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看书,咱们也建个书楼,把各地的书都找来。你可以慢慢看!”他抱着她,想着她曾经倚在老槐下看书的样子,落下一地的碎花,斜阳下的专注表情,那是何其动人的图画!垂头抵着她的肩,又有些昏昏欲睡。

七月贴着他,他的气息就在脸侧,温温的带出微微的痒,一时间又是心绪起伏。她微微侧眼看他,有些欲言又止。

流火替她拢了拢头发,突然低声开口:“那块玉碎了…”他微牵了唇角,“你爷爷给你的东西,你才刚交给我。”

她湿了眼眶,手抚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道:“我是希望它能保佑你的,但…”

“很灵。”他低语,“没它我已经死了。”当时他已经不知道活着还有何意义,更不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是那碎裂的玉锥进他的绝望,便是死亡也绝不把力量交给摧毁他希望的人…绝不!

七月偎在他的怀里,勾着他的手指:“都过去了,权当是场恶梦吧!”

流火吻她的颊,转了话题道:“夜纱与珊瑚知道水火生雷的法子,是你教她们的?”

他到了丛山镇的时候,虽然身体已经败坏到了极点,火息漫引已经是以自身为燃料。但火力放开也同样给了他濒死的敏锐,他并没有看错,云团之中已经蕴了霹雳。

“我,我看到了轩辕凌…”七月喃喃道。

“他来抓你么?”流火垂了眼眸。

七月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更像是找个借口来杀那对姐妹…,她们总算是救过我。”

流火看着她的表情,突然笑笑:“我听你做梦喊,管珊瑚要驭法。既然你不放心,过两日咱们回去瞧瞧。”

七月听了微红了脸,张开手看着左手中指上的小红点,复又想到紫卷上的话:“我当时是想…呵呵,现在也用不上了啊,不过好奇怪啊,照理说是一脉生而六脉俱生,为什么…”

流火握着她的手,轻抚着她的指尖:“你体质特殊,不会因一脉生而六脉全生的。”

体质特殊?七月听了登时便想到别人皆说的“妖力”,不由的偏了头看着他:“那我真的有妖力哦?”

“有。”他一本正经,看得她有点发毛。他抱紧她在耳畔说:“之前没你不能活,之后没你亦活不下去!”

七月心内一悸,随之脸霎时红透。在她眼里,他一向都是谦和温脉,也不常说什么甜言蜜语。如今这话仍是口气淡若浮风随意,可听到耳中传到心里却成了千锤万鼓敲,只觉他气息浮荡吹得她耳廓发麻,撩得她快烧着。记忆里的残酷片段似梦非梦,其实昨天他们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真的不知道了。

她只记得心痛,撕心裂肺痛到极致,至于别的,她哪还有感觉?但此时一想,心里乱跳,生是觉得在他腿上都快坐不住了。

第021章 上药

流火可以体会,他也是一样的,濒死的绝望造就的激昂,让身体感觉不到任何快慰或者疼痛只有垂死的相依。那个夜晚会让他刻骨铭心,他死了又活过来,她也是一样!虽然那阴霾已经淡化成了一场恶梦,但新婚的温情同样的也随之有了遗憾。

如今她就在怀中,让他意随心起,火随情狂。只想将她细细掰揉慢慢尝,与她缠绵直到天荒从此溺毙在温柔里。

但见她病病歪歪的样子,她一直情绪大起大落都是不利于身体的。此时肿着两只眼,头发乱蓬的像团草,尖尖的肩胛骨令他的下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细腰在他手里像是一掐就要断,让他如何也下不得手。

却又偏是馨香入骨,肌若蜜糖,饶是套在宽宽的男式袍子里,咧着的襟口总是若隐若现带出几点旖旎之光。他睨睇着她,她不该有遗憾,半点也不该有。

七月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窘着脸低语:“我要真有妖力能帮忙就好了,哪还至于…”

“你该洗澡了。”流火的唇贴着她的颈,声音透着点懒洋洋,“然后再给你上点药。”说着,突然手掐她的腰将她提起来,从箱里抄出一张大毯子,把方才找出来的药罐一兜,抄起就走。他的动作根本就是跟他懒恹恹的声音完全反着。

