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隼瞟了母鸡一眼,十分不耐,扬手射出一柄飞刀,正中母鸡的脖子。母鸡“咯”一声,歪头死去。

鸡血洒了一地,伍儿不由叹息。他与她终究不同,她已习惯茹素,不忍杀生,而他恣意自我,对杀戮习以为常。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墨隼已经施法烧开一锅水,把鸡抛了进去。

“你这是要煮鸡汤?”伍儿回过神来,瞠目结舌,“鸡毛都不拔,你想噎死亭兮师姐?”

墨隼扯扯嘴角,回道:“煮熟了再拔毛,你拔。”

他大步往外走去,脚步有点仓促。伍儿忍俊不禁,这样的大魔头显得有人情味多了。也许,她决定留在人界是对的。凡尘的烟火,是不是可以软化一个魔坚硬的心?如果他能和她一样脱离过去,那么就天下太平了。

虽知是奢望,伍儿依然抱着乐观的心态,一边处理半熟的母鸡,一边自语:“鸡啊鸡,六道有轮回,你别怪我,希望来世你不再是被人烹煮的命运。”

墨隼走得并不远,在外面背靠着墙,听她自言自语。一百年前,他曾经在人界生活过,却不曾有过这样的场景。亭兮是一尘不染的高贵神女,纵然她愿意洗手作羹汤,也不像伍儿这般生动趣致。或许,本质上他和亭兮都是心性清冷的人,都不如伍儿有血有肉,有一种容易亲近的气质。

一人在厨房里面哼着小曲煮白斩鸡,一人在外面静静聆听,仿佛有种奇妙的温馨气息弥漫开来,格外的温暖人心。

“连盐都没有,这只白斩鸡肯定很难吃。”伍儿对着炉灶喃喃。

墨隼一皱眉,悄悄闪身消失,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样东西。

灶头上突然多了一罐白盐,伍儿扭转过头,咕哝道:“又去偷东西了,做你的邻居真倒霉。”

墨隼无声地哼了哼,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灶头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蔬菜瓜果和面粉白米像变戏法似的出现。伍儿直摇头,这人是做小偷做上瘾了?

“你很久没有喊过饿了。”墨隼忽然在她身后现身,淡淡说道。

“嗯?”伍儿一时怔愣。确实,她已经很久没有饥饿的感觉。如今的她,不知是因为有了仙身或是魔身,已不需要进食。

“听说明天是人界的除夕。”墨隼又道,语气平淡,似随意的一问,“你会不会搓汤圆?”

伍儿点点头。明日竟是除夕了,她已有多久没过过节?想不到世事如此奇异,她竟将和大魔头一起过除夕,除旧迎新,迎来新的一年。

墨隼斜倚一旁,懒洋洋的看着她揉搓面粉。白色细粉沾到她的脸上,像雪花,像白糖,他在旁望着,手指动了动。刚要伸手帮她擦拭,她恰好转过来,他的手便僵在半空。

“怎么?”伍儿皱了皱鼻尖,难不成他想偷袭她?

她挺翘的鼻尖上沾着一团白白的面粉,墨隼直勾勾地盯着,心头莫名一动,他毫无预警地低下头,伸舌在她鼻尖舔了舔。

伍儿大惊失色,忙退几步:“你做什么?!”

墨隼耸耸肩,答道:“吃汤圆。”

伍儿捂住鼻子,只觉莫名其妙。

“快点,我饿了。”墨隼催促,捉起她的手按到面粉里,动作蛮横,“一刻钟内煮不出汤圆,我就吃了你。”

伍儿飞快地甩开他的手,恼怒道:“你发什么疯?别在这里捣乱,去看着亭兮师姐!”

墨隼不理,亲自动起手。他和面的手势纯熟,一颗颗小汤圆很快就揉捏出来,圆乎乎的摆满一炉灶。伍儿心中诧异,原来他会厨艺?九世的人间经历,他并没有忘记。他曾经下过厨,烹饪过食物?

