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吕宁对温意的态度十分疏淡,他是司空大人的门生,一直十分敬重司空大人。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并且历经了三朝帝王,从未受过此等屈辱,所以作为门生的吕宁,对温意自然十分不满。

只是因着是宋云谦下的命令,他也没有过多地对温意表现出不悦。只是态度也是十分疏淡,爱理不理。

温意自然也了解,她每日在宫中手持一卷医书在回廊里看,这些医书大部分是太医院的书库里取来的,有些,是千山从王府为她取来的,她每日除了陪宋云谦,便是看书。

若能诸事不理,生活倒也写意。

但是,纵然她已经塞住了耳朵,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传到她耳中。

这日,她在榻上午睡,便听到外间的宫女没窃窃私语,说的是司空大人带着百官罢朝,如今两位相爷等正逐个拜访劝说,为皇帝做善后工作。但是,听说许多官员都不卖帐,唯一的条件,是宋云谦下旨封温意为太妃。或者,温意可以自行请旨出宫修行。

宫女的声音很轻,但是温意此时已经全部恢复了灵力,所以把他们的话悉数听了进去。她合起书,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

千山就坐在她身边,只是千山并未听见宫女的话,见她揉着眉心,以为她眼睛不舒服,便道:“都看了一早上了,休息一下吧。”

温意抬头,她的额头上有淡紫色的疤痕,这道疤痕是先帝打她撞落椅角的时候造成的,她刘海全部挽起,所以这道伤伤痕就十分的明显。千山就这样怔怔地瞧着她的伤痕,微微叹息。

夏日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日光里尘埃飞扬。这样热又这样绵长的日子,让温意想起年少的时候。学医是她从小的志愿,但是父亲其实是不赞成的,父亲希望她成为一个艺术家,所以当时逼着她去上钢琴班,她死活不愿意去,躲在阁楼里,阁楼的角上有一个小孔,她也是这样看着阳光从小孔里钻进昏暗的阁楼,阳光里,同样有尘埃飞舞。

那时候,她知道自己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个钢琴班还是一定要上的,她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而如今,她仿若面临同样的问题。她躲在采薇宫里,捂住耳朵,蒙上眼睛,以为能躲得过外面的风风雨雨,但是,她心中也清晰知道,无论她愿意不愿意,最终,也由不得她去选择,她一定要面对,也一定要离开!

第136章泼妇骂人

第136章泼妇骂人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日。

吕宁这日从宫外进来,喝了点酒,就直直冲进采薇宫,指着温意的鼻子怒骂:“都是因为你,让皇上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若我是你,就识趣点离开皇宫,莫要在此丢人现眼。你既然是先帝的嫔妃,若感念先帝之恩,自当出家为先帝祈福。你怎还好意思留在宫里与皇上日夜相对?我大梁有你此等狐媚女子,实在是我大梁之祸。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为国除害!”

说完,竟真的抽剑对着温意就刺了过去。

千山刚遛完毛主任回来,一进殿门就听到吕宁对着温意大吼,心中陡然大怒,急忙冲进来,竟然看到他出剑,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的发簪就飞了过去。

吕宁听到后背风声迅疾,回身用剑拦住,只听得哐当一声,碧玉簪子被他的宝剑撞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千山的脸顿时就青了,冲上来揪住吕宁的衣领子,左右开弓连续打了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怒道:“你这个混蛋,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赔给我!”

吕宁本想还手,听到千山的话陡然愣住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千山,看到千山悲愤的面容,竟忘记了还手。

千山一脚踹过去,然后弯腰捡起那簪子,泪水哇啦啦地就落下。温意也愣住了,往日见千山十分爱惜这簪子,却不知道竟然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吕宁对温意的怒气被对千山的愧疚遮盖,他嗫嚅地道:“对不起,我赔给你!”

千山霍然起身,双眼通红地瞪着吕宁,“你赔?你怎么赔?卖了你也赔不起!”

吕宁更是惶恐,“对不起!”

