温意粲然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中显得晶莹,她摇摇头,“不累,即便是累,也是甘之如饴!”

他明白她的意思,心底却那么的苦楚,他已经登基为帝,却还要她劳心劳力,费尽心思,才能留在他身旁。

“你救了他的夫人和孙子,他若是再口口声声要你离开,我也不会再忍!”宋云谦眸光冷凝,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温意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微微摇头,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不要心急,再说,司空大人确实是国之栋梁,出发点也不是要害我…”

“不必替他说话,但凡不让我们在一起的,对我而言就都是坏人!”他竟说了这么天真幼稚的一句话,随即,他又道:“我们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旁人如何知道?本以为如今苦尽甘来了,可还是遭受各方反对的声音,什么道德伦理真的这么重要吗?若真的这么重要,昔日他便不会明知道你的身份还强行要你入宫。”

他继续道:“如果说我们要尊重事实,那么事实就是你原本就是我宋云谦的妻子,如今我娶你,不过是拨乱反正。你不必担心,朝中支持我的人很多,只有少数反对的声音,因为谁都知道,你入宫之前,是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而也有很多人知道,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情投意合!”

温意诧异地看着他,“有人知道我住在王府不奇怪,但是你说我们在王府便情投意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没错,”他凝视着她,嘴角挽起一抹微笑,“我已经命人传开去,说当日你是为了救我入宫,入宫之后并未被宠幸过。应该被指责的人不是你不是我,而是他!”宋云谦还是恨先帝,连一声父皇都不愿意称呼,只用他来代指。

温意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妥。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是帝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今他以一个悲情的角色出现,确实容易得到百姓的同情。但是,温意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她不是要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旁,她甚至不要封妃,只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所以说,她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些所谓反对的声音,而是那些反对声音背后的臣子会否对宋云谦不满,导致他的执政生涯出现阻力。

他逗留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走了,两位相爷在御书房等着他,要商议国事,纵然依依不舍,他也只能离开了。

离开小屋的宋云谦,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眉头紧锁,眸光忧伤,嘴角有讽刺的弧度。他觉得讽刺的是,他已经贵为天下之尊却连自己想要的一个女人都求不得。他岂会不知道温意已经打定离开的主意?她以为他不知,殊不知他在她说要出宫小住的时候便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他能不准吗?不,他太了解她了,他若是不准,她会偷偷地溜走。他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他放她出宫小住,但是几乎用了整队暗卫跟踪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无论她去哪里,暗卫都会回报。

这一次司空府出事,她救了司空府的人,这对他而言不啻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若救命之恩都无法让他改变主意,那么,也休怪他心狠手辣。

“皇上,温大夫瘦了很多!”马车进入宫门之后,钟正忽然叹息一句道。

宋云谦的心陡然缩紧,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她把许多事许多委屈都放在心底,连朕都不说,这样下去,她不仅仅会瘦,还会病!”

小三子道:“幸好还有诸葛大夫在她身边照顾着!”

宋云谦听到这话,却没有丝毫的开心。诸葛明与吕宁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比起吕宁,诸葛明还更知心一些。他一路见证自己与温意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是,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一次有一次地欺骗自己,导致如今两人纵然相见,也相对无言的局面。

他并不怨恨诸葛,但是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了。他知道,诸葛大概也不想见到自己。

“对了,皇上,柔妃娘娘风寒好了,这蓝御医医术还不错!”钟正忽然说起此事。前几日,柔妃忽起风寒,本病情已经十分严重,没想到几日的时间,蓝御医就治好了她。

“嗯!”他没多说,只淡淡地应了一句。洛凡妹妹,曾经他是这样喊她的。记忆中的她,是多么的美好善良啊!但是,她却先是以温意自伤来挑拨,然后再对温意下毒,她做的这些事情,如何还对得住善良二字?

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他竟然会对柔妃产生一丝怜悯。她的所作所为,大概是因为他,不可得的爱情,会使人疯狂。而现在的他,情况虽不同,但是心境是相同的。

他对钟正道:“你去御书房跟两位相爷说一声,说朕一刻钟后过去!”

“皇上要去哪里?”钟正诧异地问道。

宋云谦沉默地走了两步,道:“去看看柔妃!”