墨隼麻利地煮水下汤圆,再撒下少许白糖,不多久便能闻到清甜的味道。

厨房里原先虽无食材,厨具却是一应俱全,伍儿找到两个瓷碗,盛出两碗热腾腾的无馅小汤圆。

就站在炉灶边,两人端碗吃着,默默无言,只有偶尔发出的喝汤水声。

夜深人静,厨房中的这一幕平凡无奇,而又意义特殊。

直至吃完每一颗汤圆,墨隼才开口问道:“比起你的巧克力,这汤圆如何?”

“咦?你还记得巧克力?”伍儿摸摸衣兜,她一直随身带着仅剩的两块巧克力,那几乎是她上辈子的记忆存证了。

墨隼“嗯”了一声,目光幽深,瞥向她的衣袋。那独特的味道,他尝过一次就牢牢记住。并非因为美味,而是因为独一无二。

伍儿掏出一块巧克力,很大方地递给他:“送给你。”

墨隼不客气地接过,并不撕开包装纸,珍而重之地藏起。

伍儿扬唇笑了笑,心生一丝感慨。在这个世界,稀奇法宝很多,而这原本普通的巧克力却只有两块。一块在她这里,一块在他那里,何其玄妙。

墨隼似乎与她所想相同,淡声而霸道地道:“你不许吃,好好留着。”

“为什么?”伍儿问。

“不为什么。”墨隼答。

伍儿懒得追问,洗米下锅,给林小然煮粥。

墨隼朝外眺望了一眼,掌心微动,隔空解除了偏苑的结界。

偏苑房间里的小女孩已经转醒,惊慌地喊着:“哥哥,哥哥,你在哪?”

她跑出庭院,院中空地上一抹微光闪烁,小女孩轻轻眯了眯眼,小心拾起发光的银针,揣进衣内。

片刻后,伍儿端了食物过来,小女孩坐在房间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漆黑而明亮。

“饿了吧?先喝点粥。”伍儿温声道。

小女孩安静地点头,并不看伍儿,紧紧地望着随后而来的墨隼,眼中满是依恋之色。

伍儿静坐桌旁,淡笑观望。如若是附身而带来的潜意识感觉,不难理解林小然对大魔头的亲近之情。怕只怕不是这么简单,亭兮师姐的这一缕残魂已有魔性,心机深沉。

墨隼神色冷淡,坐在另一角,若有所思。如果琅琊所说是实话,那他就如伍儿所愿,助她净化亭兮的魂魄。他原想由亭兮自己选择何去何从,现今看来,还是送她回霁月山才是最好的选择。洗涤她这一魄中残留的魔气,就当他回报她当初的错爱,从此以后,大家两不相欠。

小女孩静静地喝完粥,跳下椅子,依偎到墨隼身边,仿如雏鸟对保护者的天生依赖。

墨隼挪了挪脚,不习惯被人贴近的触感。小女孩不依不饶,又挨近了一些。

伍儿很自觉,收拾碗筷离开。

房中只剩下墨隼和小女孩二人,墨隼蓦然站起,走到窗口,沉声道:“不必装,我知道你有亭兮的记性。”

小女孩仰头看他,睁着水雾蒙蒙的眼睛,茫然而无措。

“你存着什么想法最好直说。”墨隼继续道,“我最厌恶掖掖藏藏的人。”

小女孩怯怯地出声:“哥哥,你说什么?小然听不懂…”

墨隼扫她一眼,回头望向窗外,不再逼问。从窗口望出去,一个白裙清雅的少女漫步在庭院中,背影秀丽,纤瘦的身形似乎透着一点点寂寥。当日伍儿误杀了亭兮,如今亭兮重生,必然心存恨意。他不容亭兮再有损伤,但也不许亭兮伤害伍儿。漫漫的千年人生,与他有瓜葛的女子仅她们二人,孰轻孰重,渐渐有了答案。

院子里,伍儿感应到他的视线,回头一笑,笑容轻淡如夜风,又粲然如星光。

墨隼凝望着,心底无端柔软了几分。他蓄意破坏,间接令她与仙门脱离关系,他所做的一切是否只是为了留她在身边?