千山指着他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采薇宫撒野?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以为你大仁大义?你连个屁都不知道,我家主人为了皇上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当初她不是为了救皇上,犯得着进宫吗?她是飞龙门的主人,稀罕这劳什子皇贵妃?屁,这皇贵妃连个屁都不是。我们主人是祸害?若没有我家主人,这一场战乱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当初若不是她冒着性命的危险送皇上出宫,皇上性命只怕都没了,今日还能登基为帝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乱吠一通,你跟那张司空一样,都是头大无脑的东西,废物,滚出去,采薇宫不需要你保护,去死吧你!”

吕宁的酒意彻底地醒了,千山是个直肠子,说话就跟放鞭炮一般,从不拐弯抹角,此刻见吕宁摔坏了她的宝贝,更是半分情面不留,吕宁往日也未曾被人这样骂过,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却也反驳不得。因为,他知道娘亲的遗物在一个人心中,占据的分量有多重,因为,他的娘亲也是早逝,留给他的也只有一件亲手做的棉袄,早已经不合穿的棉袄。

所以,此刻纵然被千山指着脑袋痛骂,他也不敢反驳半句,相反,还觉得很愧疚。一个人若不是到了心焦如焚悲怒交加的境地,是说不出这样狠毒的话的。

千山恼怒他方才对温意出言不逊,虽明知道他并非有意弄坏自己的簪子,也记恨上了,见他痴痴呆呆地站在这里,上前就推搡道:“滚,滚出去,以后别再叫我瞧见你!”

吕宁早忘记了要骂温意,被千山推搡着,口中歉意地道:“对不起,千山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你簪子多少钱,在下赔给你,不,十倍赔给你…!”说着,就从怀里取出荷包想要掏银子。

千山听他用银子来衡量她的簪子,本已经火冒三丈,当下更气得丧失理智,一把抢过他的荷包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有钱了不起吗?我不要你赔,你给我滚!”

吕宁脸色变了变,有些微愠地道:“说话就说话,你骂我娘做什么?你怎么骂我都可以,是我弄坏你的簪子,与我娘何干?”

千山跺脚,泪水哗啦啦地落下,又气又怒地道:“怎地?你弄坏了我娘给我的遗物,现在我说一句就不成吗?你娘就这么矜贵?我娘就贱命是不是?活该被你这样的贵公子糟践是不是?”

吕宁蹙眉,“你这样说不是欺负人吗?在下并没这样的意思!”

“到底是谁欺负人?你一个堂堂大男人,闯入我采薇宫先是欺负我家主人,然后欺负我,继而欺负我娘,到底是谁在欺负人?你是不是瞧见我们采薇宫只有两个弱女子,奈何你不得,所以你就来欺负我们?合宫这么多人,没见你去骂谁,倒是来骂我家主人,我骂你几句你就委屈了,就说我欺负人了,那你呢?你方才是怎么骂我家主人的?你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住几句骂,你想过我家主人一个弱女子是否能承受得住?方才若不是我来得快,我家主人就要死在你剑下了。你们这些大男人来欺负一个女子,很光荣是不是?你们那位司空大人寻死觅活地要我家主人不得安生,就是好人了?我家主人到底作了什么,在你们眼中竟然就该死了?我跟你说,有我千山一天,你们谁都休要动她一根毫毛,否则我飞龙门也不惜和整个朝廷对抗。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司空大人死落黄泉,如何跟先祖交代,如何跟昭成皇后交代!”千山越骂越顺口,最后竟把先祖与飞龙门第一代主人昭成皇后搬出来了。

吕宁听了千山的话,顿时后怕起来。确实皇贵妃如今是飞龙门的主人,若真再他剑下有什么闪失,只怕整个飞龙门都会与朝廷为敌,到时候战乱一起,百姓生灵涂炭,都是因为他而起的!

他自然理亏,也不敢接千山的茬,只任由千山指着他痛骂。

他此生从未受过此等辱骂,但是也未曾试过受人辱骂而丝毫没有愤怒,只有满心的后怕和愧疚。

最后,还是温意看不下去了,站在门边道:“够了,千山,再骂就是泼妇骂街的品行了,回来吧!”

千山这才整整衣裳,瞪着吕宁道:“你给我滚,以后不许再来!”

说罢,便进入殿内,啪的一声关上门。

温意瞧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道:“你何必跟他动气?他也伤不了我!”