飘絮宫内,一片冷清。一则是因为她不受宠,宫人并未太上心。二则,是她如今在病中,不愿意听太多闲杂的话,所以便打发了一些人出去,只留下小晴一人伺候!

宋云谦没有让人通报就径直进去了。小晴在寝殿里磨着芝麻,要给柔妃做芝麻糊。她见皇帝进来,愣了一下,急忙行礼:“参见皇上!”

宋云谦嗯了一声,“柔妃可好些了?”

“回皇上,娘娘好很多了!”小晴回答说。

柔妃躺在床上,帐幔低垂,她本已经入睡,听到宋云谦的声音,她还以为做梦,急忙坐起来,掀开帐幔便要落地行礼,宋云谦瞧了她一眼,走了过去,道:“你躺着吧!”

柔妃乖顺地躺着,凝视着自从入宫后便未曾后见过的男人,眸光有一抹如梦幻般的神采,“是,臣妾谢皇上体恤!”

宋云谦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瞧着她没有血色憔悴的脸,问道:“好些了吗?”

柔妃含笑道:“臣妾没事,一直都没事!”

“没事就好!”宋云谦道,“好好养着吧,这宫里的日子乏味而无趣,你好了之后,多些出去走动!”

柔妃微微一愣,在府中她已经是被禁足了的,入宫之后虽然一切都没有言明,但是她也不敢出去,只在这飘絮宫里行走。她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宋云谦,“臣妾真的可以出去?”

宋云谦瞧着她愕然的脸,心中微微酸楚,“是的!”其实,她所有的狠毒都是自己的造成的,又何必对她太过苛刻?念及此,他道:“如今荷花开得正好,你身体若是允许,可以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带着荷香的空气!”

柔妃连连点头,泪水从眼眶溢出,她哽咽道:“好,好,臣妾马上出去看看!”

“不急,花期还没过,你等身子好了再去,大热天的,你怎地会风寒?可见你的身体并不好,先调养一段时间吧!”宋云谦道。

“好,好,臣妾都听皇上的!”柔妃乖顺地点头,她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脸上带着少女般柔情的笑意,泪光闪动,自有几分风情。宋云谦虽不心动,却也不禁怜惜。

又叮嘱了几句,宋云谦才离开!

宋云谦却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温柔,带给柔妃是多么大的震撼和幸福,却同时,也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

宋云谦走后,温意手执一卷书,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她心里反复想着宋云谦方才跟她说的话。悄然叹息一口,抬头,便见千山冲了进来。

千山脸上含泪,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温意面前,哭道:“主人,求求您,去救救她!”

见一贯坚强冷凝的千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温意也心疼,她拉起她,道:“去救她之前,你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千山摇头,“不用看,我手臂上有烧伤的疤痕。咱们走吧,快去,晚了就不好了!”

温意放下书,道:“能救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千山疑惑地看着她,眸中还有泪光闪动。

温意扶着她的肩膀,郑重地道:“她如今是药石无灵,唯一能让她渡过危险期的,是你,她如今虽没醒来,却心心念念自己失散的女儿,她能听到我们说话,你只需要在她耳边跟她说你已经回来,张明珠已经回来,刺激她的心志,给她力量支撑下去,那么尚且有一线生机!”

千山有些退缩,她害怕地看着温意,“主人,您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未必是他们的女儿!”

温意早知道她有这个担心,道:“其实你细看,和司空夫人有几分相像,你的簪子,你手臂上的烧伤,还有一点,就算你不想承认,但也是事实,那就是你跟司空老头子的性子同出一辙,都是那样的倔强认死理。”

千山抹了抹泪水,有些嘴犟地道:“哪里?我哪里跟他一样了,谁要跟他一样?”

温意笑了笑,“那么,你现在愿意跟我去救你的娘亲吗?”

千山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不是我去了,她就会好起来!”

温意道:“至少,会比现在好很多!”

千山顿了一下,重重地点头,有种豁出去的激情,毅然道:“好,我去!”

第146章认祖归宗

第146章认祖归宗

温意要的就是她这种遽然。

就这样,两人又出现在司空府了。

温意走在前头,千山前所未有的忸怩,到了府门口还有些犹豫,温意只问她一句:“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咱们就回去!”

