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的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传来,意料之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云罗睁开了眼,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只见那党项人背上赫然插着一把长剑,而不远处,则站着脸色苍白,披散长发的凤朝歌。他喘息地看着云罗,薄唇一勾,轻笑:“昀儿,你…可真是胆大。”他说着缓缓顺着树干滑落。

云罗急忙上前去扶他。熟悉的气息扑来,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半天才道:“朝歌,你真的醒过来了!”

凤朝歌勉强笑了笑,对她道:“走吧,不走党项人又追来了。”

云罗于是赶紧扶着他匆匆离开了这水潭旁。

凤朝歌清醒过来。一连几日的昏昏沉沉终于真正清醒,这意味着他的伤势好转。华元嗣与云罗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在山中,因为担心那批党项人报复,入了夜也不敢轻易点燃火堆。

凤朝歌听得云罗杀了那黑衣女子,深深看着她,笑道:“云罗,你真是大胆。”

云罗此时想起白日所为,知道自己是过于鲁莽了。她随即冷笑道:“可是我一想到她三番两次要害我性命,我就再也没多想了。”

李曲儿在一旁愤愤道:“难怪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原来竟然是要害华姐姐!华姐姐,你回了京城要告诉皇帝哥哥,让他严查下去,这种贼子死几个都没人觉得可惜!”

“可是好奇怪,皇帝哥哥跟党项人一向很好,为什么这些人要入晋国行刺杀之事呢?”

她话音刚落,云罗与凤朝歌两人脸色一变,顿时默不作声。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李曲儿提到的那个人。

华元嗣看着两人,在心底无声地长叹一声对李曲儿道:“夜了,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但愿明日能到了河间府,能让我们进入驿馆。”

夜凉如水,一轮孤月挂在墨蓝色的天际,群星寥落,看起来这山中的夜分外清冷。月下,一袭素衣女子静静伫立看着天上的月色,良久沉默。

“你在想他是吗?”身后传来凤朝歌低低的声音。

她回头,沉默地看着他慢慢走近。月色如银练,洒在他俊美的面上恍若是从记忆中走出的那一人。

凤朝歌依旧是凤凤朝歌,翩翩王孙落魄到了此般境地依旧俊美无俦,气度不减。

“我没有想他。”云罗转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我在想那党项人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昀儿,你又骗人了。”凤朝歌看着她静静地笑,“你为何不承认呢?你在想回京如何面对李天逍。”

云罗心中一紧,转身匆匆要走。可是手臂上一股力道传来,他已一把将她捉住。云罗挣不开他的钳制,低声怒道:“放开我!”

“不放!”凤朝歌笑着看着她,“我若放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逼你说出真心。”

云罗怔怔看着他。

“昀儿…”他低声一叹,将她拉入怀中,紧紧不放,“你始终是我凤朝歌的昀儿。”

云罗靠在他温热的胸膛,清冽的男子气息弥漫在鼻间。一点泪水滑落在他的肩头。凉凉月色下,他拥紧了她,仿佛至始至终从未分离过。

昀儿,昀儿…若不是他,她几乎忘了自己叫做华昀,不叫做云罗。

只是流年空转,岁月无情,这一路颠沛流离中两人早就面目全非。他不再是执剑傲然的梁国二皇子凤朝歌,她亦不是在花架下细细编着一只草蝶放入他掌心中的青涩少女。

是谁错了呢?是她,还是他?还是这堪不破,参不透的命?…

泪水簌簌滚落,沾染了他肩头的衣襟。

气息扑来,他低头吻上了她沾了泪的唇,低声道:“昀儿,若你不在,我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都是空啊…”

两唇交接,他的吻缠绵地覆上了她的唇。她素白的面上泪水点点,那一双幽深的美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知他在做什么。