千山把散落的头发挽起,依旧脸带愠怒道:“伤得了伤不了是一回事,但是欺负我家主人我就不能够袖手旁观。我还嫌骂得不够狠毒,该诅咒他祖宗十八代!”

温意心内感动,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蹙眉,道:“骂他几句就算了,他家的祖宗都是良将,都为国捐躯了,他娘亲在他三岁的时候也死了,你刚才骂他家人,确实有不妥的地方。”

千山这才想起吕家一门忠烈,气消了些,道:“我是气昏了头,忘记了吕家一门都是忠烈。只是吕家一门都尽出良将,怎地生了他这个脑袋有毛病的东西?真叫人生气!”她手里还握着她断开的簪子,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温意认识千山这么久,还没见过她落泪,此番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直掉眼泪,可想而知心里一定很难受。

她上前取过簪子,道:“我找个巧手的工匠为你把簪子镶接起来,还是能用的,不要难过了!”

千山眼圈一红,道:“我没见过我娘,绿姑姑说这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温意没想到千山的身世这么可怜,不由得怜惜地道:“好了,不难受,镶好了还是能用,你娘也不愿意你为了她留下来的东西伤心难过。”

千山怆然道:“我难过,她也不知!”

温意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地会不知?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在天上守护着你,看着你!”

千山有些触动,睫毛上下一眨,“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意柔柔地笑了,“好,擦干眼泪,瞧你现在,像个小脏猫!”说罢,取出手绢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千山这才破涕为笑,“我又不是猫!”抬头见温意神色有些寂寥,安慰道:“那混人说的话主人不必放在心上,谁还没被人说过啊!”

温意瞧着千山,“你方才说司空大人寻死觅活是什么意思?”

千山别过脸,“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温意淡淡地笑了,神色有些寂寂,道:“不说便罢了,现在连你也瞒我了!”

千山闻言,有些心酸,她拉着温意,难过地道:“主人,千山不是要瞒您,只是替您委屈!”

殿外的阳光落在温意的脸上,流光溢彩的珍珠耳环更显得她面容娇俏,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轻声道:“有你,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委屈。”

千山大为触动,她抬眸瞧着温意,眼里有未干的泪痕,她是孤儿,从没感受过人间的温暖,更不曾被人重视过。此刻听着温意的话,这个自己发誓生死追随的人,此生都无法剥离的人,对着她这个薄命人说这样叫人暖和的话,她只觉得心里的冰山正哇啦啦的轰塌。

既然是生死相随,那么,便是风雨同路,前面无论要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陪着她一同去面对。

最后,她咬咬牙,道:“那司空张大人,以绝食抗议,要逼皇上册立主人为太妃。”

若先帝的妃子没有犯错,皇帝是无权让先帝的妃子出宫修行的,除非是妃子自动请旨出宫,所以,司空张大人其实最想的是要温意自动请旨出宫修行,却用这样的方式保存皇帝的脸面,用侧面威逼温意。

温意听了,沉默着不说话,她走到回廊前,伸手扶着栏杆,蜻蜓低飞,廊前下有一缸荷花,夏日艳艳,荷花开得正好,荷香飘满采薇宫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她才道;“夏日的荷花开得如此的好,想来太池的荷花开得更美,你去问问皇上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赏荷花!”

千山叹息,“现在您还有心思看荷花?按我说,直接杀到那司空府去,找那老头子问个清楚,他若是再口硬,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温意笑了,眉目深浅地在千山脸上滑过,道:“满地找牙?只怕他早就没牙了!”

千山也笑了起来,摸着脑袋道:“是啊,这么老了,怕也没有牙齿了!”

第137章出宫暂住

第137章出宫暂住

太池的荷花今年开得特别的美丽,粉紫粉红的花朵从绿海中脱颖而出,微风拂过,只微微地点头,香气四溢。

宋云谦与温意坐在太池中心的亭子里,石桌上摆放着一壶淡酒,两个精致的玉白色金边瓷杯,温意喝了几杯,有些醉意熏然,只是让她醉的并非是酒,而是满眼色彩娇艳的荷花。

夕阳这般的美好,傍晚时分的风有些凌厉,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夕光铺满温意的脸,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红红的光芒,如此的柔和美丽,叫宋云谦移不开眼睛。

温意的眸光从荷花池转回宋云谦的脸上,见他盯着自己看,浅笑问道:“你看什么?”