七月一听脑子立时反应起之前来,她是不知他之前如何给她上的药,而且也从没听说这种事还需要上药的!想一想那情景脑子就要炸了,嗓子里泛甜,竟一声都发不出。双腿本能的一甩,险些压不住袍底春光,她的脸赤红如血,手紧紧摁着他的手,眼瞅着他一径往里,深处竟传来潺潺水声,像是有水滴滴答答落石面的声音。

这洞里深处竟是如此阔广,生让七月都忘记了挣扎只顾盯着这别有洞天发呆。外面他们所住的洞其实只是通往这里的长俑通道。弯弯曲曲尽头竟是一个大深潭,黑幽幽看不到底,而他们所站之地,此时更像是个中悬台,两边呈环臂状的斜坡,一直通到潭边。

“这里以前不知是人还是妖灵在这里住过,这水底通内河,我下去探过,没有怪东西。”流火抱着她慢慢沿坡向下走,一直到了潭边这才松手让她下地,“当澡堂子还是不错的。”

“澡堂…这样会淹死人吧?”七月脸上的紫胀还没褪尽,已经又蒙上一层黑。在这里洗会出人命的,别说她是旱鸭子了,就算浪里白条也不行。而且走近了便感觉到一股霜气,倒像是个大寒潭,他的确可以隔桶令水增温,但这么大一个深潭…

“边上没那么深。”流火站在她身后,把带的东西放在潭边,“你下去试试就知道了。”

七月凑过去瞅了瞅,边上能看到底,但瞅着也不浅。她还在犹豫,但下一刻已经头重脚轻,被流火挟着一带直接连人带衣浸个湿透。

预想的寒彻并没到来,他四周的水流已经在他入水一霎变得温暖。渐渐的越来越暖,带出雾意弥漫在他们四周。

七月害羞的很,脚底下没根,她若站在地上一定没顶!窘着脸往远处瞅,只觉深不见底,心里十分慌张,双手只顾紧紧的抓着他横拦腰间的手臂。突然头上微沉,水珠倾落之间弥漫出淡淡的香气,发间头顶是他手掌的柔和力度,身后是他的胸膛,让她的心霎时变成如水般的温软,半垂着头任他摆布,将那三千烦恼丝又尽归柔滑。

“很香啊,是什么东西?”七月的脸红得发透,连耳根子都是红的。穿着衣服洗澡看起来很傻,但此时她心里是浸饱了蜜糖的甜粽子,又糯又软的粘甜。

“好像是皂角猪苓加了香料混合的。”流火说着,递过来一个给她看,像泡发的豆子一样的软软。浸在水里一会就化了,留了一手的香气,有些玫瑰百合的甜芬很是宜人。

这些都是从西迟皇宫里弄出来的,比外头的澡豆好用多了。流火席卷了一大堆,准备回来研究研究自己配。她原本乌糟糟一团的长发在他的手里变得服服帖帖,黑漆柔滑缠绕在他的指尖心上。

他半转过她的身,看她乌发之下的面庞,头发贴于颊让她显得更是瘦了,但透着晶莹的红,大眼水汪汪,芬芳水雾之下更是艳若桃李。她半抬了手,被他眼中的笑意诱引,伸手也想去解他的发辫,脸仍是窘,但眼睛晶晶亮:“我也帮你洗洗吧?”

流火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慢慢俯了身,嘴唇贴着她的鼻尖厮摩:“早上洗过了。”手贴了她的肩颈,拨开她湿湿的长发的同时也挤进她湿嗒嗒的衣,与水波一同慰抚在她的肌肤上。

七月的身子刚是一抖,他的唇已经噙住她的,勒在腰间的手勾走她的腰带。袍子在水中散开浮飘,他的手挟着水在一寸寸的游走在她的肌肤上,慢舔细吮与他的唇舌如出一辙。身体就在他的手心里蕴育出陌生奇异的芬芳,伴陪羞意滋长的同时,还有满溢柔情的欣喜。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容颜他的怀抱,是令她觉得安全与餮足,最让她觉得美好与幸福的地方,便是身处无底深潭,只要有他在身边,也会快活似神仙。