可是,分明她平日是那么凌厉聪慧的女子,一言一行,沉默而坚定。

她可以巧笑倩兮,美眸流盼,天下女子的美都不如她一笑倾城;她可以承欢邀宠,驾轻就熟。

可是,那都是假,都不是他所知的华昀。

他所知的她,心意坚决,可以手刃恶人不计后果。可以矫诏调兵,乱军阵中为他而来。她恨他却又不肯离去,她憎他却不能真正舍弃他…

唇舌交缠,他的气息将她密密包裹。这个吻仿佛要印证着什么,碾过她娇嫩的唇,越来越疯狂地搜寻着她的回应。她被他紧箍在怀中,即使碰痛了还未痊愈的伤都无法令他放松一分。

“昀儿…”他的吻热烈如火,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被他吻得不住向后仰去,长发泻在了他的手指尖,令他一遍遍眷恋轻抚。气息缭乱,眼前是凤朝歌,是曾经梦中的那翩翩的男子。他的眉,他的眼,都印在记忆深处,不曾离去。

可是,又是谁在耳边说…

“朕终究一天会扫荡四海,一统天下。你相信朕好么?”

“到那个时候,朕可以带你一起君临天下。云罗,你喜欢吗?”

“云罗,你喜欢吗?…”

“不!——”云罗猛地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一把将他推开,凤朝歌捂着伤处闷哼一声,踉跄几步靠在了树干旁。

他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吃吃地笑:“昀儿,你承认吧。你不爱李天逍,你爱的是我凤朝歌!”

云罗浑身簌簌发抖。她一双清冷的眸定定看着他,良久狠狠抹了抹唇,冷笑道:“你错了!朝歌,我来衢州为的也不是你,是我大哥。回京之后,你我再无相干。”

凤朝歌脸上的笑意渐冷。

月下的她清冷如一道月光,那么美却也那么凉。

她冷冷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刺入他的心中:“朝歌,你又能给我什么呢?!你是臣,他是君。你要仰仗他而活,你又有什么能力将我带走?你的诺言从不曾践行,今日你又要向我许下什么样的承诺?乱世群雄争霸,朝歌,你要向凤朝阳复仇,你又能与我有什么好的结果?”

“朝歌,注定你我是没有缘分的。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她说着越过他,冷冷走入了夜色中。一步一步,眼中的泪悄然滑落。身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云罗,你会为今日所说的一切后悔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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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负了我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4 本章字数:3454

一行人终于辗转到了河间府,河间府城门前流民万千,一个个焦急等着进城。总算河间府的郡县府尹有点良知,命了城中的大夫们一个个检查逃难而来的百姓有没有染了瘟疫。若有则将他们隔离一处,命大夫全力医治。若身体康健的则可准入城中。

华元嗣亮出皇上御赐的将令,不多时一行人便被迎进了郡县府中,从衢州一路逃来的疲惫终于可以得到暂且歇息。

河间府尹对这一批贵客人可是照顾有加,派了侍女奴仆前去伺候。郡县府尹有东西两院,华元嗣与凤朝歌住了东院养伤,其余女眷则在西院暂住。

一东一西,高墙相隔。她与凤朝歌再不相见。可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再相见的意义。那一夜她决然离去,他那眼神中的冷意与阴鹜似要把她生生撕碎。

他恨她玑。

云罗每每想到此处总是勾唇轻轻一笑。

如何不恨呢?她一字一句都刺入了他的心坎中,戳破了他无法实现的誓言。骄傲如凤朝歌这样的男子,大抵最痛恨便是在她这样看得太过通透的女子。

若她傻一点,笨一点,或是少那么一点倔强,也许她和他就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啊。

罢了…她轻轻一叹,看着如火如荼的艳阳,看着暂时得以安歇的所在,轻声一叹。

也许注定她和凤朝歌就一桩孽缘,注定无法在一起。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时间仿佛都被凝固,无人提起回京的日期。河间府尹年过四旬,做事干练,可这突然而至的大批流民也够他头疼好几日。他领着河间府的县兵们安置着浩浩荡荡投奔来的流民和伤兵。华元嗣一挨恢复体力也跟着奔走。

要知道这从衢州逃来的也有不少衢州的士兵。他正好可以将他们一一收编。

云罗与李曲儿住了郡县府中,炎热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李曲儿每日巴巴等着苏晋的消息,却得到消息他已与孙将军去了别的郡县。