宋云谦握住她的手,有些感触地道:“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温意心中微微一痛,仰首却是幸福的微笑,“是的,好不容易!”

宋云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最近一定听了很多风言风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出来好的。”

温意含笑道:“我什么都没听到,而且,我相信即便出了任何问题,你都能够妥善处理。”

宋云谦这才舒心一笑,“那就好!”

十指交叉,温意用心感受着他手心中的突出的茧子,手掌的厚度,温暖从他手心中传过来,尽是幸福的感觉。她觉得,此生能这样牵着他的手,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但世事往往都不能尽如人意的,不是吗?

似乎是心有灵犀,十指交握,他仿佛也感受到她心里的不安定,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她道:“温意,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温意笑笑,“莫说一件,十件都答应你。”

宋云谦直视着她,眸光灼灼,轻声道:“此生,都不要离开我!”

温意眉心一跳,随即含笑道:“我答应你!”

宋云谦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温意瞧着他,纵然是笑着,但是眉心仿佛有许多压力压在心头,连笑都不能舒心。做皇帝之后,他并不比之前轻松,他们依旧看不到前景,唯一比以前好的,是现在他们可以随便见面,这在之前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人真的是贪念不足的。

温意想起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和他无法见面,即便见面,多交流一个眼神都不敢,怕人发现,随时就是掉脑袋的事情。那时候她想,假如能够和他在一起偶尔说说话,吃顿饭,一起看看风景,她已经满足,再无所求了。当日所求,今日已经得到,她又不满足了,想要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做他一辈子的妻子。

这样压抑的人生,这样压抑的生活,苦了自己,也苦了他。

温意终于还是萌生里离意。

她想起师父曾经跟她说过让她不要再回到宋云谦身边,他是皇帝的命,而她一缕幽魂,不能出现在历史舞台,否则,她会有她的报应。也许,这司空大人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她的恩人,他迫使自己离开宋云谦,是一种救赎。

可儿是首先洞悉她要离去的人。自从吕宁得罪了千山,他便一直不敢踏入采薇宫半步,他略略跟可儿说起过此事,可儿说要代替他去给千山和温意道歉。

可儿来的时候,宋云谦还在上朝,温意在采薇宫里收拾一些东西,其实也不是很多东西要收拾,不过是些医书和药箱。

“姐姐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可儿有些诧异地问道。

温意回身看着可儿,并不隐瞒,“我想离开皇宫!”她明白,纵然可儿知道她要离开,也不会跟宋云谦透露半句。因为可儿是巴不得她走的,从她听到她说要走的时候,眸光陡然闪亮一下,温意就已经明白了。

但是可儿却表现得十分着急,一把拉着她的手,“姐姐你要走?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温意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微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你不要跟你师兄说。”温意说完便瞧着她。

可儿摇头,眼圈陡然便红了,“不行,我要去告诉师兄,你不能走,你走了师兄会很伤心的。”

温意差点便相信了她,可惜当她看到她眼底那一抹雀跃,那抹即便她用尽全力掩饰却依旧掩饰不住的欢喜,她便知道可儿不真心挽留她。

她淡淡地道:“你若是告诉他,那么,就不要再喊我姐姐了!”

可儿显得很紧张,摇着她的手臂有些无奈地妥协道:“好,我不跟师兄说,姐姐千万不要不认我!”

显得那般的无奈,却正中她心意。温意往日还有些耐心陪着她演戏,但是今日只演了几句便觉得疲惫。她抽回手,道:“你先回去吧,我要收拾一下东西,记住,此事莫要让其他人知道!”