他的唇舌在深入,勾缠着轻噬慢吮。睫毛湿漉漉的拂扫,气息喷薄是撩人神魂的香。他的手握住她的胸,缠绕着不轻不重的捻挤让她的身体猛的弓紧起来。一股热意在身体里飞窜,伴随着麻意蕴出暖流,她湿湿的眼更蒙上水雾,喉咙里挤出闷呼,微一张口更让他肆无忌惮起来。

他的吻一点点由唇移到下巴直到颈间,每下移一寸便将她提出水面一寸。她像出水的鲛,带着波光黑发贴服在两侧,腰身后仰是动人的柔软弧度,眼底蕴出光圈仿佛看到高天流云。他的吻一直落在她的胸口让她绽开美丽花朵,来自身体的天然快乐就这样攀占她的神魂,手足无措的难以招架,眼中便漾起泪光,像有许许多多细小的鱼在她身边游移,痒痒的让她有些忘乎所以。

直到她觉得细风微凉,让身体带出微微簌抖,如此才有些回神过来。复看的时候竟已经上了岸,半身躺在毯子上。流火半欺了身挤在她的腿间,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轻轻笑。他湿湿的衣服散了襟,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完美身形,另一只手已经扣在她的腿间,在腿侧抚来摩去。耻意难耐,让七月曲抬了膝想越过他的身体并拢。他便压下让她不能得逞,噙咬她的唇:“给你上点药。”他声音喑哑,热息滚滚,身体崩紧与她的绵软对比如此鲜明。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身体连连惊跳,足尖不由自主的崩起来。异样的滋味,酥麻裹成急电,娇嫩的花蕊就这样在他忽轻忽重的抚揉之间绽开,牵出巨大的麻痒,让她的身体无法抗拒,离开了水的包裹,热烫的腻滑是如此鲜明,对她而言是如此的陌生,但那对快乐的渴求又是如此强烈,她就在陷入在这种诡异的旋涡里无法自拔,身体随着他的吻和他的手在起起落落。

突然间她剧烈的颤抖起来,喉间溢出不可控制的微呤,大腿内侧有微微的痒,竟是他湿湿的长发!湿湿凉凉的让她的整俱身体都有了相同的体会,又诧又惊不由想挣扎,还不待她回神细想,更大的快慰已经席卷而来,滚烫的汹涌她的灵魂瞬间被顶到云端!

突如袭来,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滋味,猛然侵袭了全身将她高高抛起,完全没有准备更不可预想。她发誓在那一瞬间她真的看到了彩虹,就悬在她的眼前,五颜六色的灿闪!

七月重回了水波的包裹很久都没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她的脸。他看着她微笑,眼眸漆黑到了极致。让她飞来荡去碎成千万的魂魄又一点点的回归了身体,随之一道回来的,还有她的羞意,让她整个身子都透着粉。

“你刚才…”她张了张口,嗓子都哑了,心跳得张狂,那余蕴还残留在体内不散。

“上药啊。”他捏着她的鼻尖笑,那一刻她美到极致,艳得惊人。看着她快乐,原是这样幸福的事,就要把她送上云端娇惯到无以伦比,虽然他看着这样的她,几乎快要忍耐不住,喷薄的欲望几近将他淹没,不过他必要给她最好的,为了她,忍耐也变得理所当然。

“上…药…”她喃喃的,脸烧得像块烙铁。他抱着她,抚着她的后背,“你不用臊,我们都成亲了,昨天晚上…你想起来了吧?”

“难道是这种感觉?”七月瞠然,这般的汹涌激烈,男女之间的爱欲滋味,原是这样的感觉么?

“嗯,比现在还快乐!”他垂眼看着她,缓缓的补充,“是非常非常的快乐。”

她怔怔的看着他,在水中感觉到他的身体崩得紧紧,比她还滚烫,这热烫的温度让她心里一恸,眼底带出泪光来:“你想让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很快乐,只是我做恶梦了…”她的眼泪滴落下来,“我也想让你快乐,非常非常快乐!”

他笑了,眼中的柔光颤人肝肠,垂头吻她的鼻尖:“等你恢复以前的饭量,再来补偿我。”

她连连点头,皱着眼皮说:“我明天就吃三碗饭!”