房内的小女孩仰望出窗口,远远的看见白裙少女笑脸嫣然,光华夺目。小女孩暗暗握起了拳头,按在胸口的位置。那枚夺心针,正藏在她胸前衣衫内。

第二十二章:生死大劫(上)

清早天刚亮,就听见炮竹的热闹声响。伍儿站在院子里,望出围墙外,牵唇淡淡一笑。过年了,以前她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可以穿新衣,可以看烟火,可以吃好吃的。曾经的一切恍然若梦,人间的平安喜乐,离她这么近,又那么远。

“朝儿。”低醇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清冷如这冬日早晨的冷风,又似醇厚的陈年烈酒。

伍儿转身,笑道:“你又准备去偷食物了?”

墨隼没有答话,伸手在她肩头一拂,魔光闪烁。

伍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白裙已变作枚红色,喜庆应景。

“入乡随俗。”墨隼语气随意,道,“今日过节,你不必总是穿得这么素。”

伍儿瞧他一眼,弹指射出一束仙光,顷刻间他的一身墨衫色彩变幻,变成一件大红袍。

墨隼神色微僵,额角青筋跳了几跳。红袍?她是要把他打扮成新郎官?

“你也不必总是穿得那么酷。”伍儿上下打量他,一边点头道,“这样好看,真的。”

墨隼脸色难看,一声不响地甩袖离去。

伍儿望着他的背影偷笑。这样的大魔头倒让人觉得可爱,就像一个正常的平凡男子,会气会恼,无伤大雅。

顾自笑了会儿,她唇边的弧度渐渐凝住。可爱?她竟会觉得大魔头可爱?这一定是错觉!

“姐姐…”软软的孩子声音传来,那小女孩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她,小声道,“小然想出去看炮竹。”

“小然,过来。”伍儿朝她招手,温和问道,“你想要我带你出去看,还是你的小墨哥哥?”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哥哥刚才好像很生气,你带我出去好吗?”

伍儿应道:“好。”

小女孩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过来,抓住她衣袖的一角,怯生生的,似乎对她仍有戒备。伍儿不动声色地移开一步,走在前头,口中道:“我们不要走太远,免得你小墨哥哥找不到我们。”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宅门,街上几个小孩嬉闹着,围成圈唱童谣。林小然凑过去,与孩子们一起玩耍,模样天真。

伍儿静静望着,目光渐深。净化一个人的魂魄并非易事,她留林小然在身边,也许是害人害己。只可惜她如今已脱离师门,不便再上霁月山,不便再见师父。她必须找一个可信赖的人,托付他送林小然去霁月山。

沉思间,孩子们忽然打闹起来,一个个都追着林小然打。林小然惊慌大哭,蹒跚跑向她,一头撞进她怀里,泣道:“姐姐,他们打我!他们打我!”

伍儿弯腰正想哄一哄,突觉胸口微微刺痛,一根细针刺破她的衣裳,针尾陷入皮肉,流出几滴血来。

林小然的哭声戛然而止,仰起小小的脸庞,双眼冷冽,直视着她。

伍儿拔出细针,轻嘲一笑:“师姐,你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林小然默不作声,只定定地盯着她。漆黑瞳孔犹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伍儿若无其事地往回走,边道:“没想到你捡了夺心针,可惜你力气不够大,没能一针刺透我的心脏。”

林小然沉默跟随在后,一句话不说。

伍儿暗自运气,心中不禁一诧。这不是夺心针,只是普通的棉针,林小然想做什么?她此举已是打草惊蛇,如此行径未免奇怪。

踏进宅门,伍儿反手关起大门,沉下面容,冷声道:“师姐,把夺心针交出来。”

小女孩仰脸看她,眸光沉沉,半点不似孩子的单纯。

“师姐,你若不肯交出来,就别怪我动手搜身了。”伍儿扬手,卷起一阵清风,风吹过小女孩的身子,刮得她衣裳簌簌作响。

小女孩依旧盯视着她,小嘴紧抿,神色深沉。

伍儿不由冷笑。夺心针不在她身上,想必是一早藏起来了。如果此时为难她,只会白白中了她的计。不设防一次已够心软,决不会有下次。

“师姐。”伍儿嗓音愈冷,缓缓道,“你恨我怨我,无非是因为大魔头。难道你不知道,他不爱你,即使没有我的存在,他也不会爱你。”

