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明瞧着温意,“你有把握?”

温意道:“我会封穴止血,抓紧时间,你们准备好金疮药三七粉,并且开药方煎药,要快。”

诸葛明对御医道:“行,让她来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御医诧异地看着诸葛明,他本不愿意让温意为宋云谦治疗,但是见诸葛明满脸的信赖,知道他心里是有几分把握的。

温意迅速下针止血,三年来,她的金针术已经熟习到出神入化了,下针疾迅无形,诸葛明和几乎瞧不出来她在哪个部位下针,只是这么一眨眼间,本来还汨汨流血的伤口,却全部停止了溢血,也就是说,血止住了。

御医惊诧地看着温意,瞪大眼睛问道:“敢为姑娘是?”

温意瞧了诸葛明一眼,道:“我姓温!”

“温大夫的针灸术让老夫大开眼界。”御医不无赞叹地道。

诸葛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他以为她会听他的,不会道出真名,但是,她还是无所顾忌地说了。

也罢,若是谦能好起来,告诉他也无妨。本来,也是要告诉他的。

这一刻,诸葛明是这样想的。他迅速开着药方子,交个药童,让他赶紧煎药去。

止血之后,御医开始清洗伤口上药,血是止住了,但是到底流血过多,能否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温意走出寝室,迎面踉踉跄跄的女子,温意抬头看,竟是杨洛凡。

三年不见,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虽然上了脂粉,脸上还是能看见轻微的蜡黄,双眼下陷,纤弱的身子弱不禁风,身后跟着两个丫头,陪着她一同进来。

她抬眸瞧了温意一眼,刚想发问,看到她背着药箱,猜到她是大夫,伸出纤瘦的手拉住她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温意抬眸瞧着她,压住满腹的心酸,道:“不太好,柔妃进去看看他吧。”

杨洛凡嘤咛一声哭了,急忙便往里面扑去。

温意艰涩回头,迎上诸葛明温润如水的眸子,他静静地站立着凝视着温意,温意微怔,“怎么了?”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刚才唤杨洛凡柔妃,在诸葛明看来,她并未见过杨洛凡,怎知道她就是柔妃?

诸葛明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的针灸术出神入化,可儿有救了。”

温意道:“你似乎很紧张可儿,你跟她感情很好吗?”

诸葛明知道她误会了,并未解释,道:“很要好,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温意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对他喜欢谁不感兴趣。

宫中很快就来人了,因着宋云谦伤势很重,所以帝后都来了,自然是要瞒着太后的。

温意被安置在偏厅,皇上还没传见她,她不能出来。

小菊负责伺候她,茶水都换了三盏,她一口都没喝,一直用手摸着袖口的刺绣。

站在她身后的小菊忽然出声,“这位大夫,您跟我们郡主一样,爱摸这些刺绣。”

温意心中的酸楚如同闪电般蔓延开去,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问道:“你们郡主?”

小菊神色有些黯然,“是的,我们郡主就是宁安王妃,她是个顶好的人。”

“哦!”温意觉得嗓子干燥,连续清了几次,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很想问问小菊这三年过得好不好,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成言。

小菊比之前高了一些,脸尖了,没有之前的圆润,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个大姑娘的气息,再不是三年前的青涩的小姑娘了。嬷嬷似乎老了很多,眼角多了很多皱纹,梳得妥帖的发髻多了很多白头发。

她端了一些糕点进来,放在温意面前,礼貌地道:“大夫,请用糕点!”

是她爱吃的桂花糕和白糖糕,温意轻声道:“谢谢!”

三年前,她吃过一次嬷嬷亲手做的桂花糕和白糖糕,觉得十分美味,便大赞不已,自那之后,嬷嬷几乎每天都会做一点给她,她也喜欢吃桂花糕做午点,三年没吃了,想不到还有机会吃。

嬷嬷见她吃了一块桂花糕,便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问道:“这位女大夫,不知道我们王爷情况如何了呢?”