又是一场错过与空欢喜。云罗看着她光彩黯淡的小脸,终是不忍戳破她心中的美好祈愿。

从潞州传来的大捷到了河间府城中,人人都在称颂这一次的胜利,绘声绘色描述皇上如何率领千军万马亲自攻陷梁军的敌阵,杀得来犯的梁军丢盔弃甲,狼狈滚回了梁国中。

云罗在郡县府中听着李曲儿与凝香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只是沉默。

李天逍胜了。

僵持了大半年的潞州之战终于打破僵局,梁军溃退千里。凤朝阳再阴狠暴戾也挽不回这滔天的颓势。潞州之战中,梁国损耗甚重又错过了今年的春耕,接下来国中必定饥荒四起,灾荒连年。自唐室灭亡之后一时强盛的梁国再也无法称雄于诸国,而晋国在李天逍的引领之下,国中趋稳,假以时日日渐强大的晋国覆灭梁国是早晚的事。

李天逍才刚即位不到一年就已展现出一位年轻而雄心勃勃的帝王的姿态。也许真的如他所说,这乱世真的可以由他一手荡平,四海清晏。

“华姐姐,你在想什么?”身旁的李曲儿见她出神,不由问道。

云罗回神,垂下眼帘遮掩了眼底的异样思绪,淡淡道:“没,我在想阿晋和孙将军什么时候能到了河间府中。”

李曲儿眼中亮了亮却又黯淡下来,勉强笑道:“华姐姐不用担心,晋公子武功很高的,一定可以和孙将军逃出来的。”

云罗勉强笑了笑,眉间忧色悄然聚拢。

这些日子她心中总是有一股惶惶不安的感觉暗自汹涌,又或许她心如明镜只是害怕去捅破那一层纸。

七八月的天气炎热,骄阳似火。

这一日,热了几日的天终于飘来乌云,乌沉沉的,云罗这几日睡得不安稳,与凝香为军中士兵做了一天的缝补衣衫活计便有些脑中昏昏沉沉的。凝香见她累极,便让她在软榻上歇息。

房中寂静无声,郡县府没有宫中安神的熏香,只有闷闷的草木被骄阳炙烤蒸腾出来的气息。云罗睡了一会被热醒,打开窗户只见乌云沉沉,她靠在窗边怔怔看着,不知不觉又沉入了睡梦中。

梦中,天际变成了漆黑一片,万马嘶鸣,战鼓隆隆,所有的人都厮杀在一起,触目所见都是腥红的血喷溅。她在乱军中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几乎要被浪头打翻。

“朝歌!”她焦急大喊,可是那一团如火的身影根本看不见。

终于一声“轰隆声”从天边传来,她猛地看去,城墙轰然坍塌,尘土弥漫中她看见一骑火红的身影挥剑冲了出来。那人长发披散,俊魅的面容被尘土沾污,可是他眼中却是戾气深重不改,手中长剑如虹,刺向前来的人。

“朝歌!”她心中涌起狂喜,向他而去。

可是他仿佛没听见,只顾左冲右突,忽然,另一骑飞奔冲到了他的跟前,那人一身金黄铠甲,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向凤朝歌的心窝。

凤朝歌仿佛没看见这人,长剑入体,他捂着心口缓缓从马上跌落。

“不!朝歌!”她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切。

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人把剑从凤朝歌身体中抽出,冷冷向她的方向看去。

千军万马中,她定定看着那人头盔下一张俊颜。

是李天逍!