小女孩的眼神骤变,眸底波光动荡,厉色隐生。

“不管你有什么计谋,我都已打算送走你。你不会再留在他身边,不会再有机会。”伍儿继续说道,毫不留情。话毕,她旋身便走,不理会林小然有什么反应。

行得远了,伍儿才停下脚步,回头凝眸。

空中玄光一闪,红袍男子现身。

“你都看见了,听见了。”伍儿肃容,沉声道,“我要去东海一趟,请龙王带师姐到霁月山,希望你不要阻拦。”

“我为什么要阻拦?”墨隼面无表情,反问。方才他一直隐身跟在她们后面,林小然扑到伍儿怀里的那一刻,他已觉不对劲。幸好伍儿没有被伤害,否则…

他眸中杀气一闪而逝,伍儿暗暗惊讶。他想杀谁?她?还是师姐?

墨隼看穿她的诧异,淡漠道:“亭兮的魂魄早已支离破碎,这一缕残魂若是除不尽魔性,不如索性毁灭,以免将来两缕残魂融合,不仙不魔,令她挣扎痛苦。”

伍儿震惊。他果然够狠!

墨隼面色冷淡,波澜不起,看起来极为冷血无情。

“可是,”静默半晌,伍儿开口,“如果这一缕残魂能够净化,师姐就能恢复人形,将来就有机会重新修炼成仙。”

“如果的事,谁知道?”墨隼不冷不热地回话。若这个“如果”的代价关乎她的安危,他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等我去找龙王之后再论,你别妄动。”伍儿不放心地再补一句,“不要忘记亭兮师姐曾倾心待过你。”

墨隼掀唇,嘲讽地笑。倾心,一旦对一个人倾心,便有私心。从前他不懂,今时今日才知,原来一旦起了情念,就会不惜与所有人为敌,只为保护那一个人。

伍儿疑虑地望着他,她现在若走掉,他会不会对林小然不利?那终究是亭兮师姐的魂魄,是师父牵挂的人儿,无论如何她都狠不下心。

墨隼凝视她,唇边嘲意更浓。他为她着想,而她只为别人着想,想不到他墨隼也有今日,实在可笑。

伍儿只觉他心肠冷硬,皱了皱眉,道:“我这就去东海,天黑前必回。”

墨隼不作声,摆摆手,意兴阑珊。

伍儿隐身飞上云霄,腾云疾行而去。她相信大魔头对亭兮师姐犹有一分情意,不至于无端端狠下杀手。但事情再演变下去,结果就很难预料。她也由不得林小然再兴风作浪,此事必须尽速解决。

墨隼负手而立,眯了眯异色瞳眸,冷芒闪耀。平地忽起一阵狂风,远在宅门旁的小女孩被席卷至半空,直到他身边才落地。

小女孩惊惶失措,讷讷唤着:“哥哥…”

墨隼低头睨她,冷冷道:“夺心针藏在哪?”

小女孩茫然摇头:“什么针?”

墨隼不假颜色,硬声再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把夺心针拿来给我。”

小女孩愣愣仰望他,良久,掉头跑走。

一刻钟过去,小女孩没有返来,墨隼拧起浓眉,陡然大喝一声:“出来!”

四周静谧,突见一束异光冲上晴朗的天空,倏忽不见。

墨隼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追索突如其来的仙光,即刻去往偏苑。这仙者想必是来探查伍儿的踪迹,或许恰巧碰见了林小然,不知是否对她做了什么。

偏苑房间里,小女孩静静躺在床上,面若金纸,呼吸全无。

墨隼眉头皱得很紧,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分不清是为亭兮惋惜,还是因为无法对伍儿交代。林小然体内魂魄古怪,那仙者许是担心被暗算而下手。只怕伍儿回来以为是他动的手。

“亭兮?”墨隼俯下身,伸手探小女孩的眉心。肉身已死,魂魄仍在躯壳内,依然难以逼出。

在床边坐下,墨隼扶起气绝的孩子躯体,单手按在她心口,试图以魔气牵引魂魄。

他凝神静气,强大的魔气从掌心输出。心神正集中,蓦然间发觉掌下躯体轻微一动,紧接着便觉自己胸口剧痛!