温意正想回答,便见小三子进来,躬身道:“大夫,皇上请您过去。”

温意起身,急急忙忙地跟着小三子过去寝室。

皇帝坐在长榻上,皇后挨在他身边,温意抬头瞧了皇后一眼,眼圈便红了,皇后酷似自己妈妈的容颜,总是能够戳中她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她跪在地上,“民女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瞧着他,和善地问道:“起来说话。”

温意道:“谢皇上!”便有宫女上前扶着她起来。她垂首站立一边,不敢抬眸看皇后,怕自己管不着自己的泪水。回来这个地方,她方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放下。

皇帝威严而和蔼的声音响起,“朕听说是你为王爷止血的,瞧不出你年纪这么轻,竟有这样高深的医术,难得啊,你叫什么名字?”

温意手心冒汗,回答道:“民女姓温,叫温暖!”

“温暖?”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你可有姐妹?”

温意心底微愣,但是容不得她寻思,只含着如常的神色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是独女,家中并无姐妹。”

“温姑娘是哪里人士?”皇帝问道。

温意回答说:“民女是粤州人士,在粤州长大。”

“以前从未来过京城么?”

温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幼年曾经来过一次!”

皇帝似乎有些失望,用悠长的声调道:“是这样啊!”

皇后倒是没有问这些,只用发愁担忧的眸光瞧了床上的宋云谦一眼,问道:“御医说王爷情况不太好,依你所见,又当如何?”

温意谨慎地回答:“回皇后娘娘,王爷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

“本宫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管如实说。”皇后蹙眉道。

温意抬眸,正色地道:“民女并非说场面话,当着皇上与皇后的面,民女只是如实说,王爷虽然失血过多,但是幸好止血早,虽伤及要害部位,但是所幸刺得不算很深,加上王爷内力深厚,护住了心脉,所以,说到底只是皮肉之伤。”

皇后闻言,神色稍缓,随即又担忧地问道:“但是,他心脏的一剑,御医说很深,会不会…”皇后不敢问下去,但是温意也听出她的担忧来,她道:“心脏的一剑虽然深,但是娘娘放心,并未伤及心脏!”

御医在一旁闻言,疑惑地道:“但是,几乎整个地穿透了身体,怎会没伤及心脏?”

温意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因为,王爷的心脏,稍微长歪了一点点,所以,即便穿透了背,也没有伤及心脏。”

若伤了心脏,心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早就没救了。所以,她大胆推测,宋云谦的心脏是稍微长偏了点。这种情况,其实罕见,倒也不是没有的,温意在现代的时候,就曾经遇到一个心脏长偏的人。那人是地盘工人,二楼摔下,铁枝透背,大家都以为没救了,但是,他心脏长歪了一点,那铁枝刚好擦着心脏而过。

皇帝诧异,“这世间,竟然有长歪心脏的人?”

温意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话,引起皇帝的深思,他瞧着温意,“朕以往也曾见过一个医术和你一样高明的女子。”

温意内心撼动,面上却只是如常的表情,“皇上谬赞了,民女的医术算不得高明。”

“你很谦虚,也很懂事知分寸,朕便把朕的儿子托付给你,希望你能还给朕一个健康的儿子。”皇帝颇有深意地道。

第62章别有深意

第62章别有深意

温意抬眸,迎上皇帝深邃的眸子,他的话,让温意有些惊慌,他不像是表面托付这么简单。

但是此刻,他没直言,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民女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皇后因着担忧宋云谦,心思并没有放在温意身上,她听了皇帝的话,想了想,又对温意都:“你若是能治好王爷,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温意垂首道:“谢皇后娘娘!”

帝后离开之后,诸葛明亲自去抓药,对宋云谦的事情,他总是特别上心谨慎。

房间内,便只剩下柔妃与温意,门口候着几名侍女和小厮。

柔妃痴痴地拉着宋云谦的手,秀眉蹙起,一脸的担忧,她转头看着温意,用期望的眼神巴巴地问她,“王爷会好起来的,是吗?”

温意坐在八仙桌旁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听到柔妃的问候,她抬眸,道:“会好起来的!”