可儿放开她,道:“好,那姐姐你收拾,我不妨碍姐姐了。”她说完,便退了出去。

千山见她出去之后,呸了一声,“显得多难过似的,分明就开心得不得了。”

“连你也看出来了?”温意蹙眉。

“这么明显,我眼睛又不是瞎的,怎么会瞧不见?她巴不得主人你现在立马走人。”千山愤愤地道。

温意道:“她一向掩饰得很深,鲜少有这么失策的时候,有人说当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是最容易得意忘形的,她大概开心过头了,看来,她盼着我走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小人得志!”千山哼了一声,“主人莫要管她,既然要走,咱们以后就一概不管这宫里的人和事!”千山原先不赞成她走的,但是想到她在这里遭受了这么多的非议,她在粤州救人无数,是活神仙,但是在深宫中却被人说是祸水,祸国殃民的祸水,任谁听了都生气。

所以,温意说要走的时候,她愕然了一会,就支持温意走,并且是立马走人。

温意无法跟宋云谦道别,他一旦知道她要走,只怕会做出些疯狂的举动。所以,她婉转地跟他说想去诸葛明的医馆待几天。宋云谦本舍不得她走,但是这几日被司空大人逼得他焦头烂额,怕她在宫里听到一些不好的流言,所以纵然不舍,还是命人送她出宫去。

温意没有过多的依恋,也没有跟他说太多道别的话,怕他瞧出端倪,所以只叮嘱他,“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三餐按时定量,注意身体!”

宋云谦好笑地道:“行了,就算我不吃,母后也逼着我吃,放心啊,你此去不要太久,顶多五六天就要回来!”

可儿也来相送,她有些遗憾地道:“本来我也想跟姐姐出宫的,但是太后娘娘让我替她抄写佛经,姐姐,等我抄完出去找你玩儿!”

宋云谦笑骂道:“等你抄完都半月后的事情,你姐姐早就回来了。”

可儿吐吐舌头,“那倒是,姐姐,那你快去快回!”

温意颇有深意地瞧着可儿一眼,道:“嗯,好的!”

她虽然离开,但是会让飞龙门的人严密监视可儿,并且调查当日陈雨竹的事情。她始终不能释怀陈雨竹的死,那样鲜活的生命,那样美丽的女子,嫁入王府没多久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若是患病就算了,当是红颜薄命,但若是被人下毒,那她断不能忍受这样歹毒的人。

其实离开医馆不是很久,但是温意再踏入医馆的时候,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诸葛明倚在门边,脸上是疏朗的笑意,“贵人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啊!”

医馆今日一个病人都没有,医馆里十分凌乱,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温意有些愕然,“怎么回事?被人打劫吗?”

诸葛明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一个小混混来闹事,已经赶走了。”

诸葛明在京城中有一定的势力,有一定的名望,有哪个小混混有敢来闹事?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但是温意见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愿意多说,也就不问,只是回头跟千山打了个眼色,让千山去查一下。

诸葛明现在住在温意的小屋里,温意回来只是暂住的,所以也就搬回了小屋里。

诸葛明把小屋打理得很好,小小的院子栽种满了花,毛主任的棚还在,诸葛明清洗过,十分干净整洁。

再回到这里,温意觉得十分感触。诸葛明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对温意道:“你在宫里吃惯了御膳,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这些小菜呢?”

温意听他的声音不无讽刺,不禁有些难过,曾经共患难的人,如今满身是刺地对她说话,仿佛两人已经生疏了很多,有了隔膜。她抬头看着诸葛明,道:“你这样看我?”

诸葛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对不起,其实我也知道你的处境!我心底也希望你幸福!”诸葛明也说不清此刻的感受,想她幸福,希望她能跟深爱的人在一起。但是当他们真的可能会走到一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无法承受的。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真像他所言那样,希望她幸福,可心底多少还是会有些自私,希望给她幸福的,是自己。

温意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行了,朋友不用说太多,你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诸葛明深呼吸一口,抬头看着温意,“你打算出宫住几天?”宋云谦之前已经命人跟他说了,说温意会去医馆几日,所以,他也以为温意只是出来散心的。

温意有些落寞,道:“或许十天左右吧!”

“哦!”诸葛明没再说话,端起碗道:“那先不说了,吃饭吧!”

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温意端着饭碗,有种前路茫茫的感觉,想起自己从此便要离开宋云谦,心里漫生出一种绵长的沉痛!