千山猛地摇头,“不是,我就是有点怵!”

温意失笑,这个面对江湖上顶尖好手都未曾怕过半点的飞龙门护法,竟然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感到怵?她挽着她的手臂,好言道:“怕什么?那是属于你的幸福!”

千山瞪大眼睛看着温意,“那要是他们不是我父母怎么办啊?”她搔了搔脑袋,“我一直都认为我娘亲死了,忽然有这么大一家子人说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够相信?我怕我相信之后,就会变成假的了!”

温意有些心酸,这丫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接受了上天安排给她孤儿的身份,她从不敢期望在这个尘世还会有自己的亲人,忽然来这么一大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心里特别不踏实。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一直穷疯了的人,忽然中了六合彩,仿佛一场梦,一场虚幻不真实的梦。

温意柔声道:“千山,你值得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千山眨眨眼睛,“真的吗?可我从小就没!”

“上天亏欠你的,会还给你,不是有人说上天是最公道的吗?”

千山凝视了温意一下,道:“如果上天还给我,我会相信祂是公道的!”

司空府的人见温意与千山来到,都十分客气,急忙迎去司空夫人的房间。

司空大人见温意又来了,正想出口询问她怎么不休息,却看见千山扭扭捏捏地进了门。

司空大人神色一喜,眸光一闪,连忙道:“哦,来了?快进来!”说完,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些拘谨地站在哪里,凝望着千山。

千山嗯了一声,没有看司空大人,倒不是她还怀着什么怨恨,只是她跟司空大人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所以,她选择视而不见。

温意对司空大人道:“千山是来看夫人的,夫人情况如何?”说完,她朝司空大人打了个眼色。

司空大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温意临走时候的吩咐,便道:“自从你走之后她的情况一直都是这样,没有醒过,诸葛大夫一步也不敢离开,说怕有什么闪失!”

温意道:“病人的信念很重要,信念往往是病人支撑下去的力量。”她对千山道:“做好准备没有?咱们进去了!”

千山飞快地看了司空大人一眼,见他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神色便有些复杂起来,这个老头子,之前自己还诅咒过他死呢?曾经那么讨厌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却觉得其实还顺眼的!

她点点头,对温意道:“好,我们进去吧!”

司空大人有些不解,不知道两人要做什么。但是,他也是个明白人,虽看不清温意的企图,却也知道温意是帮他的,所以,他没有再问,而是跟着温意和千山进了房间。

千山看到床上躺着的妇人,眼睛便有些红了,她别过脸,伸手抹了抹眼角,直到肯定眼角是干的,才转过头来问温意,“那,现在要怎么做?”

诸葛明也瞧着温意,但是他明白温意的意思,遂退开一旁让温意与千山上前,司空府的三位公子也在,他们都守在床前,神情疲惫,只是瞧着千山的眸光都有些闪亮,这个妹妹,让大家伤心了十几年,若是能归来,则是天大的喜事。

温意拉着千山,坐在床前,然后对千山道:“一会我施针刺激她穴位的时候,你就在她耳边跟她说话。你心里想说什么,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人会笑话你!”

说罢,她取出金针,分别在司空夫人的额头和天灵盖上施针,最后一针落在她的人中穴上。

千山坐在床前,瞧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妇人,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然后又伸手,想触摸司空夫人的脸,但是她略微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便缩了回去,有些害怕地看着温意。

温意含笑道:“傻姑娘,那不是洪水猛兽,她是你娘亲,生你下来的人!”

千山回头又瞧了瞧几位张公子,大家都用鼓励的眸光看着她。

千山深呼吸一口,嘴巴微微开启,又深呼吸一口,才鼓起勇气道:“可我一直以为我娘亲死了!”