他一愣,唇角扬起了动人的弧度。伸手去抄岸上的毯子,虽然已经皱巴巴的半潮,笑着说,“你怎么急成这样?”

七月怔忡着反应过来。窘歪了一张脸去推他,他正侧着身在够毯子,她猛的一搡让他手臂一滑,接着七月声都没来得及出就像个铁秤砣一样沉了下去。

流火一窒,忙着伸手去捞她,哭笑不得的看她张嘴大咳。突然指着她的窘相笑出声来,“你刚才喝洗澡水了吧?”

七月大咳连连,见他笑得眼成了弯月梗着脖子不承认:“没,我没…”她的确喝了好几口,此时眼珠子乱转直想着往回走,突然指着四周说,“活水活水,不算洗澡水…”话音未落他已经吻过来,咕哝着带出一声低语:“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第022章 向着光明奔跑

七月踏踏实实在山洞里养了几天,见到流火就是最好的创伤药,比什么灵芝人参那可管用了。

这两天流火起了性跳到外头去买锅碗瓢盆以及各式的调料,在洞里自己做饭。普通的材料到他手里转一圈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这熟悉的美妙滋味再度满足了七月的味蕾,带来了回忆的美好芬芳,让她的食欲有了显著的提升。

七月就喜欢在他边上打下手顺便偷偷师,有时瞧的眼热也自己操练一番。如今他们离海近,这里海产丰富,虽说冬季封海禁捕,鱼蟹多是冻存的。虽不如夏秋时节肥美新鲜,但也让七月过足了瘾。

而且她也见到了海,流火带着她去了海边,这里位于沿海的宝鼎城以及都城华城之间,靠邻东北海峡。宝鼎城是西迟沿海最富的几个城池之一,逢夏秋之季的时候,往来船队络绎,港口极为热闹。

虽然封了港禁了海,没了盛夏浓秋的繁盛荣光,而且冬日的海肃杀严寒,海岸线空旷无人,但那浩广辽阔,让七月大开眼界。她来自荒丘,这一年的光景却踏足了各地,见识了许多风土,自有不少感喟。大海让人心胸阔广,那水天一色的盛景让她的心豁然开朗。

逛完海景,两人又在宝鼎城时闲逛,正值隆冬,已经近了年关,城中节氛正浓。沿海城镇,逢冬渔夫不捕,远贸大轮不航。百姓辛劳一年,此时正是闲时,又快到过年,皆都是舍得大把掏银子的时候。因此各商各铺卯足了劲头铺排装点趁最后再大杀四方多赚银钱,街市里比往日更繁华十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海边城镇,珍珠贝母之类的东西最丰,东西良莠不齐,叫价上万的也有,十叶一串的也有。

这白银是可以在五国通用,根据银子的成色以及本国的国情都有不同的兑换标准。铜钱的差别就大了,西迟这边矿产不丰,铜钱是用一种贝母外侧加了一圈薄铜打上官制年号而成的,像叶片一样,简称‘叶’。

一两西迟官锭银兑一千三,若是散碎银子便要打折扣,少的估计也兑个七八百,不过叶币做的十分精巧,七月看着喜欢还特地存了几个。

富庶之地物价也就相应的高些,这些七月早有经历,所以再不会瞅见什么玩意开了大价就瞪眼吃惊,不过她通常都是爱过个眼瘾,对于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看看图个乐便罢。

这两天流火忙着趁机销赃套现,他们也在这里呆不长。一来惦着影家那对姐妹,瞧见了珊瑚树之类的东西便会想起来。她一向点滴恩情尽铭记,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虽说七月并不太想再回那是非之地,况且那里对流火而言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流火也想让她回去一趟,清了这个人情债省得以后再牵挂。

二来流火也的确需要回去,倒不是说因为那碧展秋或者轩辕凌,而是因为水景幽泊。拿回了十辈子的记忆,幽泊他就不能不管,不过要找到幽泊,就得与那碧丹倾绝合作。

放眼天下,只有碧丹倾绝能驭死灵,死灵在他的法血牵引之下于人间现形,并且可以引生魂入九泉。有时流火也觉得怪,照理说,如今他那得真血妖龙归体,那无脸女孟婆该找他才对。但这么些天一直没动静,而之前提点过他的幽泊也不曾在他梦里出现过。这十世的记忆有深有浅,但最后轮生的情景交融十分模糊。