第138章司空府出事

第138章司空府出事

千山打听到医馆为何遭人破坏,是司空大人的一些门生知道温意曾经在这里坐诊,所以前来打探温意的来历,诸葛明以为他们有什么企图,所以当场便翻脸,大打出手。

温意有些愕然,她愣愣地道:“诸葛明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人家要问我的事情,随便敷衍几句就是,还真没必要这样。”

千山耸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但是…”千山看着温意,“瞎眼的都能看出他喜欢你,咱们这一次不该回来这里的。”

温意无奈地道:“你不要把我和诸葛明之间最后一点窗户纸都捅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回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你没发现一路上朗月都在跟着我们吗?第二,我要用这十天的时间,让飞龙门的人去调查可儿。”

“你还是怀疑她下毒害陈雨竹?”千山搬来椅子坐在温意身边。

“是的,我确实怀疑她。我原本想去找杨洛凡,但是我怕我一接触杨洛凡,杨洛凡就要遭遇不测。”温意道。

千山摇头,“不会吧?她要害死杨洛凡,早就能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认为宋云谦身边的女人接二连三地出事,会没有人怀疑到她吗?她不杀杨洛凡,是因为杨洛凡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

“主人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皇上对柔妃压根不屑一顾,讨厌都来不及,所以可儿留她一命。”千山点头称是。

只是这样分析,温意还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可儿为什么指认杨洛衣是杀害她的凶手呢?据她所知,杨洛衣并非是凶手。而宋云谦也说过,根据当日的口供和推断,如果杨洛衣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就是杨洛凡。如果是杨洛凡推可儿下水的,那么可儿一定知道,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忍杨洛凡到今日,除非,她另有所图。

千山起身道:“那我马上去下令,命人严密监控可儿!”说完,旋身出去了。

医馆损坏情况十分严重,估计装修要一段时间。医馆暂时停止对外开放,病患都叫苦连天,医者父母心,诸葛明瞧见此情此景心里也难受。

温意也去医馆帮忙收拾,诸葛明请了好几个工人,把损坏的东西清点出去,然后温意记下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购买的。椅子桌子等东西可以立刻买回来,损坏的门也能够几日弄好,但是药柜全部都坏了,重新叫木匠造一个,最快也要十日。

十日若不能开诊,温意的日子也十分难熬。她现在一停下来就狂想宋云谦,只盼着忙起来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少受些苦,但是如今医馆无法开诊,她的日子将会很难熬。

这日千山从外面回来,就一脸幸灾乐祸地道:“活该那死老头子,怎不弄死他?可怜了他的孙子,才五岁就没了!”开始是幸灾乐祸,但是最后一句就真的是有点忧伤了。

温意正蹲在天井里洗衣服,她在搓衣板上搓了几下,抹了一把汗问千山,“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什么东西没了?”

千山蹲下来,抢过她正在搓洗的衣裳,道:“那嚣张跋扈的老而不啊,请了个戏班子回去,搭建个西棚子,说是庆祝他六十五岁生辰,结果那戏台子塌了,他的孙子和夫人都被压在下面,那小子奄奄一息,宫里的御医都去过了,没救,等死了。”

温意愕然,“怎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千山努嘴,“主人可怜他?您不要忘记他是怎么骂您的!”

温意道:“他骂我,我又没受丝毫的伤害,更没跟他置气,反倒是他绝食抗议,害了自己的身体,算起来他气我,他自己受的伤害更大。再说,罪不及妻儿,他的孙子只有几岁,就这样没了,不叫人难过吗?”

千山哼了一声,“我就是怜惜那孩儿,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似了,这叫老人造孽儿孙受啊,谁让他嘴上没品?弄不好是咱们老主人在天上惩罚他呢。”

“得了,您姑奶奶怎地把皇祖母都给搬出来了?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件伤心的事情。”温意心内烦乱,生命在她看来,比天还大,任谁听了这样的惨剧,都会难受。

温意把洗好的衣裳在天井的竹竿上晾起来,便听到木门咚咚咚地响。

千山甩了一把手,然后在屁股上擦了一下,跑去开门,“是诸葛明回来了吧?”

门一开,一道白色的身影旋身进来,千山瞧清楚来人,顿时叉腰怒道:“怎地是你?你来做什么?我们都避开你出宫了,你还想怎么着?”