柔妃嗯了一声,紧绷的神情有些和缓,喃喃地道:“我也知道他会好起来的,这三年,他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伤,每一次都逢凶化吉,我知道,姐姐一定会保佑她的。”

温意心中轻颤,柔妃一向针对她,针对杨洛衣,怎地现在听起来,她仿佛对杨洛衣一点敌意都没有了?甚至,还用姐姐来称呼杨洛衣。

见温意有些疑惑,柔妃解释道:“我姐姐,便是已故宁安王妃。”

温意哦了一声,对她的态度十分不解,甚至流露了出来。

柔妃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痴痴地看着宋云谦苍白无血色的脸。

温意心神不定,她倒是不十分担心宋云谦,他的伤口虽然深,但是都没有伤及内脏,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以他的内力和体质,大概明日便会苏醒。

她觉得郁闷的是,仿佛一切都跟她所料的不一样。仿佛所有人都知道温意的存在,而她则什么都不知道。

温意想了一下,问柔妃,“对了,已故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人都说王爷为了王妃的死而伤心,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柔妃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茫然,“她,算不得是个十分好的女子,但是,她为了救王爷,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原来,我一直以为我比她更爱王爷,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回想起当日,若让我舍命救王爷,我是否愿意呢?答案是我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我从小就十分讨厌她,她不好,但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爹娘宠爱,皇后疼惜,早早便赐婚王爷,谁也不知道我卑微的心思,我也喜欢王爷啊,为什么所有好事都给她摊上了?我一直这么恨她,用尽心思接近王爷,终于,王爷答应娶我为侧妃。入府的时候,因着可儿的事情,王爷十分讨厌她,我以为,王爷终究是我一个人的。只是,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死亡,她死了,我永远都无法取代她的位置。”

温意轻声问道:“那你现在还恨她么?”

柔妃的眼了直直地跌眶而出,她深呼吸一口,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我恨她,可我这三年来,所想的全部是和她年少的事情。在我没有针对她之前,其实她对我很好,什么事都让着我。到她死的那天,我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曾经恨不得她死,她死了,我也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王爷声言此生不会再娶,我虽是王府侧妃,但是已经和正妃没有分别了,可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温意也难过起来,杨洛衣的记忆,依旧存在她心头,她也知道当日她们姐妹的一些事情,尤其年少的事情,更是深刻。因着这份记忆,她对柔妃生出一丝怜悯疼惜,轻声道:“若她知道你这样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柔妃叹叹气,“希望吧,我总欠她一句对不起的,若不是我在王爷面前说她…”她收住嘴,大概意识到这话不该说,神色有些哀伤起来。

温意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曾在宋云谦面前说她自伤获宠,宋云谦因此深信。若没有他最后踢她一脚,她估计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听了柔妃的话,温意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至少,柔妃对昔日温意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她一直认为那王妃到死还是杨洛衣。

宋云谦这么宠爱柔妃,若他最后知晓她的身份,应该会跟柔妃说的吧?毕竟柔妃是杨洛衣的妹妹,柔妃是有知情权的。

温意离开三年,哪里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诸葛明亲自端药上来,身后跟着几个将领。他们都是宋云谦的部下,这一次随着宋云谦一同回京的。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宋云谦更被皇帝封为正一品骠骑大将军,赐号飞鹰将军。因为胜利归朝,又得皇上的赞赏,所以大家都放松警惕,但是出了刺客这件事情,他们都谨慎起来,一同来王府宋云谦。

温意见如此大阵仗,问诸葛明,“刺客没有抓到吗?”

诸葛明凝重地道:“没有,初步估计是北国的人,他们有多少人混了进来不得知,陈将军已经调动了重病守护王府,想来刺客是不敢临门了。”

“谨慎点好,他们得手一次,一定会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定会想方设法再混进王府来。”温意道。

诸葛明身后的一名中年将军上前警戒地打量着温意,问诸葛明,“这位是?”

诸葛明道:“她是我医馆的大夫,这一次王爷得救,也全因为他,陈将军可放心。”

陈将军没有放松警惕,上前问温意:“姑娘家乡何处?”问完,不等温意回答,便又对诸葛明道:“不是末将信不过诸葛大夫,只是,北国有多少奸细混了进来我们并不知道,所以谨慎为好。”

温意澄明的眸光对上陈将军锐利的眸子,道:“我是粤州人士,刚入京不久。”

陈将军哦了一声,“原来是粤州姑娘,对了,听说粤州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媳妇通奸斩杀翁姑,谋夺了夫家家财出逃,如今还没有落案,是不是?”