“但事实上她没死,她一直等着你回来,而且这么多年,没放弃过寻找你。”司空大人在她身后说话,声音微微哽咽,让千山和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

千山急急地低下头,许久才收敛神色抬头有些失措地看着温意,温意拉起司空夫人的手,放在千山的手心,鼓励道:“你有什么话,她能听到的。”

千山沉默着,屋子寂静无声,呼吸声也悄然可闻。

似乎过一一辈子之久,千山才用哽咽的声音道:“就是那样,我一直都以为我是孤儿,从小在飞龙门长大,飞龙门里也有很多孤儿,但是更多的是齐整的家庭。和我同年长大的,很多都有父母的疼爱。但是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有绿姑姑,有主人,她们都很疼爱我…”千山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起伏,虽然她一直说她不在乎,但是从她的语气听出,她还是很介怀的。而温意也知道,飞龙门成立至今,已经有超过两百年的历史,很多飞龙门的人都是一代传一代,生活在飞龙门的总部或者是其他分舵。有父母的是常见的,有些还是五代同堂。

这种氛围之下,千山一个孤儿的身份自立,难免会有些自卑和感怀身世。

“绿姑姑说我是倔强的石头,但是她说无所谓的,我是千山,一千座山有多少块石头?我不是孤独的,我有很多石头作陪,而且千山上还会开满花朵,我一点都不孤独,还过得很好!”千山继续说着,声音已经有一股傲然了,“我是飞龙门是最出色的,绿姑姑说我的武功是飞龙门后生中进步最快的,所以她举荐了我给主人,主人很疼爱我,让我在宫中贴身护卫,我…”

千山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飞快地抬头看了温意一眼,一向内敛的千山,即便心里很想把这么多年的苦说出来,可她还是挑了好的来说。她拉不下面子,自小就是这样,即便心里多苦,即便多么不开心,她也会跟人家说无所谓。就等于一个每天吃糠咽菜的人,她会经常出去跟人家说她吃山珍海错!

她叙述得很平顺,甚至,没有一丝悲伤,但是那微微哽咽的声调和她故作坚强的神情,还是让在场的张家的人疼惜不已。

千山顿了一下,又看着司空夫人,喃喃地道:“但是,我也想知道有娘亲有家人是什么滋味的,就算我不在乎,但是要是有的话,我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很幸福的…”

一个人从千山身后抱住了千山,千山猛地回头,对上吕宁那伤痛的眸子,吕宁略带疼痛的口吻道:“失去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千山,你是幸福的,你的娘亲孩还在,只要你呼唤她,她就会醒来。而我,无论如何呼唤,我娘亲是不会再起来看我一眼了!”

千山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本来十分怨恨吕宁,但是现在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酸涩不断地翻涌,并且直冒到眼眶。

吕宁放开了她,有些尴尬地站到一边。方才他听千山这样说,心里想起年幼时候的种种,其实他何尝不是跟千山一样?多么在乎,多么难受,也不愿意说一句,并且跟自己说无所谓。

司空大人颇有深意地瞧了吕宁一眼,轻声叹息。他上前,站在床边,轻声唤道:“秀英,你听见了吗?咱们的闺女回来了,明珠回来了,你若是能听到,睁开眼睛看看她,她长得很漂亮,跟你一样漂亮…”千山听闻他这样形容自己,有些不自然,脸色也有些羞红,但是,眸光却透露出一份骄傲。

温意把针拔掉,道:“若无意外,半个时辰之后她就能醒来!”她看着千山,“我们出去,你在这里跟她说说话!”

说罢,她回头对众人道:“咱们出去吧,让她跟夫人静静地待一会!”

司马大人有些不舍地瞧了千山和夫人一眼,用感激的眸子看着温意,神色略微复杂地道:“谢谢你,温大夫!”他已经跟温意说过两次谢谢了,而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他是感谢温意送来千山,送来他的女儿。

众人出去之后,千山的神色轻松了很多。她开始盯着司马夫人看,瞧着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五官,喃喃地道:“我跟你很像吗?像吗?”说完,她有些傲然,“我要是像你,那我也挺美丽的!”

她回头瞧了瞧,房间里并无旁人,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把门闩给上了。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伏在床头对着司马夫人的耳朵轻轻地唤了一声:“娘…”喊完,她整张脸都红了,身体里仿佛被灌入了五石散,飘飘欲仙,说不出的兴奋,眉宇飞扬,“我没想过我会有娘的,你真是我的娘亲吗?”