来人是吕宁,他一脸的焦急,也没顾得上反驳千山的话,径直就冲到温意身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哀求道:“皇贵妃,宫里的御医都说您医术高明,求您去为我师娘医治!”

温意还没说话,千山就一把揪起他,怒道:“你现在来求我家主人了,低声习气了,骂她的时候你怎不是这个面孔?什么是前倨后恭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你走,我家主人救猪救狗都不会救你家师娘的!”

吕宁一脸的懊恼,连连磕头,语带乞求道:“是吕宁有眼无珠,是吕宁有眼不识泰山,皇贵妃要怎么打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求您一定要去救我师娘,求求您,只要您肯去,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千山!”温意瞧了吕宁一眼,抬头对千山道:“去拿药箱!”

千山不依,“主人,他这般对你,你还救她师娘做什么?”

温意板起脸,“去吧!”

千山瞪着吕宁,哼了一声,扭身进去,一会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吕宁连忙叩谢,“谢谢皇贵妃,谢谢皇贵妃!”

温意淡淡地问道:“你的师娘,是司空夫人?”

吕宁道:“正是,正是!”

千山哼道:“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夫人,主人,咱们就不该去!”

温意没回答千山,对吕宁道:“带路吧!”

吕宁急忙起身,千恩万谢地领着温意和千山走了。

马车已经在巷口,三人上了马车,吕宁瞧着温意问道:“皇贵妃要吕宁做什么来报答您呢?”

温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报答我做什么?我又没救你的命!”

吕宁一愣,傻傻地看着温意。

温意瞧着他,正色地道:“第一,我未必救得了你师娘;第二,就算我救了她,也是出于医者的职责,你只需要给我出诊费用就可以,其余的,没有必要!”

吕宁脸色有些羞愧,低着头道:“皇贵妃真是仁心仁术,吕宁往日错看了您!”

千山冷冷地道:“真虚伪,没事的时候就骂人家祸水,有事求人家就仁心仁术,吕大人,看来你做人的准则是因地而异的!”

吕宁因之前弄坏了千山的簪子,一直都心存愧疚,所以并没有反驳一句。加上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温意一定不会去救师娘,所以,他也准备好自残一只手,算是跟温意请罪,只是没想到他说了不够十句,温意便答应出诊了,这更叫他愧疚不已。

马车内一时间便寂静无声了,温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驰道,占到摆卖的小摊档满大街都是,特色的玩意也很多,她有些恍惚,来古代这么久,似乎还真的没怎么出去逛过街。

之前是因为厌恶古代,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家乡。可如今真的想在这里定居下来,却不可得了。

温意眸光转回吕宁的脸上,问道:“你师娘情况如何?意外是如何发生的?”

吕宁难过地道:“今日是恩师的六十五岁生辰,家人见他这段时间郁郁不欢,便想着法子令他开心,知道他爱看戏,便请了戏班子打算今晚唱戏的,谁料刚搭建好的戏棚子竟然轰塌了,当时师娘领着孙子在戏棚底下走过,双双被压在戏棚底下,小公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断气了,请了大夫,大夫说没救了,恩师急忙入宫求皇上派出御医,蓝御医来过,也说没救了。师娘的情况也很严重,一根竹子从她的腹部穿过,血是止住了,但是御医说那竹子必须马上取出来,否则,性命难保。但是因为师娘到底年事已高,轻易取出竹子只怕她受不了,蓝御医也没法子,跟恩师推荐了您…”

吕宁说到这里,止住了话题,脸色有些难堪。

温意淡淡地道:“他拒绝了,是吗?”

吕宁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狼狈,道:“倒不是拒绝,只是他老人家极爱面子,一则怕您拒绝不来,二则之前如此辱骂您,也拉不下脸来求您!”

千山哼了一声,“所以你就出面做这个好人了?”她看着温意,道:“主人,那老头压根不稀罕咱们去,何必自讨没趣?咱还是回去吧。”

吕宁急了,连忙道:“不要,千万不要,恩师一生受人尊重,自尊心极强,他只是拉不下脸,他与师娘夫妻情深,师娘若是有什么事,只怕他老人家也…”吕宁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千山冷道:“那不是更好吗?他陪着他的夫人去死,免得丢人现眼。他要面子我们家主人就不要面子了?他算老几啊?凭什么要我家主人求着去治他夫人?真是好笑!”