小女孩不声不响地睁开了眼,瞳仁乌黑,目色哀伤。

“你没死?”墨隼捂住胸口,突然放声大笑,“好!好!这一份百年前的旧情,总算是还你了!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

随着他的大笑,胸膛震动起伏,指缝间不断有濡湿的液体流淌而下,那血液竟是浓稠的黑紫色。

“我不是亭兮神女。”小女孩轻轻地出声,嗓音稚嫩,语气出奇的冷静。

墨隼的笑声骤然止住,目光锋锐如刃,划过她的脸庞:“你是谁?你冒充亭兮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的时机?”

小女孩跳下床,避到安全距离,轻声道:“我是生长在天庭水镜边的一株曼珠沙华。当年亭兮神女在水镜中窥视你的九世轮回,我也看见了。”是一眼钟情吗?她不知道,只知她空茫的世界里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时时出现在她的思绪里,时时扰乱她静如止水的心。

“天庭水镜?这么说来,你并非琅琊的棋子,而是——”墨隼一顿,扬唇冷笑。仙界要灭他,无所不用其极。

“我从不想害你。”

亭兮神女殒灭之后,天帝派遣她去冥界,最初她并不知道自己身负什么任务。直至她脑中充斥满亭兮神女的记忆,才知天帝要她冒充亭兮神女接近魔君。她违背天帝的命令,始终不曾下手,他却绝情的令人心寒。原本她只想除掉伍儿,此次也正是好时机,既可为仙界清理叛徒,又可铲除情敌,一举两得。可是又怕他从此恨上她,才先出手一试。怎料他竟说要毁灭她,竟要她魂飞魄散!她不是亭兮神女的残魂,若被摧毁,便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他怎能如此对她!

“不想害我?”墨隼讥诮挑眉。夺心针没入他的胸口,若非他用元魔丹支撑着,这具肉身已经即刻死了。

小女孩垂下眼睫,眼里水光泛动,声音越发的低浅:“你快逃吧,仙界已派人前来,我此举成功,他们很快会来擒你的魂魄。”

至此,墨隼心中已透亮。一切都是天帝的精心安排。刚刚那仙者也许不是来找伍儿,而是来传达天帝的旨意。诈死之计,恐怕是早就筹划好的,只看何时动手罢了。伍儿不在,少了一股阻力,正是仙界除魔的好时机。

“你快走。”小女孩扬起小脸,举眸深深凝望他,此刻她忘记了曾有过的嫉妒怨恨,只愿他能逃生,只愿来日她还能再看他一眼,“我一出去,他们就知道计划成功,你要逃就来不及了。”

墨隼挥袖,微弱的魔光飞射而出,未达小女孩身前已消散。他自嘲地动了动唇角,如果不是顾念亭兮往日的情意,他怎么会毫无防范,让人算计。

也罢,现在说什么都多余,等他逃过此劫,再来和仙界算这笔帐!

忍受着噬心剧痛,他强撑站起,催动元魔丹的全部力量,周身刹时染满玄光。

一瞬间光耀满室,直逼人眼目,小女孩步步退离,奔出房间。

宅子里,仙气慢慢涌入,分散在各处,如同一个个士兵封死各个出口。

墨隼冷冷勾唇,眸中光芒异常森洌,戾气滚滚翻腾。纵然是神魂俱灭,他也要杀几个仙者垫垫背!坐以待毙,从不是他的作风!

房内魔气涌动,凶煞的气息中忽然融入几许清淡的仙气。墨隼眸光陡锐,紧盯前方。

“怎么回事?”

纤长的身形浮现,一点点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墨隼诧异,压低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伍儿扫了他淌血的胸口一眼,蹙眉回道:“空中仙气翻涌,往宅子这边凝聚,所以我半路折回了。”

墨隼心底掠过一丝惊喜,却道:“你先走!”

伍儿没有接话,疑问道:“你中了夺心针?”夺心针厉害无比,他的脸色发黑,肉身已被侵蚀。等到他的魂魄被迫出窍,魔功施展不出,怕是难逃大劫。

“没时间了,你走!”墨隼催促,无暇多说。她这个时候返回,无异于自投罗网,他自身难保,不想拖她下水。

伍儿不动,推开房门,望了望,淡淡道:“来不及了。”

整座墨宅已被施下结界,天兵林立,无数把仙弓绷紧了弦,寒光凛凛的箭头对准他们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