温意摇摇头,“恕我孤陋寡闻,我未曾听说过此事。”

陈将军露出一丝笑容,道:“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姑娘未听说过也不奇怪,对了,粤州的竹笋听说鲜美可口,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吃过呢?”

温意露出笑容,涩然道:“不瞒将军,我是个吃货,每年三月春笋与七八月山笋上市的时候,我几乎每顿都吃,无论清炒还是煲汤,干煸抑或是白灼,都另有一番风味。”

将军露出笑容,“听起来真不错,本将以前路过粤州,也曾经吃过清炒鲜笋,那味道一直萦绕在心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温意知道他在试探自己,这三年,她确实也是居住粤州,所以,也不怕他试探,当下笑道:“若将军再去,可去听音湖旁边的小酒馆,那里的老板娘亲手做的清炒鲜笋,那才是美味,比大酒楼的好吃多了。你若是去,说是我的朋友,老板娘还会取出陈年酿制的桂花陈招待你。”

陈将军含笑,黝黑的皮肤洋溢出一股爽朗来,道:“好,一定,一定!”

问过温意,陈将军才退出去。

诸葛明对温意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也是谨慎起见。”

温意道:“不会,我明白的。”

柔妃接过药,道:“我来喂吧。”

她一手拿药,又想扶起宋云谦,温意连忙喝止,“不要动他,他身上有伤,不宜移动。”

柔妃为难地道:“但是这样灌不进去。”

温意上前,坐在宋云谦身侧,轻轻地抱起他的脖子,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伸手道:“我来吧,你到底不是大夫,用力不当会扯动伤口。”

柔妃嗯了一声,并没有多想。

近距离,她才看到他的脖子左侧有一道伤痕,伤痕颜色很深,应该是刚痊愈不久的,这里接近大动脉,若处理不及时,是会丧命的。

温意只觉得触目惊心,连双手都轻微颤抖起来。

他双眼紧闭,皮肤比之前黝黑,轮廓分明,眉毛飞星入鬓,挺拔的鼻子下,嘴唇薄而苍白,嘴角微微下弯,似乎在昏迷中灵魂也不得放松。

这,哪里还是昔日开朗活泼的青年?

温意满心刺痛,眼睛被泪雾迷住,她稳住情绪,把药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用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捏住使嘴巴微微张开,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柔妃在旁边,用丝绢擦拭着他嘴角流下的黑色的药汁,泪水不断地滴落,轻声道:“他受那样多的苦,我却一点都帮不上!”

说罢,又看着温意道:“诸葛哥哥说你医术很厉害,你一定能治好他的,对吧?”

她已经反复问过几次了,温意发现,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而且,脸色也不好,想来健康很差,她压住心头的哽咽,道:“柔妃不必担心,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柔妃没有言语,只是依旧轻柔地擦拭着宋云谦的嘴角。

一碗药喂下去,温意伸手托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想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她凑得很低,冷不妨,他的眸子忽然睁开,先是有些失神,继而凌厉地盯着她,怒问道:“你是?”

温意急忙退开,诸葛明护她在身后,道:“谦,她是大夫,是我医馆的大夫。”

女子为医,在当朝十分少见,又是如此年轻的女子,宋云谦略失神,随即淡漠地道:“府中有御医,何需劳烦旁人?”

诸葛明道:“你若是不喜欢见外人,那我让她回去就是。”

温意强忍住即将掉下来的泪水,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忽然间酸痛得叫她无法承受,那样淡漠的语气,那样冷厉的眼神,都叫她心痛难挡。

第63章一场“温意”

第63章一场“温意”

本以为他明日才会醒来,但是想来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顽强。

她默默地提起药箱,福身道:“那,小女子先告辞了!”

因着这次变故,两人都忘记了这一次温意来王府是为了给可儿看病的。

诸葛明送温意出去,道:“你先回去,今日的事情,你不必介怀,他一向是如此。”

温意默不作声,只勉强一笑,就背着药箱走了。

她神情落寞,影子被下午的日头拉得很长很长,有微凉的秋风掠过,吹起她鬓边的长发,发上唯一的饰物是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款式清雅,在日光下翠光流离。

诸葛明知道她心里难受,他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雾气,她强忍着没有掉泪,步履沉重地离开。

此刻,若说她不是之前温意,他反而不相信了。

心底有说不清的感受,当年温意死后,他才发现,原来有一个女子,已经悄然步进他的心底。

面对宋云谦的时候,他有些不自然,坐在床边,问道:“是北国的人做的?”