温意蹙眉瞧着千山,道:“得了,此时此刻,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什么皇贵妃,什么祸水,一切,都等看了病人再说!”

吕宁触动,抬眸瞧着温意,肃然起敬,“皇贵妃胸襟广阔,吕宁深感佩服,也自愧不如!”

温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她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她知道自己要离开宋云谦,不能单单怪司空张大人,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以前一直不相信命运,死了一次之后,她发现,原来人怎么努力,始终逃不过宿命的。

只是,即便有种种合理的理由分析她与宋云谦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却没有减弱她离开宋云谦的悲痛。

第139章救人遇阻

第139章救人遇阻

来到司空府,只见门庭车流入水。

温意掀开帘子,再一次感受到司空大人在朝中的威望。

长长两排马车,约有二十几辆,马车中的人已经进了府,守候在马车旁边的下人规矩地站立着,太阳明晃晃地在脑袋上照着,纵然浑身大汗,却也不找个树荫乘凉。而相信有好些人已经来看过后走了。

千山也愕然,“这么多人!”

吕宁解释道:“是啊,朝中百官得知师娘出事,都前来探望安慰,有认识名医的也都带过来诊治。”

千山冷笑,“那老头的人脉倒是不错!”

难怪宋云谦会如此头疼,司空,正一品官员,曾经任职多个部门,一生公正严明,不贪污,不徇私,深得百官爱戴,因为曾在多个部门,所以带出了不少门生,像吕宁这样直接喊他恩师的,相信为数不少。

吕宁领着温意和千山进去,回廊上有好几名背着药箱的大夫摇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语,“小公子明显已经无救了,老夫人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失血过多,一旦拔出竹竿,必定导致大量出血,在下真是没有把握!”

“是啊,而且竹竿穿背而过,必定伤及内脏,如今气息紊乱,脉象沉绵,只怕也难救了!”

“方才我看见诸葛神医来了,希望他有办法吧,老夫人一生慈善为怀,真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只是可怜了幼小的小公子!”

温意微怔,“诸葛也来了?”

吕宁回答说:“是的,在下出门之前,恩师命人去请诸葛神医!”

千山道:“既然诸葛明去了,那还请我们主人做什么?诸葛明的医术也很高明了,他说没救的话,我们主人也无能为力。”

吕宁顿时便手足无措起来,“那怎么办?”

温意道:“既然都来了,且去看看!”

老夫人的房间门口,站着一排人,其中有身穿便服的官员和大夫,也有府内的下人。

温意去到的时候,诸葛明正从屋内走出来,司空大人一脸的悲伤和无助,跟在诸葛明身后。而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司空大人的公子。

诸葛明抬头看见温意,微微怔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来了?”

温意问道:“情况如何?”

诸葛明摇摇头,“无从下手!”诸葛明说无从下手,那么情况一定很严重,想来不止这腹部的伤了。

司空大人瞪大眼睛怒看着温意,“你来做什么?”

他身后一名眼圈微红的男子上前问吕宁,“这位是?”

“这位是皇贵妃,御医说她的医术高明,我特意请过来的!”他瞧着司空大人,道:“恩师,就让皇贵妃进去看看吧,兴许,师娘有救呢!”

司空横在身前,怒道:“不必了,诸葛神医也没办法,她有什么能耐?皇贵妃请回吧,我司空府门楣低,迎接不了大驾!”

底下的官员全部都看着司空大人,也奇怪地看着温意,仿佛这皇贵妃不请自来还真的没脸没皮。

千山火冒三丈,“你以为我们爱来?不是这混蛋求着我们,我们还不来呢!老东西,你记住,不是我们飞龙门与你为敌,而是你存心跟我们飞龙门过不去!”

说罢,拉着温意就要走。

温意静静甩开她,看向诸葛明,问道:“除了腹部的伤口,还有其他?”

诸葛明道:“确实,身体各处都有伤口,骨折严重,失血过多,只怕就算强行把竹竿取出,也只是多遭受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