不过他想归想,却也并不担心。七月当初说的对,人生几十年,哪个不死?便是死了,也不认命。她从不请允许自己绝望,就算绝望已经逼近神魂,她依旧给自己继续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便是这种弥足珍贵的勇气与坚持,成就了他们的今天。

以前的许多年,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灵魂沉沦在一世又一世的悲惨里却依旧没有怨恨,有许多灵魂都无法解脱生前的怨恨而游荡人间,最后在天地之间烟消云散。但她总是跌跌撞撞,一次次的轮生重复着悲惨。现在从七月的身上,他终于明白了。之前每一世都很悲惨,但每一世都没有绝望,她始终是相信将来会好,总有一天会好。她不但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就算她看下来很弱小,但远比许多人都坚强。

七月也许并不是最完美的,但在他的眼里,她就是最美好的一个。他要成就这份美好,让她绽放到最耀眼!看到她微笑,他就觉得很幸福!

* * * * * * * *

七月回头再看一眼这山洞,住了半个月都有些舍不得。这座位于两城之间的天刀山,给了她美好快乐的十五天。

里头已经空荡荡,被褥和一切生活用品全打包给了山下村里的人。两人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并一大卷子通兑银票,七月压根也没想到那几口箱子里的东西居然套出这么多钱,流火一脸镇定的对着她的疑惑目光,一口咬定就是雪影山挖的玉钱。

七月也明白,这开门七件事件件都要钱,一文钱憋倒英雄汉,有钱总比没钱强。反正他们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也往城里去过好几次,一派太平风光。也没听到说当时的官府抓什么江洋大盗,所以估计也不会是抢来的,如此索性她也不管了。

她挎了包袱,流火背着她往东去,流火避开城镇,专挑荒僻的路走,冷风如刀,灌耳若利。

他不觉得冷,只是他比往日速度更快了许多,让她眼睛看东西都有些花。

“去完了丛山镇,咱们去趟碧游宫。”流火低声说,“我不想把我爹娘的尸骨留在那里。”

“好。”七月点头,勾了他的脖子说,“不过那里全是妖灵,宫…不对,碧展秋一定会回去说你的坏话,你先把土灵之法融汇了再去。”

流火挑了眉毛笑:“你越来越有计较了,放心吧,我娘就是积土兽。只不过当初我一直主练法火息,没引土息的妖力。双法同修没有重点,不过你的法子好,借木息来引两种妖力可以融汇。正好月锦堂和沧澜台还有部分的书你没看过,到时全拿出来!”

“我现在看这些还对你有帮助吗?”

“当然有了,况且没帮助也能当故事看,你喜欢不是么?”

“喜欢,我爱看书。”七月嘿嘿一笑,搔搔鼻子,“以前我没有朋友,只有看看书喽。后来越看越爱看,我连我爷爷写的应试文章都拿来看。我现在还会背咧!”

流火笑笑,没人理不要紧,我可以看书;没人喜欢不要紧,我可以自己去奔前程;没钱不要紧,我有手有脚可以去挣。这就是夏七月,就算心里也羡慕也期盼,就算有时也畏缩亦不敢太奢望,但从来无所愧。

流火笑着说:“喜欢就好了,那就拿来看,你比凌向月强多了,他瞅了几百年也没瞅出什么名堂来。”

“因为他自己是木灵,练到今天也不容易,他也不敢乱试。”七月说,“从他把紫卷打散就能看出来,他也不愿意让别的妖灵知道木息的方法。”

“嗯,门户之见不仅人有,妖灵其实也是一样。”流火道,“以前看人是用眼,如今知道看人得用心。现在我也不敢说凌向月是个什么样的人,活的年头越是长,有时候越是糊涂起来。”