他深邃俊美的五官此时狰狞地扭曲。他笑着一步步向她走来,手中滴血的长剑拖在地上。

“云罗,你负了我!…”他冷笑,手中剑光一挺,狠狠刺向她…

“啊!”云罗猛地惊醒过来。她刚睁开眼就被瓢泼似的雨水泼了满脸。她急忙将窗户关上。这才发现自己已被雨水淋湿了半身。

幸好只是一个噩梦!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忽地天边“轰隆”一声,雷声滚滚而来,如天神发怒,在向世间芸芸众生咆哮。云罗心口一颤,心中猛地一悸,忍不住剧烈的抽痛起来。她痛苦地扶着心口缩在了床榻上。

心悸症越来越重了。她脸色煞白,正要唤凝香,忽地天边又“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的雨天像是天地都要倾覆。她从未有今日这般难受痛苦。在剧痛中她听见雨声越来越大,而似乎夹杂着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哗啦”一声,院门被什么踹开。

躺在房中的云罗一颤,紧接着房门被撞开,风雨涌了进来。她猛地看向房门口冷冷立着的一位金黄铠甲的男子。

雨不停地下着,他站在雨中,被浇得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眉角滑落,在他英俊的脸上纵横交错划过一道道痕迹。

他魏然不动,只冷冷看着躺在床上的她。

“皇上有旨,华氏云罗矫诏调兵入衢州。胆大妄为,置三千士兵性命不顾,论理当斩!念其长兄华元嗣力抗梁军有功,饶其死罪,即刻起革除品级,除钗除服押解入京,听候圣裁。钦此!”尖细的嗓音在风雨声中听起来分外飘忽。

士兵们躬身分开两边,他一步步,慢慢走了进来。凛然的杀气令狭小的房中顿时变得更加拥挤。云罗伏在床上,心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她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只有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那走来的男人。

雨水顺着他的铠甲一滴滴滴落在地上,不一会便是一小摊水渍。他眼底的怒意沉沉如屋外的狂风暴雨,好看的薄唇紧抿着,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云罗看着他征尘未退的面上,低低一笑。

他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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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第一件事,冰这个月冲月票榜。所以不要钱的月票都砸来吧。多谢!多谢!!!

第二件事,冰确定了楠竹是凤朝歌。喜欢李天逍的亲们也不要着急。因为早日确定楠竹对亲们也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这个皇后的文不会操盘。所以这也是冰打破一贯的作风,早早定下的原因之一。

早日确认楠竹也不会故意去黑李天逍。他是皇帝,也是云罗第一个男人。冰会认真刻画他,也会给他应有的戏份。至于凤朝歌是不是亲们喜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冰不多说了。我只能说我比较偏爱性格复杂的角色。我喜欢自己笔下的每个人。

今天群里有人退群了,也许是因为看见我说过确定凤朝歌为楠竹的话。

懂我真正喜欢我的人会一直陪伴,其余的会半路走开。每次我都很淡然。缘来缘去,都是一场命中注定。就如我写文能写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憎我怨我的读者也不要太过纠结,也许指不定哪一本就是我最后一本书。

但是我现在在,你们在。这就是我目前最幸福的一件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死之恩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5 本章字数:2987

风雨一阵阵从门中涌入,远处雷声滚滚不绝,天地仿佛都暗了下来。

云罗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李天逍。

“云罗,你可服?”他冷冷地问。雨水从他冷峻的面上滑落,再也看不出平日的笑意朗朗,还有那一点深藏眼底的柔情也全然消逝。

云罗从床上挣下,跪在地上,伏地,一字一顿:“臣妾领旨,谢主隆恩!”

她话音刚落就有士兵上前将她拖出房去玑。

雨水如瓢泼,顷刻就将她浑身打湿。眼前被雨水模糊,她忽然竭力回头看去,他站在房中,定定看着她在雨中一点点远去,英俊的面上再无半分柔情。

雨一直下着。从河间府一直到了晋京,几百里的行程,一路走一路下。云罗缩在了囚车中,随着囚车摇摇晃晃在官道上行进着。细雨飘飘,前边天边终于露出一点光亮,看来这雨天也到了头啊。

云罗听着押解的士兵与女狱卒猥琐的***声,擦了擦迷了眼的雨水,声音沙哑,问:“到晋京还有几日?”

女狱卒正与押解士兵们说着荤话,兴致正好,猛地被打断,不高兴地喝道:“问什么问!该到了就到了!”