宋云谦缓缓闭上眼睛,陡然又睁开眼,眸光锐利森冷,“他们是混在本王的军队里跟着回来的,一直找机会下手,今日也怪本王松懈,让他们有机可趁!”

能混在军队里,证明是有内应的,诸葛明抬头问陈将军:“奸细可拿住了?”

陈将军道,“已经命人彻查,今晚应该有线索。”

宋云谦下令道:“一旦查出,就地正法!”

陈将军道:“王爷请放心,他跑不了的。”

诸葛明蹙眉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奸细混进来都不知道。”

陈将军羞愧地道:“这也要怪末将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没有细查军队就率兵回京了。”

宋云谦道:“怪不得你,他们恨本王入骨,就算没有混在军队里,也会找到法子来刺杀本王。”他看着诸葛明,“方才那女大夫,是你医馆的?”

诸葛明心漏跳一拍,轻声道:“是的!”

宋云谦看着他,“本王从没听你说过医馆里有一位这么年轻的女大夫。”

“她是刚来京不久的,这一次也是她为你止血,她医术很高。”诸葛明掩藏心事,澄明的眸子对上宋云谦疑惑的眼睛。

宋云谦看着他,道:“很少听你这么推崇一个人的医术,刚才见你看她的眼神,仿佛她不止是一个寻常的大夫这么简单。”

诸葛明一愣,“什么意思?”

宋云谦抬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了,难得她也是学医的,与你有共同话题,要是合适,就抓紧办了吧。”

诸葛明红了脸,“你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情。”

陈将军含笑道:“分明就是,末将刚才盘问她,言词也没有多犀利,可诸葛大夫紧张得要命,一个劲地拉着末将的袖子。”

诸葛明哎了一声,“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确信她不是北国人,不是奸细而已。”

宋云谦难得露出笑意,道:“诸葛带来的人,你们都不必怀疑,更不需要查问,他心思细腻,机警敏捷,没有奸细能过得他的眼。”

诸葛明哼了一声,“貌似刚才你也怀疑她。”

宋云谦眸光一暗,轻声道:“非也,本王只是不喜欢有女子靠得本王太近。”

柔妃就坐在他身边,闻言微微抬眸,旋即又低头,神色未变,仿佛压根没有听过一样。

诸葛明瞧着柔妃,对宋云谦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当着柔妃的面说这些话。

宋云谦瞧着柔妃,口气淡淡地道:“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本王没事!”

柔妃乖顺地站起来,福身道:“好!”她又对诸葛明道:“劳烦诸葛哥哥照顾王爷。”

诸葛明怜惜道:“洛凡妹妹要保重身子啊!”

柔妃淡然一笑,“我很好!”

说着,回头瞧了宋云谦一眼,道:“那,王爷好生休息,妾身走了!”

宋云谦下巴有坚毅冷漠的弧度,嘴里吐出一个字:“嗯!”

柔妃走后,诸葛明叹息道:“你该对她好点的,你已经辜负了两个女人,莫非还要辜负她么?”

宋云谦道:“本王对她还不好么?这王府她几乎掌握了大权,她就是王府的女主人。”

“你知道她不是要这些的。”诸葛明淡淡地道。

宋云谦回以他淡漠的眼神,“再多的,你知道本王也给不起。”

诸葛明把床前的药碗收走,坐了上来,道:“当初,你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的。”

宋云谦眸光黯淡,漠然道:“可本王后来才知道,原来喜欢不是爱。”

“你是记恨她当日在你面前说温意的坏话,导致你误会了温意,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事怪不得她,你当时若是能对温意有一丁点的信任,也不至于会听信她的话。说到底,她不该是你迁怒的对象。”诸葛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知道他不爱说这个事情,但是却还是当着陈将军等人的面说起。

陈将军很识时务,领人退了出去。

宋云谦的脸陡然间变得阴狠起来,眸光锐利地盯着诸葛明,冷声道:“怎么?你很怜惜她吗?若你真的舍不得她委屈,本王可以让给你!”