“当初他肯借玉溪斋,说明他当时还有心帮咱们的。”七月低声说。

流火微眯了眼:“碧展秋当初突然对我发难,是因为我身体聚了前世之力,以凌向月成灵的看着而言,也不知他晓得多少,若是他一早便知却从不曾与我交待,便是压根也没存什么好意。”

关于他这一点,他没打算瞒着七月,前几天就跟她说了。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一直倒了十辈子的霉,这总归对她而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至于他们之间那些前世的宿因,他也不打算说太多。他们彼此倾心,并非是因那些过往。

流火对七月的心思,不是因记忆复苏开始的,在流火眼中,七月就是七月,意外频频有时毛毛躁躁,让他从避之不及到不舍不忘。就是这样简单,像所有相慕倾心的普通男女一样,只不过有些人,碍于身份碍于门户,到底是不能在起。而他们,总算是破云见雾,并且会一直追着光明奔跑。

“那就回去就得加倍小心,”七月听了想了想说,“要不…”

“我才不去,死都不要再找到那个萧无仰,跟他一起练我心里堵的慌!”流火瞥着七月瓮声瓮气的说,“你也不许再想他!”

“我都还没提呐,你自己乱说的。”七月咬着牙不承认,被风吹的眯着眼,“你生气他管你要一千两呀?他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有点贪财罢了。”

“他不是贪财,他是…”流火叹一口气,“算了,我提醒你这个不是有病么?你继续迟钝吧,这样挺好。”

“什么挺好?”七月没听明白,探着脖子问他。

流火偏过脸不理会,又把话题兜回来:“也许凌向月不知道,碧展秋若是一直觊觎我的力量,不会傻到跟一干人等分享,回去了再看吧!”

七月脑子一时都没转过来,怔怔的应了一句,过了一会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挺好呀?”

流火咬牙,突然笑:“七月,我问你一个事啊。”

“什么?”

“为什么你看书拆书拼句子是一流,驭术妖息你简直就是无师自通灵光的要命,但为什么有时就跟脑子糊了浆子一样?”

七月探着头仔细看着他,流火让她给盯毛了,睨着她道:“你看什么看?”

“看你脸上的字。”七月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什么字?”流火让她给说傻了。

七月盯了许久,伸手指着他的侧脸说:“你脸上有四个字,是‘不、知、所、谓’!”

流火倒抽一口气,眉梢一挑:“七月,咱们玩冲天坠吧?”

七月霎时僵了,脸色铁黑着尖叫:“我不玩不玩不玩…那样我真的脑子会糊浆子!”

前几天有一回两人跑去巡海,他带着她一直掠过茫茫大海上空。然后他起了性子便带她玩了一个游戏,自由落体自空而坠,只差一丁丁就会一头栽海里…,结果七月一天没缓过来,那眼神看他的时候已经歹毒了,就差扑过来咬他了。由此他就找到她一个弱点!

流火听着她的小心肝在“扑通”乱跳,摇摇晃晃忽高忽低真像随时都会一跃冲天。七月知道现在他就算不化形成能飚到极为恐怖的高度,嗓子里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忽上忽下吱哇乱叫,让他越发的乐不可支。

第023章 复入行驭馆

丛山镇依旧如常,只是影家大宅子焦黑了半边,街上时有行人来往却是有些死气沉沉。与那西迟宝鼎城的年节气氛大相径庭。

湖畔沿山的客栈已经败毁,残垣断壁记载着当初动法的证据。时值隆冬,草木凋零。四周山包一片萧索很难再掩住身形。流火沿着湖畔北侧往东,低声跟七月说:“我看那对姐妹怕是凶多吉少了。”

七月看着镇外郊道不时有兵马行走,远远的看到一片焦黑。喃喃道:“来晚了!”

“早也是无用的,无论是驭者还是妖灵,动法引血皆是以精元之气催力聚气,因此会留有残息。这种残息不会很快消散,越强的招法所引出的气越强,带有的精元之气越多,而残息就越不容易消散怠尽。”流火缓缓说,“如今这湖畔,我依旧可以感觉到碧展秋和溪南思的残息,外覆还有乱葵兽以及汲星兽的残息。但没有那对姐妹所催发的水火之气!她们八成那天便战败被人收力了!”