押解士兵们这几看着云罗一声不吭缩在囚车中任风吹雨淋的样子,此时见她开口问话,不由注意力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听说这是皇上最宠爱的华美人呢!”有士兵猥琐地笑着道:“不知道尝起来滋味如何,是不是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你活腻了啊!万一被人听见呢!”有胆小的士兵呵斥道。

“怕什么!左右都是罪妇了,说两句又不打紧。”押解士兵笑嘻嘻地说,一双眼不停地往囚车中那单薄的身影瞥去。

许是这几日押解辛苦,士兵们都纷纷对着囚车中那狼狈的女子窃笑起来,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飘入了她的耳中。

囚车中,云罗苍白的唇一勾,笑了笑。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大抵就是这般道理。当你一朝高高在上,手掌权柄,你便可生杀予夺,唯我独尊。若是他日落难当真便什么都不是。

便如今日一般,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尝一尝这曾经伺候过皇帝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惯了,说得再难听都不过是耳旁风。她身份万重,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芳菲楼中那倚栏卖笑的华云罗,多少难听的话都听过,多少苦头都曾吃过。

眼前这些当真不算什么。

“你们可听说么?听说这女人还敢矫诏调兵!啧啧…这胆子可不小!”有人说道。

“听说是为了救她的兄长,她的大哥是守了衢州的华将军…”猥琐的调笑声小了下去,看向囚车中的目光多少带了一点怜悯。

而囚车中的她却恍然未听见众人或褒或贬的议论声,只看着那渐渐近了的晋京高高大大的城墙。

她又回来了,只是不知等着她的到底又是什么。

囚车到了晋京时天色已全黑了。云罗一路淋雨,在入京之时开始打起了寒颤。七八月的炎热天气,她浑身寒颤不停。她知道自己糟糕了。

押解囚车的人将她交给了几个内侍模样的人便匆匆走了。她手脚皆是镣铐,任由内侍拖着,昏昏沉沉不知自己将去何方。她直觉自己走了很长的路,手链脚铐早就磨得她纤细的手脚,一圈鲜血淋漓。

她只知道自己最后被丢入了一处阴暗的房中,再也无人理会。

来到晋京的第一个夜,她浑身一会冷一会热,迷迷糊糊地地靠在墙边沉沉睡去。

她睡了很久,梦见了母亲,梦见了小时候,也梦见了芳菲楼,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她又在梦中细细活了一遍。千滋百味,酸甜苦辣,此时体会,苦的更苦,甜的则因为知道自己终将失去,所以亦是苦的…

“起来了!”有人在耳边对她喝道。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眼前有阳光从窗棂中射入,刺眼非常。她不知这是第二日还是第三日的白天,也不知自己睡了到底有多久。她只看见眼前站着的内侍人影憧憧。

内侍咒骂:“懒鬼!怎么的不起来!”

她想挣扎起身都无法。他们前来拖她,可是触手却被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触手滚烫。云罗伏在冰凉的地上,看着他们惊讶的眼神静静地笑。

内侍们被她奇异的笑容给吓得连连后退:“快去禀报吧。不然真的死了人…到时候我们也吃罪不起!”

不过一会儿,在眼前的人顷刻间走得空无一人。云罗长吁一口气,又沉沉陷入了睡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扶起她,为她擦去额头的虚汗,为她灌入苦涩的药汁。

云罗被药苦得连连呛出,无法吞咽。

耳边传来熟悉焦急的声音:“华美人喝药吧。你如果不喝真的会死的!”

死?

她在迷迷蒙蒙中听到这个冰冷的字眼,已涣散的神智似又回来几许。她靠着那个人的手,慢慢地艰难地吞咽喂来的苦药。

有人轻抚她手腕被铁镣的伤处,落泪纷纷,哽咽道:“华美人,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皇上真的太狠心了…”

轻轻的啜泣是为了她而哀伤。她心中轻轻一笑,药力袭来,她又一次沉沉坠入了沉沉的睡梦中。而这一次梦中也无风雨也无晴。

云罗的高热真正退去是五天后的一个清晨。她睁开眼,看着四周破旧的模样,长长轻叹一口气。

“华美人醒来了!”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罗吃力看去,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

“是你。”云罗苍白一笑:“沉香。”