她站起来,深呼吸一口,脸庞发热,她回头在桌子上端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尽,放下杯子,再看向床榻,而床上的那个本身闭着眼睛的妇人,却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千山一愣,想起自己方才幼稚的举动,顿时脸色一红,跺脚就夺门而逃!

第147章后宫生活

第147章后宫生活

门外的人见千山忽然冲出去,都愣了一下,温意急忙去追。

司空大人以为夫人出事,急忙冲进去,却见夫人已经醒来,正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因为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无力地又躺下。

他喊了一声:“不许动!”疾步上前摁住她,“不许动,仔细伤口!”

夫人拉着他的衣袖,面容带着一丝急切,“方才…方才的姑娘是谁?老爷,我听到她喊我娘,她是谁?她是谁?是不是…”她眸光焦灼,是四处寻找了一下,“她去哪里了?快,找她回来!”

司空大人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轻轻地道:“是的,夫人,她就是明珠,是我们的闺女!”

夫人惊叫一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泪水从她眼角滑向枕头,仿佛止不住一般,司空大人怎么擦,都擦不完。

温意把千山给“抓”了回来,但是她却在门前不敢进去,无论温意怎么推,她就是死死地抱着柱子不进去。

温意无奈地道:“她醒来了,你不想和她说话吗?”

千山摇摇头,“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但是,当她听到里面传来虚弱而温柔的喊声时,她面容一动,双脚便不听使唤地迈了进去。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前,不敢看床上的妇人。司空大人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司空夫人双眼早被泪水浸透,她努力地看着千山,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瞧不清,仿佛之前做过的无数次的梦里,她想上前抱着自己的女儿,但是只要她一靠近,女儿就不见了。

她不断地哭着,哭声越发的大,千山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心中惊慌,也有些心疼,她坐在床前,伸手为她擦眼泪,却被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贴在脸上,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哭得肝肠寸断!

“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娘想了你十八年了,这十八年,你在哪里啊?”她一边哭一边喊着,泪水一片狼藉,双手死死地拽住千山的衣袖,然后往上摸索,竟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口,面容哀戚:“娘是在做梦吗?若果是梦,我宁可死在梦里,也不愿意醒过来!”

千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滑落,她想伸手抹去自己的泪水,但是双手被她抓住,她不忍心挣开。终于,她的低泣变成嚎啕大哭,“不知道是不是梦,我也觉得是梦,我一直都没有娘亲的,我从小就没有娘亲,大灰熊总是笑我没有娘亲,我把他的两颗门牙都打掉了,他娘亲抚着我的脑袋,说不怪我,还给我糖吃,我把糖丢掉,我不稀罕娘亲,不稀罕糖,可我知道,我是稀罕的,我只是怕一旦吃上瘾了,就没有娘给我送糖…”

司马夫人心惊肉跳,企图伸手摸她的脸,但是她够不上,便想挣扎起身,嘴里喊道:“我可怜的女儿,以后不会了,娘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不怕,不怕,不要哭…”

门外,几个铁汉都眼圈都红了,千山刚才还一直说自己不在乎,不稀罕,可如今听到她心底的话,她坚强的背后,竟有这么一颗敏感自卑的心。

司空大人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酸楚不已,又庆幸不已,一切在他看来,何尝不是一个梦?这个梦他也做了许久,但是梦醒后膝下都没有他的闺女。

温意的心在流泪,也在滴血。她不敢想象,父母知道她死讯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悲痛。这一刻,她有些嫉妒千山,至少,她还能找回自己的父母,承欢膝下。而她,此生再没有机会了!

温意回到小屋之后,司空大人派人送来谢礼和一封信函,温意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几句话,总的意思就是他对不起温意,之后再不会提要她离宫一事。

她放下信笺,心里虽然有欢喜,但是更多的是无奈。幸福对她而言,来得那么艰辛,那么惨烈。

千山在第二日才回来,她欢喜得跟一只小鸟一样,不断地说着话,“这簪子是奶奶送给我的,主人你觉得好看吗?”

“大哥送了我一把短剑,可锋利了,说是跟镇国王爷那把玄铁匕首同一个铁炉打造的。”

“娘亲命人给我做了五色元宵,可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