“当时夜纱和珊瑚明明引雷下来,如果附着水力会形成雷网。怎么会输的这样彻底?”七月听了心里有些难受,她们虽是驭者,但于她有救命之恩。听闻如此,到底让七月有些怆然。

流火静了一会,他可以由这些残息而拼凑出当时的一些情景,不错,的确珊瑚与夜纱引雷而下,但夜纱之火,焚不尽绞静瑶之木,烧不到她引息之力,木牢会源源不绝毁而复建。这样雷火之力不能发挥到极致,轩辕凌会趁机放血让他的灵物化形,配合木力之中的水气汲收雷力。力量一旦被压服,再拼法血就成了对方的助力。

听七月说,夜纱的脾气很暴躁,该不只是因本性如此,更多的是因为用顶极之血养火的缘故,血肉之躯,纳归自然之灵所纵放的妖力,天长日久就会受到影响,这也是驭灵的代价!况且她一直走取强灵增功的捷径,本身的能力靠吸收外力来增强不是不对,而是难以完全消化。她自有她的理由,但同样也要承受这种反噬力。

“便是她们还活着,必也会被行驭馆擒拿,这里显然已经被行驭馆接管了。”流火道,“你也用不着太难过,驭者妖灵各自残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流火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起:“咱们走吧。”

* * * * * * * * * * * * * *

腊月里的一场大雪,将京都明陵裹上白装。今年凌佩逢大丰年,圣上龙颜大悦举国同欢。满城耀白之上,更是红灯彩饰一派繁华。

行驭馆自大火之后,并无衰景更添荣光。在西门大街又建新府,直接将西门一带的大宅改建相连,其势之恢更胜旧址。而南宫修亦于今年加官进爵,青云之上意满志得。

此时他坐在行驭馆后堂的暖厢里,八宝铜炉炭烧得正旺,他一身青灰色的家常服款,身上半拾着一条毯。歪倚在紫檀大椅内,手里握着一卷书。椅边置一小几,上面正温着一壶菊花白,酒香四溢飘了满屋。他神情微展,眼睛半闭似睡非睡。轩辕凌立在他边上,一脸恭顺垂头低语:“将军,那影氏姐妹如今已经正法,水火元精都已经到手。”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漆盒子递过去。

“静瑶从不需要这些东西,你自拿去吧。”修轻应了一声,缓缓的说。

轩辕凌闻之大喜,弯腰道:“多谢将军。其实此番得成,皆是绞大人的利害,小人不过是沾了些光罢了。”绞静瑶并未与他同路,一早已经先行回来。事情的过程南宫修早就清楚,轩辕凌也明白,不过是依序再与他交待一遍罢了。

修淡淡的说,“行了,你也不用拍马屁。你想调职的事,我已经报了国公大人,当下京里也没个空缺,你且再等几日。”

“不敢不敢。其实凌谷关固然是极好的,但小人一直心向将军,惟愿侍奉将军左右。”轩辕凌眉花眼笑,声音都透着飘。

南宫修眉眼不抬,轩辕凌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而这样的人要如何用他也很明白!用倾绝的话来说,这类人充其量也就是个第三等。

倾绝一向认为,驭人是比驭灵更为有趣的一件事,不过像轩辕这样有时显弱点驾驭起来太容易的,倾绝早就没有兴趣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报:“大人,桐幕流火来了。”

一听这个,修的眼微微一凛,心下不由的叹。如今放眼天下,能激起碧丹倾绝驾驭兴趣的,想必只有他了。与倾绝所料不差,他果然来了!

轩辕凌听了面色一变,忙躬了身退后。修摆摆手:“你先去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流火和七月坐在中庭的花厅里,七月惴惴不安,捧了茶腿都止不住的有点抖。这般直眉睖眼的往这里进,根本不可能让她心里安的了。两个多月前还要打要杀,如今坐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不紧张惶怕才怪。流火自是艺高人胆大,但她是艺低人胆小,问题是再艺高也不好这样吧,只有白痴才会这样直接冲进别人的老窝吧?

她不住的拿眼瞅流火,后者只瞧着她笑,好像带她走亲戚一样的四平八稳,搞得她只能自己在心里绕成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