诸葛明微愠,“你当洛凡是物件吗?可以随意转让?她是你的侧妃,是你的枕边人!若你真这么大方,那么,当日若是我喜欢温意,你会舍得转让给我吗?”

每次说起温意,他都会变得特别的执狂,以往他总是顾忌他的感受,三缄其口,但是刚才看到洛凡如此伤心,身体又不好,他还这样冷言以对,心里的怒火陡然就腾起,这也是他头一次跟他起冲突。

宋云谦怒极,眸光如毒箭,“好啊,诸葛明,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心里其实一直都喜欢她!”

诸葛明冷笑,“是的,我承认我喜欢她,她的死,我一度迁怒过你,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怪你有何用?她心甘情愿为你的。而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执迷不悟,辜负了一个又一个,杨洛衣为你而死,温意为你而死,你是不是要洛凡也为你而死?”

宋云谦脸色铁青,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你还说漏了一个,可儿也是因为本王而昏迷的,当了几年的活死人。本王知道你曾经对可儿有好感,继而又与洛凡交好,最后,连温意你都喜欢上了,本王这些年所喜欢过的女人,你全部都觊觎着,这些年,所谓的兄弟情,只怕也是你装出来的吧。”

诸葛明神色凝滞,忽地轻笑,“是的,我都是装出来的,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最好是不相往来!”说罢,拂袖而去。

陈将军在门外见诸葛明怒气冲冲地出来,连忙安慰道:“诸葛大夫莫生气,你知道将军一说起已故王妃,都会变得偏执,你莫要与他计较!”

诸葛明瞧着陈将军,这三年,陈将军一直伴随着宋云谦,温意的事情,多少在宋云谦醉酒之时知道一些,他发了脾气,也冷静下来了,道:“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他有时候也太过分了。”

“他,也是忘记不了已故王妃!”陈将军叹息道。陈将军是武夫,不太了解爱情,他的婚姻是包办的,妻子贤惠,生下一子一女,算是个幸福的家庭。但是,有时候看到宋云谦疯狂地思念一个女人,心里还是会觉得他很凄凉,觉得爱情,是伤人的利器。

诸葛明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他哪里会不知道?他哪里会不知道他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宋云谦没有说错他,他就是个自私鬼,明明心里可以笃定温意已经回来了,却不愿意告知他。

他没有离开,到底放心不下宋云谦的伤势,他回到昔日在王府居住的地方,他站在屏风后的书架前,默然抽出一本医术。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千头万绪涌上来。

他说宋云谦当日不相信温意,而他何尝不是?他还记得他为温意治疗脚伤,还出言警醒她,让她不要用这种手段获宠。那段时间,估计她心里也难受,因为,身边无一人可信任。

宋云谦在诸葛明走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默然忍受着身上的伤口。只是身上的伤再疼,忍忍就会过去。而心里的伤痛,三年来如影随形,只要脑子里出现她的影子,那痛就没有任何征兆地袭上心头,疼得他说不出来。

陈将军推门进来,坐在房间内,宋云谦的呼吸紊乱,他知道他没有睡着,大概心头难受着呢。

他悄然叹息,轻声道:“王爷何必跟诸葛大夫怄气?这三年来,你出事,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宋云谦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他轻声问道:“三年了,每一夜入睡前,本王都希望她来入梦,但是,一千多个日夜,她从不出现,她大概是恨透了本王。”

“若恨你,岂会舍得用生命救你?王爷,王妃已经不在了,当怜取眼前人啊!”陈将军劝道。

“你一介武夫,怎地会说这样文绉绉的话?”宋云谦瞟了他一眼,道。

陈将军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年年初,边城发生瘟疫,死了好多人,末将听到那些人这样安慰死者家属!”

瘟疫,这于宋云谦来说,又是一记狠狠的心之穿刺,痛得他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闭上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在本王身上,也曾经发生过一场瘟疫,而这场瘟疫,本王现在还没治好,大概,此生都不会好了。”

第64章朱将军病危

第64章朱将军病危

柔妃在当夜急起高热。她肺病缠身已经两年了,今日因着宋云谦出事,她五内焦虑,加上又受了些秋凉,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诸葛明开了药方为她调理身子,她却对自己的身子不十分看重,仿佛生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若不是因为还有牵挂,估计她就早就放手了。

诸葛明安慰了几句,柔妃哪里听得进进去,只叮嘱他莫要让父母知道她旧病复发。

诸葛明道:“你若是怜惜你的父母,就该好好养身子才是,你父母如今只剩下你了,若你也出事,你让他们下半辈子怎么过啊?”

柔妃嘴唇有一抹鲜艳的红,每次病发,她的唇都会很潮红,这一次也不例外。她长发披肩,咳嗽了几声,虚白着脸道:“说真的,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姐姐,至少她死了,却让王爷记住她一辈子。”

诸葛明淡淡地道:“说这些干什么?你姐姐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死。”

柔妃嘴角泛起虚无的笑意,“像她这样,也是好的,以前我总觉得王爷是喜欢我的,我千方百计地和姐姐争夺,最后她死了,我也什么都得不到。”

诸葛明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一个耗尽所有情意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女人,除非是伤怕了,否则,她不会回头。

第二日,宫里命人来传诸葛明,诸葛明本以为皇帝是要问宋云谦的伤势,却不料,是跟他打听温意。

诸葛明觉得忐忑不安,但是御前问话,也只得如实相告。

皇帝听了诸葛明的话,沉吟了一会,示意身旁伺候的人全部出去,然后轻声问道:“你昔日跟温意相处过,你觉得,这个温暖,会不会是温意?”

诸葛明心头一惊,错愕地抬头看着皇帝,他观察了这么久,才知道是她,而皇上只看了一眼,说过几句话,就已经起疑了。可见,皇帝的英明并非是外间传说,是真的睿智机敏。

“吓着你了?”皇帝叹息一声,“朕也知道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她原本来的时候,就十分匪夷所思,不是吗?朕许是自私,想着她若是能够回来的话,那么,谦儿也可以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朕每每听到边疆传来他受伤的消息,总是一宿一宿地睡不着,他但凡有半点爱惜自己的身体,朕也不至于这样提心吊胆。”

诸葛明稳住心头的情绪,道:“皇上,虽然大家都希望温意能回来,但是,当初她到底是温意还是杨洛衣,并无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一切,都只是猜测。”

“算不得是猜测,朕问过国师,国师也推算过,她确实是异世女子。”皇帝道。

诸葛明抬头,看着皇帝,沉声道:“皇上,但是她已经走了,是皇上亲眼看着她入殓的,人死了,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复活。”

皇帝若有所思地道:“但若是有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当初能借洛衣的身体还魂,如今,也能借这个温暖的身体还阳吧?”

诸葛明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推断能力,他故作吃惊地道:“皇上,这事,也太离奇了吧?并无任何迹象证明她们有关系。”他到现在,还隐瞒温意的名字,他知道一旦被查出来,是要被问罪的,而且,也不难查出,只要温意说出自己的真名,他就会被戳穿,到时候估计不止问罪,还可能失去和宋云谦这段友谊。

皇帝叹息一声,“其实朕也知道她们未必有关系,只是,她们也都是姓温,也都是大夫,还会针灸术,朕心里只是希望她能回来,她回来,朕的儿子也会回来。”

诸葛明默不作声,垂手站立一旁。

皇帝又再问了些关于温意的事,诸葛明知道皇帝起疑,所以把温意的性子说得跟原先完全不一样。

他道:“她来了大约是半月,医术倒是十分高明,就是有些贪财,而且为人小气,心胸狭隘。记得有一日,来了一位病重患者,年纪老迈,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不足以支付医药费。她竟然口出恶言,驱逐了他出去。此事草民得知之后,震怒不已,若不是念在她医术高明的份上,已经立马赶走她了。所以,皇上拿她与王妃相比,草民觉得侮辱了王妃。”

皇帝闻言,十分失望,有些愤怒地道:“想不到竟是这么差劲的人,当真半点比不上温意。”

诸葛明道:“说实话,其实这样没医德的人,草民本不愿意留下她,只是想着她的针灸术兴许能够救可儿。皇上刚才也说了,自从王妃死后,谦看似十分积极,但是其实都在自我放逐。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唯独可儿,他最疼爱可儿,若是可儿能醒来,多陪陪他,兴许能让他走出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